第33章 湘瑟秦簫(2 / 2)
徐文長看著徐湘瑟,問:「你怎麼知道那杜嗣忠的?」
徐湘瑟低頭輕聲說:「今天在樓上紗幕後頭瞧見的……」
徐文長點點頭,對徐夫人道:「他卻是十分人才,祖上又是詩書禮義之家,又是我的同門,得陛下看重,前途無量。他自己家財豐厚,這親事倒也結得。」
徐夫人仍然有疑慮:「他不是有夫人嗎?」
徐文長擺擺手道:「那有什麼要緊?既然湘瑟願意,就順咱們湘瑟的心意。我先回席上去,這事情明天再說。」
徐湘瑟沒想到父親這麼快就答應下來,喜上眉梢,麵色紅暈。徐夫人卻不大高興,道:「我換了衣裳要去招待客人,你先回席上去,給伯母們都敬個酒。」
徐湘瑟不聽她母親的話,轉頭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擦粉擦得像個銀人也似的,穿著縷金團花重絹裙子,倭緞豎領斜襟長衫,珍珠紐扣、金領墜、金三事、盤絲金瓔珞,整個人都被珠光寶氣籠罩著。她叫小桔把杜家娘子約到府裡僻靜處,杜家娘子很和氣,笑道:「姑娘閨名喚作『湘瑟』?是從李義山的詩『不須浪作糹侯氏意,湘瑟秦簫自有情』中取的?」
徐湘瑟隻用手撥弄著自己的黃澄澄的金燈籠耳墜,把一席話說了。杜家娘子聽了麵色大變,半晌不言語。
徐湘瑟冷笑道:「我說的還不夠明白?你開條件就是了。」
杜家娘子忽然笑了笑:「徐姑娘要是想做二房,我沒有意見,也不會跟徐姑娘提出任何條件,一定玉成此事。」
徐湘瑟驟然變色。
江楓因不喜歡應付,正和花影在她二人後麵的桂花樹下躲閒,偶爾聽了一言半語,聽得發蒙,正在理兩人言語的頭緒,隻聽杜家娘子氣定神閒道:「那徐姑娘到底想要怎樣?」
徐湘瑟冷笑:「我難道還做妾不成。隻要你答應與之和離,無論你要錢要物、要提出什麼條件,我都答應。」說完吩咐小桔,「把盒子打開。」
小桔把匣子打開,是一顆鴿蛋大小的明珠,光澤瑩潤,價值不菲。杜家娘子瞧都不瞧一眼。
花影忍不住道:「恨不得把金子貼臉上,瞧那輕狂的樣子。」說完才想起自己是在偷聽,卻已經晚了,徐湘瑟惱道:「誰!」
江楓連忙拉著花影躲開。
第二天一早顧梁汾往同仁會中去商議事情,徐府的下人來找顧梁汾沒找見,徑直找到同仁會裡。顧梁汾嘴上不說,心裡不悅,暗罵徐文長像是一貼揭不掉的狗皮膏藥,於是也換了一副冷冷的麵孔,弄得徐府的下人二丈扌莫不到頭腦,一路上也沒敢和他說話。
到了徐府,昨日徐夫人過壽時掛的彩幟幔子都還沒有撤下,走進府中下人們還在亂哄哄地收拾昨日開宴留下的殘局。
徐文長便服迎出來拱手道:「顧老弟來了?」
他這樣客氣,顧梁汾隻得還禮,沒說話。一抬頭看見杜嗣忠也在,於是也見了禮。
徐文長覷了覷顧梁汾的臉色,道:「大熱天的,顧老弟寬了外麵的衣裳吧,不必鬧那些虛文。」
顧梁汾聽了把褙子一脫,道:「真不是和府上鬧什麼虛文,今兒同仁會的朋友們正商議事情,才穿了這見人的衣裳出去。」
徐文長道:「打攪顧老弟的正事了,不過我也有一件事情要跟顧老弟商量。」說完湊近顧梁汾的臉又笑,「求老弟保個媒如何?」
顧梁汾被徐文長的口氣熏得直想作嘔,心裡罵了一句,然後問:「徐兄有何見教?」
徐文長笑道:「我有一女,年方及笄。」
顧梁汾聽了笑:「徐兄想讓我幫府上做媒?沒問題,隻怕在下的麵子不夠大。我能幫則幫,大事終究要杜兄出頭。」
徐文長連忙道:「你別急呀,聽我說完。小女仰慕杜兄已久……」
「我已有妻,」杜嗣忠見變色決絕道,「徐兄又不是不知道。就算不去管那些輩分不輩分的東西,我已有妻,徐姑娘身份尊貴,徐兄切莫開玩笑。倘若我真的負心薄情既娶糟糠之妻後再娶名門,徐兄能放心令愛嫁於我為小星麼?」
徐文長聽杜嗣忠上來就以為自己想讓徐湘瑟做妾,差點背過氣去,但是臉上不動聲色,試探著笑道:「你少年人麵子薄,我理解。今兒話先說到這裡……」
「沒什麼好想的,也沒什麼可多說的。多謝徐兄好意,多謝徐姑娘垂青。杜某不才,當不起府上這份厚愛,也吃不起禦史彈劾。」說完起身就要告辭,隻聽廳外有人喊:「姑娘!」
徐文長趕忙出去,杜嗣忠落後一步也跟出去一看,徐湘瑟雙目含淚,狠狠盯了杜嗣忠眼,往後麵跑去了,想必是剛才聽見了徐東海和杜嗣忠的談話。
顧梁汾覺得自己很多餘,於是連忙道:「告辭。」
徐文長待要阻攔,又不知道攔下顧梁汾要說什麼,正發愣,小桔跑過來哭道:「姑娘在後麵關上門差點上吊。」
徐文長急道:「還不多派些人攔住了。」轉身見顧梁汾竟然不再理會自己,自顧自地走了,杜嗣忠也頭也不回和他走了。
杜嗣忠一出徐府大門就把方才在徐府喝的茶嘔了出來,顧梁汾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胡亂和杜嗣忠道了別,連忙回顧宅去了。
這段事情江楓自然不知道,她從徐府回來熱得頭昏腦脹,中了暑,躺了整整兩日,轉頭就把徐湘瑟的事情忘了。
「夫人!」大清早花影慌慌張張進來,手裡的綠豆湯潑潑灑灑沒了大半,「出大事了!那個徐家小娘子……」
「怎麼了?」
「今兒早上瓦子街藏春樓上掉下兩個衣冠不整的人來,被發現時都沒氣兒了。一個是徐家小娘子,一個竟然是那個妖妖調調的何相公子!」
「什麼?」江楓大吃一驚。
管家老夏也慌慌張張進來稟報:「夫人,不得了了,何相夫人沒了,咱們府上是不是準備起賻儀來?」
「誰沒了?」
「何相爺夫人!哦,聽說何相夫人聽聞了何家公子的事情,又急又惱,天氣又熱。一口氣沒上來,一下子就沒了!」
江楓大吃一驚,倒是花影嘟噥了一句:「這也奇了,都說親家老爺是叫姑爺氣死的,沒想到何相爺夫人也是叫兒子給氣死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