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帝皇崩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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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琅琊,繼續北上。

遼闊的北原有什麼。

是大野驚風牛羊下,是白草連天野火燒,是連綿的篝火醉人的馬奶酒,是呼聲喝聲歡笑聲,是蒼穹下架烤的餅香肉香酒香…

那即將要竣工的萬裡長城,絕塞平川塹的壁壘,使不敢南望的匈奴再也不能侵犯華夏的不倒屏障。

可連續不停歇的奔波和車馬勞頓,使將這一切都變得遙不可及。

嬴政這些豪情宏願被困囿在這副早已被掏空的病軀裡,死去魚精的丹藥已經被徹底殆盡了。

他矍鑠的精氣神就似過眼雲煙般在大臣們眼裡飄走了。

皇帝不得不暫且駐紮沙丘宮養病。

沙丘宮是一座久遠的舊都。

更有著歷史的古韻,因獨特的風蝕,久而久之這裡的土壤就變得沙化,堆積成丘。

遠遠看去,山巒輪廓起伏變化,滔滔黃浪斑駁不絕,沙丘宮就如此樸拙的環擁一方,裡麵簷宇下的植被尚且濃鬱,給人遮以清涼的淵藪。

時值七月早秋,還踩著秋老虎的尾巴。

鋪著絨紅黑金地毯,置著奢靡的冰山,正源源不斷的給這座寢殿降溫,太醫們麵色凝重,老邁的目光落在重重帷幔裡的嬴政,或噤聲或無聲嘆息。

時不時的突兀咳嗽聲打破這份靜謐,胡亥在旁邊拿著蒲扇煮著裊裊藥湯。

他十五六歲,身量已經拔高他額頭的汗漬不停熏蒸流下,連著尚未長成的脊背也被汗濕。

胡亥扯過旁邊趙高遞過來的帕子,胡亂擦了擦又丟在地上,拿起厚布巾提起紫爐。

「嘩——」

濾過藥渣的褐色藥湯就倘入碗中。

他端起碗吹了吹,圓圓的眼睛似乎蒙了一層青灰色的水殼。

這一番行雲流水的動作下來可謂是嫻熟無比。趙高在旁喟然感嘆道:「小殿下這些天來,衣不解帶,奉茶端湯哪一樣不是親力親為,真是一片拳拳孝心。」

「他是我父皇。」

胡亥說完,過去跪著奉上湯藥,嬴政被病痛折磨得日夜難眠,睜著眼也就是硬撐著氣力繼續批閱奏章。

他瘦削的下巴彌漫出蒼白死氣。

手中緊緊拽著布帛,想顫抖著起身。

皇帝秉性,一切都是親力親為,素來不喜歡經他人之手。

胡亥眼中酸熱,跪在父皇旁邊端著藥湯,嬴政用力握著那布帛,喉腔絲絲喘氣道:「鹹陽城,又鬧事了,咳咳咳!咳咳咳!」

胡亥伸手拍著父皇的脊背。

觸手就能感覺父皇的高熱像是能夠把人能夠烤乾似的,胡亥隻能睜著眼珠子看見一灘刺目的血跡從他手帕中展露。

嬴政似無所覺,道:「外匈奴,內復辟,華夏尚未安息,復辟依舊猖獗,六國貴族能夠勾連儒生,何況乎不能勾連匈奴。內憂外患當頭,朕隻能不懈的與死神相搏,笑也,笑也。」

胡亥跪下,哽咽道:「父皇。」

「哭甚?去宣蒙毅。」

嬴政淡淡道,「朕隻要還在一天,誰敢猖獗!」

蒙毅佝僂著背進來了,外麵兩層甲士護站著,過了一個時辰,他走出來時候踉踉蹌蹌,眼角含淚,曲折忠腸的回望,「陛下——」

喊罷。

這位位高權重的上卿帶著替始皇帝去往名山大川祈禱神靈。

實則回鹹陽鎮壓復辟,清掃禍患等秘密任務出發了。

胡亥端著那重溫的湯藥進去,顧不得被燙出緋紅的手心,親眼看著父皇將暖藥喝了下去,那藥很苦很腥,火候是溫潤入喉,他親口嘗過的。

「苦吧?」嬴政放下碗,突然道。

胡亥忙搖頭:「父皇,不苦。」

「亥兒,你要知道,忠言弗與耳,就如同此藥,難以咽口。」嬴政道,「奸臣不一定禍國,賢臣不一定安邦,權勢握在手裡如同一根馬鞭,策馬就是千裡。你要牢牢握緊。」

胡亥愣住。

他好似觸碰到了什麼,連三魂七魄都似被抽離了。

「父皇」

「國無常強,無常弱。奉法者強,則國強,奉法者弱,則國弱。」嬴政用掌心撐著膝蓋道,「為什麼那些高喊著仁德的舊貴去抨擊秦法殘暴不仁,而我們的臣民卻無比擁戴,拚命爭取。」

「因為這個天下有很多階級不等的人,布衣,奴隸,商賈,權貴,地主,工匠隻有我們秦法給了他們公正,給了他們改變命運的機會。」

「胡亥,你起誓!」

這如同耳畔炸起的驚雷,胡亥耳中一片嗡鳴,嬴政的威壓就像是拉緊的命弦架在他脖頸上。

他嘴唇囁嚅了幾下,看見嬴政口中的鮮血咳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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