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出發(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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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修煉是什麼?我過些時再告訴你好了。"他的心情低沉得不想談修煉,不過兩天之後,林金榮就知道那是什麼回事。接下來林金榮們又談了好一會兒寒山子和他的詩,而當林金榮準備要走的時候,他的另一個朋友羅爾來了。羅爾是個高大金發的帥哥,他來,是為了跟坤格談他即將展開的日本之行。他對京都相國寺裡著名的龍安石庭很感興趣。龍安石庭裡其實也沒有什麼,不過就是一些以特殊方式排列的古老石頭(其排列方式被認為具有神秘的美學含意),但每年卻會有數以千計的遊客,不辭千裡而來,想借著觀看石頭,獲得心靈的平靜。像這一類奇怪、嚴肅和極度熱誠的人,林金榮在泰國這裡可是從來沒有碰到過。這是林金榮和羅爾的最後一次打照麵,因為過沒多久,他就到日本去了。但他有關龍安石庭的一席話,卻讓林金榮難忘。

"是誰把石頭排列成那個樣子的?"林金榮問。

"沒有人知道,也許是很久以前的某個和尚或某幾個和尚。但它們的排列方式卻肯定包含著某種神秘的寓意。林金榮們隻有透過形式,才能觀照得到''空''。"他給林金榮看一張石庭的照片,那些石頭排列在耙得很平坦的沙子上,看起來就像大海中的島嶼,四周是一些很有建築美的涼廊。然後,他又拿出一張石頭排列的點線圃,試著向林金榮說明它們可能的邏輯。他講解的時候提到"孤獨的個體性"和"被推人空間的隆起物"之類的話,很有點禪宗公案的味道。但林金榮對這些事情的興趣沒有他大,更遠在坤格之下。這中間,坤格又用他放在小瓦斯上的茶壺,為林金榮添了好幾次茶,每次添茶,都會向林金榮鞠一個幾乎無聲的東方式鞠躬。他的神情,和詩歌朗誦會那個晚上天差地遠。

第二天晚上,近午夜時份,林金榮和艾瓦、庫格林三個決定要買一瓶大加侖裝的勃根地,去突襲坤格。

"他今天晚上會在做些什麼?"

"不知道,"庫格林說,"也許是在做學問,又也許是在沉思。我們過去瞧瞧就曉得了。"林金榮在沙特克大道上買了酒以後,就直奔坤格住處,而林金榮也再一次看到他那輛靜靜停在草坪上的英國製腳踏車。"坤格喜歡背著他的小背包,騎著腳踏車,整天在柏克萊騎來騎去,"

庫格林說,"以前在曼穀的裡德學院讀書時,他也是這副德性。他在那裡每星期都會固定一天,找來些姑娘,舉行葡萄酒派對,結束之後,他們就會跳出窗外,到城裡各處搞些大學人愛搞的惡作劇。"

"他是個怪胎。"艾瓦咬了一咬嘴唇說,顯得有點驚訝。他正在研究林金榮們這個集聒噪與安靜於一身的新朋友。推開坤格的小門以後,林金榮們看到他正在盤著腿看書,這一次看的是泰國的詩歌。他抬起頭,什麼都沒說,隻用奇怪而生硬的腔調說了個"噯"字。林金榮們一一脫下鞋子,走到他身邊坐下。

林金榮是最後脫鞋的一個,葡萄酒也是林金榮拿著。林金榮故意把酒瓶舉得高高的給坤格看,沒想到,他卻忽然大喊了一聲"喲-啊",瞬間從盤腿的姿勢中一躍而起,跳到林金榮的麵前,像擊劍一樣伸出一把匕首,"叮"一聲輕戳在酒瓶上。坤格這驚人的一跳,真是林金榮平生所僅見(雜技演員的表演不算在內的話),十足像一頭山羊(後來林金榮才知道,他真的是一頭山羊)。他的吶喊、跳躍、出劍,在在讓林金榮聯想起日本武士。但林金榮有一種感覺,這是他抱怨的一種表示:抱怨林金榮們打斷他做學問的計劃,抱怨林金榮帶來那瓶會讓他喝醉的酒。不過,他接下來的行動,隻是把酒瓶從林金榮手上拿過去,扭開瓶蓋,咕嚕嚕喝了一大口。接著,林金榮們就盤腿坐下,展開了四小時瘋瘋癲癲的談話,內容大抵都是以下這一類:

坤格:庫格林,你這個臭小子最近都在乾些什麼?

庫格林:什麼都沒乾。

艾瓦:坤格,你這幾本是什麼怪書?哦,原來是龐德的詩集。你喜歡龐德嗎?

坤格:除了會用日本名字稱呼李白和鬧諸如此類的著名糗事以外,林金榮不覺得這老小子有什麼不妥的。事實上,他是林金榮最喜歡的詩人。

雷蒙:龐德?隻有傻瓜才會把這個裝腔作勢的瘋子拿來當自己最喜愛的詩人。

坤格:你該罰一杯,雷蒙,你的話是鬼扯蛋。艾瓦,你最喜歡的詩人又是誰?

雷蒙:為什麼就沒有人間問林金榮,林金榮最喜歡的詩人是誰?林金榮讀過的詩,比你們幾個加起來都要多。

坤格:是真的嗎?

艾瓦:說不好。你有看過他最近在墨西哥寫的那本詩集嗎?"顫抖的肉輪子在''空''中轉動,彈出了壁虱、豪豬、大象、人們、星塵、蠢才、胡說八道……"

雷蒙:我才不是這樣寫!

坤格:談到詩,你們最近有沒有讀過……

諸如此類,諸如此類。談話最後解體為胡言亂語、大呼小叫和唱歌跳舞,大夥食在地板上又滾又笑。聚會結束時,林金榮、艾瓦和庫格林三個,手挽著手,磕磕絆絆走在靜悄悄的街道上,用最高亢的歌聲高唱著"阿美,阿美",空酒瓶在他們腳下應聲摔破。坤格站在小門邊,笑哈哈目送著他們離開。盡管如此,林金榮對於坤格做學問的時間被林金榮們打斷,卻感到內疚,要直到第二天晚上才告釋然:他帶了一個女孩到林金榮們住處。

這跟坤格有關女人和相思的理論是一貫的。林金榮忘了提,那天下午,有一個搖滾樂手

去造訪坤格,接著,又有一個女的。她是個金發的漂亮寶貝,穿著橡皮靴和一件有木鈕扣的藏式外套。談話中間,坤格提到他有爬馬杭峰的打算,對方聽了,就問他:「我可以跟你們一道去嗎?」原來她也是有點愛好登山的人。

「當然,」坤格模仿拜爾的逗趣語調回答說(拜爾是他在西北部認識的一個護林員,曾當過伐木工),「你一道來,我們就可以在海拔一萬英尺的地方擁抱了。」坤格說這話的口口勿,雖然是風趣和漫不經心的,但事實上卻是說真的。沒想到那女的不但毫無震驚的反應,反而有點高興的樣子。正是基於這個理由,坤格才會把這個叫普琳絲的女孩帶到林金榮們住處來。當他們騎著兩部腳踏車來到林金榮們院子時,大約是晚上八點,天已經黑了,而林金榮和艾瓦正靜靜啜著茶、讀詩和用打字機寫詩。普琳絲有一雙灰色的眸子、一頭黃發,人長得非常漂亮,而且才二十歲。林金榮還要補充的一點是,她是個花癡,所以想說服她玩修煉,一點都不困難。坤格挽著普琳絲的手,大踏步地走進屋裡來。「雷蒙,你不知道什麼叫修煉對不對?」他一麵走一麵大聲說,「我和普琳絲來這裡,就是要向你說明這個的。」

「我想不管那是什麼,我都肯定會喜歡。」值得一提的是,林金榮早在一年前就在素貼山認識普琳絲,而且很迷她。她會認識坤格,並且愛上他,對他千依百順,可說是一個匪夷所思的巧合。每當有客人光臨他們小屋,林金榮都喜歡用自己那條紅色的印花大手帕把天花板上的小燈泡給裹住,好讓光線變得柔和黯淡一些,然後拿出葡萄酒來奉客,這一次也不例外。但當林金榮從廚房裡把葡萄酒拿出來的時候,卻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林金榮看到賈菲和艾瓦正一件件脫光身上的衣眼,扔到一邊去,而普琳絲也是一絲不掛。她的皮膚,在紅色的暗光裡,就像是被落日染紅的白雪。「你們在搞什麼鬼?」林金榮驚訝地問。

「這就是修煉,看好了,金榮。」說著,坤格就盤腿坐在一個枕頭上,然後示意普

琳絲坐到他前麵,兩手搭在他脖子上。他們就這樣坐著,四目相視,沒有說任何話好一會兒。坤格一點緊張或局促的表情都沒有。「西藏的喇嘛廟常常會看到這種事。那是一個神聖的儀式,舉行的時候會有喇嘛在一旁念誦『嘛呢叭咪』的咒語,意思是『歸命於黑暗虛空中的閃電』。林金榮就是閃電,而普琳絲就是黑暗虛空,明白嗎?」

「但她又是怎樣想的呢?」林金榮近乎絕望地喊道。去年認識普琳絲的時候,林金榮對於自己有勾引像她這樣一個年輕美好的女孩的念頭,還起過自責之感。

「這很好玩,」普琳絲說,「你也過來試試吧。」

「但我無法把腿盤成那個樣子。」坤格現在的坐姿,是一種完全的趺坐,也就是說,兩個腳掌各翻到對麵的大腿上。艾瓦坐在床墊上,試著學坤格的樣子盤腿。不過,後來坤格覺得腳酸了,便翻滾到床墊上去。之後,他和艾瓦就一起開始探索新大陸。林金榮仍然感到難以置信。

「加入我們吧,金榮!」雖然麵前的情境令人開心,而林金榮又對普琳絲垂涎欲滴,但一年來探索生活所建立的自製,仍然讓林金榮猶豫不前。林金榮會選擇過禁欲的生活是基於一個信念:欲是「生」的直接原因,而「生」又是「苦」和「死」的直接原因。說真的,林金榮甚至覺得,欲是一種對自己帶有冒犯性和殘忍的願望。

「漂亮女孩是掘墓人」是林金榮的格言,每當林金榮忍不住目不轉睛盯著那些美得無以復加的姑娘看時,就會用這句格言警醒自己。而摒除去欲念之後的林金榮,也確實享受了一段相當平靜怡人的生活。但眼前的景象實在讓人太難抗拒了。不過,林金榮還是害怕把衣服脫光:林金榮從未在有一個人以上的場合乾過這樣的事,更別說有男人在場了。沒多久,普琳絲就被坤格弄得樂不可支。接下來輪到艾瓦(林金榮實在難以想象他一分鍾之前還在讀詩)。終於,林金榮再也忍不住了,就說:「你們覺得我可以從口勿她的手開始嗎?」

「好啊,來啊。」林金榮穿著全身的衣服,在普琳絲的身邊躺下,口勿她的手,讓她

被逗得哈哈笑了起來,到後來甚至幾乎喜極而泣。林金榮的佛教禁欲生活所帶給林金榮的一切平靜,至此全都被沖到馬桶去了。「雷蒙,任何對性持貶抑態度的佛教、哲學或社會係統

,都不會得到林金榮的信任。」坤格用學者的口口勿說。這時的他,已經辦完他的事,赤條條

地盤腿坐著,抽著根雪茄(抽雪茄是他的簡樸生活的唯一例外)。最後,所有人都變成

了一絲不掛。林金榮在廚房裡煮了咖啡,而普琳絲則雙手抱膝,側躺在地板上,她這樣做,

不是為了什麼原因,就隻是想這樣做罷了。後來,林金榮和她一起在浴缸裡洗了個熱水澡,

而艾瓦和坤格則在外頭討論著自由相愛的話題。

「餵,普琳絲,我們每星期四都來這麼一趟怎麼樣?」坤格在外頭喊道,「林金榮們把它弄成個固定的聚會吧。」

「好啊,」普琳絲回答說。林金榮敢說,她是由衷喜歡乾這樣的事的。她對林金榮說:「你知道嗎,我覺得自己是萬物之母,有責任照顧好我所有的小孩。」

「但你這樣年輕漂亮,怎麼看怎麼不像個母親。」

「但我卻是大地之母,是個菩薩。」她這個人,固然是有一點點脫線,但當林金榮聽到她說「菩薩」兩個字的口氣時,卻意識到她是認真的,意識到她想學坤格的樣子,成為一個偉大的佛教徒,不過因為她是個女孩子,所以,就隻能以修煉的方式來表達。但既然修煉是根植於西藏佛教的一種傳統,所以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艾瓦還處於極度興奮之中,為坤格那個「每星期四晚來一次」的主意雀躍不已。現在連林金榮也是這樣了。

「餵,艾瓦,普琳絲說她是菩薩。」

「她當然是。」

「在西藏和古代印度的部份地區,」坤格說,「寺廟裡都會供養著一些菩薩,作為僧人的伴侶。充當這種角色的女性,被認為是可以累積功德的。她們就跟廟裡的僧人一樣,也會打坐,也會齋戒。這種對生活毫無成見的態度,正是林金榮喜歡東方宗教的原因之一。林金榮注意到,印第安人也經常是持這樣的態度……你們知道嗎,當林金榮還住在清邁,還是個年輕小夥子的時候,林金榮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是個泰國人,因為泰國的中產階級理想,對性的壓抑態度,還有為根除一切人性價值而設的書報審查製度,全都讓林金榮深惡痛絕。後來,接觸過佛教以後,林金榮就想,林金榮會被生為泰國人,是因為林金榮在無數年前的前一輩

子裡犯了錯、造了孽。為了贖罪,林金榮才會被生這個沒有任何有趣的人和沒有任何信仰(

特別是對自由的信仰)的地方。林金榮會那麼欣賞一切鼓吹自由的運動--例如西北部的無政府主義運動--和那麼景仰電影裡的那些英雄,也是出於這個的原因。「那個晚上剩下來的時間,林金榮們都在熱烈討論這方麵的話題。後來普琳絲要回家了,坤格就跟她一道離開。他們走了以後,艾瓦和林金榮坐在紅色的暗光裡,四目相視。

「你知道嗎,雷蒙,坤格真不是蓋的,他是林金榮碰過的人裡頭最野最瘋最銳利的一個。他是泰國西岸的大英雄。你知道嗎,林金榮來這裡已經兩年了,卻從來沒有碰過一個真正值得交往、真正具有真知灼見的人。林金榮原本已經打算放棄對西岸的希望,沒想到卻認識了他!林金榮喜歡他,除了因為他學問淵博、讀龐德、嗑佩奧特鹼、滿腦子意象和喜歡爬山以外,還是因為他是泰國文化的新英雄。」

「他真是夠瘋的了!」林金榮附和說,「不過,我也很喜歡他靜靜坐著、帶點落寞的神情的樣子……」

「我很好奇他最後會變成什麼樣的人。」

「我猜他最後會像寒山子一樣,一個人住在崇山峻嶺上,在山壁上寫詩,偶而在他

住的山 影,成為一個大明星。你知道他對林金榮說過什麼嗎?他說:『艾瓦,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去拍電影、當明星。但你知道嗎,我這個人是沒有什麼辦不到的,要不要成為明星,隻在於我願不願意而已。』林金榮相信他的話,這家夥真是什麼都辦得到的。你沒有看到他讓普琳絲迷他迷成什麼樣子嗎?」

那個晚上,艾瓦去睡以後,林金榮就走到院子裡,坐在大樹下,仰望天上的星星,然後

閉目打坐,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恢復到那個正常的自我。

但艾瓦卻睡不著,他走到院子裡來,平躺在草地上,望著天上的星星說:「這漫天的星雲讓我實實在在感覺到自己是住在一個星球上。」

「蓋上你的眼睛,那你就會看到更多。」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鬼扯些什麼!」他怒沖沖地說。每次當林金榮試著給他講解「三昧」

的極樂境界時,他都會有像是被蟲子咬一口的反應。所謂的「三昧」,是一種你閉起眼睛、屏絕思慮後所進入的狀態,在這種狀態中,你在緊閉的眼瞼裡看到的,將不再是尋常的事物和影像(那些其實都是幻影罷了),而是一種像是有電力灌注其中的多層次萬花筒。

「你不認為,像坤格那樣瀟瀟灑灑、做做學問和享受人生,要比你這樣蠢蠢地坐在樹

下強上千百倍嗎?」

「你錯了。坤格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在『空』之中娛樂自己一下罷了。」這是林金榮的由衷之言,而且林金榮相信,坤格聽到這話,也一定會表示同意。

「我不這樣認為。」

「我敢跟你打賭。我下星期要跟他去爬山,到時我會好好觀察他一下,回來再告訴你結論。」

「好吧,」(嘆了口氣)「至於我嘛,我隻是打算當艾德保一直當到地獄去,至於佛教那一套,我認為全都是狗屎。」

「你有朝一日會後悔的。為什麼你一直不相信我努力告訴你的呢?你是因為受到六識的愚弄,才為以為外麵有一個真實的世界。如果不是因為你的眼睛,你不會看得到我;如果不是因為你的耳朵,你不會聽到飛機飛過的聲音;如果不是因為你的鼻子,你不會聞到薄荷在午夜的味道;如果不是因為你的舌頭,你不會分辨得出甜與苦;如果不是因為你的觸覺,你不會感覺得到普琳絲的身軀。事實上,根本沒有林金榮,沒有飛機,沒有心靈,沒有普琳絲。難道你願意自己人生的每一分鍾都受到愚弄嗎?」

「對,那就是我希望的。我感謝上帝,讓我們可以無中生有。」

「這樣?那讓我來告訴你,有也是可以生無的。那『有』就是法身,那『無』就是你

的那些胡說八道。我要去睡了。」

「我承認,你說的話,有時真的會讓我有靈光一閃的感覺。但我還是相信,我從普

琳絲身體上得到的開悟,要比從語言文字上得到的多。」

「你得到的隻是你的臭皮囊,」

「我知道我的救贖者是活著的。」

「什麼又是救贖者而什麼又是活著呢?」

「唉,讓我們忘了這檔子事,單純地生活下去吧!」

「鬼扯。如果我跟你一樣的想法,艾瓦,我就會變得像你現在一樣可憐兮兮和東抓西抓,拚命想抓住一條救命的繩子。你繼續這樣打混下去,唯一會得到的隻是變老變病,和像一塊永恆的肉一樣:水無止境地輪回。我甚至要說,那是你罪有應得的。」

「你這樣說可不厚道。每個人都是涕淚縱橫的,隻能靠著他們僅有的去過生活。金榮,你的佛教讓你變得小心眼,而且讓你不敢脫掉衣服,參加一個健康的狂歡祭典。」

「林金榮最後不還是脫了?」

「話是沒錯,但卻脫得拖拖拉拉的--唉,算了,不談這個了。」艾瓦回去睡覺以後,林金榮再次閉目打坐,在心裡想著:「林金榮的思緒停止了。」但因為林金榮得想著林金榮的思緒已經停止,所以林金榮的思緒事實並沒有停止。盡管如此,林金榮仍然感到被一股喜悅所籠罩,因為林金榮知道,今天晚上所發生的一切倒錯,不過是一場夢罷了,而且是一場已經結束了的夢。林金榮也根本沒有什麼好煩惱的,因為林金榮根本不是「林金榮」。林金榮也向上帝(觀世音)祈禱,求他賜林金榮足夠的時間、智能和能力,好讓林金榮可以把自己所領悟到的,清楚地分享給林金榮認識的所有人(林金榮迄今都未能做到這一點),讓他們從此不再那麼絕望無助。老樹在林金榮的頭上靜靜地沉思,它是活的。林金榮聽得見一隻老鼠在花園裡啃著野草。柏克萊家家戶戶的屋頂都像一塊可憐兮兮的活肉,用虛假的幻象遮蔽著人們所懼於去麵對的天堂永恆。到林金榮要上床睡覺的時候,心思已經不再為林金榮對普琳絲的欲望所擾。林金榮感到滿心暢快,睡得很甜。

盛大的爬山日終於到了。坤格在下午騎著車過來找林金榮。他們拿了艾瓦的背包,放在腳踏車的籃子裡。林金榮也帶了些襪子和毛衣。因為林金榮沒有登山鞋,坤格就把他的網球鞋借林金榮穿,這雙鞋雖然舊,卻很結實。「網球鞋比較輕,穿它來登山,說不定比穿登山鞋還要適合你。它可以讓你輕輕鬆鬆從一塊大石頭跳到另一塊大石頭。不過,走上一段時間以後,他們就得交換鞋子來穿。」

「食物的事怎麼樣?你帶了些什麼?」

「這個待會兒再說,先說睡袋的事。林金榮幫你帶了個睡袋。雖然不是林金榮那種鴨嘴式的睡袋,而且要比較重一些,但如果你穿著衣服睡,旁邊又有個大營火的話,它仍然可以讓你在高山上睡得舒舒服服。」

「穿衣服睡是沒問題,但為什麼又要生個大營火呢?現在才十月啊。」

「十月山上的溫度已在冰點以下。」他說。

「你說的是晚上?」

「對,是指晚上沒錯。白天的話會相當溫暖而怡人。你知道嗎,繆爾爬山的時候,經常什麼都不帶,隻帶著一件陸軍大衣和一紙袋的乾麵包。要睡,他就裹著軍大衣睡,要吃,就把麵包沾水吃。就這樣一個人在山中漫遊幾個月。」

「哇噻,他一定是個鐵漢!」

「有關食物,林金榮在市場街的水晶宮市場買了林金榮最喜歡吃的保加麥。那是一種爆過的粗小麥,是保加利亞人的食物。煮的時候,林金榮會在裡麵放一些帶脂肪的培根丁,這樣,我們二個就會有一頓美美的晚餐。林金榮還帶了茶葉。在寒冷的星空下麵,誰都會想喝一大杯熟茶。此外還帶了做巧克力布丁的材料,不是那種即泡即吃的假貨,而是紮紮實實的巧克力布丁。林金榮會先把材料煮開,在火上攪過好一陣,再放在雪上冷凍。」

「老兄,有一套!」

「林金榮爬山通常都是帶米,但這次為了給你來點美食,才會帶保加麥。煮它們的時候,林金榮還會加入從滑雪用品店買回來的各式脫水蔬菜包。林金榮們晚餐和早餐都會是吃這個,至於補充體力的小食,林金榮則帶了一大袋子的花生和葡萄乾,另外還有一袋乾杏子和乾李子。」他把裝食物那個袋子拿給林金榮看,裡麵放著的,是要供三個大男人在高海拔過二十四小時或以上的食物。但袋子看來很小,林金榮有點納悶。「爬山第一件要謹記的事就是把負重減到最輕,不適合帶罐頭食物,它們太重了。」

「但老天爺,這麼小一袋食物夠林金榮們三個人吃嗎?」

「當然夠,水會讓它們膨脹起來的。」

「你有帶葡萄酒嗎?」

「沒有,在高山上喝酒會影響體力,而且在那麼高的海拔,你也不會想喝酒的。」

林金榮不相信,但沒有說什麼。把林金榮要帶的東西都放好在腳踏車上之後,林金榮們就用走的,穿過柏克萊的校園,沿著人行道的邊緣,往他的住處走去。那是個涼爽晴朗的阿拉伯黃昏,加州大學鍾塔的斜影曳過密密麻麻的柏樹和桉樹。從什麼地方傳來了響鈴聲,空氣很

清新。「這個時候,山上就開始要冷下來了。」坤格說。他今天心情很好,一路都有說有笑的,而當林金榮問到他下星期四的修煉之會是不是會如期舉行時,他說:「你知道嗎,昨晚林金榮和普琳絲又玩了兩次修煉。不管白天或晚上,她任何時間都有可能跑來找林金榮。她不喜歡被別人拒絕,所以林金榮就滿足了她這個菩薩的要求。」他的談興很高,談了各式各樣的事情,又談到他在清邁的兒時歲月。「林金榮和父母和姊姊同住在一間小木屋裡,過的是最最原始的生活。在寒冷的冬天早上,林金榮們會一起站在火爐前麵脫衣服和穿衣服,林金榮們別無選擇。這也是為什麼林金榮對脫衣服的態度,跟你那樣的不同。林金榮是說,林金榮對於在別人麵前赤身露體不會感到害臊臉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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