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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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怕,怕年少的情誼,成為兩人的束縛,那麼將來,當他們相看兩相厭,這段日子,也就再沒有回憶的必要,甚至因為今昔比對,而顯得諷刺。

彼時,知道楊寒病重,北寧伯府在物色沖喜對象時,林昭昭假意不知,而她的情況,又十分符合沖喜,林家中已沒人為她撐月要,伯府不怕她鬧起來,就這樣,她進了伯府。

她重新給自己,造了個密閉的水缸。

在這裡,至少很安全。

距離上次和楊寒相見,已過去一年,楊寒身體乾癟許多,倒是那雙眼睛,一如既往溫潤明亮,好像任何事情,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林昭昭嫁進來時,楊寒正好昏迷,別說洞房,便是清醒都難,直到第三天,他睜開眼睛,倚在引枕上,看著她,難掩驚訝。

林昭昭道了歉。

楊寒對她搖搖頭:「你不該這麼沖動。」他知道,她心有所屬。

林昭昭用湯匙攪動藥汁,她垂著眼睫的模樣,很是溫柔秀美,但她的性子,與這四個字,南轅北轍。

她是固執的,是倔強的,於是,她抬起眼睛,對楊寒說:「也當我報你當年一救之恩。」

楊寒是聰明人,他沒有再說什麼。

兩個月後,這個如月、如玉般的公子,終於還是熬不住,撒手人寰,離去之前,枕頭下壓著的,是一紙和離書。

林昭昭低著頭,捏著那張紙,紙上忽的多了一個洇濕的痕跡。

隔幾日,裴劭回來了。

那時候他麵臨的,便是這般突然的結局。

他們之間所有線,都被林昭昭斬斷,乾淨利落,沒有任何痕跡,她對他說,別來找她了,他們之間終究隻是有緣無分,不必強求。

裴劭不信。

她說:「裴劭,你拎不清的樣子真的很煩。」

他望著她梳的婦人發式,冷笑連連,字字擲地有聲:「林昭昭,你會後悔的。」

後悔了嗎?

很難說,三年,一千多個日夜,難道就不曾反省當初的選擇?可如果再來一次,她還是會這麼做。

每個人尋求安心的辦法不一,裴劭喜歡用行動和掌握,步步緊迫,而她,隻是更喜歡留著一線餘地。

這就是退路。

不知不覺,天色已明,林昭昭熬了一宿,她揉了揉發紅的眼圈,剛動了下,因保持一個姿勢太久,她渾身酸麻不已,尤其是拿筆的手臂,更像千萬隻螞蟻在啃噬她的筋骨。

她扶著扶手,在紅木椅子上緩緩坐下。

而此時,桌麵上的畫,在微涼晨光中,隱隱露出山脈嶙峋峭拔的一角。

鎮南王世子被扣留在京,鎮南王乃東宮謀逆案的餘黨,朝廷追捕鎮南王時,卻不知如何被鎮南王先得了信,連夜逃離。

一夜之間,京中風聲鶴唳。

如今鎮南王謀反證據確鑿,雖讓他先跑一步,不妨礙大局,畢竟他多年經營,有點路子也在預料當中,現如今,便該是把告密之人抓出來。

此時,京郊處,檢查完布防,裴劭盤腿坐於草垛。

他盯著篝火,隨手撿起木棍,往裡麵丟。

火堆發出嗶啵聲響,火舌燎動,在他漆黑的眼珠裡灼出一個個印子,眼白的血絲也更為明顯。

李彰匯報完今日的搜查,須臾,小聲提議:「將軍可是三日不曾合過眼了?」

裴劭按了下太陽穴,抿抿嘴唇。

李彰又說:「此事比起當年西北之軍務,絕對不至叫將軍如此操勞,不若便回去睡一覺,養足精神氣為重。」

也就隻有李彰,敢在裴劭冷臉的時候進言,武平流自個兒縮在馬後麵,當個鵪鶉,給李彰比了個大拇指。

裴劭也知道,這樣下去不行。

他扯了扯嘴角:「我入不了睡。」

李彰乾脆也盤腿坐下,說:「不若吃點酒?」

如今鎮南王世子在朝廷手上,鎮南王即使發難,他們也都做好準備,無甚麼要緊事,吃點酒助眠,總比一直睡不去好。

正所謂,小酌怡情。

隻是,李彰和武平流都沒想到,這小酌,酌著酌著,將軍竟喝得爛醉如泥,兩眼一閉,昏昏欲睡。

幾個兄弟把大將軍抬去國公府,李彰忽的攔住他們,說:「……要不還是去客棧睡吧。」

武平流也點頭,他最近可聽說,國公府要分家的風聲呢。

正當他們猶豫不決時,裴劭睜開眼,迷迷瞪瞪看著國公府,道:「這不是我家。」

李彰連忙說:「將軍要不住客棧,還是去屬下幾個家中,湊合著?」

「鬼才去你們家,我又不是沒家,」裴劭揮開一個人扶他的手,整個人軟得和麵條似的,但手指還是朝另一邊指,「喏,那兒。」

他指的,正是東街國公府旁的宅子。

上麵沒有掛牌匾,但他依然能精確地指著它。

裴劭眯起眼睛,盯著那大門,笑了笑,咕噥了一聲:

「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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