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2 / 2)
「我雖看過部分我朝諜網密報,但時日已久且信息記得不全,未必對你有用。」
謝恆朝小太監招了招手,將已然剪好的燭火拿走,換了一盞新的,才漫不經心的道:「孤要你的性命做什麼?南周新君又不在意你這個六弟,否則也不會派你遣入我朝行宮做這等掉腦袋的事情了。」
「孤縱然拿你做了人質,最多不過換些金銀罷了,還不如要幾個名字,你說呢?夙王爺。」
這一刀直戳心窩,周夙心頭些許的歉疚之心被盡數抹去,他又沉默了一會,方才道:「我隻知道這些。」
……
他說得很慢,卻也信息齊全不似作偽,謝恆仔細的側耳聽著,顧明昭拿著筆一通狂記,而後將紙稿遞到了謝恆麵前。
「好,」謝恆點點頭道,「你說的若非虛言,孤今晚派人查證後便放了你。」
他這些日子看了不少南疆密報,此時再一看周夙所說之言,許多東西立時有所印證,隻片刻間心下已有計較。
謝恆沉吟間擺了擺手,示意侍衛將周夙帶下去,周夙跟著侍衛走了兩步,卻終究住了腳步。
「你這些日子待我不薄,更是重諾之人。」他說。
周夙望著燈影下謝恆皎如明月般的側顏,手掌攥緊。
「我朝密諜司籌謀數年,其實隻想兩件事。其一,若能對秦燁誘以重利讓其為我所用,則此間形勢頃刻逆轉。」
「其二,若不能為我所用,則以離間之法使南疆軍與你齊朝朝廷失和,無論是你齊朝皇帝一道聖旨斬了秦燁,還是秦燁掀了反旗自立門戶,於我南周都是大利。」
「這兩件事其中關要,無非離間而已,從前也不過殺幾個你齊朝皇帝派來的文官,給秦燁上上眼藥而已。今時今日不同,你既然來了,還有什麼比殺了齊朝太子更有用的離間之法?」
「殺了你,秦燁不反也得反。」
「別太小看我南周密諜司。」
他一字一句說得艱難,最後腳下竟然踉蹌了一下,頭也不回的往外走。
謝恆神色未變,甚至連拿著剪子的手都格外穩,不起一絲波瀾。
他輕聲道:「多謝提醒。」
等周夙走得遠了,坐在案前整理周夙供詞的顧明昭長身而起,皺眉道:「他說的也有道理,這園中前後護衛不足三千,大部分人馬留在城外,也不是很保險。」
「就是因為有道理,才顯得無用,南周想刺殺孤是多正常的一件事,被他說得七拐八繞,宛若金玉良言一樣特意提醒。」
謝恆笑了一聲,放下手中的剪刀,道:「臨走不忘變著法的提醒一聲,南周有多忌憚煜之。這人在南疆這麼些年,也不知招了多少仇恨,是個人都想著給他使絆子。」
顧明昭頓了一下,被那句『煜之』震了個七葷八素,他望著太子恍如未覺的表情,揚了揚手裡薄薄的兩張紙,問道:「那這個,咱們還當真嗎?」
——
楊崇所設接風之宴,原是為太子所設,太子稱病未至,他心下不免惴惴,但席間所邀之人均是南疆宿將,見了秦燁來都很歡喜,是以這一場宴會也能算得上盡歡而散。
秦燁從宴會之所出來,婉拒了幾個舊部再去喝酒的邀約,回到杜若園時,天色已晚。
他在園外下了馬,任由初春的風吹散了一身酒氣,這才問明了太子住所,由隨行而來的小太監引路前去。
臨到太子住的疏影閣前,秦燁突然蹙起了眉頭。
此時已逾子時,不遠處的那處院落卻是燈火通明。
他來這一趟原也沒想進門,隻是想看一眼太子居所周圍的布防情況。畢竟太子本就體弱,這些時日又多有勞頓,一向歇得很早,少有這般時辰還未曾歇息的時候。
難道是出了什麼事情?
秦燁心頭一緊,腳步加快,卻在門前被攔住了。
那是個麵容相熟卻不知道名姓的小太監,笑容很客氣的道:「定國公有禮,今日殿下隻怕不大方便見您,您還是明日再來吧。」
秦燁依言止住腳步,偏了偏頭,耳尖微動。
如此近的距離,他已然可以聽到一些院中情形。
有絲竹管弦,也有盈盈笑語。
「是誰?」他聽見自己啞得厲害的聲音。
這種問詢太子私事的情況,原是不該有的。但秦燁這幾月來得勤,東宮貼身伺候的人都知道太子很看重定國公,那小太監猶豫了一下,回頭看了看附近情形,確認無人後才低低出聲。
「是城中幾個樂館的清倌人,殿下在棠京時便久聞其名,今日問起,顧指揮使就著人請了回來。」
秦燁不知道自己臉上是什麼表情,想必難看得很。
也幸好,院內雖是燈火通明,院外卻隻有幾個孤零零的燈籠,那燭光微弱,一片黑暗間看不清麵容。
否則那小太監可能都已經被嚇跑了。
「如此,我就不攪擾殿下了。」
他一句話說完,想回身往自己房中走,卻又硬生生的住了腳。
「殿下身子弱,你去請個太醫來,」秦燁麵容沉靜,努力的一個字一個字往外擠,「讓太醫提醒殿下,凡事……」
「莫要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