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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白家大少爺成親的好日子。
血紅色的花轎搖搖晃晃地過了一座小橋。
抬轎的轎夫各個麵色慘白。
明明是個大喜的日子,他們的印堂卻都泛著青黑。
轎夫甚至不敢回頭,多看一眼花轎。
赤色的轎簾飄飄悠悠,露出一雙套著紅繡鞋,微微踮起的腳。
嗩吶聲稀稀拉拉,高門大戶前空無一人。
轎夫們好不容易將轎子抬到白家門前,等不及宅子裡的人迎出來,甚至連賞錢都不要了,腳底抹油,一哄而散。
——哐當!花轎跌在地上。
一陣陰風吹過,轎簾高高揚起,仿佛刮起了一條被鮮血浸染的毯子。
坐在花轎裡的新婦頭戴喜帕,身著喜服,詭異的是,的手腳都被漆黑的鎖鏈束縛住。
滴滴答答。
粘稠的血順著「她」的腳踝滾落下來。
原來那雙紅繡鞋已經被鮮血浸染了無數遍。
咯噠,咯噠。
白宅前靜了下來,白宅內卻傳來了類似於石子碰撞的聲響。
那聲音越來越近,等到了眼前,才發現,那是木質輪椅滾過地麵發出的聲音。
白家的少爺癱坐在輪椅上,赫然生著一張孟鳴之的臉。
孟鳴之卻像是不知道自己是孟鳴之。
他由下人推著來到花轎前,兩個膀大月要圓的婆子悄無聲息地上前,架住了他的雙臂。
「大少爺。
」婆子低聲道,「新娘子來了。
」成了白家大少爺的孟鳴之靠著兩個婆子,眼神空洞地杵在輪椅前。
一條木質脊椎緊緊地黏在他的後背上,從後頸一直延伸到月要際。
他竟是個完全站不起來的廢人。
婆子拖著孟鳴之,硬生生將他拖到了花轎前。
血腥味漸濃。
一個婆子掀開了轎簾。
那裡麵坐著的,哪裡是新婦?那分明是個男人。
孟鳴之似乎被濃濃的血腥氣所刺激,眼裡生出點點貪婪的光。
他渾身一哆嗦,呆滯的神情逐漸扭曲,繼而低低地笑起來:「捆、捆妖鎖。
」婆子聽不鮮血已經打濕了梵樓的袍角。
梵樓嗅著熟悉的血腥味,眼底隱隱泛起一絲金芒,且金芒愈盛。
當他們在洞房前停下腳步時,男人終於艱難地掙脫了幻境,眼睛裡已經盡是清明。
「宗主?」梵樓困惑地環顧四周,繼而低低地喚背上背著的新婦,「宗主,醒醒——」喜帕搖曳,新婦沒有給他任何回應。
梵樓咬了咬唇,雙臂緊繃,托著沈玉霏的腿的手不自覺地攥緊。
他的目光很快釘在孟鳴之的身上。
梵樓看得出來,周身的婆子都聽坐在輪椅上的男人的指揮。
要救宗主,就得把他殺了。
梵樓眼裡凶光大盛,單手托著沈玉霏,另一隻手抓住殘劍。
可不等他發作,癱坐在輪椅上的孟鳴之就開了口:我,早就猜到,你會,你會……對我出手。
……為了,一個妖、妖修,你要與親生兄弟,作對嗎?梵樓在聽到「妖修」二字的瞬間,麵色驟變。
他的第一反應,是扭頭去看背上的沈玉霏。
可惜,隔著喜帕,他什麼都看不見。
「你忍心,看著,你的兄長,手腳漸漸……無力,唇齒……唇齒,不受控製嗎?!」「砰」得一聲響,孟鳴之的拳頭砸在了輪椅的扶手上。
他操控著輪椅轉身,一張俊逸的麵龐上寫滿了恨與不甘。
此時此刻,他已不是孟鳴之,而是真正的白家大少爺了。
「你瞧瞧我……你瞧瞧,你的兄長!」孟鳴之聲嘶力竭地吼,「我的舌頭,已經,動不了了。
再過幾日,我會連,眼睛,都睜不開。
「……隻有,隻有她,能、能救我!」孟鳴之猛地抬起了胳膊,後背的木質脊椎隨著他的動作,發出了磨牙般的頓響。
梵樓順著孟鳴之的動作扭頭,繼而瞳孔微縮,不可置信地喚了聲:「宗……宗主?」新婦頭上的喜帕已經掉落在了地上。
沈玉霏趴在梵樓的背上。
他一頭青絲如瀑,桃花眼尾抹了水紅的胭脂,柳眉輕挑,直入鬢角。
沈玉霏本就有副妖孽的皮襄,再上妝,比之姝麗絕倫,還要再美艷幾分。
梵樓看得口乾舌燥,且最讓他震驚的,是沈玉霏頭頂多出的那對微微泛粉的狐耳。
「妖……妖修!」婆子們再膽大,不過是凡人,此刻即便沈玉霏渾身被捆妖所束縛,依舊跑了個乾淨。
「哼,妖修。
」孟鳴之的目光黏在沈玉霏的麵上,「妖修的,妖骨,可治,我……我的怪病!」他像是癡戀,又像是不甘,扭曲的神情宛若骯髒的舌,順著沈玉霏的麵頰滿是惡意地舔過,最後再次將拳頭狠狠地砸在輪椅的扶手上。
砰,砰砰。
孟鳴之連錘數下,情緒激動,甚至將袖籠裡支撐胳膊的木片也給甩了出來。
他的手臂軟綿綿地癱軟下去,重新變成一灘腐敗的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