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和希望(2 / 2)
所以在反復浸泡刮掉上麵的多餘組織後,得開始熬粥了,然後用熬粥的米湯來浸泡。
這個過程也得反復進行,這樣會得到麻線。
反復的過程,能夠脫膠脫脂,並讓麻線變得更具韌性。
別看簡單,但操作起來,比如時間的控製,程度的控製,每一步稍微不慎都會失敗。
等弄出麻線後,需要搓麻,將麻線搓成需要的粗細,增加韌性的同時,也能將一些斷掉的麻線利用起來。
搓好的麻線,還需要進行幾個工序,比如上漿等等。
挺復雜的。
但從成品的麻線上看,就可以看出苧麻的好處了。
又白又柔軟,雖然和棉花製作的棉線不同,但品質絕對也不低。
苧麻,麻中棉花的稱謂果然不假。
等得到完整的成品麻線,已經是幾天之後了,麻線被一圈地纏在字形線排上,整潔,漂亮。
趙闊和荒城的三兄弟看得都有些愣神,和前幾天亂糟糟的剝皮下來的植物皮,完全不是一個東西了。
甚至若不是親眼看到,都聯想不到一塊兒去。
沈宴心道,可不是,誰能想象穿在身上舒舒服服的衣服,就是這些大自然中神奇的植物製作出來的。
沈宴說道:「記得保密,工藝不能外傳。
」他們虎豹傭兵團還得靠這個賺錢。
其實荒城的人比沈宴還擔心工藝外傳,他們還得靠此來生存。
但擔心其實也有些多餘,麻的種植是個問題,耕地種糧食都不夠,哪裡來的土地種麻,至少傭兵之城沒這條件。
也不忘提醒了一句荒城的人:「你們冬枯河邊的苧麻,嗯,冬枯草得守好了,都是錢。
」獨有的特產呢。
荒城三兄弟都握了握拳頭,他們荒城為什麼變成現在這樣,可不就是沒有守好他們的特產,這一次誰也別想打他們的主意。
比起「工」字線排上的麻線,更讓人驚訝的是,眼前,一個老婦人安詳地坐在一個奇怪的木架前,用腳踩動,木架上的一個奇怪部件開始旋轉了起來。
麻線被蹦直,每踩一下,老婦人手上的梭就從蹦直的一排線穿梭一下。
不緊不慢,非常的有韻律。
但看得趙闊和三兄弟眼花繚亂,因為以前沒見過。
潔白柔軟的布匹,一點一點的被織了出來。
四個高大得不像話的男人,就在那裡眼睛都不眨地看著。
越看越神奇。
織布就像是復雜得他們無法理解一樣,腦子裡麵的頭緒估計跟麻線一樣,不斷的打結。
沈宴看著好笑。
跟四隻大狗熊一樣,眼睛都不眨一下。
沈宴揉著發酸的手臂,也在等著。
因為材料不多,最多也就織出一匹布,用不了太長的時間。
下午,等布織好,一匹麻中貴族就擺在了沈宴他們麵前。
扌莫上去柔軟得不可思議,不得不稱贊貞娘化腐朽為神奇的手藝。
色澤,觸感等,都讓人驚訝。
趙闊呢喃了一句:「比上次我們運回來的那一批布的質量還好。
」要知道那兩車布,讓虎豹傭兵團賺了不小的一筆,傭兵之城沒有自己的布匹行業,這麼乾裡迢迢的運回來,賣得著實不便宜。
荒城三兄弟也一個勁地在布上扌莫來扌莫去,還眨巴著大眼睛:怎麼就變成這麼好的布了呢。
他們的冬枯草,長了又枯,枯了又長,從來沒覺得這麼神奇過。
原來他們荒城,也並非一無所有。
沈宴都看不下去了:「別扌莫了,再這麼扯下去,布都被你們扯壞了。
」就這麼一匹,也做不了什麼,沈宴想了想,乾脆讓貞娘給筍子做一件運動衫和一條四角運動短褲。
沒辦法,布少,想做其他的也不夠。
沈宴給貞娘說了說。
老婦人看了一眼沈宴。
沈宴也挺尷尬,實在大材小用了,這位可是真正的言廷製衣大師,這些簡單的樣式估計是入不了她的法眼的。
但是嘛,普通的樣式製作時間短,耗費布料少,能節約不少工時布料。
對於傭兵來說,價格也是十分重要的元素,嗯,特別重要,至於貞娘的手藝,隻能真的等富裕的時候,再來體驗了,到時候價格就不是這些普通樣式能比較的了。
老婦人開始裁剪了起來,古時候沒有什麼縫紉機,都是通過裁剪,然後一針一線的將衣服縫製出來。
等拿到成衣已經是第二天了。
筍子正坐在門檻上,端著個碗喝羊奶。
乖乖巧巧的。
沈宴對筍子招了招手:「來試你的新衣服。
」筍子:歪著腦袋叮叮咚咚跑了過來。
露出小胳膊的衣服,和相對他身體來說的大褲衩一上身,幼兒園小神獸一隻。
筍子最近的確長得不錯,小胳膊小腿跟白色的藕節一樣,加上沈宴每天在抓這些小孩的衛生。
新衣服一換,跟變了個人一樣。
筍子正在扌莫著身上的衣服,十分的貼身舒服,乾淨得他都有些不敢碰。
「一……一個補丁都沒有。
」他的新衣服也太漂亮了。
趙闊也在看著:質量十分不錯,柔軟度合適。
沈宴心道,那是自然,苧麻所做的衣服,本就是最好的夏衣。
乾爽通透,透氣效果絕佳,涼爽到不行。
沈宴揉了揉筍子的腦袋:「去玩吧。
」這時,聖嬰從外麵回來,他都以為自己走錯了,看向筍子:這不是筍子嗎?我差點沒認出來。
筍子笑得哈哈的:「這是我的新衣服。
」有風正吹進衣筒裡麵,涼快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很快其他孩子也圍了過去。
沈賓還是要說一聲,大概就是先給最小的做衣服,等其他布匹出來後,人人都有。
這些小孩其實是很敏感的,特別是失去父母後,說不說這句話,對他們來說很重要。
一群孩子眼睛都笑眯了,他們都是金寶貝。
沈宴說完之後,去找趙闊還有荒城的三兄弟。
大概就是談苧麻供應的問題。
「以前苧麻自由生長在冬枯河邊,但現在我們需要收割它們,這個收割需要慎重和正確的方法,不要因為一時的需要直接弄絕種了。
」這幾句話估計說到幾人心坎裡麵了,他們再不想經歷一次同樣的事情。
沈宴繼續道:「苧麻隻需從根部割取,不用掀根,第二年它們又會茂盛的生長出來。
」「至於需不需要擴種……」這個問題他得看到苧麻的數量和具體情況才行。
趙闊說的沿著冬枯河生長了很多,這個很多完全沒有具體的概念。
荒城三兄弟是最著急的,他們也沒想到這次出來居然能有這樣的收獲,弄得好了,未必能完全解決荒城的問題,但可以肯定的是,肯定能有一筆不錯的收益,布匹本就是各勢力都需要的物資。
野震說道:「要不,你去我們荒城看一看?」荒城雖然拒外,但不會拒絕趙闊的朋友,更何況是為了改善他們荒城的現狀。
沈宴一愣,想了想,苧麻的情況,的確得親自看一看,才能心裡有底,別到時候情況不準確,弄得大家空歡喜一場。
趙闊也點點頭。
決定得很突然,但並不算匆忙。
有足夠的準備時間,沈宴將小爐子,煤炭都都帶上車,然後是鍋碗,乾麵條,鹽油。
反正……他不想外出的時候吃烤麥餅了,那真是對生命的挑戰。
這時,筍子屁顛屁顛的跑了過來:沈宴,下午去翡翠森林割草料的時候,我會不會將衣服弄髒?」這小孩,擔心了半天擔心這個,沈宴說道:「到時候你換成舊衣服再去割草料,回來的時候換成新的。
」筍子抓了抓腦袋:「好像是喔。
」沈宴說了說要出去一段時間的事情。
幾個小孩都圍了過來,看著沈宴手上提著的石人盾牌,和旁邊的綠祖母「粗眉毛和綠祖母去,我們也想去。
」他們給石人族的白塔取了一個名,粗眉毛,別說,還真且貼。
沈宴心道,他是去辦正事,餐風飲露,辛苦著呢。
好不容易勸服幾個小孩:「等回來的時候,你們就都有新衣服穿了。
」沈宴他們出發得很快,臨走前,讓老巫師烏瑟爾幫忙看著這些孩子。
趙闊曾經說過,烏瑟爾現在的實力看上去不強,但他若真的拚命,即便是第三序章的傳奇傭兵,估計都不好受。
卡車向城外開去,除了荒城三兄弟開來的卡車,虎豹傭兵團的兩輛卡車也跟在後麵,自然去荒城拉苧麻回來,這兩輛車,開車的是薑宇和董大。
沈宴在車上對趙闊問道:「我們這裡離荒城遠嗎?」他記得,趙闊和靈族的白王談妥黃金石的交易後,隔了不少時間荒城三兄弟才拉著黃金石運送過來。
趙闊答了一句:「不算太遠。
」沈宴不由得一愣,即便除去通知荒城運黃金石來的時間,應該也不近吧。
野震說了一句:對於我們來說,自然是遠的,因為一路上我們需要避開太多危險的區域了。
「但有趙闊在,很多這樣的區域,我們可以直接穿過。
」沈宴心道,原來如此。
手上的盾牌:「沈宴,將我舉高點,我要看看風景。
」「我們這是出去冒險了是不是?整個大地都要傳遍我白塔的名字。
」沈賓:」……」說是不遠,其實也不是幾天就能到達。
但一路上,並不無聊,甚至可以說有些刺激。
比如幾天後,從一條測路走出沙漠時,一隻幾十米高的三腳巨獸就那麼看著他們的車輛。
腳很細,如同手臂粗的樹杆,但太高了,腦袋是一個圓球。
冰冷地看著從它腳步路過的三輛卡車。
趙闊的目光和這怪獸對視著,這才讓這怪獸沒敢過來。
沈宴都不敢大喘氣一聲。
這又是什麼奇怪的物種。
沈宴這次算是第一次出遠門,而對這個世界,沈宴所知道的,其實也僅僅是很片麵的一點而已。
這個世界的復雜,遠遠超出了沈宴的想象。
才離開這隻物種沒多遠,一隻包裹著整個小山丘的肉皮,不斷蠕動著。
真的就是一張肉皮,眼睛在皮上,巨大的一張皮。
趙闊:這些怪獸的地域意識很強,每一片區域都會有這麼一隻怪獸活動,它們之間也互相吞並,驅逐。
」沈宴忍不住問了一句:「這些怪獸是哪來的?」怎麼也不可能是亞人種吧,這得是人和什麼生下來的啊。
趙闊:「半神和其他物種的後代,有些血脈已經十分稀薄了,但也不能小瞧它們,很多傭兵團在出任務的時候,就是折在它們手上。
br/>即便是最博學的博學者,也不可能將它們全部記錄下來。
沈宴見隻要和趙闊在一起,也沒有那麼危險,提心吊膽的心也變成了好奇。
白塔瞟了一眼趴在車窗上看稀奇的沈宴。
嘿,說他對什麼都好奇,看看,看看,還不是一樣,眼睛看一天都沒閉一下。
不過,外麵的世界是真的好看啊,他們石人族一生,看到的僅僅是對麵的山壁。
沈宴覺得,要是有生物學家來到這個世界,要麼高興得激動得瘋癲,要麼累死,太多值得研究一生的東西了。
幾天後,沈宴這才收了一些心。
他們現在正在停車休息,他們現在的位置在靠近梵帝城不遠處的一片沼澤旁,這一路上沈宴沒少詢問趙闊地理問題,也算是對各勢力分布有了一個模糊的印象。
沈宴靠在副駕駛上休息,想了想,好久沒有進幻境了,路上的確有些不方便。
伸手從旁邊的聖器箱拿出老舊青銅盒子,進入幻境。
隻是朝大海上麵一看,就愣住了,那個叫卡帕的貴族,一向衣著得體,就像詩篇一樣井井有序,彬彬有禮,但此時衣服淩亂得如同在泥漿麵滾過一樣。
沈宴心道,這才多久,這是發生了什麼?想了想,將所有人拉進幻境。
…梵帝城外,沼澤。
卡帕充滿了絕望,在他身邊,剩下的莫基家族的族人也差不多,臉上都看不到希望。
就幾天的時間,他們誰也沒有想到,他們秉持光明的莫基家族居然遭受了這樣難以想象的厄運。
「為什麼?」「甚至連襲擊我們莫基家族的敵人是誰,我們都不知道?」「這太蹊蹺了,這裡可是梵帝城,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我們逼迫到這種地步,甚至連求救都做不到。
」卡帕臉上哀傷,若不是他去過那個未知的大海,此時的他,應該也像自己的這些族人一樣茫然吧。
什麼都不知道的死去,什麼都不知道的消失。
一個久遠的貴族家族,就這麼無聲無息的消失在了歷史之中。
自從他確定殺死族人的凶手來自教廷的異端裁決團後,他正震驚得不知所措,結果根本沒有給他任何應對的時間和機會。
一連串不可思議的,有針對的行動對他們莫基家族發動了。
打得他們束手無策,他們光明序章,更多的是輔助他人,強化他人,自身的戰鬥力是有限的。
無法想象的毀滅打擊,在前幾天的夜晚突然來臨。
奇怪的是,在梵帝城內,他們無論怎樣的呼救,無論如何的想辦法得到幫助,整座梵帝城就像死去了一樣,沒有給他們半點回應。
這裡是梵帝城啊,無法想象是什麼勢力能做到這一點。
估計也就卡帕心中明白一些,能做到這一點的,除了教廷,還能是誰,隻是其他族人恐怕想都不敢往這方麵想吧。
在族中長輩的不斷犧牲下,將他們這些年輕的人送到了城外的沼澤。
這也太荒謬了,這意味著,族裡的人雖然不知道具體情況,但也明顯感覺到,城裡比城外更加的危險。
自己世世代代居住的地方,居然成了最危險的地方。
但逃出來又有什麼用,那群看不見的敵人跟來了,追殺著他們。
他們是走不出這片沼澤的。
每個人臉上都是絕望的表情,心中的憤怒,化作了唯一的質問,為什麼?怎麼就變成現在這樣了,哪怕死亡也給他們一個理由。
卡帕用手無意識地整理著被沼澤弄髒得不像話的衣袍,他這時才覺得他以前的日子是多麼的可笑,那每一天在教堂虔誠的祈禱,每一次盛典上如同最虔誠的信徒朗讀著贊美神的詩歌。
被神父贊美被眾人誇獎……也不知道什麼原因,他突然想起,以前在神學院的時候,趙洞有時候會用十分奇妙的眼神看著他。
他以前隻覺得那眼神很讓人無法理解,但現在不知道為什麼,他居然有些理解了。
那目光是在看智障啊。
但現在想這些又有什麼用呢,他們隻有死路一條。
這時,靈魂突然傳來一陣拉扯。
卡帕一愣,然後張了張嘴,一時間竟然連話都說不出來。
平穩的小船正載著衣袍髒亂的他向大海的中央駛去。
④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