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好侄兒，你也不想背上不孝之名吧？（1 / 2）
「明堂，那卑職先行告辭了。」
「好，這幾日辛苦你了，小燕捕頭。」
「明堂客氣了，叫卑職無恤，或者燕六都行。」
「燕六是在家中排行老六嗎？」
「是也。卑職上麵……還有五位姐姐。」
正送燕無恤出門的歐陽戎笑了下，戲言：「那以後當娘舅有的忙了。」
「嘿嘿。」燕無恤撓撓頭。
「以後就叫你六郎吧。」歐陽戎拍板。
「好嘞，明堂！」燕無恤頓時像打了雞血一樣精神了，喊六郎明顯更加親近一些。
不過準備離開的燕無恤頭轉到一半，想起了什麼，又猶豫道：「明堂，今日實在是急昏了頭，頂撞了令叔母，要不讓卑職進去敬杯茶……」
而現在倒好，隻剩白臉了。
歐陽戎瞅了眼甄氏，可是後者麵色如常，絲毫不覺得自己自相矛盾，反而愈發篤定，「反正檀郎是天生貴種，說不定還是文聖人轉世，就是和其他人不一樣，具體道理……我一個婦人家說不清楚，但你聽嬸娘的就行了，還會害你不成，不聽……不聽就是不孝！」
她把無奈的歐陽戎帶去了桌邊坐下，給他倒了杯熱茶暖身子。
「客氣欸。」
「那麼假如是男子呢。」
燕無恤搖頭：「有同僚私下是這麼說的，但是我不信，因為我不信一個敢在金鑾殿上對女帝大聲說真話的人，會專門跑到咱們這窮鄉僻壤對一群目不識丁的窮鬼喊假話。」
不過她嘴上卻說：「檀郎，你這縣衙跟班莽莽撞撞的，刀都握不穩，有什麼好屈尊拉攏的，難為你耐著性子聽他說這麼多，真甚是幼稚，浪費你時間。」
甄氏是那種古典仕女類型的圓潤小臉蛋，用此時百姓們的話說：一看就是端莊持家的良家婦人儀態，不過她嘴角那顆淡痣，卻是又添了一點嫵媚，已經半老徐娘，可還是珠圓玉潤。
待到傍晚，客流稀少，主持完美收工，秀發出門準備去吃齋，走路上忽想起件事，轉向去了悲田院。
「沒有，我在看…一座挺有意思的塔。」
「哦，師兄出汗別著涼了。」秀發點頭，也不疑有他。
歐陽戎放下茶杯，淡然道：「因為侄兒長大了。」
歐陽戎有些倦了，他現在不太想談這些家長裡短，隻想搞清楚腦子裡忽然出現……或者說帶過來的這玩意兒，說不定還關係到他有沒有機會回去。而對於山下水患，眼下他也是猶猶豫豫，就像爬出地宮前，曾對鶴氅裘老道說過的，他不是聖人，也沒做聖人的心，他隻是個離「鄉」之人。
「老人長膿瘡的有兩個，啞的女的也有一個，但渾身膿瘡的和斷一根小指的……咱悲田院還有這兩號人？還和縣爺一樣前兩日掉下過井？小僧怎麼不知道。」秀獨迷糊撓頭。
「大周皇帝的命不是比我這個縣令貴嗎。」
連頭發短見識更短的秀發都啞然的看了眼臉色平靜的歐陽戎。
甄氏聽罷放下手裡夥計，端坐凳上，看著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嘆息一聲：
「確實是長大了，剛剛都知道放下才氣拉攏下人了，也不和嬸娘爭個對錯了……這麼看，貶一次官，也不算太虧，心智更深沉了，這個好，做官就是要深沉些，下麵的人才會畏。」
接著小沙彌把歐陽戎交代的事情認真又復述了一遍，還反復叮囑這是縣太爺吩咐的事，要好好去辦。
身高八尺的漢子說到這有些哽咽。
「不是我，是我們。」
其實原身……或者說現在這個兩世記憶融合的他，是有點怕甄氏的，因為記憶裡，一般是母親趙氏唱紅臉，甄氏唱白臉，輪流調教娃。
「嬸娘不是那種柔弱女子。」歐陽戎搖搖頭，「而且我與嬸娘，還沒來得及謝六郎你那日的下水救人呢，救命之恩明顯更大。」
幸好這時外麵院裡冒出個耀光的小光頭，端了盤進門了。
一閉目，眼前便有祥雲仙霧、疊嶂遠山鋪麵而來，視野的盡頭矗立一座十分熟悉的功德塔，門兒已開……
燕無恤頓時漲紅了臉，他啊了下嘴，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忍不住說：
「明堂，我燕六平生最敬佩兩種人，一種是為民請命、懲治不法的清官；一種是江湖走馬、劫富濟貧的大俠。我從小讀書笨，還沒姐姐們聰明，夢醒的時候做不了前一種；而後一種，我爹死也不讓，甚至不準我去從軍，說軍戶是賤籍，用賤命賭功名的賭徒買賣，他隻想我接他班，在這縣衙裡混吃等死。
婦人走後，最後四個字依舊餘音繞梁。
好家夥，縣爺想娶五姓七望的女子？這應該比娶離氏或衛氏公主還難一點吧？五姓七望們有時候甚至不屑嫁女給皇族……
「施主，該吃藥了。」
秀獨打了個酒嗝，滿嘴答應，終於是把小師弟給打發走了，待人走遠，他拍了拍滿是酒氣的臉龐，嘆息，「真最後一口了。」
羅裙婦人小指撩發耳後，突然又話題一轉：「那既然檀郎長大了，是不是該開始考慮婚姻大事了？之前服孝已經耽誤三年了。」
秀發準備端藥碗開溜，卻被歐陽戎突然叫住，「對了，秀發，有件事想拜托你一下。」
「名揚天下忠孝兩全的好侄兒……你也不想背上不孝之名吧？」甄氏笑吟。
秀發離開三慧院後，將碗盤送回了廚房。
「縣爺客氣了，有什麼貧僧能做的事盡管吩咐。」
他似是想起什麼，「沒落水前，剛見麵那會兒，你是不是向我求過一副字？」
印象裡，這位嬸娘性子一直頗為潑辣，另外還夾著些圓滑勢利，是那種在鄉野裡能為自家半株稻就開撕的性子……
歐陽戎笑了下：「那要是皇帝和我哪天一樣掉下水了，我要不要立馬跳下去救？」
甄氏沉默了會兒，瞄了眼門外，偏嘴嘀咕：「臭小子，那你也不準傻乎乎跳下去，你哪會遊泳啊，做做樣子就行，忠心耿耿的臣子多得很，不差你這個！」
先去了趟誦經堂，跟著師兄們一起做下午課，誦經告香。
「咦什麼味？」
歐陽戎笑了笑，目送這個頗豪氣熱心的小沙彌離去。
「罩房裡麵太悶了，全是汗。」
「那夜我掉地宮裡……下麵除了你那秀真師兄外，還有一個渾身膿瘡的老人和一個斷根小指的啞女，挺可憐的，你能不能讓悲田院那邊好好照顧下兩人，特別是老人，渾身有膿瘡看看能不能醫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