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1 / 2)
章嬤嬤帶裴宥換了個鎮子,繼續乞討。
他突然積極起來,看到有衣著華貴的人經過,也懂得掉一些眼淚博人同情。通常這種時候他們得到的施舍就會更多一些。
不到四歲的孩子還不知道什麼是「欺騙」。
章嬤嬤總說要攢銀子帶他去找娘,他就真信了。
他也想要一個娘。
找到娘,他應該就不會挨打,不會挨餓了。
他跟著章嬤嬤走過一個又一個城鎮,漸漸能講一口流利的嶺南話,見過的人事多了,他也越來越記事,越來越懂事。
他開始盤算,每月他們能得多少銀子,有意無意向身邊人打聽,去一趟京城需要多少銀子。
他無師自通地學會了計數,更加賣力地表演出大人們喜歡的模樣,他覺得很快,章嬤嬤就能帶著他去京城找他娘了。
他無視背上的疼痛,咬牙坐起來,就見到溫凝在他不遠處坐著,在離火堆較近的地方,靠著山壁,閉眼睡著了。
一邊做著這些一邊感慨,真不愧是習過武的,這麼重的傷,居然自行退熱了。
雖然生著火,到底是冬日,又已經夜深,山洞裡仍舊陰涼的冷。溫凝身上沒有裘衣,整個人快縮成一團。
「你別癡心妄想了!你就是個沒人要的!」
誰說這個名字一定是他的呢?或許是別人的名字,意外在他身上呢?
身上蓋的,倒是自己的。
剛剛那些夢倒不怪誕,隻是他到王家之後,已經經年不曾做過了。
可有一天他發現章嬤嬤經常進出的那個地方,叫賭坊。
他不要娘,也不要什麼家了。
至死也該是一個人。
這味道很熟悉,他在腦中梭巡,腦中突然閃現那句詩——「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有些尷尬。
知道知道,你對我與眾不同我才要慌了。
她每次都拿著銀子去,偶爾紅光滿麵地回來,給他煮個雞蛋吃,更多時候,她喪著臉,關上門將他打一頓。
然後,四目相對。
要麼就是這個山洞離事發地實在有些遠,他們還未找過來。
他身下墊著一張裘皮披風,腦袋枕在領子上雪白的狐毛上,他不用看也知是溫凝的裘衣,所以鼻尖會有那股熏香味。
章嬤嬤把他關在牛棚裡,一連三日不給他吃不給他喝,讓他好好「反省」:「沒人要的小賤種!除了我,你以為還有誰會要你?好生想想吧!沒有我,你早餓死了!」
她的馬車跌下山間,菱蘭應該會馬上去搬救兵才是。雖說她去到酒坊通知溫祁,溫祁再入城點人帶出來需要些時間,但也不至於這麼久?
況且,還有國公府的人呢?世子墜崖,整個國公府都該出動了吧?
後來那大膽的姑娘還送過許多同樣熏著香的情詩,他將那些紙箋點燃的時候,便是散發出這樣的香氣。
罷了,堂堂裴大人,不是她能揣度的。
待他出完汗,溫凝探探他的額頭,不再發熱了,於是又重新將他的裘衣給他蓋上,才坐在一旁休息。
「大家貴族的姑娘,弄了個見不得人的孩子出來,取個名字連夜送走,這種事還少見嗎?」
真是怪異。
那天章嬤嬤飲了酒,聞言放聲大笑:「你這小兔崽子,還真要去找娘啊?你傻不傻啊,你娘真和伱走散的話,給你縫什麼荷包,放什麼寫了名字的紙箋啊?你八成就是被她故意給遺棄的!」
天太冷,又是坐著,溫凝本就睡得淺,裴宥稍有點動靜她就驚醒了。
裴宥於混沌的夢境中漸漸清醒時,鼻尖飄著一股若有似無的淡淡香氣。
後來什麼都感知不到了。
上輩子這種事他也不是沒乾過。
剛一動,溫凝就醒了。
「你娘真和你走散的話,給你縫什麼荷包,放什麼寫了名字的紙箋啊?」
她當然不會知道,裴宥的身體早在跟著章嬤嬤的那一年多煉造出來了,否則早該死在某個無人知曉的冬日。
他聽人說,在賭坊輸了的銀子,是拿不回來的。
見好就收為妙。
溫凝又瞥目看裴宥,退了熱,他的臉色又變得蒼白,唇上都沒什麼血色,隻有鼻梁上那顆小痣,依舊殷紅。
他有些心慌,趁著有天章嬤嬤心情好,問她:「嬤嬤,我們什麼時候上京找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