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那便嫁我,如何?(四)(1 / 2)
「不要。」溫凝想都不用想就拒絕。
做交易,她和裴宥?
她恨不得離他八丈遠,還做交易,做夢還差不多!
「勞大人費心了。」溫凝挺直了脊梁骨,道,「燕公子謙和有禮,能言善道,甚得我歡心。家中的小公子更是粉雕玉琢,機靈可愛,我非常歡喜。我是誠心想嫁入燕家,至於嫁過去之後,是相敬如賓還是不歡而散,家父家兄都管不著的事情,就不勞裴大人關心了。」
溫凝敏銳地察覺到空氣中的氣壓又落了下來。
這場耗時頗久的對峙中,她隻有兩次明顯地感覺到了裴宥情緒的變化。
一次是她細細解釋從前的一切行為都是為了沈晉,一次就是現在,她堅定地說想要嫁入燕家。
裴宥好像是有點……生氣了?
這個覺知讓溫凝心下有種奇異的感覺,好像有一股滾燙的水,突然燙了她的心頭一下。
「裴大人,你該不會……」溫凝不敢相信地看向裴宥。
裴宥卻並不急。
但她根本不知道幕後之人是誰,也不能未卜先知地知道對方何時再動手。
他身上還穿著官服,可見是下了早朝,連衣服都未換就趕來這裡。
上輩子的纓瑤在嘉和十六年,也就是明年年中被裴宥送到那個她住著的外宅。後來又隨著她一道搬進了國公府,是裴宥名義上的「妾」。
「假夫妻。」
裴宥一聲低笑,打斷了她的後話:「如果是我,就你們在我眼皮子地下那點伎倆,你認為我會失手?」
「自然是因為……」裴宥抬眸看過來,清寡的眼底仿佛淌著一簇無聲的溪流,「溫姑娘對裴某沒有非分之想,將來和離時不會招來麻煩。」
溫凝:「……」
溫凝握拳。
裴宥笑了笑。
溫凝拽著自己的香囊,本該抬步就走,可腳下竟跟灌了鉛一般。
「那就沒什麼好談的了。」溫凝轉身就走。
這四個字在溫凝耳邊炸開,讓她全身都僵住。
纓瑤死了?
什麼意思?
她回頭。
「你……你不是不喜歡我嗎?」溫凝顧不上要不要臉了,急道,「不是五官擁擠,半高不低,身無半兩肉嗎……你、你還要娶我?!」
若是他要給琉球王子下毒,無論是纓瑤,還是溫祁,都攔不住他。
而且是能讓他們世子爺氣了大半個月的。
溫凝另一隻手掐了一把手心,想什麼呢!
「你嫁入國公府。」他將那杯茶推到她跟前,順勢抬眸看入她眼底,「我保你溫府無虞。」
溫凝:「……」
溫凝見他這個動作便知他在琢磨。
他指指茶樓,「一時半會兒是出不來了。」
即便要嫁人了,名聲也還是要維護的。
裴宥又低笑了一聲:「一個心有所屬的曾緒,一個紈絝無用的秦羽,一個無權無勢的燕禮,溫姑娘對自己的婚姻大事倒是慎重。」
她正要出到正門去瞧瞧,剛到巷子口,顧飛走到她跟前,遞給她一個燒餅。
身為溫府為數不多的大丫鬟之一,菱蘭平日行事其實是較為潑辣的,當即橫了顧飛一眼:「誰要你的燒餅!我家姑娘呢?你家世子……」
如果那毒是沖著琉球王子來的,一次失手,大可以在他回琉球之前,甚至在回琉球的路上再次動手。
是了。
再抬眼時,眉眼寡淡,薄唇看來無義又無情:「溫凝,你有什資本與我談條件?」
已有婚約?還有人比她更清楚他的婚約嗎?
一直到嘉和二十年她通過纓瑤透露給她的宜春苑出逃,被裴宥逮回去之後,纓瑤也被趕出後院。
他哪知道。
裴宥全都清楚。
「另外,除每月的例銀,每年,額外給你撥一萬兩,隨你支配。」
可他明明白白地對著她扔糖衣炮彈,她居然有些……心旌動搖。
溫凝望著他,想在他臉上探尋是否有說謊的痕跡。
外出賞花的時候死了?
怎麼可能!
纓瑤一個風塵女子,不可能無緣無故去做這件事。她一個閨閣女子,重生一回才知其中玄機,不可能懷疑到她身上。
她很清楚,若不計較前世種種,裴宥嘴裡的「假夫妻」又是真的話,他的確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
「你又是從何處得知會有人在洗塵宴上有人給琉球王子下毒?」裴宥喝了口茶,極為隨意地問了一句。
「三年之後和離。」
他的聲音冷冷清清的,沒什麼起伏,像是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他們家世子有八百個心眼子,誰知道他今早問那賭坊掌櫃幾句話,就想到了什麼,值了不上了,怒氣沖沖就來找那溫家姑娘。
溫凝一個早上都未動眼前的茶水,他不急不徐地將涼茶倒掉,又執起茶壺,給她重新倒了杯熱茶。
「你是如何知道?」溫凝五指扣在門框上,全然地卸下偽裝,「琉球王子,是不是你想……」
果然,他放下茶盞,隨意地翹起一條腿,姿態慵懶,神情隨意,閒閒望著溫凝:「一來,你糊弄我這許久,令我心生不悅,我總要找點事,讓你也不痛快一把。」
裴宥摩梭著手下的茶盞,悠悠望著她:「我倒覺得,沒人比你更合適。」
「你到底想說什麼?」溫凝早不想再和他兜圈子了,「你想同我做什麼交易?」
裴宥垂眸喝茶,聞言微微抬眉:「你覺得呢?」
嘉和十八年的宣平之亂。
裴宥很適時地冷睨過來,上下打量她一眼,扯了下嘴角:「溫姑娘好像忘了我曾經說過的話,需要重復一遍?」
好不容易深吸幾口氣,讓自己沉著一些,裴宥一杯茶倒完,終於開了口。
「是與我沒什麼關係,隻是眼下有更好的選擇,溫姑娘竟為一時之氣想都不想便拒絕,難免令人遺憾。」裴宥拈了些茶葉,又開始慢悠悠地煮茶。
「二來,你藏著那麼多秘密,令我好奇得緊,你既然不肯說,我隻能把你綁在身邊,假以時日自能探知。」
可等來等去,從辰時等到午時,兩個時辰都過去了,居然還沒出來的跡象。
裴宥當場就看出端倪,卻隻是上前試探一番。
溫凝:「……」
溫凝回頭,再次懷疑自己的耳朵。
「三年為期。」裴宥倒乾脆得很,「三年後若我還未能找到小雅,你我和離,還你自由身。」
可見給他下毒,的確是針對溫庭春。
是的,不會是裴宥。
菱蘭等了一早上,心情本就不太愉悅,哼一聲:「少自以為是了!我們姑娘都在議親,馬上就要定親嫁人了!誰還稀罕惹你家世子爺?」
裴宥還在不鹹不淡地繼續:「一個半月前,纓瑤外出賞花,死在返程的途中。」
糊弄一下別人就算了,糊弄到她頭上來了?
溫凝心中思緒萬千,卻克製著自己不在裴宥麵前表現出來。
她本就坐得離茶桌極近,這一下站得又快又急,茶桌被她帶得前移,桌上剛剛倒好的茶水也晃盪了出來。
這麼一想,溫凝又想走。
裴宥仍在喝茶,濃墨般的鴉羽,被茶水的熱氣撩出幾分濕潤,妥帖地蓋住黑沉的眸子。
「那為何是我?」她冷著臉,「為何我最合適?」
不知是不是陽光不再照入窗欞的原因,裴宥這會兒麵色顯得有些白,溫凝一看過去,他便垂下眼眸,遮住了其中神思。
他倒茶的模樣,端的是優雅好看,執壺的手亦是白皙修長,引人神思。
隻是一隻腳剛剛跨出門檻,裴宥說了一句完全在她意料之外的話。
看來就是存心找茬!
除了溫府未知的風險,還有一件可以預知、但她一直有意忽略的事情。
他們世子爺憋了大半月的火,不到達成所願,是不會讓那溫家姑娘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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纓瑤死了。
裴宥睇著她。
更何況……
越是笑得好看,那顆看不見的心越是黑得發光。
溫凝的呼吸一時滯住。
哈。
裴宥幽幽嘆口氣:「第四遍了,溫姑娘。」
下一刻,溫凝便已經起身,朝裴宥簡單福身,便再次往茶室門口走去。
他將她盤了個清清楚楚,透透徹徹。
適當地放低了音量,小聲道:「伱家世子到底找我家姑娘做什麼?為何這麼久還不出來?」
溫凝沉默。
「隻做假夫妻?」
「你確定嫁給燕禮,有朝一日再生變故,他能保你溫府無虞?」裴宥閒閒地拿著茶杯,薄唇一開一合,目光涼涼地落在她身上。
做不到。
但宜春苑本就有自己的一些勢力,以販賣消息和拿錢消災為生,會懷疑到他們頭上再合理不過。
三年,正好過了宣平之亂。
溫凝抓抓身側的香囊。
等等。
她瘋了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