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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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老爺原來也知道女英雄崔姑娘?」夥計道,「最近常常在這附近見到她呢。」

「是麼?」程亦風和臧天任心裡都有一種預感:崔抱月到這附近來,必不是偶然。

他們不再聽夥計嘮叨,快步也走到那黑暗的巷子中,到了盡頭時,看到崔抱月轉到了「信義當」的後門口,叩門數下,即閃了進去。兩人互望了一眼,也急急跟上,湊在門縫上張望:一個童仆引著崔抱月走進內院房中,燈下窗紙上映出好幾條人影,先起身見禮,然後各自落座,接著就好像商討事情。

程亦風緊緊地扒在門上眼睛一眨也不敢眨,聽不見談話的內容,不過崔抱月顯得頗為激動,一時坐,一時站,一時又在房內轉來轉去。後來看她忽然將長劍抽出了鞘――這一聲龍吟很響,驚得巷子裡潛伏的野狗「嗷嗷」狂吠。

程亦風被駭了一跳,一時站立不穩,向後摔倒。這一摔可不要緊,哪裡注意身後是一條通下內河的階梯,他整個人嘰裡骨碌就滾了下去。臧天任還要伸手來援,可手到時,程亦風早已「咕咚」化作一朵水花。

臧天任不禁失聲叫道:「哎呀,救人!」話音落下,才發覺闖出更大的麻煩,後麵信義當裡一陣騷動,腳步聲踏踏直朝外麵來了。他情急之下別無他法,也隻好跟著程亦風跳進了河裡。

程、臧二人的水性都隻是尋常,夏日河內滿是菱藕萍梗,牽手絆腳,讓兩人泅遊得好不辛苦。然而這些荷葉也幫了他們,重重亭亭遮蔽了他們的行蹤,反而那邊信義當裡跑出來的人都在火把下看個了大概:冷千山、向垂楊、魯崇明、董鵬梟――那一派的幾位高官幾乎全都在場。

好啊,攪屎棍!程亦風甩著滿臉的水,其實猜也該猜到了,崔抱月就是這些人的木偶。她糾集起一支娘子軍隊伍到鬧市中來宣講報仇的道理,所說的每一句話又如此有煽動性,根本就不像是臨場發揮出來的――恐怕背後冷千山等人已經推敲了無數回了。

原來那算命先生的打油詩是引他看一場他早就已經知道的鬧劇!

奮力又掙開了幾束水草,他搭手上岸,再回身來拉臧天任一把,但卻見臧天任麵上掛著驚訝萬分的表情。

「老弟,你看――」他伸手一指。

程亦風即望見河沿的一方青磚上刻著「忘憂川」三個字,再抬頭望望,「鐵口直斷」的布幡就立在麵前,隻是邊上並無那算命先生的蹤影。待兩人濕淋淋地爬上了岸,才見那布幡邊有石頭壓了一張紙,借月色看了,上麵寫的是:「心中有數有何用?紛紛本來各西東。與其虛費勞力氣,不如存異先求同。攪屎棍雖臭氣沖,他朝威力或無窮。莫道今日隻黃白,誰家無肥可耕種?」

又是一首打油詩,特地用了極粗鄙的語言,然而意思卻同上一首一般的隱晦。程亦風和臧天任相對皺眉:那算命先生究竟是什麼人?又玩的什麼古怪?

兩人解不開這個迷。一方麵是因為他們再沒遇見過這個神秘的老者,另一方麵是因為有一條更大的新聞傳到了朝中――

那是七月中的一次朝會,天氣炎熱,連磚頭木材都好像在出汗,四周的空氣又濕又粘。一絲不苟的官服更如同一隻貼身的蒸籠,叫人恨不得讓熱氣從頭頂冒出來。

悶熱,人就更加煩躁。眾大臣們正議論臧天任關於祭祀的改革建議大做文章。臧天任說:楚國之祭祀,程序繁瑣,耗時費力,尤其每三年要皇帝親自祭奠一次琅山,勞民傷財。如今大戰剛過,正是恢復生產之時,與其將銀子花在去琅山的路上,還不如獎勵耕織,興修水利,將來和則富國,亂則強兵,功在後世。

禮部的幾位老學究們看了,氣得吹胡子瞪眼,直嚷嚷說:「祭祀之禮古有定焉,禮崩樂壞,國必衰亡。」戶部的人則因為祭祀的銀子最易貪汙挪用,以往這好處都叫禮部得了去,看得人好不眼紅,這時終於可出一口惡氣,因而都站在臧天任這一邊。吏部和這事沒有直接的厲害關係,卻樂得別人鷸蚌相爭,是以一忽而贊成,一忽而反對,生怕意見太快統一。

這個朝廷比妓院還虛偽自私,程亦風憤憤地想,隻憑一兩個人的力量,怎麼救得了天下百姓?越生氣就越覺得頭昏腦脹,睡意攫住了他,脖子的任何細微動作都使他的腦袋更深地沉下去,一時重心不穩,整個人從官員隊伍裡跌了出去。

激烈的爭論頃刻剎住,禮、戶兩部官員詫異又憤怒地盯著他,吏部的各位全忍不住竊笑起來。

「程大人!」禮部尚書趙興花白的胡子根根飛起。

「抱歉,抱歉。」程亦風扶了扶官帽。心裡卻想:與爾等同列一殿,聽你們大放厥詞,我氣得還能睡得著,可真算有本事的了!

其實竣熙也聽他們辯論聽得厭煩了,道:「既然一時又爭不出結果來,不如先擱下,把其他要緊的事先議了?」

太子開了金口,大臣們也不能有異議,隻得贊同。這時冷千山就出列道:「啟稟殿下,臣的探子方從樾國西京回來,有重要軍情稟奏。」

這果然是要緊的事了。竣熙道:「將軍請講。」

冷千山即道:「樾國大軍依然駐紮在西京東台大營,可能八月裡再興戰事。」

此話一出,直把滿朝文武都嚇愣住了,隻司馬非道:「冷將軍什麼時候養起探子來了?別是憑空杜撰的吧?現在樾國正是青黃不接、民心動盪之時,樾國那慶瀾帝雖然沒什麼用,但是樾國的大臣們可不都是草包,怎麼會選在這個時候興兵遠征?」

冷千山道:「事關重大,豈有杜撰的道理?我的探子就在外麵候著,請太子殿下準他上殿來親口稟奏。」

如此大事,竣熙豈有不準之理?未幾,那探子就上了殿來,自報家門姓張,是一個千總。「樾國要興兵遠征,是千真萬確之事。」他道,「他們戶部的一位侍郎顧長風主張士兵解甲歸田治蝗治水,驚雷大將軍玉旒雲不僅在慶功宴上把顧侍郎趕出宮殿,第二天又上顧家大鬧一番,揚言要將其革職充軍。樾國西京把此事傳得滿城風雨,茶館酒肆中都在議論哩。」

這可怎麼辦?大臣們麵麵相覷,響起一陣議論之聲。

司馬非冷笑道:「哼,玉旒雲――不就是在落雁穀擊敗耿近仁的那個毛孩子麼?其實當時我軍駐紮大堰關,我是主張無論如何要北渡同樾軍一戰的,偏偏冷將軍、向將軍、董將軍和魯將軍沒一個同意。如果那時大軍開到依闋關,樾國西京或許都已經拿下了。」

冷千山不甘示弱:「司馬將軍要說『如果』,那我還說『如果』不是有張千總冒死報訊,恐怕樾軍打過大青河來,咱們還不知道呢!現在既然有這消息,不是應該好好商議應對之策麼?為什麼要花時間計較那些改變不了的事?」

向垂楊也接口道:「不錯,正是要盡快想出個對策來――既然司馬將軍常贊程侍郎用兵如神,不如聽聽程侍郎有何高見?」

「這……」程亦風看向司馬非。

司馬非道:「這還需要程侍郎花腦筋麼?總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樾國的龜兒子撒野撒到咱門前來了,難道咱們還怕了他們不成?依我看來,最簡單就是立刻傳詔全國,凡十四歲以上的男子都征入軍中,不怕沒有二十萬之眾。再來個禦駕――不,隻要太子殿下就好――親征,殺過大青河去,把那幫龜兒子打回老家。」

「說得倒輕巧。」工部尚書古成君低聲嘟囔,「天江剛剛泛濫了,搶修堤壩的都是十二、三歲的娃娃,你倒還要征兵……」

「叫士兵都去治水,治好了叫樾寇來坐享其成麼?」司馬非一眼瞪了過去。

「話不能這樣說。」程亦風忍不住道,「樾國出兵與否還隻是傳聞,即使出兵也要到八月

。現在天江洪水即將吞沒南方大片農田,那裡是我國上下的衣食所依,如果南方被毀,西瑤說不定就乘機攻過天江來。那時,我們想撤退都沒有地方撤了。」

司馬非沒想到自己一手提□□的程亦風竟然「臨陣倒戈」,不由愣住。冷千山卻找到了話茬兒:「撤退?程侍郎好像最擅長的就是撤退了。從前線能撤到依闋關,又能從依闋關撤回了大堰關――你是說將來樾寇來襲,就要撤退到南方嗎?原來這就是你的妙計啊,太子殿下可聽到了?

「將軍――」程亦風被這些「攪屎棍」弄得忍無可忍,終於爆發,「將軍莫非忘記了,十五年前涼城為樾寇所攻,皇上就是率領眾臣撤往了南方。當時程某人不才,在睡了個懶覺沒趕上你們的隊伍,這次要是再往南方撤退,程某人一定要跑在前頭。」

「你――」冷千山方要翻「越權禍國」的舊帳,竣熙稚氣地打斷了他們的爭吵:「諸位大人不要爭了。十五年前的往事是我楚國之恥,今日召集各位,便是要商議商議如何避免重蹈覆轍。諸位大人都有何高見?」

「還有什麼高見,隻能打。」冷千山道,「拚到最後一兵一卒,也要打。」

「不錯,打。」其餘幾位將軍紛紛附和。

「打?打獵麼?」司馬非雖然也巴不得能夠一顯身手,但是卻不願附和冷千山等人,更不願讓他們得了出兵的主動權,自己隻落個「輔助」之位,因此不論如何都要找找茬兒。「打仗的事非同兒戲,究竟出擊還是被動應戰,總要先扌莫清楚敵人的動向再打算。」便問那張千總,「你久在樾國,驚雷將軍是個什麼樣的人?」

「是個可怕的人。」張千總想了想,「雖然很年輕,但卻是慶瀾帝跟前一等一的紅人。慶瀾帝沒登基之前,玉旒雲就跟他身邊做侍衛,所以可以稱得上是皇帝的心腹――而慶瀾帝自己又沒什麼主見,恐怕玉旒雲說什麼,他就會做什麼呢。玉旒雲心月匈狹窄,睚眥必報,所以樾國的朝廷裡有半數的人恨,半數的人怕,但卻沒人敢跟其對著乾。大家都避而遠之,生怕得罪了驚雷將軍,惹上殺身之禍。」

「每一個人?」程亦風忍不住插口問道,「那麼你方才說的顧長風是……」

「顧長風是樾國有名的鐵脖子。」張千總道,「絕不低頭,也不怕砍頭。自從這次得罪了驚雷將軍後,他好像被罰閉門思過,於是他乾脆就回南方老家去了。」

「是這樣啊……」程亦風想,這顧長風倒和臧天任有幾分相似,可惜是樾國之臣,否則該結交結交。

「不過是皇帝的小舅子,就囂張至斯――」司馬非厭惡又不屑,「既然樾國皇帝對他言聽計從,是否他調遣軍隊都無須聖旨?」

「聖旨總還是要的。」張千總道,「將軍這樣一說,卑職倒突然想起一樁事來――這驚雷大將軍玉旒雲並非皇後的弟弟,而是皇後的妹妹。不知何故,她打小一直女扮男裝,多年來,樾國上下都忘記了這件事,是最近慶瀾帝要給她賜婚,才鬧了出來。」

「什麼?」大臣中立刻炸開了鍋,這個以一敵三,把耿近仁殺死在落雁穀的年輕將軍竟然是個女人?

「這還有天理麼!」司馬非怒道,「耿近仁堂堂楚國大將,居然敗在一個女人的手裡!」

而冷千山則沖著程亦風陰陰地道:「你居然被一個女人嚇得落荒而逃,嗬!」

程亦風自己也是大吃一驚,不過誰說女子就不如男兒呢?素未某麵的大將軍,隨夫出征的崔抱月,以及……以及歲月越流逝,記憶就越清晰的那個不知名女子,當年她立在涼城的城樓上,比任何一個急於逃命的將軍都鎮定。

「這事你方才怎麼沒說?」竣熙示意眾人安靜,問張千總道,「這將軍要成親了,還會興兵遠征麼?」

「回稟殿下,」張千總道,「賜婚之事最早是樾國的十四皇弟翼王傳出來的。據說他在酒樓吃酒,醉後大聲嚷嚷說自己將娶驚雷將軍為妻,周圍的人先都不信,後來不防備玉旒雲從旁邊的雅室裡走了出來,當眾打了他兩個耳光,大家這才知道至少賜婚之事是不假了,至於嫁給誰,想來那翼王爺是沒有份的。」

「好家夥!」董鵬梟罵道,「不管是嫁給誰,這小娘們兒該有個男人管教管教。她男人打她幾頓板子,也就給我出口惡氣了!」說罷,啐了一口,很是痛快的樣子。

周圍方才還愁眉不展的大臣們也都嘻嘻哈哈笑了起來,仿佛玉旒雲頃刻間從驍勇善戰的猛將變成了不值一提的黃臉婆。程亦風見狀,不由得大搖其頭。

張千總繼續道:「玉旒雲打了翼王之後,立刻就策馬去了東台大營,幾天幾夜都沒有回將軍府。京裡的人都猜測她是以重兵要挾慶瀾帝,一旦慶瀾帝逼她出嫁,她就起兵造反。」

「果然是娘們兒的脾氣。」眾臣中有人說,「合該就著這大好的機會打過大青河去。」

可這並不像是驚雷將軍的所為。程亦風心裡想。

「那幾日東台大營演兵不斷,京城人心惶惶。後來樾國皇後親自到大營裡去,才終於勸動了妹妹回到將軍府。從那天起到微臣離開西京止,玉旒雲除了去東台大營巡視外,沒有踏出過將軍府半步,連朝會都不參加……」

「那你怎麼確信她要八月遠征?」司馬非問。

「她有一名親信叫石夢泉,上個月被派去南方七郡。」張千總道,「卑職買通了他府上的下人,知道石夢泉是奉命去采辦糧草的。卑職同在西京的,還有一位同伴王貴,曾經混進玉旒雲的府邸。他說玉旒雲的書房裡攤著許多研究大青河的書籍,更有玉旒雲手書的大青河八月水勢劄記。再加上顧長風之事,卑職推斷,樾軍極可能在八月渡河進犯。」

大青河八月水勢劄記!程亦風暗暗心驚。他雖然不懂打仗,但是這些日子來在兵部看了那許多兵書戰策,紙上談兵總還是會的――戰場的勝負並不僅僅是一時兵力比拚和應變較量,天之陰陽、寒暑,地之遠近、廣狹,都是將領必須計算周詳的。玉旒雲縝密至斯,難怪落雁穀中楚軍會一敗塗地了……慢著,縝密?縝密如她,怎麼會把軍機秘要攤在桌上給人看?

疑念一生,他的心砰砰地迅速撞擊月匈膛:「王貴混進將軍府是翼王事件之前,還是之後?」

「是玉旒雲從東台大營被皇後勸回家之後。」張千總道,「皇後說,玉旒雲小時候愛看木偶戲,重金懸賞求京城擅作木偶戲者。王貴便是跟著戲班子混進去的――程大人,有何不妥嗎?」

「沒有不妥。」程亦風道,「我再來問你,石夢泉離京去采辦糧草又是什麼時候的事?」

「是玉旒雲在東台大營發脾氣的時候。石夢泉本來是跟去勸解的,但才三天就急匆匆回府,次日又急匆匆離京。卑職是在他離京的當天下午打探的消息。」

程亦風點了點頭,轉向竣熙道:「殿下,臣覺得這事蹊蹺:玉旒雲出走東台大營,人人都推測她要擁兵自立。方才張千總也說,她心月匈狹窄,睚眥必報,這時她派出石夢泉采辦糧草,應該是為了造反才對,怎麼會是為了遠征?玉旒雲如果真是『出走』,然後被姐姐勸回將軍府,應該還是有一肚子的怨氣,即使不打算造反了,怎麼會立刻研究大青河水勢,再為慶瀾帝賣命?這樣前後矛盾,微臣恐怕有詐。」

「啊!」眾人聽他一言,恍然大悟。

竣熙道:「以程大人之見,玉旒雲使詐,究竟是想造反,還是想遠征?」

程亦風搖搖頭:「微臣不是玉旒雲肚子裡的蛔蟲,無法回答殿下。」

「管那麼多呢!」董鵬梟道,「她遠征,咱們要打,她造反,咱們也可以打。都是打,不如就發二十萬大軍,先駐紮在大青河南岸,可退可進,見機行事。冷將軍,你說是不是?」

「不可以。」程亦風截斷,「貿貿然開赴北方,卻不知敵軍的真正意圖,萬一落入圈套,後果不堪設想。」

「大青河北岸是平原,一眼看過去能看幾十裡,她能埋伏士兵耍花樣?」冷千山發話,「反倒是南岸咱自己這邊,丘陵起伏。咱先把兵士埋伏好了,她要是敢過來,殺她個措手不及。」

「她要是不過來呢?」程亦風冷笑。

「那我過去。」冷千山道。

「你過去――」司馬非接口,「他娘的,平原隻能看幾十裡,因為那後麵是蒼嶺山脈,你怎知道玉旒雲不埋伏在山裡?到時候是你一船一船運兵運糧快,還是她沖出蒼嶺在平原上殺你快?」

「當然是――」冷千山說不上來了,低聲嘟囔。

「說來說去,程大人就是不想出兵而已,何必找出諸多借口。」董鵬梟道,「司馬將軍一向勇猛,怎麼也沾染了書生脾氣?」

「出兵是出兵,送死是送死!」司馬非並不受他激將。

程亦風的語氣裡則帶上了憤怒:「既然要我代兵部尚書總管天下兵馬,我不能讓士兵白白犧牲!」

「你――」

冷千山還要再爭,司馬非厲聲喝住了:「用兵之事,自由兵部決定,咱們武京外官隻能遵從。現在程大人代表兵部,聽程大人的計議――程大人?」

程亦風一怔:計議?他算是什麼「將才」?但是,如果這時不死撐著控製住局麵,讓冷千山等「攪屎棍」胡鬧下去,國無寧日。他隻有斟酌著,勉強道:「敵情。請張千總挑選能士再入西京,密切監視玉旒雲的動靜,同時也去樾國之南方七郡,打探石夢泉的行蹤。為了防患於未然,大青河沿岸的堡壘要塞需要加強防守。」

他說得威嚴又鎮定,眾人都目瞪口呆――這哪裡是平日朝堂上倒黴瞌沖的那個窩囊書生呢?不過程亦風自己卻不覺得,生怕這威嚴裝得不像,直到竣熙說:「就按程大人所說,明日下旨。」他才舒了一口氣。

司馬非笑了笑,在他耳邊低聲道:「把我們都派回原駐地,的確可以阻止冷千山他們幾個繼續在京城搞些小動作。不過大家同去大青河駐防,難保他們不玩花樣。不如待我回到了平崖,探聽清楚玉旒雲的虛實,請你幫我求一道出兵聖旨――千萬不要讓冷千山他們搶了先。」

程亦風愕了愕,想起當初司馬非一定要讓他進兵部,就是想利用他有發兵之權,而司馬非有領兵之實,可以把握全國兵馬。他不想為黨爭效力。他也不要司馬非再以為他會為黨爭出力。如此一想,又向竣熙一禮道:「殿下,臣想那聖旨中還要多加一條――諸位在大青河要塞駐防的將軍,隻準駐守,不得渡河。臣不想任何人挑釁樾軍,造成無謂的爭鬥。」

「好。」竣熙聽程亦風方才的一番話,已經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凡他有提議,怎會否決。

司馬非的臉漲成了豬肺的顏色。冷千山雖然也沒撈到好處,卻輕聲笑道:「司馬將軍挖空心思想扶植一位軍神,誰料竟是個主和派?哈哈!」

「哼!」司馬非氣得一甩袖子。

「程大人,你看下麵我們該議什麼?」竣熙簡直是以程亦風馬首是瞻。

「啊……」程亦風有些惶恐,但是看到臧天任不時給自己遞眼色,立刻意識道:這是臧天任所說的,自己為民請命的好時機!於是略一梳理思路道:「方才聽工部古大人說天江泛濫,需要搶修堤壩。臣想,這是十分緊急的,應該先處理。」

「正是。」竣熙道,「古大人,你來說……」

「是。」

隨著古成君遵旨出列講述天江災情,朝會終於在長久以來第一次離開了無謂的黨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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