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 11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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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旒雲隻知道程亦風做了兵部尚書,又寫了《攘外必先安內論》,卻不知道其實程探花這尚書做得比坐牢還痛苦。

卻說他從鹿鳴山歸來之後,就做好了讓人彈劾的準備――畢竟,土匪一個沒有剿滅,糧食又一粒也沒收回,還讓冷千山受了一番羞辱,這罪過可大了。董鵬梟等人也果然開始大做文章――尤其這時候兵部尚書彭汝愚的病一發嚴重了,冷千山一黨迫切地要把程亦風從兵部趕走,好把自己人擁戴上尚書之位。

可惜,太子竣熙卻對招安土匪一節大加贊賞,又認為程亦風當機立斷就地散糧,防止了百姓揭竿起義,實在是大功一件。董鵬梟等人還沒來得及想出新的花樣來,彭汝愚已經壽終正寢,程亦風自然被太子金口指為兵部尚書的接任者。

竣熙以為這是幫了程亦風一個大忙,又是為國家社稷做了一件大好事。而實際上,兩樣都不然。

程亦風正式接了兵部尚書官印之後,兵部眾人就開始紛紛告病,一個諾大的衙門有時連倒茶掃地的人也不見,程大人來辦公了,四處靜得便是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到。

公孫天成並不以為這是壞事:「與其和一群陽奉陰違的下屬共事,倒不如另選一批真正願意和大人共同進退的有識之士。從兵部開始,整頓整頓朝廷的歪風邪氣,這不也很好嗎?既然他們都有病,就都讓他們回鄉去好了。」

程亦風雖然佩服公孫天成的才學,不過覺得楚國朝廷就像是千瘡百孔的破船,不是哪個或者哪幾個有識之士靠打打補丁就能挽救的。一旦要大動乾戈地改革,就等同於要造一條新船――在大青河彼岸虎視眈眈的樾國能夠給楚國這樣的機會嗎?尤其,兵部負責國家防務,如果兵部亂了,就等於把國家的鎧甲脫下來,等著敵人來打,那還了得?所以他大搖其頭:「不行,不行。現在不是時候。況且,我程某人也不是那個人才。」

公孫天成理會得他的顧慮,道:「大人自然是不想兵部出亂子,以免給樾國可乘之機。然而你一味地遷就冷千山等人,兵部就不會出亂子了嗎?再說,大人不是人才,莫非冷千山等人是人才?」

程亦風道:「他們也許結黨營私,不過至少還是會打仗的。我是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兵部交給了我,可不就亂套了麼?我有什麼本事,先生在鹿鳴山也看得很清楚了。」

公孫天成笑道:「不錯,老朽是看得很清楚,否則又怎麼會出山追隨大人?大人的才能也許不在詭詐之道,也不在運籌帷幄,但是大人有仁者之心,天下英雄甘心歸附,有大人坐鎮兵部,還怕謀臣戰將不來與你同舟共濟麼?」

程亦風決不相信自己有如此號召力,擺手道:「先生莫要安慰我啦。我自己有幾斤幾兩,自己清楚得很。隻希望能勝任此位的人選快點兒出現,我就可以退位讓賢了。」

公孫天成知道不能勉強他,隻有笑笑,暫時把這話題拋開一邊去。

程亦風這邊廂隻想「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而冷千山一黨卻不讓他撞鍾撞得這麼輕鬆。非但兵部官員繼續裝病,其他官員雞蛋裡挑骨頭的折子也一封接一封地呈遞上去――其中有棘州太守抱怨程亦風散糧以致周邊飢民蜂擁而來,造成治安混亂的,有郾州太守抗議剿匪不力使山賊愈加囂張的,還有新任安德縣令指責程亦風鋪下爛攤子叫他來收拾的――程亦風對這個最是不解,靖武殿發來叫他答辯的折子拿給臧天任看:「琅山派和鐵劍門在安德縣打大出手,怎麼也怪到我頭上來了?就算怎的要隨便找個人說是他的『爛攤子』,那也是臧兄你的問題呢!」

臧天任道:「唉。君子以同道為朋,小人以同利為朋。他們現在一心要聯合起來『倒程』,自然抱成一團變著方兒來找你的麻煩――你就如此答辯,說你不做安德縣令已久,讓老哥哥我來替你擋一擋。」

程亦風雖然不好意思麻煩朋友,但是自己實在已經被董鵬梟等人搞得焦頭爛額,隻有暫時把這燙手的丟給了臧天任。而臧天任也不負所托,將那折子批得毫無反駁之餘地,竣熙聽後,在大殿上金口判道:「綠林中人向來不服天威,嘗以械鬥為樂,地方官員以維護一方安寧為己任,應該約束江湖中人,如有敗壞法紀的,應當處以極刑,以儆效尤。以後此等雞毛蒜皮之事,不必專奏到靖武殿,浪費公帑!」

他既有此定論,安德縣令也就不敢再上奏章。而這以後實際上楚國各地江湖紛爭升級,但沒有一個地方官――無論是否冷千山一黨的――敢上報中央的。一直到十一月中,涼城附近也發生了十數次械鬥,順天府按照竣熙的指示逮捕了幾十個人回來打算「殺之以正法紀」,審問之時,才發現關乎細作變節,權衡再三,終於又報告到了兵部。

那當兒,兵部隻有幾個人在辦公,但其中正中有董鵬梟派來監視程亦風的,聽言,一溜煙跑去將這事報告給董鵬梟知道。後者雖然是參與部署細作網絡的人之一,卻一點兒也不擔心,反而開心得拊掌大笑:「好!又找著個由頭!」當即召集了一群人,聯名上疏指責程亦風管理不力,致使他們精心布置的細作網絡被破壞。

程亦風丈二和尚扌莫不著頭腦:「他們的細作,我單知道有個姓張的千總,哪裡又和江湖豪傑扯上了關係?」

「那就不要理他們。」臧天任道,「我看太子殿下對他們也厭煩了。隻要太子不受他們蠱惑,他們想要興風作浪也不行。」

程亦風暗想:這也有道理,先把這一年熬過去再說。

不過別人卻不給他這機會,十二月初的時候,冷千山、向垂楊、魯崇明三人竟「不約而同」一齊回到了京城,眾口一詞地說「有病」,待竣熙親自上門去探望,他們又都說:程亦風把兵部搞得衙門不像衙門,如果兵部不能整頓起來,他們三人決不回邊關――哪怕是治他們瀆職罪砍他們的腦袋,他們也不願被一個烏煙瘴氣的兵部領導。

竣熙有心做和事老,卻實在不曉得從何勸起。偏偏這個時候,司馬非發來消息:玉旒雲和石夢泉兩人率領三萬兵士再次來到南方七郡,名為治蝗,而實際上可能打算渡河南侵。他請求兵部立刻發令,主動出擊。

公文之外,還有給程亦風的一封信,大意是,你在尚書的位子上如坐針氈,都是因為你沒有服眾的功績與能力,如果你重新和我聯手向玉旒雲報了落雁穀之仇,則你的尚書之位可以坐穩,而我在前線更無後顧之憂,殺盡樾寇,保家衛國,豈不兩全?

「什麼兩全?」程亦風氣得把烏紗都摔到了地上,「還不就是逼我和他結黨?我好希罕坐穩這個位子麼?罷了!罷了!既然這幫『攪屎棍』把百姓與社稷都當成爭名奪利的工具,還能指望他們乾什麼?且把他們都撤了,我也不乾了。就不信諾大的楚國還找不出別的人才來!這歪風邪氣簡直就像病一樣,越拖就越麻煩!」

「大人如果早想撤換他們,倒也好了。」公孫天成揀起他的烏紗來,撣了撣,恭恭敬敬地遞了回去,「不過如今卻到了你之前所慮的『樾寇虎視眈眈』的緊要關頭,所以一個也撤不得!」

「先生莫非也覺得玉旒雲會南下?」程亦風道,「她帶了三萬人――我國大青河隨便哪個要塞都駐紮著兩、三萬人,且要塞相隔不遠,可以互相支援,又是背山麵水,易守難攻――她三萬人怎麼可能渡河南侵?莫非不要命了麼?」

公孫天成道:「她怎樣渡河,我倒還真沒有想到。但是樾國南方七郡有兩座重鎮,就是上遊的石坪和下遊的鎖月,其對麵正好也是我國的兩座重鎮,平崖和遠平――大人相信她真是來治蝗的麼?」

「玉旒雲詭計多端。」程亦風道,「之前她故意放消息給我們的細作,說讓石夢泉去南方七郡督糧,實際就是去治蝗。這次……既然三萬人不可能渡河南下,她故意氣勢洶洶地來,多半也是煙幕,怕治蝗時被我軍突襲。如此而已。」

「如果是要治蝗,她親自來乾什麼?」公孫天成道,「所謂兵不厭詐,但是同樣的計策用兩遍,效果會不同吧?大人自己也擺過兩回空城計,難道還不清楚嗎?」

程亦風抓著腦袋:「這……」

公孫天成道:「況且,大人不覺得那個細作網絡被打破,綠林豪傑自相殘殺是某些人有心促成的麼?」

程亦風雖然不習慣以惡意來揣測他人,但是公孫天成這話出口,他最先想到的是冷千山等人故意生事來排擠自己,轉了個彎兒才意識到公孫天成指的是玉旒雲。「玉旒雲有天大的本事能夠讓我國的武林豪傑自相殘殺?」

公孫天成道:「這也不需要『天大』的本事。隻要本來大家心中有鬼,外人想挑撥是非常容易的。就像現在的朝廷,樾寇還沒有別具用心地插手呢,不是已經亂成一鍋粥了嗎?武林也是如此。大人沒聽順天府說爭鬥的原因是一批人行刺樾國皇帝不成被擒後變節以致其他同胞也慘被牽連麼?這『變節』之說,還不是樾人傳出來的?當然是隨便他們怎麼說都行。我楚國的綠林豪傑本來相互猜忌,正好被樾人利用了。」

「綠林好漢難道不是應該都像殺鹿幫的邱英雄他們一樣麼?」程亦風嘆道,「應該能為朋友一諾而獨行千裡,為國家存亡而拋頭顱、灑熱血……」

公孫天成笑了起來:「大人說的是『應該』,況且你那『應該』恐怕都是話本傳奇裡來的吧?那朝廷中還『應該』文官不貪財,武官不怕死呢!實際又如何呢?」

程亦風一愕,接著苦笑道:「先生說的沒錯,所以我程某人還是應該退隱田園,寫寫傳奇話本。」

「大人千萬不要這樣說。」公孫天成道,「如果大人真的這麼做了,那還有誰把國家社稷朝『應該』的那條路上推?就算大人想要退隱田園過逍遙日子,如果天下不太平,這個願望也不能實現吧?」

程亦風一怔:「這……」他挫敗地撓著頭:「程某高談闊論,其實自己也是個孱頭,叫先生看穿了――以先生之見,現在兵部被鬧得烏煙瘴氣,朝廷裡盡是黨派紛爭,樾軍又……又可能會有不軌企圖,以我一人之力,怎樣才能力挽狂瀾?」

「如何是大人『一人之力』呢?」公孫天成道,「司馬將軍不是想和你聯手嗎?其實以現在的情形來看,和樾軍一戰,的確是最好的方法。」

「什麼?」程亦風一驚,再次把烏紗掉在了地上,「先生說主動出擊……和……和樾軍交戰?」

公孫天成道:「大人別著急,老朽不是說要不顧一切地殺過大青河去,也不做那滅亡樾國的大夢。我的意思是,假如玉旒雲當真隻有三萬人,趁著她還沒有進一步的行動,讓司馬將軍迅速殺過大青河將其殲滅,也是不錯的選擇――大人請想,樾國慶瀾皇帝登基以來,南征北戰,雖然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但是對國家社稷來說,勞民傷財,危害大矣。估計他這一年時間,已經把他父兄在位時輕徭薄賦積攢下來的銀子全都花光了,老百姓也快要不堪後勤徭役之苦。他們如果能一鼓作氣盪平天下,然後慢慢修養生息,也許軍民都還能咬牙做最後的堅持。但是若此時忽然被人來個迎頭痛擊,滅了他們的威風之外,他們短期之內也不可能恢復。如此一來,我國就可以逼迫樾帝簽訂盟約,老百姓豈不是會有長久的安穩日子過了?總好過現在天天擔心樾寇渡河吧?」

程亦風對道:「這……如果是在我國境內,據大青河之險防守,肯定不懼樾軍。但是過河去交戰,天險已失,就成了正麵比拚――玉旒雲上次在落雁穀正麵戰場能以少勝多,這次我們能有勝算嗎?打仗也要講天時、地利、人和嘛。現在寒冬臘月,行軍多有不便,要渡河去作戰,又談何容易。再說,主戰派的幾個將軍相互鈎心鬥角,哪裡來的人和?」

公孫天成笑道:「大人如果真要說天時、地利、人和,老朽覺得我方的優勢比樾軍大得多了。論天時,如果在冬末春初交戰,我國暖而樾國寒,我國可用運河將糧草運到大青河邊與樾一戰,而樾國運河上凍,難以從國庫調糧南下;論地利,正如大人所說,大青河要塞全部背山麵水,易守難攻,除非身有雙翅,否則樾寇決無法飛渡來攻,而樾國與我相對的石坪城和鎖月城,一個建在離水甚遠的蒼嶺山腳,麵對平原,攻城之人可在平原上紮營進攻,一個在麒麟山的峭壁之側,雖然險峻難攻,卻也不能駐紮太多的守軍,儲備過多的糧草,一旦被圍城,時日久了,可不攻自破;論人和――這就更沒得比了,樾人才三萬,而司馬非將軍手中有多少人馬?玉旒雲初出茅廬,而司馬非將軍又有多少經驗?雖然幾位將軍在鈎心鬥角,但是正好如今冷千山一黨全都回到了京城,無法跟司馬將軍作對,豈不是老天要幫大人你嗎?」

「這……這……」程亦風狠命撓頭,本來就不怎麼整齊的發髻被抓得像鳥窩似的:「自古爭戰,最忌諱師出無名。如果是樾寇攻來,我軍還擊,自然無話可說。但我軍主動侵略他國,實在也……難封悠悠眾口啊!」

公孫天成搖搖頭:「大人還記得你我初次相見時,老朽送你的打油詩麼?」

「攪屎棍雖臭氣沖,他朝威力或無窮?」程亦風正被冷千山等人搞得一頭惱火,登時脫口而出這一句。

公孫天成笑道:「就是這一句。大人竟然還記得,老朽不勝榮幸。不過大人知道這句話的深意麼?」

「這深意思……」程亦風固然知道「攪屎棍」的所指,但是「他朝威力或無窮」卻從來也沒有注意過,聽公孫天成問,一時怔住。

「攪屎棍雖臭氣沖,他朝威力或無窮。莫道今日隻黃白,誰家無肥可耕種?」公孫天成吟道,「大人莫看主戰派的那些人成天慫恿那個姓崔的女子率領一群百姓四處演說,實際上,是已經把驅逐樾寇,保家衛國的信念深深地種到每一個人的心裡。今年夏、秋收成甚好,無論是東南的魚米之鄉還是西部相對貧瘠的山區高原,大部分百姓交了官糧後,還有不少餘糧可吃過明年的。百姓糧倉儲備豐實,房屋修葺一新,哪個願意拱手讓給樾人?與其等著樾人殺來,咱們被動挨打,還不如先發製人――這就是現在百姓們的想法呀。大人在這種情況下,還懼怕什麼悠悠眾口?」

程亦風低著頭,隻是不願往公孫天成的建議上想。

「大人!」外頭小莫探進頭來――自鹿鳴山之後,他已經做了程亦風的親隨。

「何事?」程亦風正不知如何同公孫天成繼續談下去,所喜得了這個救星。

小莫道:「臧大人來了,想和大人商量節儉過年的提案呢。」

「節儉過年?」公孫天成莫名其妙。

程亦風道:「是。宮裡的舊俗,從祭灶日開始,要連續舉行宴會,直到元宵節為止,實在鋪張浪費。臧兄和我打算向太子建議,廢止宴樂,節約內帑……可以用來增強防務嘛……」

公孫天成知道程亦風是有心逃避,微微嘆了口氣:「既然大人有要事,那這邊的雜務還是老朽來幫你處理吧――是不是先穩住司馬將軍呢?」

「對!煩先生幫我寫一封信去穩住他。」程亦風道,「還有冷千山一黨的那一堆彈劾折子,先生高才,也一定能幫程某答辯吧?我的官印就是這裡,先生幫我一手處理,感激不盡!」說著,一揖到地。

公孫天成搖頭:「大人連官印都能隨便交給別人的,這……」他還沒說完,程亦風已經出門去了。

在軍國大事上使用「拖字訣」是十分糟糕的,程亦風很清楚。雖然他幾次想把自己的心思扭轉過來,強打精神要去和公孫天成好好商量一下應對之策,但是每次又都被自己的惰性打敗了,隻要一天大青河那邊不傳出樾軍進攻的消息,他就能一天存著僥幸――也許,拖到第二年秋闈時選出一批人才來,可以接替自己的位子也說不定。

當然,這個想法太可笑。他隻期望太平一天是一天,或許開春自後,老百姓忙著耕種,就沒功夫和崔抱月四處演說請願,而那時樾國也開始春耕,青黃不接,樾軍便不太可能南下了。

帶著逃避的心態,抱著美好的妄想,他和臧天任把心思都花在了「節儉過年」 上――但這事辦得可謂失敗之極。雖然竣熙與他們一拍即合,宣布廢除宴樂,但是元酆帝自己有自己的一套,帶著麗、殊二位貴妃逍遙如常,每天都和過年一樣。其他的親貴長輩們則認為竣熙蔑視祖宗之法,十二萬分的不可取,一齊進言反對。於是,好好的喜慶成了一鍋稀粥。竣熙最後不得不妥協,從正月初五開始恢復宴會。

親貴們就好像幾輩子沒有吃喝一樣,非得在這幾天之中補償回來,於是變本加厲地行樂。這十天所花銷的內帑比往年二十天花費的還多。因此一些原本也支持勤儉的官員見了,紛紛埋怨程亦風、臧天任辦事不力。程、臧二人真是有苦說不清。

到了正月十六,節就算是過完了。不過竣熙給程亦風下了帖子,說邀請他到東宮賞報春花並飲酒作詩,以這個小小的「家宴」來感謝他過去一年對自己的指點,並希望來年朝會上繼續得到他的輔佐。

程亦風感覺,這決不是「謝師」這麼簡單,因為自己沒有太傅的頭銜,跟竣熙的私交也不深――尤其,當他看到帖子上附帶把公孫天成和臧天任兩位都請上了,就猜測大概是這位好心的少年想就「勤儉過年」半途而廢之事道歉吧。因跟臧天任說了。後者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事怎麼能怪太子殿下呢?」

公孫天成道:「老朽卻以為不是道歉――否則把老朽附帶上作什麼?二位大人的『勤儉過年』,可跟我沒有什麼關係啊!」

「那或許還真是家宴了。」程亦風道,「我倒也早想向太子殿下為先生求個一官半職,這次倒是個好機會。」

公孫天成道:「大人有此心,老朽感激得很。不過老朽已經決心白衣終老,這事不提也罷――況且,依我看,這也不是飲酒作詩的家宴,而是請大人去唱戲呢!老朽是太子找去跑龍套的。」

「唱什麼戲?」程亦風不解。

公孫天成笑道:「去看了就知。」

三人因一起到東宮來。

這年南國是暖凍,未下一片雪,才正月,報春花已開得一叢一叢,遠遠看去黃燦燦祥雲一般煞是可愛,果然讓人忍不住想要寫詩吟詠一番。不過,詩情才起,卻看到冷千山、向垂楊、董鵬梟和魯崇明四人像是市井裡牢不可分的潑皮幫派一般並肩而來,程亦風的全部興致便被打消。

「看,太子殿下是請大人來唱《將相和》的呢。」公孫天成在一邊輕聲笑著說。

「真虧先生還笑得出來!」程亦風幾乎跺腳道,「這可如何是好?」

「既然是太子好心安排,大人怎麼能不唱呢?」公孫天成道,「大人放心,不是還有老朽這個跑龍套的在麼?他們彈劾大人的那些折子都是老朽答辯的,回頭自有老朽應付他們。」

「多謝,多謝!」程亦風如蒙大赦,眼見著冷千山一行氣勢洶洶朝自己這邊來了,四下裡一望,看到竣熙正在花叢中和馘國的景康帝說話,就趕緊拔腳跑過去和二人問好,以為掩飾。

景康帝自從來到了楚國就過著寄人籬下的苦悶生活,宮廷上下雖然還把他稱作「陛下「,但是除了落雁穀一同逃生的幾個親兵之外沒人把他當成一國之君。程亦風算是同他共過患難的,見麵自然歡喜:「程大人高升,我還一直沒有機會道賀。恭喜。」

「他高升自然是應該向他道喜!」冷千山冷人已經攆了上來,「不過對百姓來說就不知是喜是憂了!」

竣熙的本意是要做和事老,當然不能容他們繼續說下去,趕忙打岔:「今天我們隻談風月,不論經濟――軍國大事,都留到明□□會上去。違者要罰酒。來,大家先來賞花作詩!」

冷千山當然不怕罰酒,卻不想掃太子的麵子,就扭頭看看他的黨羽們有何見解。隻是,他們這邊廂還未決策,那邊竣熙請來勸駕的幾個官員已紛紛開始盡責地緩和氣氛了――搜腸刮肚找些古今吟頌報春花的詩文,什麼「金英翠萼帶春寒,黃色花中有幾般」,「覆闌纖弱綠條長,帶雪沖寒折嫩黃」……文官生搬硬套,武官絞盡腦汁,如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程亦風本來有些詩癮,被他們這一勾,也把冷千山一夥人給拋開,插嘴道:「要說寫報春花,當推樂天詩為上――『幸與鬆筠相近栽,不隨桃李一時開。杏園豈敢妨君去,未有花時且看來。』真是寫活了報春花的姿態,又道盡了報春花的氣節。」

看樣子可以打開話題了,立刻有人隨聲附和:「其實『覆闌纖弱綠條長,帶雪沖寒折嫩黃』的後兩句也是好的,『迎得春來非自足,百花千卉共芬芳』,不過氣節雖說得準,言語未免太直白了。」

「那卻不一定!」有人不贊同,「直白方顯古雅,和樂天詩不相上下。」

他們這樣煞有介事地議論詩文,讓冷千山等不由麵麵相覷:敢情太子是有心維護程亦風麼?

「既然諸位卿家詩性正高,不如我們就開始即席作詩好了。」竣熙道,「眾人一起評出三甲,可帽簪報春花以示榮耀,如何?」

程亦風早就「技癢」,而別的官員又是竣熙請來幫忙做戲的,豈有不贊成之理。冷千山等人則是一發肯定自己是被程亦風和太子合夥算計了,恨得牙癢癢。

「殿下!」公孫天成在這個時候開口了,「草民以為,既然要比賽作詩,光是簪花恐怕不能激起大家的鬥誌來,應該換個獎勵才好。」

「哦?」竣熙道,「先生以為換什麼好?」

公孫天成道:「草民鬥膽,不如誰奪魁,就想太子殿下提出一個心願,倘殿下能達成的,就準了,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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