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 30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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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玉旒雲果然按照約定來找石夢泉了。不過,武是沒練成――才沒過幾招,石夢泉就注意到她頻頻皺眉,劍招總也送不到位,想來是悅敏前夜那一掌留下的後遺症。石夢泉便不肯再繼續下去了,奪下玉旒雲的劍來:「別勉強了,傷得很厲害吧?」

玉旒雲仿佛輕鬆地一笑:「沒事。不過歇歇也好。」自揉了揉肩膀,邁步進屋去坐。

去年她送石夢泉的畫卷已然都掛到了牆上,那無名氏的《夢泉》、《問泉》、《探泉》、《叩泉》、《拜泉》、《聽泉》、《憶泉》七首絕句懸掛在堂屋正中,玉旒雲走到跟前端詳端詳,為自己的眼光很是得意,又問:「另一幅長卷你可收著麼?」

石夢泉知她指的是《萬裡山河圖》,點頭道:「在書房裡。你要看麼?」

玉旒雲笑著搖搖頭:「不用。」她指著自己的腦袋:「早都裝在這裡了,一刻也不曾忘記過。」

莫非她又在計劃下一次出兵?石夢泉想,可大青河之戰才結束不久啊!其實相比那幅《萬裡山河圖》,他更喜歡這無名氏的畫卷,不過玉旒雲的心思是永遠不會停在普通的石蘭之上的。

「我一直在想,趙王拉攏我們是什麼原因。」玉旒雲道,「對於他來說,把咱們除掉可能更容易些――說到領兵,他自己已身經百戰,悅敏也是年輕一輩貴胄子弟中數一數二的猛將,他不缺人替他打仗。說到架空皇上,那就更加用不著拉攏咱們了。他現在卻連自己的女兒也搭了進來,這……」

「我卻不這麼看。」石夢泉道,「你雖然不能說是隻手遮天權傾朝野,但是皇上登基以來,我大樾的軍隊橫掃北方,而落雁穀之後,天下有誰不知道你驚雷大將軍的名號?趙王也許不缺人替他打仗,但是卻缺少一個像你這樣能叫人聞風喪膽。所以,他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將你籠絡過去。」

「那麼你呢?」玉旒雲笑問。

「我?」石夢泉不知她用意,愣了愣,道,「我是你是屬下,大概算是順帶的吧。」

「你這家夥!」玉旒雲放下茶杯,又輕輕活動了一下受傷的肩膀,「這樣來說吧……趙王為什麼拉攏我,我猜過個中原因,也跟你分析的差不多。不過,我怕高估了自己,覺得應該聽聽第二個人的意見。至於他為什麼拉攏你――」她深深地看了摯友一眼:「你不要妄自菲薄,你並不是我的附屬。在戰場上報出名號來嚇人,也許是我的名字更可怕些。然而與士卒們親如手足,讓他們心甘情願地拚上性命,你的號召力可比我大得多了。羅滿、趙酋,他們每一個都隨時會為你去死吧?」

兩人沒有嫌隙,才能說這樣的話。若換在旁人,早就有「結黨營私」「功高震主」「圖謀不軌」的意味了。

石夢泉道:「大人你要考慮全局戰略,自然和士卒們疏遠些。我是平民出身,跟他們也就比較親近。」

玉旒雲笑道:「正是,所以趙王才需要我們兩個……」她頓了頓,又道:「其實關趙王什麼事,你知道我在想什麼?攻下這萬裡山河……嗬嗬,大約也正是需要我們兩個人吧?」

石夢泉沒作聲。是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半晌,才道:「劉子飛和呂異接手了我們的人馬,我恐怕他們會暗中做點什麼小動作,所以將將士名錄和所有輜重細軟都登記在冊。瑞津那邊叫羅滿盯著,有事就立刻匯報。」

玉旒雲點頭:「隻有你才能想得這麼周到,又辦得如此妥當。恐怕換了我,要怨聲載道呢……對了,顧長風這人,不知用什麼法子能收服?我這次在南方用了些非常手段,恐怕和他結怨更深了。」

石夢泉知她指征民夫民船之事。這何止是非常手段呢?簡直不盡人情了。換成是他,一定不會這樣做。然而這也正是他所不具的魄力吧?

「顧侍郎這個人……」沉吟著,斟酌字句,「其實也不是單和你結怨,他在朝中的敵人也夠多的。」

「嗬,」玉旒雲笑道,「那倒是同我很像啊。一定要找個機會和他把話說開了……不過也許不應是現在。有的時候,朝中有兩個樹敵如林的人,就可以彼此分擔一些仇家,倒不失為一件好事。」

石夢泉也笑:「但這兩個人若彼此為敵,卻不知是怎樣的情形?」

玉旒雲道:「豈不知一個巴掌是拍不響的麼?我可不與顧長風為敵,他若要和我作對,大約也做不起來吧?隻不過,有些時候這迂腐的書呆子礙手礙腳的,我沒耐心,就得勞煩你幫我對付。」

說起「迂腐的書呆子」,他們的道路上又何止顧長風一個?程亦風,第一次讓他們勝得不徹底,第二次讓他們敗得很難看。下次再交手不知是什麼時候?那又會是怎樣的情形呢?

兩人便坐著喝茶聊天,等著趙王府的人上門。長久以來,難得有這樣的清閒,如此東一句西一句的,簡直像回到了小的時候。

可沒多久,石夢泉注意到玉旒雲的話少了,回臉看看她,隻見麵色蒼白,牙關緊咬,手按著傷處直打顫。

他不禁變色道:「還說沒事!你都疼成這樣了!可不能再逞強,大夫都是現成的,那個林大夫的醫術很高明,我這就叫他來。」

「等等!」玉旒雲忙拽住他,動作大了,自己疼得直吸氣,「我是什麼人,能叫他隨便看的麼?」

石夢泉一愕,才反應過來,直罵自己該死:怎麼偏偏這時候倒忘記她是個女子呢?

可偏偏這時,林樞冷淡而沒有一絲起伏的聲音傳了過來「什麼叫隨便看?」這麵無表情的大夫已經如幽靈般出現在了門前。

他道:「在我們大夫看來,人隻有『死人』和『活人』兩種。而活人又分『有救』和『沒救』。什麼男女老幼,無非就是這人的一些個特征罷了,在我們看來,跟頭疼與否,咳嗽與否沒什麼區別。」

玉旒雲早在瑞津就領教了這大夫的臭脾氣,當時有求於他,不得不忍氣吞聲,如今他治好了石夢泉,該當感謝,也沒有和人發脾氣的道理,因道:「林大夫,你醫好夢泉,我早想當麵謝你。在瑞津我曾許諾奏請皇上封你百草門為天下第一醫館。這承諾我一定遵守。此外你還有什麼要求麼?」

林樞聽若不聞,徑直走上了前來,手一伸就搭在玉旒雲受傷的肩膀上,痛得玉旒雲倒吸一口涼氣。石夢泉也驚道:「大夫!」

林樞卻不理會,手掌扌莫索著轉了幾個角度。玉旒雲既疼且怒,卻絲毫也掙不開,額上滲出冷汗來,怒喝道:「你乾什麼?」

石夢泉也拉抓林樞的腕子。然而這大夫用另一隻手輕輕一撥,擋住了石夢泉,接著道:「那下手之人當時是這樣打下來的吧?」

玉、石二人俱是一怔。林樞又把手在玉旒雲肩頭輕輕按了一下,道:「咦,出手的是什麼人?這鐵砂寒冰掌的功夫中原地方也少有能使得這麼好的。此人功力少說也有十年,不過修煉以外功為重,內功就稍欠火候……恩,若是內功也有十年的修為,你這肩膀早就碎了。」他鬆開了手。

玉旒雲抱著肩膀,因為疼得厲害,所以呼吸很淺,說話也急:「那就算我運氣好,那人的運氣差。他今天敢在我身上留下一個指印,我總要叫他全家掉了腦袋。」

林樞似乎是冷笑了一聲,又似乎一直保持著那白紙一般的表情:「我不管誰要全家掉了腦袋,我隻看這肩膀是有救還是沒救――大人是現在讓在下醫治呢,還是打算拖著找旁人醫治,等你三十歲之後,再也抬不起肩膀來?」

玉旒雲愣了愣,幾乎脫口一句「危言聳聽」,但轉念一想,這不是負氣的時候,因道:「真有那麼嚴重?你能治得好?」

林樞道:「在下方才已說了,活人隻分兩種――『有救』和『沒救』。大人的這個傷宜早治不宜拖延,現在已經耽擱了一個晚上,將軍就從『有救』這邊朝『沒救』靠近了些。究竟是何結果,還看大人自己。牛不喝水不能強摁頭,人不想活命,我們做大夫也沒那閒功夫非要救他們。」

說話就是這麼叫人討厭!然而玉旒雲見識過了他的醫術,也就容他恃才放曠。「好,你就來治治看!」

石夢泉聽言,便要回避。可林樞叫住了他:「石將軍,麻煩你點一盞燈來。」

當時天光大白,十分明亮,石夢泉委實不知其用意,但還是照辦。卻見林樞取出隨身的一個布包,內有數十支銀針,針尾雕成梅花形,還不及手指的十分之一粗細,而針頭恍如蚊須,不仔細看根本就瞧不見。林樞抽出一根針來,湊到燈火上一燒,便在玉旒雲的肩頭隔衣服就紮了下去。

石夢泉見多了針灸療傷的,可從未見過隔著衣服施針,雖然男女授受不親,但看病畢竟是性命悠關的大事,不禁擔憂道:「林大夫,這樣……行麼?」

林樞道:「怎麼?你以為不除下衣服我就找不到穴道了麼?方才不除衣服,不也一樣找到傷處?」說時,又幾針紮了下去。

石夢泉乾著急卻無擺布,隻好盯著玉旒雲看,見她麵上的表情先十分緊張,後來竟也漸漸舒緩了起來,大約林樞沒有下錯針。

「大人感覺如何?」林樞問。

「好像沒有知覺了。」玉旒雲道,「不過也不痛。」

林樞點點頭:「我要給大人連續施針三日,再用一些活血化瘀的藥應該就無大礙。不過,這鐵砂寒冰掌很是陰寒,在下看這出手之人是一時情急之下誤傷了將軍,乃是一擊即收,故爾寒氣並未深入將軍體內。但為防萬一,在下還是給大人開些固本培元之藥,免得留下後遺之症。」

玉旒雲輕輕「恩」了一聲表示同意。石夢泉就叫下人伺候上文房四寶來,讓林樞開方子。

看他筆走龍蛇,寫得飛快,好像千百種藥方早就存在心中,連想也不用想似的,玉旒雲不禁好奇道:「林大夫,你究竟是如何不用看傷就知道那人是怎樣打中了我,又是用什麼武功打傷了我呢?」

林樞道:「這有何奇?何處筋骨血脈受了損,何處就陰陽失衡,五行不調,是為炎症。炎症之處比他處要熱些,常人要觸著肌膚放才覺察出,而大夫見的病人多了,隔著衣服也能找著發熱之處。在下隻將手比上了將軍的傷,就知道出手之人是從哪個角度打傷將軍。而將軍之傷雖發熱,又帶陰寒,必然是被陰毒功夫所傷。陰毒功夫有許多種,但個個不同,其中的差別……大人不習醫術,自然不知,也不需要知道。」

這就是嘲笑自己孤陋寡聞?玉旒雲懶得同他計較。「百草門……」她喃喃道,「你們的醫術果然高明。不過我先前並沒有聽說過。請問尊派是在我大樾境內麼?」

「不是。」林樞道,「過去不是,是在鄭國境內。不過慶瀾元年大人得了湛州,百草門就劃到樾境了。」

「原來是這樣。」玉旒雲道,「那你怎麼不留在湛州到了瑞津來?」

林樞停下了筆:「怎麼?大人查問起我的底細來了?我聽說楚國有不少武林人士組織了義師來和將軍作對。莫非將軍認為我們鄭國也有這麼一批匹夫麼?」

玉旒雲一愕,笑道:「我倒不是那個意思,不過是想,你的醫術如此高明,如果湛州沒有什麼值得你留念的,不妨留在我身邊做個醫官。我想我跟皇上開口,一個五品官總能給你求了來,不知你的意思如何?」

林樞掭了掭筆,繼續寫他的藥方:「都說江湖和朝廷是兩個不相乾的世界,不過看古今豪俠傳奇,總脫不了『任俠仗義』『邊塞立功』『受賞封侯』這個套路。可見江湖若不歸了朝廷,終究是旁門左道。大人給在下這個機會,我豈有不樂意的道理?」

玉旒雲先還以為江湖中人都帶了文士的酸腐之氣,尤其這林樞恃才傲物,恐怕會一口拒絕,未料這樣就答應了下來,反倒使她覺得有些懷疑。待林樞來給她拔針之時,她就盯著這眉心有著朱砂胎記的年輕大夫,冷冷道:「你們鄭國有沒有武林義師我是不知道。不過,楚國的武林義師我能對付,其他各國的烏合之眾也奈何不得我。誰不怕死想來試試的,就盡管來好了!」

林樞還是那樣,冷冷淡淡,似乎根本就沒聽見,收了針,下去了。

快中午的時候,終於有家人來報:「趙王府差人來請將軍過去,說是要商量成親的事。」

石夢泉依然不習慣自己扮演的角色,麵色顯得有些尷尬。

玉旒雲肩傷不再疼痛,就又有了打趣他的心情:「找你就說『商議成親』,找我卻不知用的什麼理由?」然而不待石夢泉抗議,她又正色道:「好吧,昨天的全都是誘敵之計,戰鬥這時才真正開始,小心應付了!」

二人就一同來到趙王府。愉郡主早就在門口翹首盼望了,見到石夢泉立刻就笑著迎了上來,然而看到「不請自來」的玉旒雲,難免就有些不快:「你怎麼也來啦?」

她話音才落,便見悅敏也從門內走了出來:「玉大人,小王正要親自去請你過府來賞玩一隻古鼎,你竟已到了,實在巧得很。」

「大哥,什麼古鼎?」愉郡主聽得莫名其妙。

玉旒雲對這姑娘的厭惡可謂與日俱增,得到個機會就想刺她兩句,因嗬嗬笑道:「永澤公昨夜就和我約好了,難道我玉某人有那麼大的架子,還需要人專程再請一次麼?古鼎在哪裡?我可等不及了。」

悅敏道:「自古隻有英雄才可逐鹿問鼎。應該是小王的寶鼎等不急要見玉大人才對。玉大人請――石兄弟,你也先別急著和我妹妹卿卿我我,先來看看這寶鼎吧。」

石夢泉求之不得。愉郡主卻不樂意:「什麼寶鼎?聽也沒聽說過。我也要看。」

悅敏一板臉:「說了英雄才可逐鹿問鼎。男人的事,你姑娘家別摻和!」

「什麼嘛!」愉郡主氣得直跺腳,等他們都走遠了,才反應過來,嚷嚷道:「玉旒雲不也是女的?可惡!」

玉旒雲、石夢全由悅敏領著朝趙王爺的練武房走。一進門,就看見上方供著一柄罕見的四尺長刀,當年趙王就是靠著這柄刀,陪□□皇帝打天下。大樾建國之後,太宗皇帝贈了他另外一柄刀,於是這一柄就供奉了起來。

悅敏請玉、石二人走到了刀跟前,在案上輕輕一撳,後麵的牆上就顯出一扇暗門來。「兩位請――」

玉、石二人互望一眼:諒他也不敢用什麼下三濫的伎倆暗算咱們!於是,跨了進去。

那後麵另有一番天地。正對麵的牆上乃是一幅「馳騁天下」的條幅。玉、石二人對書法都沒有研究,若換了程亦風來看,這字的間架結構大大的有問題,並不是書法上作。然而,四個字寫得狂放灑脫,好像真的已經橫掃天下了。再看旁邊落款,乃是樾□□皇帝。房間的左右兩邊,一邊是書架,一邊是兵器架,正和著『文韜武略』之意。而房間正中果真有一樽青銅寶鼎,趙王就立在鼎邊,微微而笑。

石夢泉躬身行禮。玉旒雲卻站著不動:「王爺果真是請我來問鼎的麼?」

趙王負著手:「玉爵爺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玉旒雲冷笑:「我是什麼意思,王爺豈會不知?閣下是想繼續守著這個青銅鼎跟我玉某人裝腔作勢打啞謎,還是真正到神州寶鼎之上去一試身手,就請立刻說明了吧,省得白費時間。」

趙王依舊負著手不說話,盯著玉旒雲上下打量。

玉旒雲輕哼了一聲:「夢泉,我們走。」說著,便欲轉身。

「玉爵爺留步!」 趙王追了上來,嗬嗬而笑,「年輕人就是性急,不過夠爽快,老夫欣賞得緊!」

玉旒雲當然也未打算真走,眯著眼睛看這身經百戰的開國元勛有何下文。

趙王道:「本王的打算,玉爵爺早也猜到了。不知玉爵爺今日來到,給本王一個怎樣的答復?」

玉旒雲道:「我人既然到了這裡,難道這答復還不清楚麼?」

趙王道:「本王老了,心思沒有你們年輕人轉得那麼快。有些話不聽人明白的說出來,總不能確定自己猜的對不對。」

玉旒雲道:「王爺猜的是何者?您昨日不是還教訓我要『不二過』麼?你暗示說我玉某人功到震主,遭皇上猜忌,叫我另投明君。如果玉某人連這些隱意也揣測不出,那就枉費王爺欣賞我一場。我要是光猜出來了,卻不照著來想、來做,那也枉費王爺您欣賞我一場了。」

說來說去,她就是不直接說造反。石夢泉知道,這是在等趙王先發話,將來追究起來,玉旒雲才不會被反咬一口。

趙王卻是條老狐狸,笑了笑,道:「玉爵爺說話真是把我這老頭子繞糊塗了。敏兒,你來給玉爵爺,石兄弟上茶,大家坐下來慢慢說。」

悅敏應聲「是」,居然當真到一邊給玉、石二人斟了茶來。玉旒雲道:「這可不敢當。王爺是太宗皇帝遺詔『兄終弟及』的皇位繼承人,永澤公便是皇儲太子,可不折煞我了?」

石夢泉一驚:她怎麼把這秘密給說出來了?

趙王和悅敏的麵色也為之一變。

趙王道:「玉爵爺,這可不能胡亂說。要掉腦袋的。」

玉旒雲哈哈大笑:「王爺,都說不要拐彎抹角裝腔作勢了,您何苦還費這功夫?我就不信容貴妃沒有把遺詔的事都告訴您和永澤公。」

趙王的臉一沉,石夢泉明顯地感覺到了殺意,立刻往玉旒雲身邊又護緊了一步。

玉旒雲道:「王爺請放心。這遺詔的事,並不是我玉某人編出來陷害王爺的,是確有其事。乃是萬歲爺親口跟我說的。」

趙王皺起了眉頭,掩飾不住有詫異之色,陳年舊事一幕幕浮上心頭:樾□□皇帝駕崩之時天下未定,他是死在南征的途中。而趙王自己猶在西方征戰,一聽到父親的死訊立刻就趕到了南方前線,隻聽到母親殉葬的噩耗,而哥哥已經登基為帝。個中內情他懷疑過太多次了,可一直也沒有證據。但是王位是他的,本就是他的,或者應該是他的,按照□□對他的喜愛,或者按照他的實力,無論如何,王位是他的。今日玉旒雲帶來的話……他依然狐疑地看著這年輕人。

「這些陳年的恩怨結下之時,我玉某人還未出生呢!」玉旒雲道,「我上哪裡去找這些掌故來編造故事騙人?再說,編造這樣的故事,對我又有什麼好處?這確實是萬歲爺親口所說。太宗皇帝當年做了虧心事,一世不得安寧,將這秘密告訴了仁宗皇帝,仁宗皇帝又告訴了當今聖上――若這也是編的,編造這樣的故事對他們又有什麼好處?」

趙王按了按太陽穴:「你既然被皇上猜忌,他又怎麼會跟你說這樣隻有天子才代代相傳的秘密?」

玉旒雲輕輕一笑:「王爺隻會說玉某人功高震主,惹皇上猜疑,但是您是開國功臣,三朝元老,您的戰功豈不比玉某人這毛頭小子高得多麼?皇上要猜忌,也是先輪到王爺吧?」

「你――」趙王抬手,幾欲怒而拍案,但終於還是忍住了。

玉旒雲道:「我不怕告訴王爺,其實我這領侍衛內大臣的官職不是皇上今天才想出來的,前天夜裡他就發了秘旨叫我和夢泉進宮護駕了。是你們的容貴妃露了馬腳,叫皇上發現了,他知道王爺要造反,嚇得魂也丟了半條。哪裡還顧得上猜忌我?他將這皇貴妃殉葬、太宗立兄終弟繼詔書的事都同我講了,求我快想辦法救他。」

此話一出,趙王和悅敏都顏色大變,連石夢泉也驚詫地望著玉旒雲:他怎將慶瀾帝的計劃都合盤托出?

悅敏一步逼到玉旒雲的跟前:「那你今天來究竟是為了什麼?」

看他雙臂微振,蓄勢待發,玉旒雲已經吃過一回虧,這次老早就做好了閃避的準備。而石夢泉也緊緊護衛,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敏兒,退後!」畢竟薑還是老的辣。趙王喝止了兒子,飲了口茶,手指仿佛漫不經心地繞密室的牆壁指了一圈,仿佛暗示著後麵還埋伏有高手。繼而緩緩道:「玉爵爺進了本王的秘室,可以好端端地走出去,也可以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她是為何而來,你讓人家慢慢說。」

「可是……」悅敏攥進了拳頭,很有些不甘。

玉旒雲也呷了口茶,示意石夢泉不必如此緊張,自己慢條斯理道:「我為何而來,豈不顯而易見?皇上聽說王爺要反他,這才求我相救,若王爺不反他,隨便大臣們吹吹風,造造謠,他就能把我禁足一個月。我本來已功高震主,若是幫他除掉了王爺,那我的功勞豈不是更大了?他對我的疑心豈不也更大了?那下一個被除掉的,不就是我麼?王爺教訓我要『不二過』,我看最好是第一次錯誤也不要犯。咱們這些人,無論在戰場還是在朝堂,都一樣,一個錯誤就可能丟了腦袋,哪裡還有『二過』的機會?」

這裡的暗示似乎是相當明顯了。趙王端著杯子,凝視著玉旒雲瓷白的臉,似乎這種後生小輩任何的謊言破綻都逃不出他的法眼去。玉旒雲隻是靜靜地回望著他,絲毫也不閃避那刺人的目光。半晌,趙王哈哈大笑起來:「我就說玉爵爺你是個人才,果然不錯。這茶可是西瑤的好茶,現在還要通過楚國才能運過來。他日玉爵爺拿下楚國,這茶葉就不希奇了。趁現在物以稀為貴,本王還可獻獻寶――請――」

這話表態也十分明白:你助我登上皇位,我就全力支持你攻打楚國。

玉旒雲一牽嘴角,笑了,也端著茶杯:「王爺請――」

兩人同飲,罷了,相視,又哈哈大笑起來――古人講求歃血為盟,其實不過是相互利用,既如此,也不拘於形式了。

石夢泉到這時也約略猜出,玉旒雲這是故意將事情說出來,才使得趙王更加信任他們。雖然這樣風險極大,但對付趙王這樣的老狐狸,恐怕不冒點兒險還不行。

「等等!」悅敏冷冷地插話,「玉大人如果是誠心和我父王聯手,為何昨夜要設局陷害博西勒?」

「她?」玉旒雲不緊不慢,「首先,我是要給她一個警告――她在皇宮裡怎麼興風作浪都可以,要去打我姐姐的主意,我總有辦法讓她死得很難看。」分明充滿了怨毒,但她的語氣卻平靜得如同茶水。「其次,我也是給王爺和永澤公提個醒兒――或者不如說,是給我自己留條後路。今日我跟王爺聯手,可以說是王爺一步一步逼我到這條路上來的,也可以說是我自己選的。這朝廷中,如今皇上是皇上,王爺是王爺,隻我玉某人才是一股中間力量。這柄槓杆要偏向哪頭,取決於我玉某人朝哪頭站。我演了這出生擒容貴妃的戲,就是想讓王爺知道――我可以同您聯手,也完全可以不同您聯手。如今既決定要合作,請記著,倘若您在我背後捅刀子,我不會坐在那兒乖乖地挨。」

趙王眯縫著眼睛:「還有第三麼?」

玉旒雲道:「當然有。我就是想要找個法子把這遺詔的事傳出去。容貴妃如果去張揚此事,對王爺是有利無害的吧?這個,就算是我向王爺表示我合作之誠意的第一份禮。」

這一招……石夢泉不禁暗暗為玉旒雲捏了把汗:未免也太險了!

「哦……」趙王愕了愕,既而嗬嗬笑了起來,「玉爵爺不僅在戰場上是個人才,在官場上也很有謀略嘛,將來的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玉旒雲也笑:「承蒙王爺誇獎。玉某人後生晚輩,卻在您這兒班門弄斧,叫您笑話了。」

趙王道:「哪裡,哪裡,所謂後生可畏,本王老了,將來的天下都是你們年輕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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