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第 70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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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旒雲道:「我如何不想?操練之時也盡量教導。但是士兵來自天南地北,各地兵營裡訓練的條例也不盡相同。有時招募緊急,更來不及訓練。這些人上了戰場,自然容易喪命。」

郭罡道:「不錯。大人是不是覺得自己和石將軍訓練的親兵是現在軍隊中的佼佼者?還有不少普通的士卒經過大人的訓練再被提拔已經可以勝任指揮之職?」

「當然是我自己訓練的人知道我的要求。」玉旒雲道,「下達命令時,他們就不會胡亂執行。收編過來的部隊,大打折扣。」

郭罡扳著手指頭:「訓練過的士兵上戰場不容易死,在軍隊中容易晉升,晉升了之後俸祿增加,將來還可以封妻蔭子――對於一個在鄉下種田可能一輩子也出不了頭的年輕人來說,這筆買賣可真不錯呢!」他笑看著玉旒雲:「大人有沒有想過統一全國的新兵操練製度,將接受訓練並參軍的好處向各地的百姓宣傳,鼓勵十六歲以上的男子都報名參訓,以此為自己組建一支強大的後備軍隊?」

玉旒雲其實聽到他之前的分析,已經隱隱知道他要建議什麼,心中早就一點點沸騰起來,感覺這個想法實在妙不可言:「正該如此。凡參加了訓練又年滿十八歲的,就可以候命出征,立了功的可以晉升為將領,若不想繼續留在軍中的,到二十五歲自然回家去――這可比麵朝黃土背朝天好得多了。而且全國男子隻有十六到二十五歲的被抽調在軍中,其他的青壯年都繼續務農,也不耽誤生產。這計策真是再好不過了!」

郭罡道:「不僅如此,依我看十六歲才應征實在太晚了。應該先在先在各地設立武備學塾,專收蒙童入學,既讀書識字,又練武強身,將來他們願意入營受訓的,比旁人起點高,可以研習兵法,栽培了做將領。而不願意當兵的,讀了四書五經,也可以出來考功名――不管他應考之時是何人主判,最後序為何人門生,論起開蒙之師,究竟是武備學塾,那也就是玉大人你的門生。遍布中央地方,幾個永澤公也難以指示他們對大人不利。」

果然!玉旒雲興奮不已,經郭罡一潤飾,這點子愈加好了。可郭罡還沒說完:「而凡是當過兵的,退伍之後如果能活到五十歲,朝廷負責養老,若活不過,到了年限時,朝廷負責養他的孤兒寡婦――旨在表彰他們對朝廷、對國家的貢獻,也鼓勵其他人繼續出來為國效力――若有如此製度,大人還怕沒人願意出來當兵麼?隻怕打破了頭,踩壞了門檻兒,大人的征兵官兒來不及挑選吧!」

「好極了!」玉旒雲興奮地搓了搓手,「我這就回去跟夢泉商量商量,叫兵部把這事辦起來。」

郭罡點頭微笑:「石將軍在練兵方麵的確很有經驗,各地兵營的訓練章程非得由他來撰寫不可。至於其他雜七雜八的事情,我替大人草擬了些意見,大人不棄,可以拿回去參考,有什麼疑惑不明的,我隨時都在這裡等著,幫大人解答。」說著,從那棋枰下抽出一封手劄來,交給了玉旒雲。

他倒是早有準備!玉旒雲想。不過,郭罡什麼時候不是「早有準備」呢?瞥了一眼那手劄,洋洋灑灑總也有萬言――在江陽時已經領教過一次郭罡手書的建議,長,但是沒有一句廢話。這篇東西怕不是一時半刻能讀完的。多半要回去挑燈夜戰,然後還得過來請教他疑難問題。

好在把這幫楚國的匹夫關在大牢裡,時不時拿翼王做個掩護就可以混進來了。想到翼王,她把手劄藏了起來――也是時候回去找這個草包了,否則一旦露陷就麻煩了。便隨便向郭罡擺了擺手:「你繼續享你得到福吧,我有事自會再找你!」

還是花了不少功夫才把翼王甩了。一回到府邸,立刻屏退了下人,獨自在書房裡看郭罡的手劄。她且看且記錄,而且是越看越興奮,有好幾次忍不住拍案叫好。不知不覺都到了黃昏時分,連午飯都還沒記得吃。忽然聽到管家在外麵敲門通報,她還老大不高興:「乾什麼,不是叫你們不要來打擾我麼?」

管家道:「是……不過,石將軍來了。」

啊,是他!玉旒雲現在就像是一個得了新奇寶貝的小孩子,等不及要和好朋友分享,即叫道:「快請進來。」

管家應聲而去,不多時石夢泉就推門而入。玉旒雲叫人「看茶」,才也發覺自己餓極了,因道:「什麼時辰了?你留下來吃晚飯吧。」

其實離吃晚飯的時間還早。管家聽到要留客,自然要特別準備,因說要廚房拿了單子來叫玉旒雲過目。玉旒雲很是不耐煩:「哪裡這麼麻煩?等你們弄好了,我也要前心貼了後脊梁――隨便什麼都好。有什麼現成的點心,先給我上一點來。」

管家便不敢多羅嗦,垂首退了下去。石夢泉皺了皺眉頭,笑道:「你怎麼了?一天不見就成了餓死鬼?」

玉旒雲笑道:「有一件大事,我廢寢忘食呢。要不是你突然來了打了個岔兒,恐怕我真是餓死也不知道。」

石夢泉自然要問:「是什麼大事?」

玉旒雲把自己所抄的筆記遞了過去,同時順手將郭罡的手劄塞到了一堆書的下麵。石夢泉略略讀了一回,沒頭沒腦:「大人,這究竟是什麼?」

玉旒雲不答先問:「你昨天去軍中,情形如何?」

「倒也沒有什麼特別。」石夢泉道,「士卒們都很關心萬歲爺什麼時候來犒賞,早早辦完了這堂麵上的事,大家就好回鄉了。」

「可不!」玉旒雲道,「我考量的也是這事。不過在萬歲爺犒賞將士之前,我想把兵部的一些舊製改革一下――如今軍中廿五歲以上的,如果將來不想再回到軍隊,就讓他們回鄉去,務農也好,經商也好,若願意到地方衙門謀個差事的,就由兵部出一封推薦書。無論他們做什麼,為了表彰他們在軍中的表現,等他們到了五十歲之後,朝廷就依照他們原在軍中的月例發給養老金,如果他們不幸早亡,到了那年限,這養老金照發,隻是發給他們的妻子――你看這主意如何?」

石夢泉不知她如何「憑空」想出這點子來,愣了愣,思考了片刻才道:「這對老兵來說,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隻是朝廷哪裡來這麼大一筆閒錢來做養老金?」

玉旒雲道:「這筆帳我已算好了,你看――」便指著筆記上的一大片數字。其實是方才看郭罡的描述自己多有不明,細細計算了一回才發覺了其中的奧妙,正在興頭上,十二萬分的樂意可講解給石夢泉聽――根據郭罡的計劃,現在朝廷發給普通士兵的月例是五錢銀子,隻要由軍方出麵向慶瀾帝求恩典加俸,不須多,月加五厘就好。隻是這五厘雖然加了,卻不實在地發出去,而是作為一項新的養老稅收入國庫。士兵們每人月交五厘,樾國的常備軍至少有三十萬,無論單個的士兵服役幾年,在任何時候,總有至少三十萬人在向國庫中交納養老稅。由本年起,第一批年滿二十五歲的士兵退伍,二十五年後,這些人及他們的寡妻――如果還健在在話,開始領取朝廷的養老金。而這時候,國庫中所存的養老稅金已經有四百五十萬兩,且將繼續以每年十八萬兩的速度增加,足夠支付退伍士兵的薪俸――而且,就平民百姓來說,五十歲已是高壽,其中能有多少人活到六十、七十歲?雖然寡妻可以代領薪俸,然而寡妻一旦改嫁,朝廷也將停發銀兩,所以,決不用擔心僧多粥少的問題。

石夢泉並不擅經營計算,半晌才有些明白了:「這就是讓朝廷幫士兵存了一筆養老銀子吧?」

「正是。」玉旒雲道,「所不同的是,一個退伍的老兵到五十歲的時候所領取並不是他當年交納給朝廷的那筆銀子,而是從現在正在服役人的月要包裡掏出來的。因為服役的人總是比活著的退伍的人多,所以銀子總是足夠。而且,加俸五厘銀子的事,皇上一定會贊成的。原先都是說多賞半年的俸祿,又是白花花的現銀掏出來賞人,戶部的人別提有多心疼了,現在不要他們掏現銀,不過是要他們把銀子從一個庫裡搬到另一個庫裡――不,其實是從一本帳冊上寫到另一本帳冊上,他們也該少給我些臉色看。」

石夢泉又有點兒糊塗了:「士兵們以為加了薪,其實也沒加著。戶部的人以為省了銀子,其實又花了――」

「現在沒加著,是加在了二十五年後。」玉旒雲道,「戶部的確花了銀子――與其留著銀子給翼王那幫無所事事就會浪費糧食的人揮霍,還不如取之於民用之於民――每年征收這麼多稅金,大部分還不都被王孫貴族拿來紙醉金迷了?」

「倒也不錯。」石夢泉道,「但是你這方案顯然是要拿戶部和王孫貴族開刀,恐怕阻力不小吧?」

玉旒雲看了看他,突然抓起桌上的毛筆朝他臉上畫了過去。石夢泉不防備,臉頰上立刻就多了條黑線。玉旒雲即笑道:「你別跑,我給你多畫幾條你就成老鼠了。這是大事,怎麼能畏首畏尾?還沒著手做呢,你就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石夢泉實在是覺得有些奇怪,這個時候玉旒雲怎麼還有心情開玩笑?甚至也不應該有精神來弄什麼舊製改革――趙王就在京中,悅敏把持議政處,一場大變亂不知什麼時候就會爆發。她應該全力應付這事才對啊!

玉旒雲看他的神情,也猜出他的心思了。丟下筆來,遞過一方帕子去,道:「我想過了,趙王這事,我們不能被他牽著鼻子走。就好像打仗的時候,我們一味揣測敵人心裡想的是什麼,就總是處於被動。越是不曉得對手是何打算時,我們越是應該做自己該做的事,不要被人亂了陣腳,壯大自己的勢力――如果敵人突然發難,我們總能對付。又或者我們自己的時機成熟了,先發製人也可以。」

她沒有完全按照郭罡的解釋來說,但是意思也差不多了。當此時,越是小心翼翼防備著趙王造反,越是容易犯個錯誤被他抓住小辮子――立刻讓老兵退伍還鄉,實際是以退為進啊!

石夢泉少參與朝廷鈎心鬥角,但是以行軍打仗來做比方對他來說是最明白不過的了。「既然大人這樣說,有什麼我能做的?」他問道,「要我在朝堂上跟戶部的人一分一厘地算賬,我恐怕沒那個本事。」

玉旒雲笑道:「算賬自然需要賬房先生了,勉強你來做,豈不是大材小用?我有更重要的任務要拜托你。」便指著筆記上關於各地設立武備學塾和軍營統一訓練製度的那些條,一一把郭罡的建議給說了。

聽了這些,石夢泉拊掌贊成:「這可真是太好了!每次出兵如果都是帶的親兵,自然知道他們有些什麼長處,又有什麼不足。但一遇到要調派地方駐軍支援,實力參差不齊,如果全國能夠統一,又常有京官去考核,我軍的戰鬥力自會大大提高。」

玉旒雲道:「顯然,所以才要你製定這個訓練章程。」

石夢泉道:「一定不辱使命――其實我覺得大人最高明的在這武備學塾上。少年人既能強身健體,又能讀書識字,將來到了軍中自然就是將才。現在許多十夫長、百夫長身手很好,又得軍心,可惜目不識丁。我有心提拔,但他們連個軍報也不會寫。就算有什麼經驗,也難以成書,推廣到其他軍營裡去。實在可惜。如果有了這個武備學塾……」

「那也得好幾年之後才見效果呢!」玉旒雲聽他對這計劃贊不絕口,知道實際是在稱贊郭罡。但是心裡還是很得意:總算她沒有白收這隻黃鼠狼在身邊。不知石夢泉將來知道了這一切都是郭罡的傑作,會有什麼反應呢?

兩人又接著把郭罡的其他建議也都商討了一回。真是越說越興奮,玉旒雲當時就鋪了紙準備寫條陳。不過下人把茶點拿了來。石夢泉怕她又「廢寢忘食」,搞壞了身體,就攔住了不讓寫。可依然拗不過玉旒雲,最後成了玉旒雲口述,他執筆,用了一個多時辰才把條陳寫完。

管家便來請晚飯了。兩人都心情大好,連帶的也就胃口大開――玉旒雲家的廚子都是既知道玉旒雲的喜好又了解石夢泉的喜好,專門挑了兩人愛吃的來做。而且這又是玉旒雲遠征回來頭一次在府中宴客,管家特為獻上了自釀的好酒,甘冽香淳,讓人喝下去說不出的暢快。不多時,各種佳餚一掃而盡。盥手漱口後,又上了香片來,座談消食。

而就在這個時候,外麵通報說,張至美夫婦求見。

玉旒雲都快要忘記這兩個人了。當日富安兵變,她要鄧川帶著這兩個人北去並且把他們看守起來,這兩人也就一直住在朱家壩。到了東征鄭國勝利,大軍回京時也沒想起他們來。估計是鄧川自己記起了這茬兒,就把夫婦二人「護送」回西京來,聽候玉旒雲的發落。

石夢泉便望了望玉旒雲:「大人,牟希來也算是西瑤的一個重要人物了,雖然現在被流放,但他日或許還有東山再起之時。我們要不要把這夫婦二人留在西京?」

玉旒雲也有這樣的打算,笑了笑,道:「請他們先進來再說。」念到自己還關押著楚國武林北義師的人,又想:我到底得養著多少浪費糧食的家夥?

不多時,看一盞燈籠穿過月門,下人已引著張至美夫婦到了。幾個月不見,他倆還是老樣子。張夫人落難之時依然有太師千金的架勢,而張至美在夫人身邊亦步亦趨,窩囊書生畏妻如虎,讓人一見之下不免發笑。夫妻來到跟前就同玉、石二人問好。

玉旒雲也跟他們寒暄,問問連月來的經歷――果然與她所料不差,張家夫婦一直住在朱家壩,並沒有遭遇任何的戰亂,隻是窮極無聊度日如年。兩人擔心牟希

來的境況,很想盡快去營救,但是又不敢貿然離開朱家壩生怕會卷入戰爭死於非命。於是就一直禁足在朱家壩的小院之中。直到羅滿和顧長風各自上任,東海三省一片新氣象,兩人才知道大戰勝利的消息。他們決心南歸,苦於全無盤纏,便求助於鄧川。鄧川知道玉旒雲要自己看管這對西瑤夫妻決不會是無端端,便推說軍中的銀兩他不好隨意動用,且張家夫妻畢竟是玉旒雲的客人,不跟玉旒雲當麵道別總於禮不合,就派人將他們送到了西京。

張至美是書生,張夫人也是死要麵子,於盤纏一節說得十分含蓄,但玉旒雲自然猜得著是怎麼一回事,更加曉得後麵有什麼他倆都不明白的緣故,就笑道:「戰事突然,玉某人也控製不了,耽誤了二位的行程,真是過意不去。二位南歸的一切花銷玉某人一力承擔,以示歉意。不知二位打算何時動身呢?還有,大概需要多少盤纏,我好跟賬房說一聲。」

張夫人道:「讓大人破費怎麼好意思。我夫妻二人到西京也有兩天了,事關父親大人的安危,不容耽擱。我們想三天之內就動身。不知從這裡到楚京涼城需要多少花費?」

「涼城?」石夢泉皺了皺眉頭。

「正是。」張至美道,「當初玉大人不是建議我夫妻二人去找公孫大哥麼?他足智多謀一定有辦法救出嶽父大人。所以我們決定先去涼城。不敢讓大人多破費,隻要能叫我夫妻二人到涼城就好了。」

我還提過這樣的建議?玉旒雲虛起眼睛,差點兒都忘了呢!公孫天成這老狐狸竟然能平安無事帶著西瑤的火炮和鑄造術從自己的眼皮地下溜走,實在是奇恥大辱。不過,倒要看看他還能逍遙到幾時――郭罡這隻黃鼠狼可比他狠毒得多了!

想到郭罡,她的心裡突然電光火石般地一閃:啊,有了!

「何必還要諸多麻煩?」她道,「從西京出發一直到西瑤的路費全由我包下來。我立刻就叫賬房支一千兩銀子給你們。你們要去見公孫先生,必然也就要拜見他的主公程亦風大人,不帶點見麵禮也是不行的。時間倉促,再要去買恐怕來不及,就從我這裡挑吧。」說時,指了指旁邊的博古架:「張夫人世家千金,眼光非同一般,隻要你看得上眼,覺得送禮不丟人的,就隻管拿去。」

張夫人一愣,怎會料到她有此提議?而玉旒雲還一再熱情相邀:「別客氣,我本是一介武夫,就不懂得欣賞這些玩意兒。況且我南征北戰也很少在家中。白白放在這裡真是暴殄天物。我聽說程亦風大人探花出身是個雅人,夫人拿去送給他,才正合適。」

張夫人看她不像是開玩笑,自己有些心動了,但還是推托再三,才勉強去挑選。而玉旒雲又說道:「程大人雖然是我的對手,但是人生能有一位旗鼓相當的對手也是一大樂事。我自己也想找一份禮物送給他。夢泉,你幫我招呼張公子、張夫人,我到書房去選一件禮物,再給程大人寫一封信,一會兒就來。」

石夢泉不知道她是何打算,隻有答應。監視著張夫人挑選古玩,又聽張至美說些無關痛癢的風花雪月之事。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光景,玉旒雲回來了,手裡拿著一隻錦盒,另有一封書信。

「久等,久等!」她向張至美夫婦道歉,「這封信裡有我向程大人的問候,以及對二位遭遇的說明。二位可以拆看,隨便交給程大人或者公孫先生都可以。」

「是。」張至美道了謝,接過來。

玉旒雲又打開了錦盒,裡麵有一隻黃玉雕成的獅子,本來並不是什麼希罕之物,但是張氏夫婦在樾軍中有些時日,知道獅子就是玉旒雲的象征,這樣一份禮物送給敵人既是問候又是示威。「請務必親自交到程亦風大人的手上。」玉旒雲道,「我期待著將來某日和他在戰場上一決勝負。」

「啊……這……」以張至美的書呆子脾氣本來想勸一句「有話好好說,何必兵戎相見」,但是被夫人擰了一把,隻得將話咽了回去。

張夫人接了錦盒,贊道:「果然是件珍寶。我夫妻二人一定不辱使命。」作勢又仔細端詳了一下那隻玉獅子。

玉旒雲微微笑著,並不說話。石夢泉的目光卻停在錦盒襯裡的那方淺黃色的絲帕上。本是一隻黃色的獅子,豈有放在如此相近的顏色上的?別人看來也許隻覺得配色不妥,但他卻認得這種淺黃色的薄絹正是玉旒雲在軍中傳遞機密文件所用。因為其質地輕盈很容易隱藏,而且書寫於其上墨跡並不會暈開,就算迫不得已要浸在水中,也不會使墨跡脫落。以前玉旒雲總是直接在薄絹上書寫命令,使傳令官或者用信鴿、鷂子傳到各方。而自從大青河之戰被人截獲了一份密信之後,她已經改用明礬書寫,非要浸了水才能顯出字跡來――她莫非是利用張至美夫婦給程亦風身邊的暗樁子傳信麼?

看著玉旒雲神秘莫測的笑容,他知道自己的猜測不假。兩人已經多次討論過這個問題:這位暗樁子自覺被公孫天成盯上,現在輕易不敢和外間聯絡,自上次冒死將那「肖家娘子樹下走」的消息傳到軍中,已經很久也沒有消息了。很可能是他和外界聯絡的接頭人統統被盯住,線路也統統被切斷,甚至有可能這位暗樁子也被公孫天成拔掉了。玉旒雲覺得要想辦法重新建立細作聯係的網絡,有心派新的接頭人去,並且設立新的接頭地點,但首先必須確定暗樁子依然還活著,並且把這消息傳遞給他,才能再論其他。利用張至美夫婦給程亦風送禮,的確是個很好的機會。

張氏夫婦又坐了一刻,玉旒雲叫管家來到賬房給他們支了一千兩銀子,且把張夫人挑定了兩件古玩包好,張夫人很識相,就起身告辭。

玉旒雲道:「我回京之後有很多雜物要處理,二位動身之後也許不能親自相送,就在這裡先祝你們一路順風,早日救出牟太師。」

「多謝大人。」張氏夫婦又客套了一番,終於離去。

石夢泉看著玉旒雲:「你不要他們做人質了,是要他們……」

玉旒雲笑了笑:「你也看出來了?不錯,我就是要他們去送信。這個用處大一些。至於西瑤人,隨便他們窩裡鬥去。」

石夢泉道:「那麼新的接頭人等等,我會盡快安排下去。」

玉旒雲點點頭:「不僅要安排接頭人,我還需要大量假扮商人的潛入楚國給我買東西。」

「買東西?」石夢泉不解。

「我那封信不僅僅是通知更換接頭人。」玉旒雲轉過臉來狡黠地一笑,「我要他們那邊部署竊取楚國戶部官票和寶鈔的印板,然後印製大量官方銀票,破壞程亦風的新政。」

「啊――」石夢泉委實沒有想到她有這計策,吃了一驚,「這……怎麼破壞?」

「你不記得了麼?我們初初攻下鄭國時,我想分銀兩給惠民藥局和各家善堂,」玉旒雲道,「後來並沒有這麼做,是被郭罡阻止了。他說幣多貨少會造成物價飛漲――他分析其中道理的時候你正好不在,沒有聽到。」因將郭罡那日所講的略略說了一番,語氣很是輕描淡寫,更加回避了盜取寶鈔印板其實是郭罡私下裡見她提出的一條毒計。

石夢泉聽了解釋才明白了過來:「原來如此,也虧你想得出來。」雖然心裡有點兒說不出的別扭,但是想到兵者乃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如果能令楚國混亂軟弱,將來出兵之時,自然少了許多傷亡。因此也就不再計較了。

玉旒雲笑道:「還不止是去楚國買東西呢――無論是設立武備學塾還是改革軍營訓練,或者是二十五年後退伍兵的養老薪俸,這些都是需要銀子的。我們隻要印一批楚國的戶部官票然後兌換了白銀偷運回樾國來。到時候楚國人所有的不過是一堆廢紙,我們這邊就是……哈哈!」她想著都覺得興奮,手也有些微微顫抖起來:真是老天助她!這一日之中,究竟做了幾件將來會驚天動地的大事?

當此開心之刻,還飲什麼香片?應該繼續喝酒。想著,就道:「來,夢泉,方才沒過癮,我們再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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