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第 73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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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畢竟――」

慶瀾帝沒說完,玉旒雲又道:「如果皇上真的想給臣一條退路,臣想向皇上求一麵免死金牌。」

慶瀾帝一愣:「免死金牌?什麼事這麼大?」

玉旒雲道:「臣替皇上做的是大事,當然就怕有個萬一。所以想向皇上求個免死金牌來。」說著,壓低了聲音:「其實臣早就想向皇上稟報了,臣猜測,趙王遲遲不動手,就是想找一個機會陷害臣,就像去年大青河之戰後逼皇上將臣軟禁一樣,掀起一場軒然大波,然後就可以散布謠言,動搖民心。所以臣想先向皇上求一麵免死金牌,有此傍身,不怕趙王玩什麼花樣。畢竟,明日一封內親王,臣進了議政處,就等於正式和趙王爺宣戰了。」

「啊……」慶瀾帝一拍腦袋,「果然!三皇叔如此狡猾,朕不知何時又會被他逼入死角。果然是先給愛卿一麵免死金牌比較妥當。」他從月要裡一扌莫,扯下枚赤金鑲紫玉的蟠龍佩來,道:「也不用勞師動眾打造一片金牌了,說不定還叫人發現了。這玉佩是太宗先皇在朕娶你姐姐過門時所賜,見了它就猶如見到太宗先皇,誰也不敢動你一分一毫,你拿去吧。」

「謝皇上!」玉旒雲雙手接過,同時跪倒謝恩。

「不必如此。」慶瀾帝扶她起來,「當年朕娶你姐姐時就發誓要照顧你們姐妹倆一生一世,如今竟要勞煩你來替朕操心,朕在你姐姐麵前如何交代得過去?朕自知是一個很沒有用的人,但隻要是朕能做的,你出個聲,朕一定做到。」

「皇上――」玉旒雲又要跪下。這次慶瀾帝托住了她的手肘:「夜了,你們快點出宮休息去吧。明日上諭一發,你可有的忙了呢!」

聽他這樣說,玉旒雲隻有點點頭,同石夢泉垂首肅立,恭送他上了肩輿,一路朝鳳藻宮而去。到太監們的腳步聲都聽不見了,兩人才直起身,舉步出宮。

石夢泉終於等到了機會。此時不問,更待何時?

「大人!」他快步追到了玉旒雲的身邊。

「這個給你。」玉旒雲一把將太宗皇帝的蟠龍佩塞到他手裡,「千萬不要弄丟了。」

石夢泉呆了呆:「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免死金牌。」玉旒雲道,「剛才我問皇上要的,你難道沒看見?放在你身邊,用處大一些。」

石夢泉愈發不明。

玉旒雲卻笑了笑,道:「明日起我就貴為內親王。我不信有誰敢害我的性命,更不信誰會有這個本事。我怕有些人動不了我就找你下手,所以你要把這免死金牌好好保存,說不定會有用。」

石夢泉攥著蟠龍佩,玉旒雲越是語氣輕鬆,他就越是心如刀割:「大人,到底出了什麼事?你為什麼會突然答應嫁給翼王爺?」

玉旒雲聳聳肩:「你不是也和愉郡主定了親麼?如果我沒有記錯,前些天從鳳藻宮裡出來的時候,你也跟我說做內親王是個不錯的選擇呢。」

石夢泉急了:「大人,那天我說的是句玩笑話。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大人如果是為了要內親王的位子,為了要進議政處,為了阻止趙王爺而假意答應翼王爺的求婚,屬下毫無異議。因為屬下知道,大人做事很有分數,一定會留好退路。但是這些日子以來,無論在政事上如何碰壁,大人都不願意走內親王這一條路,可見大人想不出脫身之法。今天竟突然答應這婚事,屬下想,大人一定是遇到了緊急之事,逼不得已――屬下願為大人分憂。」

「你不要亂想……」玉旒雲想一笑了之。可是,石夢泉猛地抓住她的肩膀,直直地盯著她的雙眼,仿佛想一直看到她心裡去。「大人可記得,在匯昌的地窖之中,我和大人說過,人要彼此信任,就不能互有隱瞞。」他聲音顫抖,「我現在很害怕,我怕會又像靖楊時那樣,我……」

玉旒雲咬著嘴唇:靖楊!從靖楊到匯昌的那一段路,幾乎就是她人生最痛苦的一程。她何嘗不怕那一段再次重演?隻是回想起來,自匯昌之後,她又有多少事沒有向石夢泉坦白?倘若不是為了去見郭罡,也不會被翼王脅迫……但這些事可以說麼?說出來又能改變什麼?

煩亂時,石夢泉又道:「我知道大人做很多事都有自己的考量,不便說給我知道。我也不該強問。可是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大人隻身犯險。」

「也算不得什麼險。」玉旒雲道,「你不要問了,知道了對你也沒什麼好處。」

她這樣說,等於是承認自己有苦衷。石夢泉如何肯罷休,左右看看無人,低聲道:「大人,是不是趙王爺他……他威脅過你?」

玉旒雲皺了皺眉頭:「你……怎麼這樣問?」

石夢泉深吸了一口氣,有些事藏在心裡會把人逼瘋。他自己是如此,所以他想,玉旒雲背著個包袱必然也是如此。多一個人分擔反而好。於是道:「趙王爺今天找過我。他和我說了……一些事。」

玉旒雲的神色立刻一變:「什麼事?」

關於慶瀾帝的那些謊話自然不必說了,石夢泉想,因道:「趙王爺告訴我,大人你和皇後娘娘本是楚國公主,當年……」

他還一句話還沒說完,玉旒雲已經猛地發力掙開了他的掌握,連連退開了幾步,滿麵寒霜道:「什麼楚國公主?我才不是楚國公主!我才不是楚國人!」

她如此反應,可見趙王所言非虛。石夢泉怕她一時激動,被人見到,急忙想要拉住她。可玉旒雲卻閃開了,一行退,一行恨恨道:「我不是楚國人。楚國都是我的仇人!都是我的仇人!」她隻顧著激憤,未留心已經到了粹華門口,一腳踏在了門檻上,就朝後摔了下去。

石夢泉叫了聲「當心」,但已經來不及,隻有飛身撲上將她抱住,一齊摔在了地上――粹華門外不遠就是浣衣局,成日介洗濯晾曬,鋪地的青磚一向都是濕漉漉的。玉旒雲依然激動地掙紮,可是青磚滑溜,越急越站不起來,終於被石夢泉緊緊地壓到牆角:「大人,這是宮裡,小心隔牆有耳。」

玉旒雲死死地咬著嘴唇,月匈口劇烈地起伏:這一日之內,究竟還要有多少打擊?

「我記得在涼城外芙蓉廟,我和大人躲在於文正公的墳裡。」石夢泉輕輕地道,「當時大人就告訴過我,於文正公是你的先父,而旁邊那被燒毀的宅院就是你的家。大人你確實是楚國人。皇後娘娘是充作宗室之女來到我國和親的。可是楚人和親是假,伺機要刺殺太宗和仁宗是真,事敗之後,又企圖殺害皇後娘娘來嫁禍我國――楚人這搬歹毒,你憎恨他們是該當的。」

「何止!」玉旒雲咬牙切齒,「我爹的一輩子,為了楚國的江山社稷勞心勞力,結果被楚國的狗皇帝害死,我娘布施善堂,資助醫館,如果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她不知造了幾百幾千級浮屠了,最後卻被那連狗也不如的楚國皇後害死。我們於家會有今日,我玉旒雲會有今日,都是拜楚人所賜!」

她身子顫抖得厲害,好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打碎成了千百塊,就要在這夜風中被吹散,而她就憑著一種毅力,強要將碎片拉在一起。糾纏與掙紮,她就快要被耗盡了。

「噓――」石夢泉握著她的手,輕輕地覆在自己的兩掌之間,溫柔又鎮定地讓她的顫栗停歇:「大人十幾年來一個人背負著這些往事,是不是很累?如今說出來了,是�

�是好受些?」

玉旒雲怔怔的,感覺暖意從雙手手傳來,遍及全身。她的呼吸才慢慢平復了下來,看清楚了對麵是摯友那十幾年來都不曾變過的溫和忠誠的臉,微微的笑容,像夜色的保護,如此安全。這一天來緊繃的精神霎時鬆懈,渾身酸痛,才真的覺得:的確,長久以來自己一個人真的很累了。如果能有這樣一個安全的保護,讓她什麼都不用擔心,那該多麼好!

正在這一愣的時候,石夢泉握著她的手將她拉向自己,那樣自然而然,仿佛雲彩散去月色終究會顯現,大雨過後天空必然會放晴,不用思量,毫無顧慮,在不經意間,她已經被他緊緊地擁在懷中。心猛地一撞,接著就平靜了,合起眼來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連身體的酸痛都在瞬間消失。

「我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大人。」她聽見耳邊低沉的話語,「我不理大人你是什麼人,有怎麼樣的過去,又有什麼目的,隻是要是為了保護大人,我做什麼都可以。」

「真是做什麼都可以?」她輕聲一笑。

石夢泉一驚,發覺自己行為越軌,連忙鬆開了她,倒身跪下:「是,屬下為大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玉旒雲拿手指戳了戳他的額頭,笑道:「誰要你赴湯蹈火?你別忘了,你不可以比我先死。」

「是。」石夢泉見她情緒恢復,反而更為剛才的舉動感到尷尬不已。

而玉旒雲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招手叫他起身,道:「我不要你赴湯蹈火,不過卻有一件事情要你去辦。」

「什麼事?」

「也不是什麼難辦的事。」玉旒雲道,「隻不過是我不便出麵罷了――羅滿算是跟你一起在前線扌莫爬滾打出來的。我知道他欠了戶部一筆銀子,具體數目倒還不清楚。但是我想幫他把銀子還了。你幫我去戶部問一問,欠了多少你就替他還上,然後到我賬房裡來支。」

「羅滿欠戶部銀子?」石夢泉真是聞所未聞。

「趙王連我都能威脅,其他的官員又怎在話下?」玉旒雲道,「我最近抓了一批楚國奸細,從他們口中得知,趙王手中有一本《百官冊》,上麵記載著朝廷六品以上官員的各種把柄。有關羅滿的一條,就是他爹爹爛賭成性,讓他這個大孝子背了一身債,用盡俸祿不算,還向戶部借銀。雖然向戶部借銀的官員多得很,但是追查誰不追查誰,還不是看戶部堂官的意思――若有人能從背後威脅戶部官員,那麼這個人就能操縱戶部去追查他想追查的人了。」

「果然卑鄙!」石夢泉道,「人總有迫不得已違法亂紀的時候,這要都被趙王紀錄在案,恐怕我們軍中還有不少人都被趙王拿住把柄。」

「不錯。」玉旒雲道,「可惜這本《百官冊》我現在還沒有見到。但是我恐怕現在正式和趙王撕破了臉來,他就要開始著手對付我們的人了,所以咱們有什麼漏洞都得趁早補上,省得麻煩。」

石夢泉點頭道:「的確如此。既然借銀之事如此普遍,恐怕我們軍中也不止羅滿一人,要不要我一並都到戶部查了來,把他們的虧空都還上?」

玉旒雲瞥了他一眼:「雖說是我出銀子,但是我家賬房也不是聚寶盆,豈能一個一個都替他們還了?再說,你這樣去打聽,動靜大了,肯定會被趙王發現,反而落人口實。我想羅滿是最緊要的一個,其他的旁敲側擊,看看都是些什麼人,有多少,再做打算也不遲。」

石夢泉道:「是。除了戶部欠銀的事之外,《百官冊》上還有什麼大人打聽到的?」

還有陳灝是翠竹鎮的殺人犯鄭豪,玉旒雲想,這個一時之間也想不出有什麼方法可以擺平。至於石夢泉實是舒鷹後人這件事,據翼王說並未記載於《百官冊》上。不知石夢泉自己曉不曉得呢?

她想了想,道:「別的我也不知,等我設法得到了《百官冊》再說。看來今年下半年都要在京裡和趙王鬥法,暫時也不會出兵南方了。」

石夢泉不知她為何突然換話題,隻答道:「是。有些士兵本來調自各省,應該讓他們回去駐地。還有一些應該讓他們回鄉探親。我想南方治蝗、治水也正需要人力。」

玉旒雲道:「正是。待我進了議政處,將這養老稅的事情一落實,京外的士兵就可以各回駐地。」頓了頓,道:「雖然會很忙,不過慶瀾元年之後還是頭一次我們兩個能在西京過中秋和八月廿四的□□生辰節呢。」

石夢泉怔了怔:「可不。算起來我已經有兩年沒在宮裡看煙花了。」

玉旒雲道:「不過小時候放煙花的那些事我都還記得――有一次泰王世子拿爆竹丟你,後來我把一個『躥天猴』插在他的帽子上,他的頭發都被燒了個精光呢!」

石夢泉如何會忘記這些兒時往事?泰王世子如果還活著,也該和他們同年。隻是,在仁宗朝的爭鬥中泰王全家被宗人府圈禁,不久閡府染病,一個都不剩了。回想起來,仁宗朝的爭權奪利,最後生存下來的一個是慶瀾帝,另一個就是翼王。他不想讓趙王的那些話再擾亂自己的心神,隻笑道:「燒光人家頭發的是大人你,不過後來被罰的就是我。我在慈寧花園裡跪了一夜,差點兒連路也不會走了呢!」

「是啊,」玉旒雲道,「偏巧你娘和你姑姑都不在宮裡,是姐姐親自幫你擦的藥酒――咦,不過想起來還真是有意思,好像每年八月你娘和你姑姑都會跟我姐姐告假。」仿佛是漫不經心地提起,但是卻特意看了石夢泉一眼。

石夢泉卻全然沒覺得有何不妥:「八月廿四其實是我爹的忌辰,娘和姑姑知道在宮中是不能拜祭的,以前皇上龍潛藩邸,那也是王府,□□生辰節祭奠犯忌諱,所以每年這時候她們都請假回鄉掃墓。畢竟南方七郡離京城遠,規矩也沒有那麼嚴。」

「哦?真是巧!」玉旒雲道,「我才第一次聽說。你離開家鄉也很多年了,倒一直沒有回去掃過墓。」

「慶瀾元年的時候去過了。」石夢泉道,「大人派我去治蝗,我就以權謀私了一次。」

玉旒雲撲哧一笑:「這也叫以權謀私?換成是其他人,到了你今天這個位子上,早就大興土木修葺祖墳宗祠,說不定還向皇上求了恩典,把祖上三代都封了官呢!」

石夢泉也笑了,道:「如果屬下和『其他人』一樣,恐怕也不能夠這樣追隨大人左右了。」

玉旒雲搖搖頭,舉步跨回了粹華門內,繼續朝原路出宮。邊走邊道:「所謂『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這些都隻是小事,我會計較麼?難道我知道了羅滿為還父債而鬧虧空就不再繼續重用他?你們誰是真的忠誠,誰是真的對我好,我心裡清楚得很。」

是麼?石夢泉跟在她身後越一步之遙,心中暗想:我對你的心意如何,你真的清楚麼?

玉旒雲繼續道:「百善孝為先,我覺得你應該回去大修祖墳,還應該求皇上把你石家祖上凡是有功名的人都追封官爵。」

「這……這是為何?」石夢泉不解道,「我爹生前不過是一介農夫,也是從外地逃荒來到南方七郡的,祖上是些什麼人,哪裡追查得出來?」

「追查不出來?」玉旒雲笑道,「那更好了,去查查看史上有什麼與你同姓的大人物,就算成是同宗,豈不便宜?」

石夢泉愈加奇怪:「大人怎麼對我的出身特別感興趣?」

「不是我感興趣。」玉旒雲道,「這不是很多人常常做的事麼?凡上當皇帝的,總說自己的母親夢日入懷,而王侯將相又常常能指出自己的祖宗十八代也是王侯將相――」她這樣說著,看石夢泉的表情越來越迷惑不解,知道他對於自己的身世多半是一無所知的。這更好。她想。因哈哈笑了起來:「我跟你開玩笑――英雄莫問出處。世上太多的陳規陋習,才讓人覺得非要龍生龍、鳳生鳳。我就偏偏要讓世人知道,農夫的兒子也能做大將軍,以此鼓勵年輕人積極報名參軍,報名加入將來的武備學塾――你就是我的一塊招牌!」

石夢泉才鬆了一口氣:「大人可真是把我弄糊塗了。」

玉旒雲放慢一步,拍拍他的肩膀,道:「這一年來經歷了許多事,我發現要在朝廷中立足,光會帶兵打仗是不行的,還有許多別的事要留心,而其實做這些事的技巧和帶兵打仗也並沒有太多的差別,隻要時時留意,步步為營,必然能取得最後的勝利。」

「是。」石夢泉雖然月匈無城府,但也承認這一年來如許風浪,更可怕的戰爭其實在沙場之外。

「所以今年八月你娘和姑姑回鄉的時候你也應該跟著一起去。」玉旒雲道,「我向皇上給你求恩典,修葺你父親的陵墓。同時也在你的家鄉建立第一所武備學塾,以誌紀念。」

「多謝大人。」石夢泉趕緊抱拳,「不過……西京中正多事之秋,修葺陵墓也不急在一時……」

「哎――」玉旒雲打斷他,「有時候,在戰略上,最漫長的迂回道路,常常又是達到目的的最短途徑。」

石夢泉一訝,正要細細玩味這句話。玉旒雲又道:「免死金牌要收好哦――快出宮吧!」說著,自己已經先行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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