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第 74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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樾國建國以來封女子為內親王,並不是玉旒雲開的先例。□□皇帝打天下,不僅兒子們個個馳騁沙場,他的女兒長樂公主也是巾幗英雄,帶領女眷們在後方打點糧草。後來有一次,敵人偷襲,長樂公主不惜以己身引開敵人,保護了大隊人馬和糧草輜重,而自己就落入敵手終於喪命。□□皇帝統一各部後,追封了她為公主,而太宗建元又追封她為內親王。皇族女子可以封王參政,自然援引此例。但是,真正切實得到這個封號的,玉旒雲是第一人。上諭發出時,官員們不禁交頭接耳――就算前日已經聽到了風聲,但還不信這是當真的,此時證實了,免不了議論紛紛。

接下來的一份旨意就是說翼王去虎脊山勘定萬年吉地,欽天監已經定了出行的吉日,就在三日後。他不在期間,議政處的席位暫時交給未婚妻玉旒雲。這個旨意一出,議論聲更響了:素來隻有父親年邁由兒子代為議政,或者叔伯體弱由侄子代為議政――女婿或者外甥都還沒有進入這「代替」之列,如今竟用未婚妻代替,實在叫人難以接受。但是聖旨也說得明白,第一,玉旒雲是內親王身份而非準王妃,所以爵位已經高於進議政處的要求――那些代長輩而來的,多是公爵,最高也不過是郡王而已;第二,議政處設立之初,就是為了要集中文武兼備的皇親國戚,他們既是皇上的智囊,又比大臣們更有權力,要監督百官,為民請命,為天子分憂――由此看來,玉旒雲雖然文治上還未有建樹,但是論武功已經超越任何一位議政王,對議政的職責一定能夠勝任。光是這兩條就已經可以擊倒一切的反對言論,何況還有翼王不顧場合地在金鑾殿上開玩笑:「就這樣做才是正理兒,把我放在議政處,那才叫占著茅坑不……」還沒說完,已經被旁邊禮部尚書重重咳嗽一聲打斷了。

便這樣散了朝,翼王出行在即,須到工部和禮部聽堂官們交代勘選皇陵的有關事宜。玉旒雲當然巴不得他趕緊從自己眼前消失,於是一散朝,立即就往外走。但還是被翼王追上了,輕聲笑著道:「大人逃得這麼快,叫別人看見了豈不要生疑?我們才訂婚就要分別,大人應該癡纏些才是。」

玉旒雲白了他一眼:「我像是個癡纏的人麼?要癡纏,你打可以到花街柳巷裡去找一個。」

翼王自覺早已經拿住了她,就讓她逞些口舌之快也無妨,就笑嘻嘻聽著。

那豈知玉旒雲經過這段時間郭罡的提點,已經慢慢收斂了那爭一時之氣的毛病,尤其前日巨變之後看清了形勢,一夜思考更讓她決心依靠周密計劃和謹慎行動來奪取勝利,這當兒,舊毛病才一露頭,她就立刻糾正了自己,道:「你就要去虎脊山了,我們沒有那麼多時間開玩笑。你不在期間,我在京裡有許多事要做。《百官冊》的抄本,按照約定,是否可以借我一看?」

翼王眯起眼睛,像是在笑,實際是細細地打量她,接著道:「自然是可以借你看。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這是一件極厲害的寶貝,用來對付一隻行將就木的老狐狸似乎有些浪費了。」

玉旒雲皺了皺眉頭:「你的意思?」

「這件寶貝老狐狸有,我也有,就顯不出它的好處。」翼王道,「如果除掉了老狐狸,那麼這法寶就隻在我的手中,到時候這些冊中有名之人,還不是我要他方就方,要他圓就圓?」

居然留了一手!玉旒雲先有些生氣,但轉念一想:翼王這麼多年可謂「臥薪嘗膽」,不留一手就怪了。因道:「又想獵狐狸,又舍不得神弓利箭,你這如意算盤打得響麼?」

翼王道:「叫兩隻狐狸打起來,打個兩敗俱傷,來揀現成的便宜不就行了?」

玉旒雲心中不禁一凜:莫非他是想逼趙王提前造反?「這又不是鬥蟋蟀,怎可能你說打就打?再說,獵狐狸從來都是為了要皮毛,沒有人是為了吃狐狸肉的。如果兩隻狐狸打個兩敗俱傷,這皮毛不早就毀了麼?」

翼王這次真的露出了笑容:「至於怎麼要他們打起來,這個我自然會安排。怎樣不把皮毛撕爛,就要看大人的本事了。相信大人縱橫沙場,千軍萬馬都見識過了,一個小小的變亂,一定能夠輕易平息。平息得越快,皮毛的損傷就越小,先死的那隻狐狸,就送給大人做一頂新帽子,而剩下的那一隻,有我的法寶,加上大人的本事,相信不久也會變成我的帽子了。」

說得如此隱晦,無非是他設法挑起叛亂,然後讓玉旒雲殺掉趙王,接著再聯手除掉慶瀾帝而已。玉旒雲冷冷道:「你的意思,就是要我留在京中部署殺狐狸的事?」

「正是。」翼王道,「大人高才,應該不費吹灰之力。」

我布置個陷阱殺你這隻狐狸是真!玉旒雲想。

正巧這時候工部和禮部的兩位尚書走了過來:「王爺,是不是該去說說正事了?」

「啊,好吧。」翼王做出不情願之態,「我正和玉大人討教打獵的秘訣呢,想來虎脊山一定有許多野獸可獵。」

「萬萬不可!」禮部尚書鐵青了臉,「皇陵重地,所有野獸都是神獸,傷不得分毫,王爺要千萬記住。」

「好,好,真是掃興!」翼王說著,同玉旒雲道了別,跟著兩位尚書去了。

玉旒雲看他走遠,記起前夜慶瀾帝叫自己去禦書房見麵,便對遠遠等著的石夢泉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先去戶部查查羅滿欠銀子的事,待自己見完了慶瀾帝,再來會合。石夢泉會意,即步下太極殿前的台階,追上一位戶部侍郎,一同出宮往戶部衙門裡去。而玉旒雲則朝著相反的方向,去禦書房請見。

這一趟並沒有什麼收獲。慶瀾帝無非是想問她究竟為什麼答應了和翼王和婚事。而她實在不能夠據實以答――有一個趙王要造反已經人心惶惶,如果告訴慶瀾帝連翼王也存心不軌,豈不是天下大亂?她擔心皇帝沒被人暗殺就先被人嚇死,因此無論如何也不能說出來。自忖那所謂的「退路」,當然是等翼王東窗事發奪爵圈禁,婚約自會解除。她思量一夜,現在對於除掉翼王是滿懷信心的,也就不憂愁此事。慶瀾帝問了半天也沒問出個所以然來,因詢問一下她打算如何對付趙王,又叮囑她得閒就去看看玉朝霧。君臣寒暄了一陣,又有旁人遞牌子請見,玉旒雲就辭出禦書房來。

時辰尚早,她料想石夢泉在戶部那邊還沒有眉目,就打算上他家裡去等。乘轎到石夢泉府時,正看到愉郡主也在那裡下轎。這小姑娘一見到玉旒雲,立刻就橫眉怒目地走了上來,道:「好沒臉,自己剛剛訂了婚,第二日就往別的男人家裡跑。你不顧自己的名聲,也要替翼哥哥的名聲著想吧?我真不明白他為什麼非娶你不可!」

翼王還有什麼好名聲?玉旒雲暗想,其實翼王巴不得他的名聲越差越好呢。外人眼裡他越是草包,他的陰毒計劃就越是容易成功――愉郡主這個繡花枕頭肯定還不知道她的「翼哥哥」想要殺了她老子吧?

玉旒雲現在身份和見識超然,懶得和這小丫頭計較,道:「奇怪了,我經過石家門口,又沒有說要來找夢泉。是你攔住了我的轎子呢――有功夫說別人,倒不如好好檢點一下自己,這麼知道婦德的人,在成婚之前天天往未婚夫家跑,又是什麼道理?」說著,不顧愉郡主眼中噴火,吩咐轎夫繼續往前,到了街口轉到另一條巷子裡,打道回她自己的府邸。

已經有工部營造司的人在她府中等候――她原是公爵,現在晉封內親王,即使不擴建房屋園林,也要把大門改得符合內親王規製,最起碼門口的匾要換。這些小事她都不願操心,一並交給了管家,自己到書房一邊繼續思考著郭罡提給她的幾條大計劃,一邊等著石夢泉。

到了午飯過後,石夢泉才來了,麵上神情甚是憂慮。玉旒雲見了,道:「怎麼?是回家一趟被你的小愉纏得頭疼,還是羅滿欠的錢太多,你怕我還不起?」

石夢泉搖搖頭:「羅滿不過欠了五百兩而已,我已經替他還了。不過,你不是要我問問其他的有什麼人,又欠了多少嗎?我不敢太招搖,隨便問了問而已。潘碩也欠著戶部銀子呢。不過欠了三萬兩。」

三萬雖然不是什麼嚇死人的大數目,但玉旒雲還是吃了一驚:「他獨身一人,既不嫖也不賭,為了什麼欠這麼多?」

「聽戶部的人口氣,找他打秋風的人不少。」石夢泉道,「他一年的俸祿不過一百幾十兩,他是個兩袖清風的人,怎麼資助得起那麼多同鄉?」

「打腫臉充胖子,」玉旒雲道,「潘碩居然這上麵不開竅。」

石夢泉道:「不開竅的還不止他一個呢!」接著說了好幾個名字,有步軍、禁軍的軍官,也有從步軍、禁軍中選□□外放到地方上做副將、參將的,個個都欠著戶部成百上千的銀子。

玉旒雲聽得瞪大了眼:「好家夥,我一向很得意手底下帶出來的都是清官,決不從士兵和老百姓身上揩油――原來都揩到戶部頭上來了。想來趙王那兒他們也都榜上有名,可真會給我找事!」雖這樣抱怨,還是道:「你計算了總數沒?我來還。」

「今天打聽到的是八萬三千兩百五十三兩。」石夢泉道,「我怕戶部的人起疑,沒敢多問。若刨根究底,恐怕不止這些。」

「難道這年頭流行向戶部借銀子?」玉旒雲道,「戶部是聚寶盆麼?」

「戶部哪裡是聚寶盆?我看已經成了無底洞。」石夢泉道,「難怪他們對大人那個養老稅支支吾吾,國庫裡虧空肯定很厲害。說不定銀庫裡隻有借條而已。單看大人手下這些借錢的人就知道,能向戶部開口的,品級都還不低,前途也是無可限量的,戶部既然早開了先例,當然就不能拒絕人家。」

「是什麼人在戶部開的先例?」玉旒雲皺眉頭,「外頭錢莊票號這麼多,打開大門做生意,光明正大,而且也不會叫趙王這種小人拿住把柄。不知這些人怎麼想的!」

石夢泉道:「錢莊票號借貸的利息大概不低,聽戶部人的口風,從那裡借錢是怎麼借、怎麼還,不收利息。」

「有這等好事?」玉旒雲驚道,「那外麵是什麼行情?啊,想起來了,不是說『九出十三歸』麼?好貴的利息!」

「大人說的那是高利貸。」正說著的時候,玉府的管家張晟來招呼客人,就插嘴道:「小人的侄子是永豐錢莊的跑街,永豐錢莊貸銀利息是三厘七一年,這是西京各票號一同商議出來的,誰也不能低過這數。」

想起郭罡曾經和自己說過,銀號為了避免相互間競爭,把存利抬得太高,貸利壓得太低,通常會由各家的財東商議出全行統一的利率來。原來真是這樣!玉旒雲不禁笑了笑:「每年三厘七,並不是很高啊。假如我借個一萬兩銀子出來,才要多還三百七十兩而已。」

「的確不高。」張晟道,「但是大人去借一萬兩,恐怕永豐錢莊不會借給您。」

「為什麼?」玉旒雲道,「我堂堂內親王,還怕我還不出銀子來?」

「不是。」張晟搖手道,「大人誤會了。錢莊借銀子的規矩可大著呢。有沒有能力還貸自然是考慮之一。此外,錢莊怕卷進麻煩裡,也要看看人家是為了什麼原因借錢――如果有山賊剛剛搶了十萬兩官銀,就跑到錢莊裡去借相同的數目,一轉手,將賊贓拿來還貸――表麵看來錢莊是沒有損失,也許還賺了些許利息,但官府一旦查到,山賊已逃之夭夭,而錢莊裡的這批銀子就會被沒收,豈不麻煩?所以錢莊寧可一杆子打翻一船人,也不肯冒險。一般說來,如果不是生意需要,錢莊是不會借錢給某個人的。」

原來還有這麼大的學問!玉旒雲想,難怪官員們都到戶部來借銀子。其中有一些也許是真的急等錢用,而另一些說不定借了國家的銀子來置莊園、捧戲子。戶部看來的都是「大人」,隻好一概批準,結果虧空越鬧越大――沒有那「利滾利、利翻利」鞭策著,這些人不知到猴年馬月才來還錢。念及這些蛀蟲,她即厭惡地皺了皺眉頭。然轉過頭來一想:戶部也真是愚蠢,既然國庫是這些蛀蟲們的唯一選擇,為什麼不向銀號借貸一樣,要求抵押、設定利息?如此不僅可以減少不必要的借款、督促官員早些還錢,還可以從利息中獲取不少利潤,不是一舉數得嗎?

想到這裡,她眼前猶如靈光一閃:這不就是郭罡所說的建立一間由戶部管理的銀號?雖然郭罡的意思是不要急在一時,等日後地位穩固了再動這乾戈。但是,玉旒雲是行軍打仗的人,最講求「天時、地利、人和」,就這麼一剎那間,所有的利弊都還糾纏一處,她已經在心裡迅速地下了判斷:這正是一個建立所謂「大樾票號」的好時機!她可以把戶部見不得光的欠款合法化,可以追討一部分虧空,可以借此打擊一批政敵,可以――如果順利的話――獲得一批盟友,而國庫充盈,她就可以放手去進行養老稅和武備學塾的計劃。

真真好時機!她興奮了起來,幾乎想立刻到刑部大牢裡去告訴郭罡,並征詢下一步的建議。但是她知道,這時她不可行差踏錯一步,明裡暗裡,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她,每一次冒險,都會增加功虧一簣的可能。她得依靠自己。

於是,冷靜下來梳理思路:她不了解銀號的生意。她對這個宏大的「大樾銀號」計劃的所知都來自和郭罡的對話。她需要至少招徠幾個能記賬會理財,能夠幫她設計出銀號雛形的人才。

這許多的心思幾乎在眨眼見轉過她的心頭。主意一定,她就微笑著對張晟道:「你那侄子叫什麼名字?我有件差事也許用得著他。」

「他叫張元――元寶的元,吉利得很。」張晟大喜道,「大人能用得上他,肯提拔他,是小人一家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小人這就上永豐錢莊去找他。回頭就來拜見大人。」說著,點頭哈月要出門去。到門口,就突然回過身來,自己掌嘴道:「瞧我,現在還不知道改口。該管您叫王爺啦。」

玉旒雲封內親王的消息是明發上諭傳郵天下,京畿一帶自然是當天就知道消息了。永豐錢莊的掌櫃聽說玉旒雲有事交代張元,立刻嗅到絕好的商機,不僅馬上讓這個小小的跑街放下手中一切的雜務去玉府報到,還使人飛跑去將這消息傳給永豐的財東知曉。而商場也正如戰場,各大財東的眼線耳報無所不在。這個大消息很快就傳遍了京城的大小票號。大家心裡全猜測著:不知玉旒雲有什麼重要生意要交給永豐?如果是軍餉銀子的匯兌,那永豐可賺大了!

不過張元被招去之後,接連三天都沒有再出現。守在永豐錢莊等消息的人,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到了第四天,翼王奉旨赴清源縣虎脊山勘定萬年吉地,慶瀾帝親自送行至西京北門外十裡亭,京畿要道戒嚴,大家都忙著繞路繼續做生意,暫時就把張元和玉旒雲的這擋子事拋到了腦後。然而也就在這一天,傍晚時分天空突然陰暗,一個炸雷響後,疾雨入篩豆子般落了下來。大街上的行人迅速地跑散了,永豐錢莊的掌櫃看到茫茫雨霧裡張元奔了過來,因為風大,連傘也顧不上遮,一頭紮進了店中,上氣不接下氣道:「財……財東呢?玉大人要見財東。」

掌櫃聽到,趕忙吩咐一邊的效習道:「還不快去?給財東準備轎子上玉府。」

「不……不是上玉大人家裡。」張元喘著道,「玉大人要財東招集西京票業會館所有財東,戌正時分,到醉花蔭相見。」

掌櫃聽了,眼珠子差點兒也沒掉出來:「招集全行,那是會館主席才能做的。如今這一屆的主席是隆泰票號的莫財東,他不開聲,我們怎麼好?」

張元道:「我如何不知?但是是票業會館的主席大,還是朝廷的內親王大?王爺如此吩咐我,我也隻好這麼傳話。」

掌櫃想想:何嘗不是這個道理?既然玉旒雲開了金口要永豐錢莊來做這件事,永豐在同行裡就已經有天大的麵子了。於是不再多說,一壁督促人去準備車轎,一壁親自去通知他家財東。

這天的雨來得猛,又並不像夏日通常的雷暴雨轉瞬即歇,下了一個多時辰還兀自保持著那排山倒海的氣勢。西京票業會館各家財東陸續來到醉花蔭時,沒有一個不是渾身透濕狼狽不堪的――大家都是富商巨賈,雖然沒有功名在身,但也都是有些身份的人,今日既來見新晉封的內親王,怎麼說也得穿戴整齊,所以袍子、褂子、帽子,全副行頭一樣也不少。他們又聽說玉旒雲是個冷血將軍玉麵閻羅,因而心裡都有十五個吊桶,饒是濕衣服再不舒服,也不敢隨便除下一件來絞乾。個個正襟危坐,身上都要捂出痱子來了,才見這雅座的珠簾外人影晃動,兩個年輕人走了進來――前一個中等身材穿家常著天青綢衫,雖然打扮得和普通京畿貴胄子弟沒什麼兩樣,但是一現身立刻有一種叫人不敢逼視的震懾力;而後一個頎長挺拔,沉穩安靜得就像他那身半舊的袍子似的,如果是在大街上,這樣的人你絕對不會注意,可跟青衫者放在一處,偏偏顯出異彩來,讓人一眼看出這是不可分割的一對,也是幾乎不可戰勝的一對。

在座的除了陪著來的張元,沒有一個見過玉旒雲和石夢泉。然而這兩個青年一現身,所有的財東、掌櫃們立刻明白:正主兒來了,掃盪天下,皇上麵前的大紅人來了!他們就不約而同地站起身:「王爺,石將軍!」

玉旒雲擺了擺手:「俗禮都免了吧,什麼王爺不王爺的――才封了沒幾天,我自己還沒習慣這稱呼呢。大家請坐。」

眾人戰戰兢兢,點頭謝座,但是還都站著,直到玉、石二人在上首坐下了,他們才小心翼翼地坐了四分之一張椅子。

玉旒雲微微含笑,向下看了看:「大家不必拘束。玉某人是頭一次和諸位見麵,諸位不介意,不妨自報家門?」說的客氣,卻是命令,右手一抬,示意從她右手邊第一位開始。

這一位正是西京票業會館的主席隆泰票號的莫學仁,才剛坐下,又忙站起來自我介紹。由他往後,依次下去,不多時,共有十二位財東向玉旒雲問安。最後一位是永豐錢莊的柳子齊柳財東,小小的跑街張元立在他的身後。「張小爺很勤奮好學。」柳子齊道,「很快就會升坐櫃了。」

玉旒雲笑了笑:「他是什麼小爺?不要因為和我府裡沾親帶故就壞了你們票號的規矩。我這兩天研究你們這一行,學問可真大,規矩不比我軍隊中少。無有規矩不成方圓。你該怎麼待他,還是怎麼待他。」

「是。」柳子齊沒想到第一個馬屁就拍到了馬腿上。

玉旒雲又掃視一下眾人:「我聽說西京票業會館中工有一十三間大票號,為什麼隻來了十二家?」

「回王爺……大人的話……」莫學仁道,「鼎興銀號的梁財東纏綿病榻已久,所以不便來見大人。」

「既這樣,那不去打擾他也好。」玉旒雲切入正題,「玉某今日冒昧請各位前來,自然是有生意想跟大家做。我有一位親戚也想涉足票號生意。不過,並不是想和大家競爭,而是想專門做些私人借貸――我也聽說了,若非生意之故,很難確保借貸人有能力償還並且不參與違法之事。雖然這很難,不過並不表示不可能。我就想請教請教諸位財東,有沒有什麼可行之法?」

「這個……」莫學仁先道,「其實票號也非絕對不做私人生意。但就算隻是為了生意理由而借貸,小人等也要詳細考察人的底細――其經營之種類、生意之風險,還有從商之歷史等等,還要有抵押,有擔保……」他先開始說的時候十分緊張,不停地結巴,不過看到玉旒雲讓人伺候筆墨,一邊聽一邊紀錄,才相信這個玉麵閻羅是當真要做票號生意,真心向眾人請教的。心裡的一塊石頭放了下來,他說話也就越來越流利,將自己經營票號三十年的經驗傾囊相授。而其他人受了鼓舞,也開始各抒己見,不多時,玉旒雲已經寫了好幾頁紙的筆記。由於眾人討論激烈,她甚至來不及紀錄,不得不打斷大家,讓他們一個一個慢慢說。

而正當大家說到興頭上時,忽然聽到珠簾外一聲笑,有個女人道:「西京票號聚首,怎麼能沒有我們鼎興銀號?大家談得這麼開心,究竟說什麼事兒呢?」話音未落,人已走了進來,四十來歲的年紀,別人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可是她大概年輕時就不怎麼漂亮,一雙三角眼朝下掛,兩道掃帚眉又偏偏朝上吊,麵上厚重的脂粉掩飾不了那精明到幾乎刻薄的神氣。

玉旒雲雖叫大家不必拘束,但是也沒允許什麼人這般放肆,皺了皺眉頭,道:「鼎興銀號?我聽說你們財東病了,所以沒有等他來就開始商議正事了。請問你是?」

這女人身後還帶著一個仆婦,竟像一般婦女串門似的,大搖大擺走了進來,向玉旒雲福了福,道:「這位一定就是玉大人了。小婦人是鼎興梁財東的偏房。我家老爺病後,鼎興的大小事務都是我打理。大家都稱我是晉二娘。」

居然是個小妾?玉旒雲訝了訝,同石夢泉互望了一眼:怎麼如此囂張?

她還不及再次皺眉,財東們倒先發作了,罵道:「晉二娘,你算老梁的偏房麼?你不過就是個纏著別人丈夫不放的狐狸精――老梁的病多半就是你纏出來的。你倒好意思上玉大人……不……上王爺麵前來撒野?」他們說著,已經向晉二娘逼了上去,看架勢是要替玉旒雲將這潑婦趕出門去。

晉二娘卻毫無懼色,反而挺直了月要板兒,道:「不錯,我的確是個偏房小妾,但是這麼些年來,如果不是靠我,鼎興銀號還不早就叫你們給吞了?你們打量我不知道?你們一個兩個都巴望著我家老爺早點兒死,你們好把鼎興擠垮了、瓜分了――我告訴你們,趁早別指望!姓莫的,你趁我家老爺生病,就搶了他主席的位子。我總會從你手上奪回來的!」別人才說了一句,她倒回了十句。而且說著說著,撥開人群走到了玉旒雲跟前,撲通一跪,道:「大人……不……王爺今天來了,就可做個見證,為小婦人評評理,看看我們鼎興銀號該不該拿回票業主席之位!」

玉旒雲本是為了正事而來,根本不想卷入票業的家務,正想嗬斥晉二娘,旁邊莫學仁早已搶了先,道:「放肆!你這潑婦,票業主席是十三票號三年一次選出來的,要精通票號業務,熟知各方客戶,在自家票號內能領團結老幫、領導眾夥計,在各家票號間,能協調生意,緩解糾紛――他要當得起我們票業的領頭之人。你有這個本事麼?」

「我怎麼沒有?」晉二娘也不要玉旒雲招呼,自己站起身來,把月要一叉,道:「你想跟我比麼?盡管放馬過來!你自己找沒臉,可怪不得姑奶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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