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第 77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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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旒雲出了皇宮乘轎回府去。沒有走出多遠,就聽人大叫「回避」,見行人紛紛避讓,她的轎夫也將轎子往路邊上靠。她因掀起轎簾兒來望了望,原來是順天府衙差辦事。西京治安良好,很難得看到三四十個衙差一齊出動,玉旒雲不禁心中奇怪。等衙差隊伍跑過,看後麵府尹殷復親自騎著馬來督陣――他一個文官顫巍巍坐在高頭大馬上,仿佛隨時要掉下來似的,好不滑稽。玉旒雲忍不住好笑,但是心裡就更加奇怪了。

殷復認得玉旒雲的轎子,趕緊翻身滾下馬來請安:「下官的衙役們都瞎了眼,再叫誰回避,也不能讓王爺的轎子靠邊。」

玉旒雲叫他起來:「為什麼這麼大陣仗?出了什麼大事?」

「回王爺的話,」殷復道,「最近京城附近出現了許多強盜土匪。」

「有這種事?」玉旒雲道,「難道你們最近巡邏得不夠?還是潘碩的人偷懶?」

「都不是。」殷復道,「是最近不知怎麼的,許多人從外地運銀子進京。俗話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山賊土匪知道有銀子,就都湧來了。已經連做了好幾企大案。」

「不知怎麼的?」玉旒雲心思敏捷,一下就想通了:既然有人拿趙王府派發的戶部官票去順城鼎興的分號兌換,也就一定去了其它的銀號,這時正忙不迭運回京來補窟窿呢!山賊土匪?哈!她忍不住想笑:真是搶得好!便對殷復道:「你真的不曉得是什麼原因嗎?本王這兩天在戶部查帳,你欠了多少?」

殷復訕笑:「下官欠的不多,不知……」

「國庫裡的錢是你們可以隨便借得麼?簡直混帳!」玉旒雲板起麵孔,「我告訴你,不要同我嬉皮笑臉的,欠一兩銀子都不行,皇上要追究的。實話跟你說吧,這些從外地運銀子的,都是從永澤公那裡得了消息,所以趕緊挪錢還債――永澤公都保不了他們,你指望誰能保得了你?我看最遲三天,皇上就要徹底查辦了。」

殷復嚇得臉都綠了:「王爺,下官上有老下有小,有從來不肯貪汙受賄,實在是……」

玉旒雲不聽他哭窮:「我指你一條明路――聽說西京有些銀號隻要有保人就可以借貸。反正從銀號借銀子是光明正大的事,不怕有人找你的麻煩。如果你欠的數目不多,銀號能夠借得起,你何不借來應急,然後再慢慢還給銀號呢?況且從西京的銀號借,又不怕長途運輸被人打劫。」

殷復如獲至寶,趕緊給玉旒雲作揖:「多謝王爺提點!」

「去辦你的差事吧。」玉旒雲打發了他,又吩咐轎夫:「繞到鼎興銀號那裡去看看。」

轎子不時就到了鼎興銀號所在的那條街。她不叫上前去,遠遠地看了看,隻見鼎興生意甚好,客人排隊從裡頭一直排到了大街上。她很是滿意,心想:城外現在有土匪,今天早晨上書房裡那些惶惶不可終日的官員一定又把驚恐帶到了朝野的各個角落,鼎興本來已做足了宣傳功夫,現在再讓殷復來加一把火――這些因素湊到了一塊兒,不怕那些中立的官員和趙王暫時管不著的官員不蜂擁到鼎興來!

正麵交鋒的時刻就快要到來!每每想到緊張而激烈的戰鬥,她就覺得精神振奮,熱血沸騰。這之前,須得確保京師防務萬無一失――她已經交待石夢泉部署此事最近一直忙碌著沒見麵,倒沒有問過他具體的計劃。八月初他將要南下,玉旒雲想,在那之前還是先了解清楚了,萬一需要自己接手,也不至於忙亂。再說……她看看鼎興銀號附近的高樓富戶,都已經張燈結彩,有的還采了蓮花紮成並蒂蓮的樣子掛在門口,正是一派過女兒節的喜氣――管是什麼節,去找石夢泉隨便喝一杯也是好的,連日來自己的心思也繃得太緊了。

於是就讓轎夫調頭往石府來。

石夢泉最近十分空閒,結果也就多了許多機會讓愉郡主糾纏。玉旒雲到時愉郡主的車轎剛剛離開。她沒讓通報,徑自走去書房找石夢泉,才推門,就聽他道:「又是什麼事?」語氣十分的不耐煩。玉旒雲理會得摯友煩躁的原委,就打趣道:「能把你都弄成個黑麵神,這個小愉的本事實在叫人佩服呀!」

石夢泉發現怪錯了人,自悔莽撞,忙道:「大人怎麼今天有空?」

玉旒雲笑道:「我不是有空,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第一我來查問你京師防務,第二我來知會你一聲皇上要派你去你老家建立武備學塾,至於第三嘛,等前兩條匯報完了我再告訴你。」

「武備學塾的事這麼急就要辦?」石夢泉驚道,「不能等著趙王爺事平息了?」

玉旒雲當然不能告訴他這是關係他生死安危的大事,隻笑道:「因要趕著八月你父親的忌日嘛。我已經在姐姐那裡給你娘和姑姑都求了恩典,你去辦學堂,也順便修葺你父親的陵墓,光明正大。」

「話是這樣。」石夢泉道,「但始終……現在是非常時期,我以為還是先等大局穩定再辦那些小事為好。」

「離你起行還有一個月呢!」玉旒雲道,「怎見得這一個月之內我們不能把大局掌握住?再說,就算你走了之後老狐狸才發難,放著幾萬大軍我還治不了?所以才來問問你防務是怎樣布置的,萬一要我接手也沒問題。好歹我是個領侍衛內大臣嘛。」

「內城九門的防衛自然是靠潘碩,」石夢泉道,「潘碩擔任九門提督有一段時日了,手下的人都扌莫得很熟,不會出什麼紕漏。外城東台大營督尉本來是大人的親兵唐運亭,不過他已經調到戚縣去了,現在新督尉是從禁軍裡新調去的,名叫屈恆,是什麼底細卻不清楚。但東台大營的兵都是我們帶過的,陳灝、慕容齊和韓夜都在那裡呆過,所以我們還是掌握著東台大營。而陳灝、慕容齊和韓夜帶著各自的一萬人回京,也都在東台大營。趙酋在戚縣,帶著前鋒營和其餘的各營的人馬共兩萬,唐運亭手裡有五千人,如果要上京隻需要一天的時間。基本上說來,除非趙王有瞞天過海的本領從北麵調兵逼京,否則我們是不懼怕外麵作亂的。」

他才說到這兒,石府的下人來上茶了。玉旒雲看了看,杯中茶葉碧綠,並且事先紮成一朵花的形狀,而真正茉莉花的骨朵兒就像珍珠似的漂浮在水麵上,光瞧著就讓人心曠神怡,深深嗅了一下,又有奇異的清香。她不禁贊道:「好茶――你哪裡找來的?」

石夢泉茫然不知:「我不是個雅人,怎麼會找這些花功夫的玩意兒?」

「回王爺和大人的話,」那下人道,「這是早兩日愉郡主送的。」

玉旒雲立刻就皺了皺眉頭。石夢泉知道她成日拿愉郡主打趣,就是和這個小丫頭不對,立刻道:「去換一杯――上次西瑤使節送的白毫銀針應該還有剩,重新沏了來。」

「哎――」玉旒雲笑著攔住,「你還不知道我這個人?那些楚國人成天罵我是土匪強盜,一點兒也沒錯。我越是討厭什麼人,越是要把人家的東西給搶過來――不管是山川、田地、礦藏、牧場還是――茶葉。」她說著就端起茶杯來飲了一口:「真是好茶――愉郡主還給我們未來的郡馬爺送了些什麼好東西?都拿來給本王欣賞一下嘛――夢泉,你沒有那麼小氣哦?」

石夢泉喜歡這樣孩子氣的玉旒雲,便笑笑:「她今天送這個,明天送那個,我哪裡記得。」

「剛才送了荔枝來。」那下人忙到,「小的這就拿來。」便退出門去,果然沒多一刻功夫就捧了盤荔枝來,每一粒都鮮紅水靈,好像剛從樹上摘下來的一樣。玉旒雲立刻就剝了一枚:「好家夥,往年在姐姐那裡吃進貢的荔枝也不過如此,趙王爺好大的本事!」

「這樣從西瑤運過來,」那下人插嘴,「可的確要花不少功夫呢。聽王府的人說換馬不換人,一路飛奔來。」

「是麼?」玉旒雲揮手將下人打發了出去,思索著道:「換馬不換人從西瑤專門送荔枝給趙王爺,段青鋒本來已經腳踩兩隻船,莫非其實也沒有放棄趙王爺這一隻?」

石夢泉道:「趙王可謂神通廣大,我們的一舉一動他都曉得,我們離開西瑤後他殺一個回馬槍也不是不可能。而西瑤老太後一直就擅長坐山觀虎鬥,謀漁人之利,她通吃三家也不是奇事。」

玉旒雲又剝了一枚荔枝:「嗯,不錯。就是她這樣我才不用擔心。她一定會等到最後的強者已經產生才最終表態以求分一杯羹。所以不必怕她中途幫趙王的忙――趙王盡管去拋媚眼好了――不,我覺得西瑤才像是裡的姑娘,誰送禮來她都收,拋出無數的媚眼,讓每一個人都以為她對你用情至深,而她一定會等到大家都出完了價才會選擇給錢最多的作為自己的入幕之賓。其他的人終究竹籃打水一場空。」

石夢泉笑道:「你的比喻真恰當。沒想到你也曉得風月場中的規矩。」

玉旒雲一愣,立刻反唇相譏:「哼,看來你也很清楚風月場的規矩,要不然你怎麼知道我的比喻恰當?」

石夢泉搖搖頭,也去剝荔枝,但自己卻不吃,一粒粒都擺在盤子上。玉旒雲見了,就道:「乾什麼?火氣這麼大的東西我一個人吃可不行。愉郡主這是擺明了要害人流鼻血呢,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得陪我吃。」石夢泉聽她這這樣說才笑著自己吃了,那荔枝如此甜蜜,但在他看來卻不及和玉旒雲片刻的說笑。

玉旒雲又接著剛才的話題繼續說:「西京必須保證裡裡外外都是我們的人――九門的步軍我們不必擔心,東台大營和戚縣也沒問題,禁軍和護軍怎麼樣?其實我當這個領侍衛內大臣一年多,大半的時間都不在西京。侍衛府裡原該有六個領侍衛內大臣,歷來都是從皇親和將軍中選任。這是太宗皇帝訂的規矩,當時他的幾個皇子都任過領侍衛內大臣,可是這些人在太宗末年和仁宗年一個個都出了事。他們掌權時把宮廷搞得烏煙瘴氣,他們死了,仁宗爺一時也沒想起來誰可以替換,這差事一直由內務府總管兼任。到去年情勢緊急,皇上急中生智才把我安到這個位子上――禁軍和護軍中的人,我認識的很多,但不認識也很多――比方現在做禦前侍衛的那些人,我就一個也不認識。你以前做侍衛,恐怕認識的人比我多一些――當年和你一起做侍衛的都做了軍官了吧?」

石夢泉搖搖頭:「禦前侍衛何止大人不認識?就連我也不認識――我是早早就出去和大人帶兵了嘛。真正留在皇上身邊做到禦前侍衛,那是二品的武官,外放出來至少是副將,一般都要做總兵,而留在京中除非做九門提督,否則也沒有什麼升遷的餘地,所以跟我一起做侍衛的人現在也都外放了。」

「哦,是。我想起來了。」玉旒雲道,「皇上說現在的禦前侍衛都是慶瀾元年武科選出來的,身手還不錯。就不知道底細如何。其實關鍵不是一個一個的侍衛,要緊的是軍官……」

「對,這也正是我最擔心的。」石夢泉道,「禁軍和護軍的軍官自去年我們離京之後調換的比較厲害,原先的督尉幾乎全都外放了,現在的人我都不認識。」

「什麼?竟然全都換了?」玉旒雲皺了皺眉頭,「該死,我這個領侍衛內大臣忙到如今還沒有關心到這事。真是的,皇上也沒有跟我提起。關係他自己生死的大事,他倒不上心!」

石夢泉道:「新換的軍官也不見得都是趙王買通的人――他們帶兵帶得還是很不錯的。我那天聽幾個太監抱怨,以前他們都私通禁軍夾帶宮中物品出去販賣,如今禁軍都很規矩,堅決不同流合汙,太監們都斷了財路呢!」

「是麼?」玉旒雲道,「帶兵帶得好就不是趙王的人了?老狐狸很會做表麵文章的。人人都以為他在北方使因為帶兵帶得好才多年來保證寸土不失,但其實呢?人家蠻族可汗的公主都弄上了手――容貴妃和悅敏一個鼻孔出氣,蠻族可汗當然也早就和趙王爺勾搭成奸,大家和和睦睦的一家人,還能不『寸土不失』嗎?我想局勢亂,好在渾水中狠狠敲趙王幾棍子,但又不想把皇上亂在裡頭。不如這樣吧,現在天氣正熱,皇上出門避暑也是好的。這樣我們才有理由挑選絕對信得過的人來護駕。」

「雖是如此,卻也有弊端。」石夢泉道,「畢竟一動不如一靜,現在去避暑山莊圍獵,萬一趙王從北麵悄悄調了人來,豈不麻煩?」

「可是……啊呀,該死!」玉旒雲突然看到有幾點鮮紅滴在雪白的荔枝之上,正是鼻子流血了:「愉郡主的壞東西,竟然立竿見影的!」

石夢泉趕忙幫她拿手帕,又扶她到旁邊的躺椅上仰頭靠著,一壁叫下人趕緊拿冷手巾並煮些下火茶,一壁道:「明知道自己會上火,還吃那麼多?我記得上次還是在慶王府,你才吃了兩粒就壞事了。」

玉旒雲仰著頭不敢亂動,口中卻道:「你的責任不是提醒我別犯錯誤嗎?明知道我會貪嘴誤事,也不阻止我,這可都是你害的――你是愉郡主的幫凶!」

石夢泉不和她鬥嘴,看下人飛跑來送冷手巾,就幫她敷在額頭上。

玉旒雲道:「別瞎忙乎,一會兒就好了。咱們接著說。」等下人出去了,便道:「剛才說到皇城護衛――禁軍的軍官已經都換了,我們也不能臨時調別人來。所以必要的時候,唯有叫九門的步軍進宮。反正我是領侍衛內大臣,有我的手令調步軍進宮也不算太不成規矩。」

「雖然不算不成規矩,但是畢竟步軍和禁軍是兩個派係,」石夢泉道,「就算是九門的步軍拿著大人的手令,到了宮門口也保不準不和禁軍爭起來。萬一兩下裡動了手,那就更加給別有用心的人以可乘之機。」

「那……」玉旒雲連日來在戶部那邊搞得一頭勁,滿以為自己就算周詳,隻等著請趙王入甕,豈料還有這麼多補不上的漏洞。她不由心煩氣躁:也許隻有郭罡才能對一切洞若觀火,他每一次提意見看來那樣輕鬆,那樣自然,卻總是切中肯綮――莫非自己和郭罡還差很遠麼?

「大人先別著急,我還沒說完――」石夢泉依命辦理西京防務,自然不能隻說弊端不提對策,當下道:「其實每次大軍出征歸來,皇上犒賞之時都要從軍中選拔戰鬥英勇的士兵進宮為禁軍,這是升遷的捷徑。這次雖然勞軍的銀子沒有到位所以兵部還沒正式辦選拔的差事,不過我已經叫陳灝他們把人選好了,等你手令就先進宮當差。他們不跟普通的禁軍一處輪班,隻負責護衛皇上的乾清宮,皇後的鳳藻宮,太後的慈寧宮,和太子的承乾宮,即使是輪轉也隻限於四宮之間。這等於在四宮加了第二班人馬,兩班都忠心,就算是加強護衛,如果原來的人中有異心,後一班正好將他製住。而且我早就囑咐過他們,除了大人的命令,誰的也不聽,相當於讓大人帶親兵進宮了。」

「這倒是個好主意。」玉旒雲道,「回頭我就跟侍衛府打招呼。不過,皇宮如此之大,趙王肯定暗藏人馬,有多少,在哪裡,我們卻不知道。除非禁軍和護軍全弄成兩套人馬,否則始終是有隱患的。但是如果都成兩套人馬,那就太招搖了,也絕對不可能辦到。」

石夢泉道:「是。每天幾班人馬輪流在各處巡邏,要了解每一個人的底細,除非神仙,否則可真辦不到。本來我想利用內務府總管何廣田――他從仁宗朝一直做到現在,恐怕了解得比我們都多――其實他是從太宗朝就一直在宮裡當差的,這樣的一個老人,怕是連皇宮裡每塊磚頭長什麼樣兒都扌莫得清清楚楚。然而一則這個人我們沒有交情,二則我擔心他這樣一個老人,萬一他是趙王一夥,我去找他打聽狀況,豈不是自己撞到死路上?大人請想,宮中的侍衛總是一撥一撥走馬燈似的換,趙王如果要一直掌握宮中的消息,難道不正需要一個長期留在宮裡的人麼?」

玉旒雲想想,雖然沒有什麼必然性,但是這生死攸關的大事,可不能賭博,隻冷笑了一下:「現在真是看著人人都像賊。也好,寧可我怪錯他們,不可讓他們有機會害咱們。」

石夢泉道:「大人別急著開殺戒呀。因為不知道誰是賊,所以才看著人人都像賊嘛。趙王爺想讓我們雲裡霧裡,我們也可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他扌莫不清狀況,你看我的這個對策如何――除了乾清宮、鳳藻宮、慈寧宮、承乾宮,這些是要緊的地方外,其他各門、各宮和巡邏的人馬,包括守衛清漪園和寄春園的那些,每天隨機給他們排班輪換,次日值班表到頭一日上更得時候才公布――所有人不得請假,統統在營房裡等值班的消息,就說是要整頓紀律。如此一來,誰也不知道第二天會到哪裡當差,就算臨時想換去什麼地方當差,也沒那麼快找著願意調換的人。」

「好極了!」玉旒雲興奮地坐了起來,因為動作動作過猛,血又染紅了手帕,石夢泉忙把她摁倒:「別激動,躺著說。」玉旒雲就拿手指在空中比劃著:「我明天就到侍衛府把侍衛名單弄一份來,撕開了拈鬮兒。如此一來,心中有鬼的那些人,既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到哪裡當差,也不知道和誰一起當差,肯定先膽怯了幾分。別說沒法事先計劃什麼壞事,就算計劃了,也都被打亂,一時半刻不敢輕易行動。雖然可能會讓整個禁軍有些麻煩,不過關鍵是讓某些人更加麻煩。嘿嘿,原來這種讓全天下都人仰馬翻的法子才是最省勁兒的,這真是放之四海而皆準啊!」

石夢泉笑道:「是,我正是看到大人在戶部的動作,所以才想出了這條計策。我猜大人在戶部不光是想掌握主動逼趙王在準備不足時造反,也是想扌莫清他這一潭子水究竟有多深,看看朝廷裡究竟有多少人是他的黨羽。大人要和他鬥,不能隻鬥武力,在朝中也要分庭抗禮才行,否則還不等武鬥,他就像上次大青河一樣糾集官員們來跟我們文鬥了。因此我們必須把文官爭取過來,以防將來兵戎相見時這些人在背後使壞。」

「不錯。」玉旒雲笑道,「本來是怕趕你這隻鴨子上架,所以不說來煩你,你自己倒領悟出來了。果然隻有你最了解我心意。你分析的沒錯,其實我沒想立刻就逼反他,如果可能,我想避免內戰,用最快的方法把他消滅。當然,他不會束手就擒,所以多半是要動武的,那麼我希望速戰速決,才不會傷了國家的元氣。隻是在那之前,我一定要扌莫清他的底細。和咱們在外頭打仗一個道理,知己知彼嘛。」

石夢泉道:「大人在戶部用的這一招就好像我小時候在鄉下看人曬米,沙子會掉下去,糠z會被吹走,最終隻由米能留下來。」

玉旒雲笑:「農夫的兒子果然就是農夫的兒子――糠z和沙子也都是有用之物,如果願意為我所用,我也不會把他們丟掉的。」

石夢泉也笑笑,因商議定了皇城的防務,便問:「大人說今天找我有三件事,第三件是什麼?」

「哦,第三件可是大事了。」玉旒雲道,「找你喝酒。今天別人過七夕,雖然不乾咱們的事,但是找你喝酒也不需要巧立名目――你有什麼好酒――不對,愉郡主送你什麼好酒沒有?快拿出來我嘗嘗。」

石夢泉道:「愉郡主的確送了我不少酒,不過全都不適合你喝,否則一會兒鼻子再出血,就要去請林大夫了。」

玉旒雲拿手帕看了看,似乎血已經止住了,不過未敢怠慢,害怕若真的再出血石夢泉要大驚小怪請林樞來,到時候林樞「危言聳聽」,必然掃興。因此她還是靠著,道:「好吧,不喝她送的酒也可以,你自己總有別的酒吧?叫人隨便弄點小菜,我們也去看星星聊天。」

去過石夢泉家之後,玉旒雲立刻發了手令到東台大營給陳灝等幾位部下,責令他們即刻將選拔的兵士送到侍衛府。然後,她就按照計劃以整頓紀律加強訓練訓練防備楚國奸細為名,開始了新的侍衛輪值製度。禁軍的軍官們看起來頗有些怨言,但是誰也不敢違抗命令。當時內務府的何廣田也正巧來到侍衛府料理些私事,玉旒雲跟他很客氣地笑了笑:「何公公管理侍衛府比我有經驗得多,我上任這麼久,才剛剛開始親自辦點事,今後一定還要向何公公你多多請教。」何廣田連忙道「不敢」,笑著道:「王爺說的哪裡話?您是主子,是咱們大樾國少見的帶兵天才。我是奴才,就修行一萬年也比不上您一根寒毛,您別說這些話寒磣我了。」就道了少陪,自去做他的事。玉旒雲則親自監督新選的進軍來到各自的崗位上,這才回到戶部繼續查她的帳。

京官的虧空,悅敏分給玉旒雲的那一部份已經都查過一次了。不過因為一直有人陸陸續續在還錢,所以賬目天天都有變動。自從玉旒雲在上書房嚇唬了一眾官員又和殷復說了一番「救命」的話,前來還錢的就更多了。不過,因為種種原因――或者是像廉郡王一樣自恃位高,或者是欠的銀子太多,或者是運銀子進京被搶劫――欠債未還的還是大多數。然而這種情況正如戰場上勸降戰俘,軍官們都戲稱為「敲冰」。因為開始戰俘們都死硬,彼此是一種支持,像北國堅硬的冰麵,一旦有人鬆動了,就仿佛冰上敲開了一條裂縫,敲冰的人隻要適時地隨便跺兩腳,堅冰就會徹底崩潰,同樣,當有戰俘投降後,勸降的人隻須旁敲側擊,最終大部分戰俘都會歸順。玉旒雲就像是那個敲冰的人,悅敏想要搞壞她的名聲,卻不知自己成了那個跺腳的。結果玉旒雲即使隻是不動聲色地等,朝中的氣氛也越來越緊張,快要達到極限。

七夕後三天,晉二娘把西京鼎興總號和附近城鎮分號的借貸票據匯總交給了玉旒雲,玉旒雲同戶部的記錄一核對,發現總共有二十七名官員從鼎興借銀還虧空。晉二娘道:「我們鼎興的現銀已經差不多了,再要多借,就會影響正常的生意。大人的大事應該也該出手了吧?」玉旒雲想想,也該是時候了,就謝了晉二娘,挑了七月十四暨中元節前一天發帖子請沒有還錢的以及還了錢但是在晉二娘處有票據的哪些官員一齊過王府來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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