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第 92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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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亦風被謫貶,在元酆二十四年九月十八日, 這標誌著進行了一年零一個月的「丁酉變法」的結束——真的, 一日不多, 一日不少, 從元酆二十三年八月十八日竣熙主持兩殿辯論,並頒發變法詔書算起,正是一年零一個月的時間。

童仆忙碌地收拾東西。這少年人識字不多, 也沒有功夫將信件、劄記、書籍分門別類,隻是統統放進一隻大箱子裡去。程亦風想提醒他, 那其中有的是各地的民情, 有的是新法實施的報告,還有的是準備進一步推行的法令,一旦搞混了, 要花好大的功夫整理。可是才張嘴,又想:整理了又有什麼用呢?這是徹底結束了。無論當初懷著多麼大的希望, 無論這一年來有著怎樣的熱情, 又克服了什麼困難,現在都該清醒過來了——結束了。

後悔嗎?失望嗎?他問自己, 於是思緒就回到了元酆二十三年的秋天。

八月十八日那天清早,公孫天成南下西瑤。程亦風送走了他, 即進宮去——八月十六、八月十七, 八月十八——這是兩殿辯論的第三日了。其實為官以來,難得有朝會上的爭論讓他如此全心投入的——以往朝堂上,要不是拉幫結派互相傾軋, 要不就是明哲保身推卸責任,說起話來,或者含沙射影,或者空洞無物,叫人既惱火又想打瞌睡。而這次關於新法的辯論就完全不同了,無論是主張激進改革的,還是主張嚴守祖製的,或者走折中路線的,其所問之問題,大多言之有物,其所提之答案,也多對事不對人,質問與反駁皆有理有力有節。三天下來,雖依然有議題懸而未決,卻也有許多問題有了清楚的答案。最重要的是,絕大多數的兩殿大學士和半數以上的六部官員認為變法可行。於是,八月十八日上午議事結束之後,竣熙讓程亦風和臧天任兩人歸納總結了三天來的討論記錄,寫成《論當世急務》一文,竣熙親自批閱,以朱批為「詞頭」交翰林院起草變法詔書,當日在午門宣讀,次日傳郵天下。

詔書裡說得明白,為了避免重犯景隆改製的錯誤,新法將逐條實行,而且實行之前必然要在一方試行半年。第一條新法——向寺廟和道觀征稅——就在涼城附近試點。本來這些出家人們並不樂意,有哭窮的,有咒罵稅吏的,還有關起大門不許人朝拜並揚言要搬去別省的。但是竣熙請求皇後,讓皇家寺廟長樂寺帶頭納稅,之後元酆帝的「飄然真君」孫靜顯也率領飄然宮中的全體道士納稅——雖然這兩處交出來的稅可能是宮中的內帑,但是連皇家僧侶道人尚不可例外,足見此番變法之決心。京畿一代的出家人終於不再對抗下去,到九月中,一共收到稅銀三萬餘兩。可算是變法取得的第一個勝利。

新法都是一邊討論,一邊製訂,一邊實施,又一邊改進的。在這過程中,程亦風和風雷社的士子們也都熟悉了起來——那高齊儼然是領頭的,此人喜愛經濟之術,並且思維敏捷,是個難得的辯才。文淵因為家裡世代從商的緣故,頭腦精明,算起帳來連算盤也不用打,尤其因為出身商家,跟隻通儒術的士子又有不同,常有些新奇建議,讓人耳目一新。此外有個叫柳恆的酷愛歷史,對於歷朝歷代的大小事件了如指掌,另有一個叫宇文雍的,熟知律法,認為楚律的規定太過寬泛,許多扌莫棱兩可之事最後就由理事官員自行決斷,有時難免失之公允,他有雄心要製訂一套詳盡的律例……總之各位士子皆有所長,程亦風想,這些人入朝為官,逐漸成熟,走到有影響力的位置上,應當對新政的推行是不小的幫助吧!

因為存著這樣的考慮,而九月也是這一年的秋闈,他便「命令」眾士子放下手中所有的公務,專心備考。

本來楚國的規矩秋闈鄉試,春闈會試,不過那一年會試加開了恩科,為的是讓春季從馘國逃難而來的讀書人也有應考的機會。風雷社的諸士子之所以來到涼城,也是為了參加這一次的大比。他們理解程亦風的苦心,不願讓他失望,個個都刻苦努力。直到入場的前一天,才終於決定放鬆一下。

正逢九月十九觀音出家節,善男信女各自組成了隊伍,表演觀音事跡傳說,在鬧市競賽,好不精彩。高齊等人挑了一間雅致的茶樓,居高臨下且看且議論,卻是三句不離本行的,不知不覺就為了新法的細節爭論了起來,正沒可開交,忽然看到雅座的竹簾後依稀是程亦風的身影,就驚喜地大聲招呼:「程大人!」

聽到這聲喚,那邊竹簾兒挑起,果然是程亦風,隻不過他對麵還坐了個女子,風雷社的諸人登時感到自己造次了,未料這女子落落大方站起身:「看來程大人今天遇到的朋友還真多,我還是不耽誤大人了。」即萬福告辭。

「符小姐慢走……」程亦風趕忙作揖為禮——不消說,這女子就是符雅了,風雷社的諸人因為不認識她,所以諸多猜測又諸多擔憂,到她施施然從他們麵前經過又下了樓去,眾人還是不曉得是不是撞到了「不該撞到的事」,連連查看程亦風的臉色,結果,連程亦風這個因為跟符雅相交已久,幾乎忘了彼此之間還有男女分別的人都不自在起來,生怕眾士子偶所誤會,壞了符雅的清譽——於是,符雅這個最該擔心自己名節受損的人坦坦盪盪地走出茶樓,留下一屋子的道學先生心裡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

最後大家默然達成共識——「假裝什麼也沒有發生過」。程亦風請眾士子一起到雅座裡喝茶,問他們次日的考試準備得如何,眾士子少不了一一答了,又講到了方才的爭執。高齊道:「程大人,我們看到觀音出家節如此熱鬧,想那寺廟的香火必然旺盛。出家人閒來沒事種的田,所出糧食必然多於所需——這些加上香火供奉,寺廟之富有,恐怕非同尋常。已發出的新法中,隻征什一稅,這恐怕太少,還不如征兩成或三成。」

最會算賬且一貫支持「開源節流」的文淵卻是帶頭反對高齊意見的人:「出家之人雖然有功德田,又有香火錢,看來收入甚多而支出甚少,但出家人常常扶助貧弱,比如涼城近郊的隆昌寺就有『悲田養病坊』,專供赤貧者養病之用。寺中僧人糲食充腹,粗衣禦寒,餘有寸帛,未嘗不濟施諸貧病。」

熟讀歷史的柳恆跟著道:「秦州寶華寺在景隆十一年水災瘟疫之時,見飢民多賣子以接衣食,便出銀贖出孩童,歸其父母。寺廟道觀之義舉,多不勝數。若加以重賦,將來要他們如何再扶危解困?而且,其為方外之人,本可不理世俗之事,今於我俗人有恩,我等怎可恩將仇報?」

高齊道:「賑濟貧弱,自有朝廷為之,醫病養病,難道沒有惠民藥局麼?寺廟道觀有了銀錢,一些或許是用於慈善,另一些還不知都拿來做什麼了呢!」

「朝廷賑濟,豈能麵麵俱到?」宇文雍也開口,「寺廟道觀有為非作歹,就好比貧民百姓中也有小偷小扌莫者,難道因此就要將百姓全都抓進監牢,寺廟的財產全數沒收嗎?」

他們討論得激烈,程亦風心中欣慰:有了這些朝氣蓬勃的年輕人,社稷才真的有了希望!

「程大人,你的意見呢?」高齊問。

「這可不是我的所長。」程亦風道,「我看得集思廣益,等大比結束之後,好好研究一番再做定奪。」

「不能操之過急,以免重蹈覆轍嘛,」高齊道,「大人已經提醒過許多次啦。就遲三天再議也無所謂——不過,不曉得秋闈有考什麼八股題目,萬一挑出來的都是一群隻會『聖人言』的書呆子,他們做了官,豈是百姓之福?」

柳恆笑了笑:「民間不是早就有打油詩在唱了麼——『讀書人,最不濟,爛時文,爛如泥。國家本為求才計,誰知道變做了欺人技。』中間的幾句雖記不得了,但也都是諷刺書呆子的——『就教他騙得高官,也是百姓朝廷的晦氣。』可真是把科考醜態寫活了!」

「現在還越考越離譜!」文淵道,「程大人當年應試,考題還都是完完整整的《孟子》《大學》裡的句子。如今說是為怕和往年重復,已經變成東一句,西一句,越短、越怪,就越顯得出題的人有水平呢!前年的題目叫《子曰》呢,真荒唐!」

「你別說,《子曰》是名篇。」柳恆笑道,「我看有人破題——『匹夫而為天下法,一言而為天下師。』前句破『子』,後句破『曰』,簡直絕了。」

「這有什麼絕的?」文淵道,「我見有人破《三十而立》,說『兩當十五之年,雖有椅子板凳而不坐也』,前句破『三十』,後句破『而立』,不是也『才華橫溢』麼?」

他這樣輕描淡寫地丟出一句調侃來,眾人不由得全哈哈大笑,文淵一口茶都嗆住,直咳嗽。程亦風也自然忍俊不禁,隻是心裡也感到悲哀:「求才計」成了「欺人技」,看來科考的改革也是勢在必行了。

越是需要大動乾戈,就越是需要這些熱血青年的支持。「諸位學弟不要光顧著諷刺八股。」他提醒道,「無論如何,今後三天的考試,諸位還在其『淫威』之下。若要繼續新政,當然還是考中進士為妙。」

眾士子當然理會得這道理。「《四書》《五經》什麼的,我等都爛熟於月匈了。」文淵道,「隻要不出刁鑽的題目,自然是十拿九穩。就是不知道……」

「不知道出題的大人心裡怎麼想,是不是?」簾子外忽然有人接了話茬。

雅座裡的眾人都是一愣,才回身去看,外麵發話的人已經走了進來,乃是一個三十來歲相貌平常的男子,背後背了一把胡琴,仿佛一個賣唱的。向眾人抱了個團揖,即道:「如果在下知道考官的心思,並且有秋闈的考題,諸位不知道願不願意花些銀兩?」

「你有試題?」程亦風驚訝——秋闈是竣熙讓禮部尚書趙興命的題,除了趙興和那些現在正在印刷考題的工人,沒有別人知道。趙興雖古板,卻是個清官。印刷的工人又都在禁軍看守之下。考題怎麼可能泄露出來呢?

那男子看來並不知道自己在向一位朝廷命官兜售考題,笑了笑,道:「上天有上天的法子,下地有下地的門路。蚯蚓不明白鳥為什麼能飛,鳥也猜不透蚯蚓如何打洞——諸位不必關心著考題我怎麼得來——你們要是信,又願意花銀子,那麼這考題就是你的,今晚好好準備,明天入了考場必然高中。」

「單憑你的嘴說,我們如何信你?」宇文雍既酷愛律法,自然會找出對手言語上的漏洞,「蚯蚓固不知鳥是怎麼飛的,但是親眼看見鳥在天空翱翔,自然就相信鳥能飛。我們又沒看見你偷試題,怎麼能相信你有偷試題的本領?又怎麼能相信這試題是真的呢?」

那男子瞄了宇文雍一眼,嘿嘿笑道:「這位老爺說得真刁鑽——今天是觀音出家節,人拜觀音,你也拜觀音,莫非你們都見過觀音麼?」

「我沒有見過觀音,不過聽說過觀音顯靈。」宇文雍道,「若是觀音從來不曾顯靈,恐怕也不會有這麼多人拜她。」

那男子又是一笑:「這話就不對了。都說『心誠則靈』,如果不先虔誠信奉觀音,觀音又怎麼會顯靈答應你的願望呢?」

宇文雍一怔,未料一個江湖騙子竟然巧妙地駁倒了自己。

「三場考試三道題。」這男子道,「每道隻賣二十兩,這叫薄利多銷。你們既然心存懷疑,我就再讓一步,第一題免費,且立下單據,倘若進了考場考的不是我賣的題,你們拿著單據回來找我拿銀子,怎樣?」

「嘻!」文淵嗤笑,「如果真的有明日的考題,應該是我們競相出價,求著你告訴我們。如今你卻一再壓價求著咱們買,那還不是假的麼?不要在這裡白費口舌了,趁著我們還沒有報官,你快走吧!」

仿佛是被識穿了騙局,那男子登時沉下了臉:「我有心給你們送功名,你們自己不識好歹,拉倒!」一跺腳,走出了雅座去。

眾人看著他那背影,當真又好氣又好笑。「這年頭,真是什麼人都有!」宇文雍感嘆,「將來也要抓一兩個起來,明正典刑,煞一煞這歪風。」

「抓這些人是沒用的。」文淵道,「商場之上,若沒有需求,自然沒人做這生意——若沒有士子動那歪腦筋,怎麼會有人用這種法子招搖撞騙?」

眾人都點頭贊同,不覺又把話題引回了八股的弊端之上。然而才說了沒幾句,忽見程亦風指著雅座外:「還當真有人花銀子去買試題了!」眾人都看過去,果然,那男子笑嘻嘻站在對麵的雅座裡。竹簾沒有放下來,所以可以清晰地看到裡麵的一舉一動。男子站在幾個年輕人的桌邊,那些人給了他銀子,他就把一封紅帖子交了過去,道:「若到時候見到的同這裡麵的內容不符,你們盡管回來拆我的招牌。至於能不能高中,那還得靠各位老爺自己的本領了。」

「不用多說。」那買試題的年輕人道,「你就是住在上麵寫的這個地址麼?如果真的中了,我還有賞錢。要是你坑蒙拐騙,那就不是拿回銀子這麼簡單了。」

「老爺放心,這……」男子還不及再多堆出些笑容來,忽見寒光一閃,三尺青鋒已經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那個看起來文質彬彬的青年書生竟然有如此好的身手。雅座內的諸位相互看看,都是滿心驚訝。

「老……老爺……這是要做什麼?」賣試題的男子打著哆嗦。

「不做什麼?」青年道,「就是叫你知道騙我會是什麼下場。」

「我……我哪敢騙老爺您呢?」那男子勉強笑道,「老爺放心好了……這劍還是收了吧……怪嚇人的……」

「哼,你知道害怕就好!」青年手一抖,挽了個寒光閃閃的劍花,將利器收回鞘中,乾淨利落,竟然連劍身和劍鞘碰撞的聲音都沒聽到,足見他對著兵器的控製已經十分純熟。「三日之後……」

才說到這裡,店堂裡響起一聲斷喝:「還不給我拿下了!」接著乒令乓啷一陣亂,十來個兵丁沖了上來,頃刻就將那帶劍的青年書生包圍住。程亦風與風雷社士子正奇怪,便到冷千山大步來到跟前:「光天化日之下竟在京畿鬧市舞刀弄劍,你們這些江湖中人眼裡還有王法麼?」

「啊!」程亦風輕呼了一聲——他才想起來,自從中秋節在六合居被玉旈雲嘲弄,冷千山就一直在追捕那兩個所謂的「江洋大盜」,並以此為由,一直沒有回歸駐地。找了半個月也沒有任何線索,他老羞成怒,決定將不服天威的江湖人士統統懲戒一番,所以不久前和涼城府尹下了一道「禁刀令」,除了朝廷的武官、士兵,刑部等衙門的衙役之外,任何人不得攜帶兵器,違者就要遭受牢獄之災。

這個青年書生似乎是來自外省,還不知道有此命令,漠然地看了冷千山一眼:「我既沒有殺人,也沒有放火,犯了哪一條王法?」

本來「不知者不罪」,但是冷千山厭惡青年這毫不畏懼的態度,瞪眼道:「你且不知進來京城有『禁刀令』麼?」

青年輕蔑地一笑:「政令出於天子,謂之王法。雖然現在正是改革之時,有不少新政正在實行。不過據我所知,『禁刀令』並非其一……」

「強詞奪理!」冷千山怒道,「最近京城強盜出沒,所以臨時發出這樣的命令,為的是追捕強盜,保衛一方太平。你知法犯法,就算不是強盜的同夥,也是居心叵測之人。給我拿下!」說時,手一揮示意士兵們動手抓人。

那青年的神情依然輕蔑,隻見他輕輕在桌上一按,人已騰空而起,輕輕巧巧地就躍出包圍圈外:「就是因為什麼人都可以胡亂下命令,又靠武力實施,天下才會大亂——地方官巧立名目橫征暴斂的時候,難道不也都有冠冕堂皇的理由麼?就連土豪劣紳欺壓鄉裡,也都還各有各的說法呢!」

「你——」冷千山立時漲紅了臉。

「這個人說的倒是不錯!」宇文雍道,「天下間多少『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事,還不都是這樣來的?」

「可不是!」高齊贊同,「在京城天子腳下就已經如此,到了那『山高皇帝遠』的地方,豈不是更加無法無天了?咱們不能袖手旁觀。」說著,率先站了起來,要去和冷千山理論,助那青年一臂之力。其餘諸士子也都是熱血青年,紛紛跟著他走出雅座去。

程亦風心裡暗叫糟糕:冷千山雖然行為多是無理取鬧,但也不是省油的燈。今天如果和他沖突起來,恐怕他多半會用武力將眾士子關押——雖然將來太子出麵必然能化解此事,可明日就是大比之期,萬一耽擱了,就毀了眾士子也前途,對新政也大有損害。他可不能容許此事發生!

如此想著,就趕緊也跑出了雅座去,想做個和事佬。

雖是懷著如此的好意,但是他卻忘記了冷千山現在於整個朝廷之中最討厭的人就是他,見到了他就愈加火冒三丈,愈加想把他和與他有關的一切人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所以,他才招呼了聲:「冷將軍息怒!」冷千山就立刻暴跳如雷:「程亦風,原來又是你在給我找麻煩!你到底是何居心?」

追究起來,風雷社在建立之初也受過冷千山的恩惠。隻不過「日久見人心」,士子們漸漸發現此人自私自利,就都和他疏遠了。高齊聽他借題發揮指責程亦風,即一步擋上前道:「冷將軍此言差矣。程大人本來在雅座跟學生們飲茶聊天,聽到這邊吵嚷才出來看個究竟,怎麼是他給你『找麻煩』呢?」

論到耍嘴皮子,冷千山自然不是這些書生的對手,他便冷笑了一聲,道:「好!好!原來是程大人的一黨在這裡聚會。最初程大人和司馬將軍是一派,大青河之後翅膀硬了,就要自立門戶拉幫結派。你這手段果然高明——現在議起新法來,人人都以你程亦風馬首是瞻,朝廷裡哪兒還有別人說話的地方——既然你要插手管,那就讓你管吧,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程大學士!」

給他安上了一個結黨的帽子?反正不是在朝會上,程亦風不在乎,隻想快點平息此事。那風雷社的士子們卻不答應:「我們自來散心,偶然遇到了程大人,說了幾句話而已,就成了結黨?那冷將軍你呢?聽說你終日和向將軍、董將軍、魯將軍形影不離,你的這個『黨』豈不是比我們結得還要緊密得多麼?」

「你——」冷千山恨恨地,「牙尖嘴利就能騙過天下人去了麼?程亦風你不要得意,你心裡打的那算盤,大家遲早都會看出來的——說什麼施行新政是要造福百姓,其實還不是為了一己之私?」

「冷將軍,你沒有證據不要血口噴人。」宇文雍道,「在大庭廣眾之下汙蔑誹謗,隻會自取其辱。」

「我沒有證據?」冷千山「哼」了一聲,「好,你們逼我揭他的老底,我就成全你們——你們搞新法,說是要一條一條逐一討論,逐一施行。每一條都要經過兩殿平章、六部谘議,然後還要試點六個月,是不是?」

眾士子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都點頭道:「是,那又怎樣?」

冷千山道:「那你們可知道,程大人其實早就開始變法了,而且是既沒有兩殿平章也沒有六部谘議,更加沒有試點,他便直接把老祖宗的法令掃地出門了。」

我幾時做過這樣的事?程亦風皺著眉頭。風雷社的士子們也道:「你不要信口雌黃!」

「信口雌黃?」冷千山大笑,「你們問問程大人——太祖皇帝定下了治兵之法,兵部有發兵之權而無握兵之重,將帥有握兵之重而無發兵之權。去年落雁穀一役後,因彭尚書病重,程大人曾在鹿鳴山剿匪之戰中既領將軍銜又暫代尚書職。而彭大人去世之時,正逢樾寇來勢洶洶,不得已,程大人以尚書身份發了兵,又親自領兵迎敵。如今樾寇已退,程大人更升任靖武殿大學士,同時把持殿閣、部院、三軍——這不是已經改了祖宗兵製麼?」

「嗤!」高齊笑道,「將軍自己也說,先是『暫代』後來又是『不得已』。既然是情勢所迫,那就不是程大人有心要違背祖製。」

「現在情勢也沒有逼他。」冷千山道,「他不是還牢牢把握著靖武殿大學士的頭銜和兵部尚書的職位麼?裝得那麼清高,其實……哼!」

「朝廷的職位,自然有能者居之。」文淵道,「一個人既有運籌帷幄的本領,自然可以從後方的計劃調度到前線的指揮殺敵一體包辦。這豈不強過拘泥祖宗之法,硬要找來三五庸人擔當不同的職位麼?從落雁穀到鹿鳴山到大青河,都證明了程大人一人全權決策,可以驅除韃虜,保家衛國。如果把這個當作一條新政的試點,戰績就是試點成功的明證。既然向寺廟道觀征稅之法試行成功就可以繼續推行,這條製兵之法為何不可如此?無非是先試點,再重新申請兩殿平章、六部谘議罷了!」

「哦?」冷千山道,「這麼說程大人果然打算改革老祖宗的治兵之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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