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第 102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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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霖?」程亦風和竣熙都是一驚:算日子,明天才是他閉門思過期滿,今日又來做什麼?

白赫德卻似乎不記得這是什麼人了,看到荊棘已經劃破哲霖的脊背,連忙雙手來扶他,道:「孩子,來得這裡都是罪人,沒必要這樣傷害自己。」

旁邊有些當日被捕下獄的人卻認出哲霖來了,紛紛叫道:「神父,這就是那個誣告我們,說我們亂行邪術圖謀造反的家夥!連教會收留的病人,也是他帶著官兵來殺死的!」

這話一出,還不群情激憤?曾經遭過牢獄之災的,僥幸逃脫的,有親人被斬殺的,隻是曾經照顧過病人的……眾信徒全義憤填膺地朝哲霖圍攏過來:「你來乾什麼?你又想怎麼樣?你便死十次,也不夠贖罪的!」七嘴八舌,咒罵不停,還有人一把抄起了條凳來,就朝哲霖劈頭打去,恨不得立刻就要將他打個腦漿迸裂,好替無辜枉死者報仇雪恨。

侍衛們連忙要製止,卻被竣熙喝住:「看他做什麼!」

哲霖聽了這一聲,抬起頭來:「殿……殿下!怎麼你會——」

「殿下?」激動的人群先是一愣,接著就交頭接耳起來:太子麼?太子來了這裡?是了,那旁邊坐的不是鳳凰兒麼?聽說她已經進宮服侍太子去了!聽說太子要選她當東宮正妃呢!這些細節一聯係起來,大家都確信是竣熙來了,趕忙把哲霖丟下一邊,跪下來磕頭。這些人有幾個是見過世麵的?大禮也不會行,有叫「千歲」的有喊「萬歲」的,亂七八糟。

竣熙見隱瞞不了,隻有站了起來,到祭壇前正襟危坐了,又喚大家「平身」。隻哲霖還跪著不敢起來。竣熙便指著他道:「你且說說,上次閉門思過,你就自說自話到這裡來抓人殺人。這次閉門思過,你又自作主張跑出來做什麼?」

「殿下——」哲霖跪行向前,「臣自知罪孽深重,單是閉門思過怎麼也無法償還。明日臣思過期滿,就要入朝繼續為國家效力。可是臣心想,若是不能將所欠的人命還清,將受傷的血汙洗淨,臣實在沒臉繼續為殿下當差。所以臣今日自作主張前來教會,任憑白神父和各位信徒處置。倘若他們要拿我性命,我袁哲霖毫無怨言。又倘若我僥幸不死,此後才敢戰戰兢兢立身朝堂。請殿下恩準。」

「果真?」竣熙虛起眼睛,看了看哲霖又看了看眾人,片刻,道:「好,那我就把你交給白神父和這些教徒了——白神父,你們要怎麼處治他,不必看我的麵子。」

「當然是打死他償命了!」有人怒道,「連殿下都開了金口,大夥兒一起上!」「不錯,殺人填命,自古而然!」大家紛紛響應,又揮起條凳,打了過來。

「殿下!」程亦風嚇得連忙跪倒,「這是教堂清淨之地,怎麼能……」

鳳凰兒也跟著跪下:「殿下,今日是聖誕佳節,怎麼能在教堂裡做這樣復仇的罪行?」

竣熙卻是不顧:「程大人,他有心排擠你——鳳凰兒,他說你用美人計勾引我——你們何必替他說話?由著他去吧!」

憤怒的信徒們聽了這話,更加毫無顧忌,直向哲霖撲了過來。不過白赫德搶步擋住,,舉手阻止:「且慢!要打死他,豈需要這麼多人呢?一個就夠了。你們誰能說說《約翰福音》第八章裡我主耶穌處治妓女的故事,誰就來打他。」

「我知道!」一個人高聲回答,「有人拉住一個行淫的婦人道耶穌的麵前,按律,應該用石頭打死她。大家問耶穌應該怎麼辦,耶穌說,誰沒有罪,誰就可以先拿石頭打她。」

「說的好!」白赫德自己也抄起一張條凳來,向前一遞,道,「各位主內的弟兄姐妹,你們誰沒有罪的,就去打死他吧。」

眾信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逡巡不前。「我們是有罪。」一人道,「可是都不像這個人!我們沒有殺人,也不誣告。這人滿手血腥,就算是我主耶穌基督今天來到這裡,肯定也不會赦免他。」

「你怎麼敢替主說話?」白赫德道,「世人都犯了罪,罪的工價乃是死。主耶穌在十字架上舍了自己的身體,乃是為我們所有的人贖罪。他把我們從魔鬼的手中買了回來,我們都欠他的。我欠了一百兩,你欠了五十兩,也許這個人欠了五百兩,但幾時輪到我們來說主赦不赦免他呢?」

眾信徒一時無言以對,但又心有不甘,既不敢動手打,又不肯就此散去,都恨恨地盯著哲霖,指望目光化成利刃,將他釘死。哲霖也不起身,向白赫德叩頭道:「我自知罪孽深重,若是不能贖罪,今生今世都得不到解脫。請神父責罰我吧。」

「你起來!」白赫德道,又叫鳳凰兒:「程大人和太子殿下不是基督徒,你卻是。你來說說耶穌和妓女那故事的下半截。」

「那……」鳳凰兒驟見了這一場劍拔弩張,定了定神,才道,「那些人都有罪,都不能打那個婦人,就一個一個走了。耶穌看到那婦人還站著,就問她:『那些人在哪裡呢?沒有人定你的罪嗎?』婦人說:『主啊,沒有。』耶穌說:『我也不定你的罪。去吧。從此不要再犯罪了。』」

「你記的倒明白。」白赫德道,「我聽太子話裡的意思,這位袁大人曾經也汙蔑過你,所以殿下要替你報仇呢。你識得背經文,怎麼不識得按照經文的教導來做?你豈不成了法利賽人?」

「我……」鳳凰兒方才也試著勸諫,隻是竣熙未聽罷了,如今被白赫德責怪,心裡有些委屈。不過她捫心自問,真的對哲霖一點怨恨也無?那恐怕也是假話,究竟人非聖賢,哪能真的那樣寬宏大量!便不做聲。

竣熙倒有心替鳳凰兒辯解,可是還沒開口,卻聽人群中一個女子道:「我從進門到現在也聽了不少什麼『愛人如己』,不過信徒見了仇人還是一樣分外眼紅,神父又隻曉得拿大道理教訓人。或者說的和做的全然兩樣,或者光說不做——你們傳講的這一些,怎麼能令人信服呢?」

眾信徒聞言一愣,都朝發話的人看了過去,不覺就分開了一條路,那個女子走上前來。她二十來歲的年紀,容貌並不出眾,但是眉眼生動,看來溫和可親;背著包袱,風塵仆仆,顯然是從外地而來,就連衣服也有好幾處打上了補丁,然而每一處補丁都縫得無比整潔,身上的青衫雖舊,而泛白的地方皆是洗滌的痕跡,亦給人以清潔之感。所以這女子一望之下就有說不出的嚴謹執著之氣。

她向竣熙略一施禮,就走到哲霖的身邊,伸手去解他背上的荊棘。哲霖一訝:「你做什麼——」可女子已經將荊棘解開了,又從包袱裡取出一個小藥瓶來,倒出些藥粉在哲霖的傷口上,邊倒,邊仔細檢查還有沒有荊刺插在皮肉當中,若見到了,就利索地拈了出來。一時檢查完畢,她又從包袱裡拿出一卷乾淨的白布給哲霖包紮,手法是那樣的嫻熟,態度又是那樣的溫和,簡直就像是母親照顧自己的孩子一樣。在場眾人都驚詫莫名:這女子是誰?和哲霖是什麼關係?

「神父,抱歉,抱歉!」一個中年男人也鑽出人群來。大家識得,這是教會裡的郎中劉大夫。他道:「這位端木姑娘,也是個大夫,她對治療大麻風感興趣,所以就一個人到了麻風村來。我因而認識了她,才帶她到教堂來熱鬧熱鬧,沒想到她會……」

「不,這位姑娘說得很有道理。」白赫德道,「我隻惦著要傳福音,講道理,卻把人家身上的傷拋到九霄雲外,我自己可不就是法利賽人麼?虧我還在這裡罵鳳凰兒!」他說著,脫下自己的袍子,來給哲霖披上,道:「孩子,天冷,你穿著吧,�

��口吹了風不好。」

哲霖怔怔地看著他,眼睛有些濕潤但更多的是迷惑:「神父,我……你真的不怪我?」

白赫德拍拍他的肩膀:「孩子,我無權怪你。我自己也是個罪孽深重的人——要不是這位端木姑娘提醒了我,我還不知道要叫你赤身露體的在這裡被教訓到幾時。愛人如己,要做到像端木姑娘這樣,才真是給主在人間做見證了。」

「別給我戴高帽子。」那女子道,「我可不是你們這個什麼教的信徒,我隻不過是醫門中人,要遵從我祖師爺的教導的罷了。」

「醫門?」哲霖忽然想起了什麼,「啊,我認得你了——你是神農山莊端木莊主的千金,端木槿姑娘!」

「你認識我?」女子怔了怔。她果然就是端木槿了。離開家之後一心去大青河彼岸尋找林樞,經過涼城時,遇到教會的信徒去給麻風病人送飯送藥,為其慈心所感動,又對麻風病的治療有些興趣,就暫留數日,幫人診治。

哲霖道:「在下隻在神農山莊和姑娘有過一麵之緣,不過當時人那麼多,姑娘自然沒有注意到在下。」

「原來你也是個江湖中人。」端木槿微微蹙眉,似乎並不想跟他多說話,「你的傷口已經包紮好了,餘下他們要打要殺要報仇,不該我管。」說著,轉身就走。

真是個奇怪的女子!眾人看她頭也不回地離去,心裡難免嘀咕。不過,不及議論,忽然聽得一個侍衛大叫道:「殿下!您怎麼了?」回身看時,隻見竣熙四肢抽搐,口吐白沫。鳳凰兒急急要走上前去,可是也驀地五官扭曲,抽搐著倒了下去。眾人怎不大驚失色:是什麼怪病?還是中邪了?滿是驚慌之聲。

「快讓開!」端木槿這時回過身來,三步並作兩步沖到跟前。看兩人的臉色發青,嘴唇紫黑,顯然是中毒之兆。「快拿水來!快!」

大家都嚇傻了,一時竟無人行動,唯哲霖迅速抓過隔鄰桌的一碗湯來:「先用這個!」又振臂一縱,躍到院中井邊,三兩下打了一桶水來,交給端木槿。端木槿便捏著竣熙和鳳凰兒的鼻子給他們灌了下去。兩人先是胡亂掙紮,跟著就嘔吐了起來,臉色才稍稍好轉。「趕快煮甘草綠豆湯來!」端木槿又吩咐。這是才有些人回過神,快步跑去做事。

跟著竣熙來的侍衛們曉得出了大紕漏,一個個麵無人色。有的小聲道:「還是趕緊回宮通報一聲吧。」又有的道:「現在就回去,一定是死罪。得把下毒的刺客抓出來才行。」「說的簡單,」他的同伴道,「連怎麼中毒的都不知道,上哪裡抓刺客去?難不成要把這裡所有的人都拿下嗎?」

他們正小聲嘟囔著,冷不防哲霖一眼掃了過來,寒意森森,不由都打了個寒噤。「本是你們護衛不利,」他道,「如今出了事情就想著怎麼推卸責任!」

侍衛都不敢作聲。哲霖自去檢驗桌上的食物。其實大部分的菜餚都還沒有被人動多。竣熙存心要微服,又要與眾同樂,所以之前招呼侍衛們一同上席。隻是侍衛們拘謹,太子不先動筷子,他們就不敢吃,因此隻有竣熙和鳳凰兒吃過的那幾色他們才夾了幾箸。然而他們卻一點事也沒有。看來這問題並非處在菜餚上。程亦風和符雅沒都沒有吃菜,隻喝了茶,也一點事都沒有。想來茶也沒有問題。那究竟是什麼東西有毒?

「啊!殿下和鳳凰兒小姐都吃了梨子。」一個侍衛道,「因為是貢品,咱們都沒敢碰。」

可不就是梨子了!哲霖一把抓起桌上吃剩了梨核來,向端木槿借了一支銀針來試毒。可是,銀針光潔,並沒有一絲變黑的跡象。他不由皺起眉頭。

「有毒的東西不一定就會讓銀針變黑的。」端木槿道,「況且,也不見得是毒藥才能吃死人。」她說著,將削下來的梨子皮撕成一段一段分別浸入每一碟菜的湯汁之中。跟著又用銀針一樣一樣地試過去,這次,果然銀針就變黑了。

「江湖傳言可以兩份半毒合在一起變成全毒,原來真有這樣的事!」哲霖驚道,「不知是什麼東西做成的?」

「我沒興趣知道。」端木槿道,「現在太子和這位姑娘都沒有性命之憂,我沒那閒工夫去追查是什麼毒藥。你想知道,你自己去查好了。」

這個溫柔的女大夫竟然脾氣這麼古怪,哲霖碰了個釘子,不想再自找沒趣,就轉身去吩咐那些侍衛,讓他們中間的兩人火速回宮找人來接竣熙,其他的人好生把剩下的食物收藏起來,以為證據。大家依命而行的時候,看到有一枚水晶梨滾到了桌下,忙撿起來交給哲霖。哲霖仔細一看,見梨把兒附近有一圈小小的針孔,想來就是落毒的途徑了。他便將那梨子也小心收好,準備帶回宮。

「也不知是什麼人膽大包天想要謀害太子。」他對程亦風道,「我想保險起見,今天這裡的人都要留下,程大人以為如何?」

程亦風心裡一團亂麻:「這些食物乃是宮裡皇後娘娘賜下來的。經手的是禦廚房和跑腿辦差的太監們。送到菱花胡同來之後,由這些侍衛親手搬上席來。教會的眾信徒們連碰都沒有碰過,你扣留他們也沒有什麼幫助吧?」

哲霖想想,不無道理:「看來凶徒藏身在皇宮之中,不曉得是何底細——大人看會不會是別國的奸細?」

「大約也有可能吧。」程亦風道,「這些都容後再說,先把太子安全地送回宮去讓太醫看過無事才好。」

這時甘草綠豆湯已經送了來,端木槿正餵竣熙和鳳凰兒喝。哲霖即道:「太醫哪裡有端木姑娘高明呢?程大人大概不知道吧?江湖上本來北有百草門南有神農山莊,自百草門衰落之後,神農山莊就是天下第一醫館。神農山莊的端木莊主一向是『閻王叫人三更死,他能留人到五更』。端木姑娘深得她父親的真傳,有她照顧太子,我看比太醫還要好。」

「果然?」程亦風素不知江湖事,望了望端木槿道,「不知可否請姑娘一起入宮去照料太子?」

端木槿放下藥碗:「他們兩個已經沒有大礙了,回去之後多吃些清熱解毒之物,切忌大補。三、五天總會全好的。這裡已經不需要我,我該回麻風村去了。」說著,擦了擦手,當真收拾起包袱來,轉身便走。

「姑娘且慢!」哲霖喚道,「太子殿下萬金之軀,豈能草率?還是請姑娘救人救到底,進宮照顧殿下直到他痊愈,也算是為國為民出一份力。」

「太子也好,乞丐也罷。」端木槿道,「大家的身體都是一樣的,我說他已經無大礙了,多照顧他幾日,少照顧他幾日,也不會有什麼分別。你若不信我的話,何必讓我留下照顧他?」

「我不是那個意思。」哲霖道,「我是說……」

「麻風村的病人比太子更需要人照顧。」端木槿道,「你不用多費口舌了。」

「姑娘實在誤會我的意思了。」哲霖道,「我是說,姑娘這樣離開了神農山莊,令尊可擔心得很呢。」

「我辦完了我要辦的事,自然會回去。」端木槿道,「不勞你操心。」說著,背起包袱,撥開人群而去。

「袁大人,」侍衛問道,「要不要攔她?」

「你們攔得住麼?」哲霖道,「憑你們的身手,死了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侍衛已經闖了大禍,哪裡還敢作聲。靜靜地守著竣熙,等宮裡來的接應。大約到了二更天,才有太監侍衛們風風火火地趕來了,將竣熙和鳳凰兒抬上了車去,又聽哲霖的指揮將一應有毒的飯食搬上做證據。

程亦風雖然插不上手,但是看著這一團紛亂驚險,自己也大費精神。一時見人們慢慢散去,隻覺脖子酸眼睛疼,想坐下歇一歇再走,卻忽然發現符雅不知道到哪裡去了。

仔細回想,方才亂哄哄進宮的那一群人裡似乎沒有符雅的身影,那麼她到哪裡去了呢?

便走到後院來,上禱告室裡碰碰運氣。果然就見到裡麵燈光閃爍,符雅正奮筆疾書。不禁失笑道:「小姐不是見到了方才的一番變亂忽然詩性大發了吧?」

符雅頭也不抬,隻顧著自己寫。程亦風靜靜地走到了跟前,探頭看,才發現她真的是在翻譯《聖經》,而不是在作詩。正想說點什麼,不意符雅猛的轉過頭來:「我不像大人這麼無聊,我有的是正經事要做。大人有什麼重要的話,請即刻就說,若沒有,就讓我清清靜靜譯書。」

程亦風素沒有聽過她如此語氣,不由愣了愣:「小姐,我是……方才在外頭見不到你,有些擔心,所以才上後麵來找。打擾你譯書,實在抱歉。」

「我是你什麼人,要大人替我擔心?」符雅冷冷道,「大人有這功夫,不如去做你緊要的公務好了,何必浪費時間。」

這話的意思,倒真像是嗔怪自己之前忙於公務未曾去探病了,程亦風趕忙解釋:「程某的確是因為衙門事務纏身所以小姐玉體欠安時也沒曾問候,請小姐原諒這一次吧。」

「一次?」符雅道,「大人從當年樾寇圍城的時候就沒有正眼看過我。在你眼裡,什麼都比我符雅重要,一有點兒什麼芝麻綠豆的事,我符雅立刻就成了透明的。有豈止是我受傷生病這一次?」

「我……」程亦風知道符雅罵的一點都沒錯,「程某的確有負小姐。自那日秘道之中小姐同程某說了那一番話之後,我就……」

「你不用再提秘道了。」符雅「啪」地將筆擲下,拍案而起,「我跟大人說那番話之前,自己給自己定了一個期限——三天,若是三天之內大人沒有回應,我就從此以後將大人忘記。現在三日期限早就過了,大人再想做什麼都遲了。」

三日期限?程亦風怔怔的:符雅自己在心裡許願,他如何能知道?然而一切還不是因為自己這拖泥帶水的性格?這又怨得了誰?現在要如何?就這麼放棄嗎?心中十幾個聲音在爭吵著,毫無頭緒。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符雅道,「大人素有風流之名,符雅卻還有清白名聲。大人請自重!」

她如此鋒利冰冷的態度讓程亦風不知所措。偏偏這個時候白赫德還從外麵進來了:「咦,程大人還沒走?」

「程大人正要走。」符雅冷淡地,又換了平常的語氣對白赫德道:「神父,今天夜裡趕一趕工,明天早晨就都翻譯好了。」

「果然?這麼快?」白赫德上前拿起書稿來看,一邊嘖嘖稱贊,一邊又說如何找人雕版印刷,某某信徒長於雕刻,某某信徒自願裝訂,等等。兩人絮絮而談,好像程亦風不存在似的。

程亦風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不能厚著臉皮留下,就夢遊一般的走出門去。一方麵悔,一方麵恨,一方麵又自嘲:我不是一直思戀這那位朝陽公主,絕了成家立室之念麼?怎麼幾十歲人了,突然對符小姐起了非分之想?我若真娶了符小姐為妻,又能給她什麼?這樣痛痛快快了斷了,省得將來麻煩也好!

一行想,一行走,不覺出了教會,往胡同口去了。他家的轎夫在外頭候著呢,就叫他:「大人,轎子在這裡!」

「哦。」程亦風應著,還兀自往前走。

轎夫忙追上來:「大人,你莫非喝醉了麼?沒有酒味啊,怎麼還稀裡糊塗的?這怎麼好呢!」

稀裡糊塗的怎麼可以?程亦風心中如同電掣:符雅今日態度同平常天差地別,什麼「三日期限」,全然不像是她的作風。或者她有什麼苦衷?怎麼能不搞清楚就離去?

不錯,要回頭去問問,他想,大不了再被符雅罵一次,還是問明白了心裡才踏實!

因而撇下了轎夫,又回教會裡來。一徑跑到了禱告室外,見門窗都已經關上了,隻從縫隙裡透出些許燈光。

莫非符雅困乏已經休息了?走到門前細聽,裡麵是白赫德的聲音:「以斯帖,你究竟有什麼難處,不怕說出來——為什麼剛才要那樣對程大人?」

不聽符雅的回答,程亦風屏住了呼吸。

白赫德又道:「世界上的難事,在人看來是解決不了,在天父看來,豈有什麼是不可能?你藏在心裡,就能當什麼事都沒有麼?」

依然不聽符雅回答。

白赫德嘆道:「孩子,這怎麼好呢?你對程大人如何,他又對你如何,我這個局外人看得一清二楚。到底是為了什麼,你竟要如此?你可以不跟我說,但是你一定要跟天父說,求他幫助指引。否則我怕你將來後悔。」

還是沒有聽到符雅的回答。白赫德似乎也無計可施了,道了「晚安」就朝門口走來,程亦風趕忙閃身躲避。但這是,聽到了符雅的聲音:「神父,我是為了他好。我不想拖累他。你知道麼?今天的毒藥,是皇後為我準備的。」

作者有話要說:  春假結束,福利結束,俺又要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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