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第 103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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竣熙迷迷糊糊地醒過來,已經睡在東宮裡了。他看床邊坐著一個苗條的少女, 自然以為是鳳凰兒, 就一骨碌坐起來, 攜著人家手, 道:「我怎麼了?」而那少女一回頭,才發現是霏雪郡主白羽音,連忙尷尬地放開了手, 道:「郡主怎麼會在這裡?」

「殿下!」白羽音「哇」的一聲就哭開了,「殿下醒了就好了, 臣女快擔心死了。」一邊抽噎, 一邊將竣熙中毒的事說了。

竣熙撓撓頭,這才慢慢回憶起前一夜的事來,依稀記得有人給自己餵藥, 而鳳凰兒就倒在身邊,因問:「那鳳凰兒呢?」

「鳳凰兒姑娘自然是在蓼汀苑裡。」白羽音道, 「她已沒有大礙了, 隻是太醫囑咐多休息,所以不曾來伺候殿下。」

「那我去看她!」竣熙翻身就要下床。

「使不得!」房裡的太監宮女統統跪了下來, 「殿下千萬要保重身體,不可出去吹風。」

「我已經沒事了。」竣熙不耐煩。

「殿下!」白羽音也在床邊跪下, 「殿下昨日微服出巡, 結果遭人毒害,皇後娘娘已經震怒,本來要將東宮裡所有的太監宮女和昨天跟著殿下出宮的侍衛全體治罪。後來是為了替殿下積福, 才暫時饒了他們。若殿下再有任性之舉,他們的性命都保不住,恐怕還會連累鳳凰兒姑娘呢——皇後娘娘說了,殿下突然想去教會,一定是鳳凰兒姑娘攛掇的,要罰她到貞順門下跪三天呢。」

「這還了得!」竣熙又要跳起來。還是被白羽音拉住:「殿下莫急,我已經替鳳凰兒姑娘求了情了。娘娘知道殿下對鳳凰兒姑娘情深意重,倘若知她被罰,說不定就要多添一層病。所以娘娘就改罰她在蓼汀苑禁足十天。」

「哦……」竣熙才鬆了口氣,又道,「謝謝你。」

「謝什麼!」白羽音道,「這都是臣女應該做的。殿下莫非以為臣女對鳳凰兒姑娘心存嫉妒,想要加害於她麼?其實《女戒》《女則》我都熟讀,三從四德的道理,我十分明白。」

竣熙當然老早就覺察出母親想要撮合自己同白羽音。他隻覺得這位親貴小姐就像是雕塑精美的木頭玩偶似的,乏味無趣。今日聽她說這樣的道理,除了感激之外,倒也有些感慨:鳳凰兒的淳樸自然是她最可愛之處,也是她快樂的源泉。這霏雪郡主本來也應該是一個天真無邪的女孩兒,誰知托生在官宦之家,被這些勞什子的《女戒》《女則》汙染了,禁錮了,才成了今天這木頭人的模樣。其實我竣熙倘若不是太子,不必背負天下的重任,恐怕也比現在幸福得多吧?我倆倒還有些同病相憐之處。

他心裡雖然這樣想,但是白羽音儼然妻子的口口勿還是使他很不自在。直想找個法子將她打發了。可喜,這時候外頭太監道:「袁哲霖袁大人來了,殿下見是不見?」

「見,當然要見!」竣熙立刻回答,「請袁大人進來——送霏雪郡主出去。」

「是。」外頭應著,而裡頭的太監宮女們就來幫白羽音穿大氅籠暖手筒。白羽音仿佛一點兒也不介意竣熙逐客,深深一禮,就退了出去。同時哲霖也走了進來,與她擦肩而過。

「殿下——」哲霖行了大禮,「未知殿下身體如何?」

「我好得很。」竣熙招呼他上前,又把在場的太監和宮女都打發了出去,「昨天後來都發生了什麼事?你跟程大人說起今後的計劃沒有?」

「殿下,」哲霖道,「昨夜你遇刺中毒,這麼大的事,大家都忙得不知如何是好了,又是要護送你回宮,又是要著手追查凶徒,哪裡還有功夫去談別的?」

「唉!」竣熙捶著床,「費了這麼大的心思,做了這麼大一台戲,你卻一句話也沒和程大人提,這不是白費了麼?」

「殿下,臣實在對不起你。」哲霖又在床頭跪了下去,「都是為了臣,為了修復臣和程大人的關係,才讓殿下來到菱花胡同,才讓凶徒有機可乘……實在都是臣的罪過。」

「這怎麼關你的事?」竣熙道,「那凶徒定意要害我,哪怕我不去菱花胡同,他也會另想別的法子下手。再說,你和程大人都是國家的棟梁之材,讓你們合作無間,是為了江山社稷著想。」

「不,殿下,」哲霖道,「若不是臣開始急功近利不擇手段,也不會惹下大禍,搞得大臣不和,最後還要殿下來幫臣收拾這個爛攤子……」

「別這樣說。」竣熙道,「國破家亡之痛,我雖然沒有親歷,但是日日為這樾寇擔驚受怕,我曉得你的感受。倘若換了是我,也會等不及,使出些非常手段的。」

原來哲霖在禁足期間多次寫信給竣熙,懺悔己過,冬至節那日竣熙就到景康侯府去看望他。君臣二人一番長談,哲霖言道自己因為不甘國家為樾國所破百姓為敵人奴役,誓要在有生之年驅除韃虜光復河山,所以才不惜使出各種手段,要掌握權力以圖和仇敵決一生死。但未想到事與願違,仇敵的頭發都還沒有碰到一根就在楚國引起了恁大的風波,怎不使親者痛仇者快?他恐怕自己抱負無法施展,所提的建議也會因為朝中眾人對他的成見而從此被否決,這樣對他對楚國都非幸事。他希望竣熙即便放逐他袁哲霖也不要廢棄他所提的細作司等提案,一定要集中力量,徹底粉碎樾寇侵吞天下的陰謀。竣熙出生亂世,小小年紀就擔負保家衛國的重任,哲霖的掙紮,他感同身受,一方麵勸哲霖今後再不要做些不擇手段不顧後果之事,一方麵又承諾他思過期滿立刻官復原職,負責成立細作司。哲霖對竣熙感激不盡,但恐怕朝中大臣們難以不計前嫌。竣熙想,旁人也許不好爭取,但程亦風既深明大義又是兵部尚書,若使他和哲霖緊密合作起來,日後有了成績,大家自然也就會對哲霖有所改觀。哲霖何嘗不知道程亦風是百姓心目中的英雄,又是朝廷新法的中流砥柱?然而自己對菱花胡同對符雅對程亦風本人所作所為實在過分,不敢奢望程亦風的原諒。竣熙卻道:「程大人乃是一個真正的仁者,若你誠心改過,他必然不會計較——尤其,他不會在意你跟他之間有什麼恩怨,隻要你去補償了那些無辜的百姓——就是菱花胡同的教徒們,程大人多半就會看出你的誠心的。」君臣二人於是一番商量,決定於聖誕當日在菱花胡同做一出「負荊請罪」的好戲。

這出戲是唱得很成功的,就是沒想到會發生中毒事件。

「總之這事就不要再提了。」竣熙道,「你本是誠心道歉,我替你找個機會而已。說的多了,萬一傳了出去,倒叫程大人覺得你並非真心,豈不麻煩?從今往後,你隻消好好的做你的本分,為國為民恪盡職守,昨夜的那一切就算沒有白做了。」

「是。」哲霖頓首,又激動道:「殿下待臣如此,臣實在無以為報,今後臣必然為國為民,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不要這樣說。」竣熙道,「我從前隻是覺得你這個人文武雙全,是個難得的人才。如今聽了你的遭遇和抱負,覺得你就像是我的兄弟一般——你本也是天潢貴胄,與我何有君臣之分?若能消滅樾寇光復馘國,你便是一國之君,我二人會平起平坐。」

「殿下——」哲霖喉頭哽咽,怔了半晌,才道:「隻願這一天快些到來。」

「咱們要有信心嘛。」竣熙笑著拍了拍他,「就用你的細作司把樾國鬧一個人仰馬翻——說起來那個大膽的刺客竟然下毒害我,這也正給了咱們一個盡快成立細作司調查此事的理由呢——我就把這調查的任務交給你了,你總曉得怎樣把握時機?」

「殿下的建議當然好。」哲霖道,「臣也想重提細作司之事。不過借殿下遇刺來做文章恐怕是不成——從昨天夜裡起,宮裡就開始徹查了,所有禦膳房的宮女太監並有可能接觸過那些菜餚的人統統都被刑部抓起來審問了,臣怎麼好突然去橫加乾涉?難道還嫌樹敵不夠多麼?」

「啊呀,我是病糊塗了!」竣熙道,「不過,宮女太監想來是受了什麼人的指使——是誰想要殺我呢?過去有個三清天師曾處心積慮要對我不利,但他早已經伏法,如今又是哪裡冒出來想謀害我的人?」

「臣想,或者是樾國奸細。」哲霖道,「聽說玉旈雲安插了許多細作在我國,能混入宮來也不算稀奇——倘若如此,那就正有成立細作係的必要了,單憑刑部那些人,怎麼能夠鬥得過樾國那些訓練有素的細作?」

「那我這些皮肉之苦可算沒有白受!」竣熙拍手道,「你把這奸細揪出來,自然朝廷上下沒有不服你的。」

君臣二人又絮絮說了一陣話,無非是哲霖計劃著怎樣查探毒殺的真相,又保護竣熙的安全,等等。如此過了一頓飯的功夫,外頭說太醫來請脈了,哲霖才告退。臨走,竣熙又托他帶一件小玩意兒去給鳳凰兒,為少女病中解悶倒還是其次,主要是為了要哲霖去蓼汀苑走一趟,確保那邊防衛得當,不會有人加害鳳凰兒。哲霖自然理會得,答應了,就退出東宮來。

他依命往蓼汀苑走,邊走還邊躊躇——鳳凰兒雖然沒有正式和竣熙大婚,但儼然是太子妃身份,自己一個外臣去給後宮女子送東西實在諸多不便——如果是放下東西就走倒也罷了,他還要尋訪線索,要怎樣才能做得不露痕跡不遭口舌呢?

且想著的時候,便又見到白羽音了,眾星捧月地從交叉的步道上走了過來。他連忙止步,躬身行禮。

白羽音當然認得他——他還算是少數幾個知道白羽音真麵目的人。兩下裡遇上了,雖然都很客氣,但個人心裡都覺得有一種銳利的殺意向彼此襲來。

「原來大人是要到蓼汀苑去看望鳳凰兒姑娘。」白羽音道,「我也正要到那裡去給她送冰糖燕窩呢。」

「郡主費心。」哲霖道,「宮裡有這麼多奴才,怎麼還勞動您親自走一趟?」

白羽音苦笑了一下:「經過昨天晚上那事,誰還敢信這些奴才呢?冷不丁那刺客就冒出來在哪裡下毒,豈不麻煩?所以還是親力親為比較放心。」

「畢竟郡主想得周到。」哲霖給白羽音讓路,心中卻想:這個陰險狠毒的瘋丫頭,聽說私奔不成,如今終日在太後和太子跟前獻殷勤,也不曉得存著什麼心!她豈會對鳳凰兒好呢?

兩人一路默默無語,來到了蓼汀苑。宮女太監領他們到偏殿的暖閣裡見鳳凰兒——鳳凰兒中毒不深,已經下了床了,正在榻上做針線,見到白羽音來看望自己,趕忙起身迎接。

白羽音笑盈盈快步走了上去:「姑娘才好了,別操勞。要你來迎接我,怎麼好意思?趕快坐下,把這燕窩吃了。」說時,親自將燕窩送了上來,看鳳凰兒吃著,又在一邊問她的生日:「你比我小好幾個月呢,以後也不必這麼見外,你我姐妹相稱就是了。」

「這怎麼敢當?」鳳凰兒道,「郡主是金枝玉葉,鳳凰兒隻是一個孤女,怎麼敢奢望做郡主的妹妹?」

「這話就是看不起我了。」白羽音道,「殿下對你如何,宮裡誰看不到?倘若將來你我都嫁給了殿下,二女共侍一夫,自然就是親密姐妹。倘若我沒福分服侍殿下,你太子妃的身份,我還怕你不願意跟我交往呢——」

鳳凰兒沒的羞得滿臉通紅:「郡主怎麼拿我來取笑?」

白羽音道:「我說的哪兒有半句假話?不信你問問袁大人——太子是不是交待他特特拿了件好玩意兒來探望你?」

哲霖本來見白羽音惺惺作態,正在心中冷笑,這時少不得上前來行了禮,將竣熙給的玩物交給鳳凰兒。鳳凰兒自然要詢問竣熙的情況,哲霖照實回報,連同加派人手保護她和竣熙以及加緊追查刺客,等等,也都一一說了。

鳳凰兒一壁道謝,一壁道:「太子殿下日夜為國家操勞,想來是深得百姓愛戴的,什麼人竟然會加害於他,我實在是想不出來。」

「或者是搞錯了。」白羽音道,「那些菜餚都是皇後娘娘那裡賜下來的,梨子是進貢的,誰知道最開始那刺客是想要殺誰呢?不湊巧剛好被太子殿下和鳳凰兒你吃下了肚,遭了這無妄之災吧。」

鳳凰兒毫無心機,想也想不透這些爭鬥。就又和白羽音說了些家常話,一盞茶的功夫,有太醫來請脈了,白羽音和哲霖便都退了出來。

蓼汀苑是極清幽的一處宮房,在宮中以園藝見長。如今大雪過後,一片潔白,連臘梅也都被蓋住了,但清香依然撲麵而來。這種香味沁人心肺,大家不由得都扭頭尋找梅樹的蹤跡。領路的宮女太監曉得白羽音是皇後看中的太子妃人選,都討好地道:「郡主喜歡這臘梅麼?奴才給您折一枝來。」

「問嬌黃、當初著甚,染成如許。便做采從真蠟國,特地朝勻暮注。也無此、宮妝風度。」白羽音吟著,道:「你們這些奴才怎曉得哪一枝好呢?白糟蹋花,還是我自己來。」說著,就走到那梅樹下,端詳了一陣,攀著虯枝伸手去采高處的梅花。宮女太監唯恐她有什麼閃失,紛紛圍攏上去,能夠著手的,這邊攙,那邊扶,夠不著的,就七嘴八舌地道:「郡主小心,還是等奴才們拿梯子來吧?」

「我哪兒就這麼不中用呢?」白羽音折到了梅枝,輕輕巧巧地跳了下來,「雖然我不像袁大人是武林盟主,但是總不至於做這點兒小事也摔了吧?袁大人看我剛才那一跳,可使得麼?雖然沒有你的輕功,但總還穩當吧?」

哲霖知道她是故意試探,看自己會不會泄露她身懷武功之事,暗地裡好笑:一個黃毛丫頭,使些心機做無聊的事,我哪兒有那閒工夫來招呼你?當下道:「郡主身輕如燕,倘若真要練武,也可有成。」

「袁大人別哄我了。」白羽音咯咯嬌笑,「我要是去學武功,那成何體統呢?走,把這臘梅帶去獻給皇後娘娘。」

她一發令,太監宮女還不顛顛兒的都跟了上去。哲霖輕蔑地冷笑了一聲,意欲暫留片刻,稍稍巡查一下蓼汀苑的防務,也好向竣熙有個交代。不過,不經意一低頭卻看到雪地上睡著一隻精巧的錦囊,上麵挑繡著康王府的標誌,想來是白羽音方才從樹上跳下來時跌落的。便撿了起來,掂在手裡頗有些分量,並不像尋常親貴小姐佩戴的。一時好奇,就打開看個究竟——那裡麵一個小瓶子,內中是些白色的粉末,另外還有一個竹筒,裡麵盡是些金針,雖然細如毫發,但是仔細看,每一根都是空心的。哲霖心中不禁一動:啊……這,這豈不就是用來向梨子裡下毒的工具麼?莫非這元凶是白羽音?

他趕忙發足追了上去:「郡主,請留步!」

「做什麼?」白羽音擎著臘梅,一臉清純無辜。

「是……太子殿下還有話托臣轉達給郡主。」哲霖道,「能否請郡主借一步說話?」

「哦?」白羽音皺眉,顯然是覺得有些奇怪,不過還是叫太監宮女們都先退到蓼汀苑外等候,自己就和哲霖走回那臘梅樹下:「是什麼話?」

「謊話。」哲霖冷笑著,將錦囊一晃,「郡主過去說了多少謊話,我懶得追究。不過這一次竟然下毒謀害太子,不知郡主有何解釋?」

白羽音麵不改色:「袁大人說的是哪一國的話?我怎麼連一個字也聽不懂?恐怕是瘋話吧——我沒功夫陪你癲。」

「莫非郡主要說這個東西不是你的?」哲霖指著那康王府的標誌,「一瓶毒藥,一筒針,叫人不往那毒殺事件上聯想都難。」

「毒藥?」白羽音咯咯笑了起來,「你拿來,我敢當著你的麵都吃下去,一定死不了。」說時,當真劈手來奪。

哲霖自然不能由著她,閃身避開,同時扣住她的脈門:「郡主不是想在這裡跟人交手吧?」

「你也不會想在大庭廣眾對本郡主無禮吧?」白羽音毫不示弱,「我說敢吃給你看,就敢吃給你看。那不是毒藥,是通經下血的斷產藥。」

「什麼?」哲霖一愣,不由放鬆了掌握,讓白羽音掙脫。「我不信。」

「不信?」白羽音冷笑著,「不信你去問皇後娘娘。是她親手把這個交給了我,讓我放在燕窩裡給鳳凰兒吃的。她老人家雖然拗不過太子殿下,終於同意讓鳳凰兒進宮,但是怎麼也不能容許鳳凰兒有機會懷上太子的骨肉。不管他二人私下裡有沒有走到那一步,娘娘要先預防著,省得將來要墮胎,那就殺生犯戒了。」

果真?哲霖擰起眉頭,就他所知,皇後不是一個如此狠毒的人。

「我說的句句是實話。」白羽音道,「你非要不信,自己去問皇後娘娘好了。不過我勸你最好不要去,娘娘有許多事情不想讓人知道呢。」

這小妖女又玩什麼把戲?哲霖故意不接話茬。白羽音便自己說下去:「至於昨晚所謂刺客下毒的事,你也最好不要追查下去。找出那幕後的真相來,隻怕天翻地覆,你擔待不起。」

看來她果然知道不少內情!且試她一試!哲霖「呼」地一掌探出,揪住了白羽音的領口:「什麼天翻地覆,擔待不起?真相就是天。如今從你身上搜出金針和藥來,你總脫不了乾係。同我到太子跟前去說個明白——昨晚上的事也好,今天這所謂斷產藥也罷,都一並問個清楚!」

白羽音沒料到他突然發難,敢在禁宮之中對自己如此無禮,愣了一下,才發怒掙紮道:「做死了,你這奴才!快放開本郡主,否則我叫人了!」

「你隻管叫好了!」哲霖道,「如今人贓並獲,管你叫什麼人來,我都要拉你去東宮。要是你真的受皇後娘娘所托,出了天大的事,還怕她不保你?我看你多半就是信口雌黃——別說皇後娘娘菩薩心腸斷不舍加害鳳凰兒姑娘,就算她有心防著後宮出風波,昨天夜裡的事也絕不會和娘娘有關。你敢在這裡妖言惑眾,我倒看看皇後娘娘知道了怎麼處治你!」說時,拉著她邁步往外走。

白羽音急得滿臉通紅,她隻有些花拳繡腿的功夫,怎能掙脫哲霖的掌握?隻有胡亂踢打著,嘶聲道:「快放開我!不信拉倒!就是皇後娘娘要殺人,不過她要殺的不是太子,太子不湊巧做了替死鬼而已!」

哲霖心中一訝,暗道,如此情況之下,這小妖女說的恐怕是真的。但他腳步依然不停,口裡道:「還要胡言亂語。皇後娘娘為何要殺人?就算真的要懲治哪個犯了事的奴才,也用不著下毒這種手段!」

「因為要殺的不是犯了事的奴才!」白羽音道,「皇後娘娘要殺了符雅。」

「殺符雅?」哲霖停了下來,「符小姐是皇後娘娘的親信女官,為什麼要殺她?可見你是胡說八道。」

白羽音受製於人,一時心急,覺察不出哲霖使的是激將法,怒道:「我胡說?有膽你就去問問皇後娘娘,問她知不知道韓國夫人是怎麼死的——我倒看看你問出這話之後她取不取你的性命!」

饒是哲霖神通廣大,打聽了不少親貴大臣的隱私短處,卻素來不知道「韓國夫人」是誰。然而又不能在白羽音麵前露出破綻,就冷笑道:「你還胡說——看樣子你是知道韓國夫人是怎麼死的,為何不見皇後娘娘取你的性命?」

「我……我是偷偷聽到的……」白羽音一時口快說了出來,才發現中了哲霖的詭計——他麵上陰冷又得意的笑容,仿佛是說:你若不從實招來,我自然告訴皇後你偷聽她說話!白羽音無法,一咬牙,道:「哼,你想知道,我也不怕拉一個墊背的。那天符雅去見皇後娘娘,可巧我才出門口……」

原來當日她在坤寧宮遇到符雅之後,見皇後對其寵愛非比尋常,生恐自己一走開,符雅就要大大的告她一狀,因此太監宮女送了她出門後,她又找個借口脫離了眾人的視線,悄悄溜了回來,從後窗進了偏殿,一直潛到皇後和符雅所在之處,躲在屏風後麵偷聽她二人說話,將一切都聽得清清楚楚。

「皇後說當日所有知情的人都已經死了,隻剩下她和符雅兩個人。」白羽音道,「其實我那時也不曉得韓國夫人是哪一個,後來悄悄去查誥封的冊子,才曉得是故崇文殿大學士於適之的遺孀,也是皇後娘娘的親姐姐。十八年前芒種節祭花神,她的畫舫突然沉沒了,就淹死了。她的兩個女兒被皇後娘娘收養,都封了公主。大的一個去樾國和親,結果被刺客殺了。小的一個說是體弱多病夭折了。這一家真是死了個絕。」

「那便如何?」哲霖知道自己正接近一個醜陋的宮廷秘密,不確定對攀登權力的高峰有何幫助,但盡量顯得毫不在乎,因為他扌莫著了白羽音的脾性——人家越是不屑,她就越是不服,越是要多說。

「這個韓國夫人據說是宮中第一大美人,」白羽音道,「皇上的粉黛三千沒有一個比得上她。我看多半是皇上見她青年守寡,起了色心,而皇後娘娘因妒成恨,就在畫舫上做了手腳殺掉了韓國夫人,同時也把在場的所有人都一個一個除掉了——符雅因為年紀小,又說什麼都不記得,況且後來又一直漂泊在外,這才撿回一條命。如今被皇後發現她其實什麼都記得,自然饒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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