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第 127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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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雲?符雅想起那個單薄得好像清晨露水一般的小女孩。「二……二十五歲了吧?」她道,「素雲公主不是夭折了嗎?」

「沒有!」皇後搖搖頭, 「她失蹤了。在朝陽公主和親的那一天失蹤了!」

「奪」符雅手中捧著「花神圖」卷軸摔倒了地上:那個體弱多病卻敏感倔強的小妹妹, 一直以為她已經死了, 原來是失蹤了——或者還活著?

「我當初猜想, 她是偷偷混在朝陽的送嫁隊伍裡去了樾國。」皇後道,「那樣也和死了沒什麼分別,因為朝陽遇到了刺客, 她和陪嫁的所有人沒有一個生還的。不過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我疑心或者素雲沒有死……沒有去樾國……她還活著……她來找我報仇了——你知道麼?靈山多秀色,空水共氤氳——這句詩下麵就是素雲小時候刻在牆上的一幅畫, 畫的是她, 朝陽,還有韓國夫人……這三個人裡,唯一可能還活著的, 就是素雲。」

那一場冤孽!符雅愕然地看著皇後,仿佛又回到了當年——倘若素雲還活著, 那真是太好了!可是這麼多年, 素雲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女孩,怎麼可能獨自活下來?難道有人收養了她?若眼前的事都是公孫天成所為——莫非是公孫天成?這怎麼可能!

她真想立刻就去找公孫天成問問, 但是她知道如此行隻會引著皇後找到老先生而已。她便垂頭不語。

「如果素雲活著回來,你說她是什麼樣子?」皇後端詳著畫中的韓國夫人, 「朝陽跟她母親一模一樣。素雲嘛……素雲這個孽種!」

這話說得咬牙切齒, 符雅不由打了個冷戰。

「我不管是素雲,是康親王,還是別的什麼我暫時沒想到的人, 」皇後道,「我已經走到了今天這一步,誰也別想來破壞!」她看了符雅一眼:「我要先發製人!」

她瘋了,全然瘋了!符雅忍不住微微搖頭。

正這時,外麵來報,說是宗人府被劫,白羽音逃走了——這都是皇後的計劃,又是被符雅和崔抱月重新計劃過的。這是命運的連環套,有人貪心不足,有人怨恨無邊,有人想息事寧人,有人卻欲蓋彌彰。

看皇後煞有介事地命令人追查,符雅隻想:這些無窮無盡的算計,到何時才能是一個盡頭?她羨慕程亦風,心裡擺著大義,就目不斜視地朝那個方向前進。自己呢?皇後倒台的那天,恐怕也是自己的秘密被公開的日子。她隻能給這場陰謀陪葬了!她看了看房頂,不知崔抱月在哪片瓦的後麵:崔抱月應該把這一些告訴公孫天成,這是她們約定的。不過公孫天成會怎樣應對呢?公孫天成的目的是什麼呢?

這一切她自然猜不透。就連崔抱月,記下了皇後說的每一句話,回去向公孫天成報信,也是一頭霧水。

「我算是明白了一條——」崔抱月道,「先生讓管不著去收拾的那個大惡人就是皇後吧?唉,那把符小姐留在宮裡豈不是很危險——先生,韓國夫人是誰?素雲是誰?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呀?」

老先生麵色陰沉,靜靜聽著,不發一言。崔抱月急了:「先生,你倒是說句話呀——你知道皇後就是大惡人對不對?她就是毒害皇上的真凶呀——她很怕那個素雲出麵,說出當年的真相,你要是知道素雲的下落,就叫她出來吧!」

「崔女俠別在這事上糾纏了。」公孫天成道,「老朽之所以叫管二當家把圖樣放回去,就表示老朽不想再插手這件事——崔女俠不妨靜下來想一想:皇後不是個好人,但皇上呢?又算哪門子明君?康親王狼子野心,也不是省油的燈。無論他們誰在這場爭鬥中勝出,對崔女俠和程大人這樣真心想為社稷做事的人,豈不大大的麻煩?如今他們狗咬狗,鬥得難解難分,皇上癱瘓了,康親王閉門不出,剩下皇後一人,又不能垂簾聽政——太子登基,國家中興有望,也是女俠你大展拳腳的好時機。這不是一件好事麼?女俠要介入後宮的紛爭,豈不和尋常婦道人家沒了分別?」

崔抱月愕了愕,公孫天成的話她不同意,但是一句也反駁不出來。

老先生打了個嗬欠:「老朽累了,明天還要幫程大人參詳新法的事呢——女俠請吧!」

崔抱月於是稀裡糊塗被「趕」了出來。到門口,想起來問一句:「霏雪郡主有沒有來找先生?」

「沒有。」公孫天成搖搖頭,「這個小姑娘鬼點子可多著呢——她逃了出來,還會聽你們的安排嗎?女俠聽老朽的勸,去操練民兵吧。如今樾寇一統北方,南下的日子還會遠嗎?」

「這……」崔抱月張口結舌。公孫天成已經把門關上了。

她的確是應該回去操練民兵的。然而越想越不甘心,又來找邱震霆和管不著。這兩人也快要回鹿鳴山去了,啟程前哥倆弄了點兒酒菜,享受片刻清閒。聽崔抱月把經過說了一回,都跳了起來。「他娘的,」邱震霆罵道,「竟然有這種事?俺們在外頭出生入死,好容易把袁哲霖和康親王兩個都打垮,卻叫皇後這老妖婆撿了便宜?這是什麼世道?待俺進宮去,將這婆娘砍了!奶奶的,這種國家,這種朝廷,俺也不稀罕當這破官了,還當俺的山賊去!」

「要是把皇後砍了就能解決問題,我不是早就做了?」崔抱月道,「你砍了皇後,人家隻會當她遇刺,她照樣風光大葬,還要被後世紀念呢。」

邱震霆當然也隻是說句氣話,乾了一碗酒,道:「砍了她算是便宜的,當然要查出真相來,好叫她身敗名裂。」

「問題是怎麼查!」崔抱月道,「我看我們得找到素雲,但公孫先生像是怕了皇後似的,半分也不肯透露。」

「這個嘛……」管不著扌莫著下巴,「你不是聽符雅說,假如素雲活著,應該是二十五歲嗎?公孫先生一個老頭子,他身邊也沒見過有年輕姑娘——你們說,他見年輕姑娘要到哪裡去,才不會引人懷疑呢?」

「那當然是……」邱震霆和崔抱月異口同聲:「啊,妓院!」他們都想起他們去疾風堂偷竊卷宗的那一天,自忘憂川遇到畫舫上的公孫天成:難道素雲就是那些年輕妓女中的一個?公孫天成借看相算命掩人耳目和素雲相見?

越想越覺得是這麼一回事。三人立刻商定,找遍涼城的花街柳巷也要把素雲找出來——至於素雲是什麼樣子,隻消去找一張花神圖,依上麵的韓國夫人按圖索驥總沒錯!

邱震霆和崔抱月兩人都是說做就做的性格,管不著則還對偷竊圖樣半途而廢的事耿耿於懷,於是自告奮勇加入他們,替他們「偷花神圖」。這自然是手到擒來的事情。三人便拿著那花神圖直奔花街,一間店一間店地找尋素雲。

都說從茫茫人海中找一個人比從稻草堆裡找一根針還困難。三人原想,花街裡不過那幾處樓閣,那幾個女子而已,應該一晚上就有了眉目。豈料,真的到了那花花世界才發現楚國的鶯鶯燕燕實在多不勝數——有唱歌的,有舞蹈的,有說書的,有雜耍的,有不出門的,有陪著遊玩的……一條花街看不到盡頭,他們自己卻已經頭昏眼花。

不過三人不氣餒,次日又來。如此往復,一直查了三天,眉眼和圖中花神相似的女子見了幾十個,卻沒有一個和畫像一模一樣的。尤其,在倡優之中,二十五歲便算「人老珠黃」,多數都從良嫁人了。三人一無所獲,不禁焦躁了起來,在茶館中歇腳兼發牢騷——邱震霆怪崔抱月,崔抱月埋怨管不著,管不著就叨念公孫天成,但絮叨畢竟不解決問題,三人說了一會兒便覺無趣,悶悶地四下裡張望。

那館子裡有一桌世家子弟在飲宴,請了十來個歌姬舞娘陪席。不過,他們也請了一位花魁娘子,說是先赴別人的局去了,至今還沒有到,大家都翹首盼望。過了一刻,轎子停在了茶館門口,丫鬟將所謂的花魁娘子扶了下來。崔抱月等人幾乎習慣性地盯住她,想看看是不是花神的模樣,但可惜容貌相去甚遠。不僅如此,連舉止都嚇人一跳——這花魁娘子滿臉怒色,大步踏進店堂,哪裡像是赴宴,倒像是找人吵架的。世家子弟都迎了上來:「瀟瀟姑娘,你不是去郊遊了麼,怎麼,人家請你吃了火藥?」

花魁瀟瀟怒沖沖走到桌邊,先斟杯茶飲了,才道:「別提了,本來好好兒的,誰知有人打架。」

「咦,」眾人笑道,「你不是去賞花的麼,風雅之地打起架來,莫非是爭風吃醋?是不是少年人為了瀟瀟姑娘打架?」

「要是為我,我這麼生氣乾什麼!」瀟瀟道,「你們知道芙蓉廟那鬧鬼的宅子麼?」

「哦?就是牆壁上讓人寫了『靈山多秀色,空水共氤氳』的?」眾人問。

「可不是!」瀟瀟道,「就那一間破宅院,有什麼好的?這麼多人喜歡到那裡去遊玩。再說,什麼鬧鬼,這種用磷粉寫字故弄玄虛的事多著呢——還有用蜜糖寫字引螞蟻來,假裝是天書的。之前我有一個姐妹就是用這法子逼一個冤大頭娶她過門。我看還不是有人聽說那裡鬧鬼,就故意去寫幾個字,引你們這些無聊的人去看熱鬧。這麼一來,周圍的飯館茶亭就都發財了!」

席間眾人哈哈大笑道:「不愧是瀟瀟,見解獨到!」

而崔抱月等人卻警覺了起來,細聽下文。

瀟瀟道:「我不管是真鬧鬼還是假鬧鬼。反正那宅子空了很久了。今天我們郊遊去的時候,來了個公公,自稱在坤寧宮給皇後當差,皇後說他多年侍奉有功,準他在京城置一座宅院將來好養老。他看中芙蓉廟那宅子了,今日就帶了風水先生前來,要看看怎麼修葺改造才好。」

「一個閹人還講風水?」眾人嬉笑道,「難道他還指望能子孫滿堂麼?真是笑話!」

瀟瀟繼續說下去:「本來今天邀我去郊遊的張員外就是想去看看鬼屋裡那兩句稀罕的詩。不過既然那屋子都成了人家的,我自然勸張員外退出來啦——可是他偏偏不看到鬧鬼就不甘心,跟那公公好說歹說,非要看了那兩句詩才走。公公倒也好說話。不過,等我們看到詩的時候,那風水先生突然說某某方位有煞氣,會克住這公公未來二十年的運勢,又說有什麼陰魂作祟——」

「莫非真的有鬼?」眾人好奇。

「屁!」瀟瀟道,「風水先生不這麼說,還怎麼賺你銀子?他教那公公如何破煞氣。張員外也是,非跟去看熱鬧。到了那煞氣源頭,果然是有個墳的——什麼文正公?還有好些人在哪裡拜祭呢,據說今天正好是這個人的忌日。」

「這風水先生還真靈驗嘛!」眾人嬉笑。又有一個世家子弟皺眉道:「你說『文正公』,難道是於適之於文正的墳?」

「就是這個名字!」瀟瀟道,「這是什麼人?我看祭拜他的挺多的,而且都是書生。他難道是個大官麼?要是大官,怎麼我從來沒聽說過?」

「這人過去官至崇文殿大學士,不過元酆元年就死了。」這世家子弟答道,「聽家父的幾個幕僚議論,此人的確是位大忠臣,所以才能諡為『文正』——聽說他的諡號還是皇上欽賜,牌位迎奉忠烈祠。而芙蓉廟的那間宅子好像正是他家的舊宅,過去牆壁上有些題詠,都是他的門生和朋友所作的祭文。」

「是個挺大的官嘛!」瀟瀟道,「那這太監可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了——他說這墳礙著他的風水,叫人把墳掘了,當場就砸了墓道的條石。那些拜祭的人怎麼能答應?兩邊就打起來啦。我當然叫張員外快走,免得殃及池魚,誰知他連這種熱鬧也要看——樹枝石頭亂飛,萬一打到了我可怎麼辦?我就不理他,自己先回來了。」

「這張員外真是睜眼瞎!」大家罵到,「放著瀟瀟姑娘這樣的大美人不看,又是看鬼宅又是看打架,暴殄天物!」

他們那邊自喧鬧,崔抱月等人卻湊到一起低聲議論:雖然崔抱月在坤寧宮偷聽並沒有弄清事情的前因後果,甚至連韓國夫人和於適之的關係都沒弄明白。但是她知道,芙蓉廟的宅院,宅院上的詩句都和皇後害死韓國夫人的往事有莫大關係。宮裡的人突然出現在芙蓉廟,且偏偏挑在宅院故主於適之忌日那一天毀壞他的陵墓,莫不是有陰謀?

「我看皇後是想引對手出來。」崔抱月道,「不知公孫先生在哪裡,要及早通知他才好。」

邱震霆和管不著也同意,三人於是打算離開。不過,正這時,外麵慌慌張張跑進一個丫鬟來:「瀟瀟姑娘,媽媽找你!」

「我椅子還沒坐熱呢!」瀟瀟不耐煩道,「做什麼?」

「素素姑娘叫涼城府給抓了。」丫鬟道,「媽媽說,你跟孫大人熟,讓你去通融通融——」

「素素怎麼會被抓了?」瀟瀟奇道,「她不是陪她的相好——那個什麼戶部的文大人郊遊去了麼?」

「是郊遊去了!」丫鬟道,「但是文大人說今天是一個什麼人的忌日,他很仰慕這個人,要去拜祭,沒想到在那裡跟幾個公公起了沖突,被涼城府的衙役抓了。」

她這樣一說,滿桌皆驚。「原來素素也去芙蓉廟了?」瀟瀟道,「唉,我就說跟著那個文大人沒什麼好。窮死了的京官,還專惹麻煩——話說回來,文大人自己好歹也是個官,算起來還是程亦風大人的門生呢。他這麼喜歡素素,自己去給素素說句話,不行麼?」

「要是頂用,媽媽也不著急啦!」丫鬟道,「涼城府把所有在那裡拜祭的人統統抓了起來,除了像文大人這種身有功名的沒人敢動,其他不管男女老幼統統倒了黴。光是各處堂子裡的姑娘就抓了十幾個呢!誰不是陪著相好的去芙蓉廟的?沒一個說得了情的。」

「這麼興師動眾?」瀟瀟噘嘴皺眉,「那你叫我去找孫大人也沒有用呀……」

他們自吵嚷,崔抱月等人卻是再也不能等了,飛速沖出來趕到公孫天成家。那看門的童仆說,老先生一早就去拜祭故友。崔抱月等人怎不更加著急跺腳,再轉頭跑來涼城府,芙蓉廟「鬥毆鬧事」的一乾人犯已經全部押到,不過並不見公孫天成的影子。

涼城府尹孫晉元升堂審問。一邊是坤寧宮大太監戴喜——鼻青臉腫,尖著嗓子大叫冤枉。另一邊則男女老幼一應俱全,除了之前那丫鬟提到的儒生和倡優,不乏尋常百姓。而未被逮捕卻跟著來助陣評理的大多是官員——除卻素素的相好「戶部的文大人」文淵之外,還有好幾位風雷社的年輕人,都指著戴喜,憤慨無比:「文正公為國為民鞠躬盡瘁,當今太子殿下所行之新法也有數條出自文正公生前的設想,你竟然敢毀壞他的陵墓?」

戴喜也不甘示弱:「我不過就是砸壞了他墓道上的磚頭,你們卻把我打成這樣——皇後娘娘恩準我置辦宅院,那地方是我的,我愛怎麼修就怎麼修——你們這裡有於家的後人嗎?要是有,你們遷墳就是了!」

「簡直荒謬!」文淵罵道,「文正公的諡號乃皇上欽賜,他的靈位也由今上親自迎奉忠烈祠,你如此行徑,何止是對文正公不敬?簡直是對今上不敬!」

雙方你一言,我一語,吵得不可開交。崔抱月等人自然無心細聽,迅速地在人犯中掃了一遍,沒有見到容貌和韓國夫人相似的,大約素雲並不在其中吧!此事若係皇後的圈套,必不會就此罷休——為今之計,當火速找到公孫天成,再求應對。

當下三人分頭行動:管不著的身手靈活神出鬼沒,便去芙蓉廟打探,邱震霆到程亦風府等各處去搜尋,崔抱月則利用命婦的身份去宮裡探聽消息——對於這個分配,最不滿的當然就是崔抱月,要她和宮裡那些虛偽的人演戲,比要她以一敵百跟人動手還要命。可是她也別無選擇,唯有搜腸刮肚找出了一條理由,去求見皇後。

可以想見,她的理由十分的不高明——她說她要告老還鄉。皇後聽了自然十分莫名其妙:「陳國夫人三天前才受封,又對本宮說了許多操練民兵的打算,怎麼突然又要還鄉?」

「臣……」崔抱月按照自己編造的理由回答,「臣的師父病重,希望臣能回去見最後一麵。」

「那倒是應該去盡孝的。」皇後道,「本宮聽說你以前是做鏢局的,那麼你師父也是這一行了?」

「正是。」崔抱月道,「師父教導過,走鏢靠的不是拳頭,是麵子。與其打遍天下,不如和天下人交朋友,有一次……」

她想要等著外麵向皇後報告戴喜被抓到涼城府的消息,然後看皇後是何反應,於是盡量拖延時間,天南地北地胡吹。邊說邊觀察皇後的表情,生怕一道懿旨將自己打發出去,那就不知該如何是好了。所喜皇後似乎對她走鏢的經歷十分有興趣,且聽且笑,還時不時對身邊的宮女點評:「你們看看,咱們宮裡的女人,都說養尊處優,卻哪裡體會得到江湖的樂趣呢?」

終於,崔抱月的各種奇遇都快講盡了,才聽內務府總管孫鏡輪跪行進來報告:戴喜被抓了。

皇後聽他說了經過,自然「震怒」,嗬斥道:「我準他買宅子養老,可沒準他挖人家的墳!文正公是什麼人?是本宮的姐夫!他還有膽讓本宮評理?你去告訴涼城府尹,這個奴才本宮從此不管了,隨他發落!他得罪了些什麼人,好好賠償人家——他私下裡存了多少財寶,本宮清楚得很!都抄出來,賠給人家!」

她忙著交代孫鏡輪,崔抱月就直向符雅使眼色。符雅不得已,靠近了,道:「我的姑奶奶,你這時跑來胡天胡地地說些什麼!」

崔抱月瞥了皇後一眼,小聲道:「不就是那件事——芙蓉廟的墳是皇後讓人鏟的吧?為的是引她的對手出來?」

「你怎麼知道?」符雅驚訝,「不管怎樣,你現在跑來隻會引人懷疑的。」

「沒事!」崔抱月頗得意,「我剛才吹了那麼一大通,不是也沒露出馬腳麼?你知不知道她下麵的計劃是什麼?她是不是派了大內高手在芙蓉廟那裡等著人上鈎?她有沒有懷疑的對象?沒懷疑到公孫先生頭上吧?」

「我的姑奶奶!」符雅著急,「連我都聽出你是胡說八道,皇後娘娘還能聽不出來?我拜托你趕緊想個法子把謊說圓了,否則——不,你別說話,多說多錯。你趁著當兒趕緊走吧,我一會兒隨便編個理由掩飾過去。」

崔抱月有點兒不高興:「怎見得她就聽出來了呢?」但是看符雅神色焦急,也不好逞強,隻道:「那小姐當心,若是有需要我在宮外接應的,隻管傳消息出來。」

「好了,快走吧!」符雅推她。她便快步朝門口走去。

但偏偏就在這個時候,皇後對孫鏡輪的訓話也告一段落,抬頭看到了崔抱月:「咦,陳國夫人,怎麼要走了?」

「臣……打擾娘娘也很久了。」崔抱月道,「看娘娘忙著跟這位公公說話,就想先退出去……民兵那裡,還有不少事……」

「要退出去,也得跟娘娘稟報一聲,娘娘準了,才能跪安!」孫鏡輪小聲道,「這是規矩,陳國夫人不曉得麼?」

「別為難她。」皇後微笑道,「本宮就喜歡她這江湖氣,直率,有一是一,有二是二,不會裝神弄鬼。再說,陳國夫人來坤寧宮看我,就是我的客人,是我光顧著和孫總管說話,就把客人撇在了一邊——這全怪戴喜這奴才,太過可惡!他是不是以為現在宮裡為了皇上的事亂成一團,沒人可管他了,就無法無天起來?陳國夫人從宮外來,聽說戴喜做的事兒了麼?」

「這個……」崔抱月沒想到皇後會突然問自己,不由地看了符雅一眼,想尋求一點兒提示。見符雅神色緊張,微微搖頭,她立即矢口否認:「臣沒聽說。」

「沒聽說?那也好。」皇後道,「我們不要提這惱人的奴才了——陳國夫人,你說要告老還鄉,本宮不準。你哪裡老?是你師父老——不如接他進京來養老,也可以盡孝,不是嗎?」

「這……」崔抱月勉強笑著,「多謝娘娘恩典。」

皇後向孫鏡輪遞了個眼色,將他打發出去,又對崔抱月道:「陳國夫人方才說了那麼多好玩的事給本宮聽,一定口乾舌燥了吧?本宮有些好茶,正愁沒處請客呢——瑞香,還不上茶來!」

「是。」瑞香應聲而出,看到崔抱月,表情還是有些懼怕的:「娘娘,茶。」

皇後自己拿了一杯,賜了一杯給崔抱月,一杯給符雅。「這是西瑤的茶,白毫銀針,很難得。」她輕輕啜了一口,「你們快試試,這是西瑤跟我們結盟,進獻的禮物。」

崔抱月看那杯中茶葉潔白如雪,但茶水卻是一潭凝碧,甚是特別,加之異香撲鼻,忍不住一飲而盡:「果然好茶,謝娘娘!」

「陳國夫人怎麼喝得這麼急?」皇後笑道,「果然是急性子的人——符雅,你看這茶如何?」

「甘甜爽口。」符雅淡淡地回答,「臣女謝娘娘賞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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