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第 128 章(2 / 2)

加入書籤

「如此甚好。」公孫天成道,「袁公子日後還有用得著我們的地方,隻管開口。今日已晚,我等都勞累一天,要休息了。」

他下逐客令,哲霖也識相:「晚輩的確該告辭了——找好了戲班子之後,或許排演之時還需要先生相助,還望先生不吝賜教。」

「定當全力相助。」公孫天成說著,將哲霖和思韞都送出了門。

親自看他們走遠,老先生才回來掩上屋門。邱震霆等人都圍上來:「先生,真的要和這狡猾的小畜生合作?」

「眼下我們哪兒還有旁的選擇?」公孫天成道,「我們在明他在暗,他已經偷聽了我們的計劃,又發現了我們的藏身之地,隻消向皇後告密,我們全都要淪為階下囚。」

「他娘的,老子最很被人要挾!」邱震霆道,「老子這就追上去,把那小畜生和小狐狸一起宰了!」

「邱大俠莫急!」公孫天成拉住他,「老朽隻是覺得此事始終有些蹊蹺——三位想想,袁哲霖如果隻想拿我寫的《花神記》去演,大可以將劇本偷走,隻跟康親王說是他寫的,豈不便宜?何必還要跟我們合作呢?」

可不!三人想,這樣的「合作」,幾乎沒有他們什麼事嘛!

「此外,」公孫天成又道,「袁哲霖雖然手段陰險毒辣,但他的目的是復國,並非私仇。就算皇後害他成了過街老鼠,除掉皇後對他並沒有直接的好處——即便是借除掉皇後可以吸引康親王與他再次合作之外,他日若真的扳倒了康親王,他依然要重新取得太子信任——太子怎麼會信任一個害了自己母親的人?」

果然!邱震霆等三人聽他這樣說,也都看出可疑來:「先生,如果他是另有圖謀,咱們為什麼還要和他合作?」

「咱們哪裡同他合作了?」公孫天成冷冷一笑,「咱們不過是把《花神記》的劇本送給了他,又把扳倒皇後的全盤計劃送給了他。他愛怎麼做就怎麼做去吧,咱們隻看著——淹死的往往是會水的人。他喜歡去撲騰,咱們正樂得清閒——之前我為鷸蚌彼為漁夫,如今卻正調轉了過來!」

「先生,到底是什麼意思?」崔抱月被弄糊塗了。邱震霆和管不著也一頭霧水。

公孫天成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天機不可泄露——小心隔牆有耳!」

老先生不泄露,自然無人知道。邱震霆等三人心裡好像爬滿了螞蟻,奇癢難熬。然後這都還比不上程亦風的焦慮——

他起初全不知情——戴喜毀壞於適之陵墓一案便是在涼城府公堂上處理完畢的,戴喜被內務府帶走,勒令他繳納罰款修葺於適之陵墓,同時賠償在爭鬥中受傷的眾人。戴喜一切照辦。事情圓滿解決,和張三李四偷雞扌莫狗的案件一起成為了卷宗上的一段文字而已。程亦風連聽都沒有聽說。

他帶著忐忑的心情接受了自己的新職位,步步小心,生怕會成為他人謀取私利禍國殃民的棋子。然而萬事風平浪靜。一方麵,各地的名醫紛紛進宮為元酆帝治病,另一方麵,各個衙門有條不紊地準備太子登基——對於元酆帝的復元,似乎沒有任何人抱有希望。所以,大夫們也隻是走個過場,甚至有人覺得,這時候誰要是奇跡般地治好了元酆帝,那就是跟即將即位的新皇帝過不去,跟已經掌權的新勢力過不去,還不如說自己「學藝不精」無法為皇上診斷,領了盤纏安安穩穩回鄉去。於是會診的大夫走馬燈似的換。唯端木平還在乾清宮裡堅守著,他說,祖師教誨,沒有到最後一刻,都不能放棄人命。程亦風覺得此人倒也可敬。

隻不過他沒有時間和端木平深交,公務讓他忙碌非凡。尤其,公孫天成還在這時候不見蹤影。問過童仆,隻說是出門拜祭故友。程亦風猜想是祭奠於適之去了,便沒有多問。直到後來偶然遇到文淵,才聽說了戴喜毀墳之事。「祭奠的時候依稀看到了公孫先生。」文淵道,「不過,後來鬧起來,便沒再見他了。大人不必擔心,現在事情已經過去,公孫先生不會遇到危險的。」

文淵不知內情,程亦風還不明白嗎?戴喜是皇後的親信,他去毀壞於適之的墓,顯然也是出自皇後的授意。公孫天成早已將皇後視為仇人,好不容易才為大局之故放棄了私仇。如今摯友之墓竟被損毀,他會不會再次燃起復仇之火?而皇後叫人去毀壞自己姐夫的陵墓,絕不會是無端端,莫非查到了什麼線索發現了公孫天成的身份?特為引老先生上鈎?不寒而栗。

有心想要去探一探究竟,一來自己一介外臣,很難找到理由去求見皇後,二來他也清楚自己的智謀絕不是皇後的對手——若是連公孫天成都能被皇後算計,他去了能有什麼用?唯一的辦法就是聯絡符雅。隻是,那天雨中一麵,他笨嘴拙舌唐突佳人,以致後來看符雅仿佛有些別扭的樣子,現在貿然去找她,未免尷尬。再者,符雅身在龍潭虎穴,怎能再讓她去做冒險的事?

正自為難之時,臧天任前來叫他看幾位官員聯名奏請太子盡早繼位的折子。程亦風登時有了主意——以往皇帝駕崩,都要先由群臣聯名奏請太子登基,而太子就要推辭,表示要專心守孝,再無餘力料理國事,群臣便要再次懇求,一而再再而三,太子才能「勉為其難」地答應。這是禮節。如今元酆帝癱瘓在床,此事當如何處理,還需斟酌。他正可以將這折子拿到東宮去,借口讓竣熙請皇後來商量,以便探聽虛實。當下讓臧天任把折子交給自己,離開了崇文殿往東宮來。

這一條路自從他升任大學士以來已經不知走了多少回,道旁景物如何早已了然於月匈。還記得去年春季此時,大青河戰役勝利,雖然有麗、殊二妃同妖道為非作歹,但外患暫時解除,人們難免額手相慶,連各宮房的花木都顯得格外亮麗。今年春季卻正相反,自元酆帝病倒之後,宮中禁絕一切宴樂,連對宮殿的修葺都停止了,雕梁畫棟色彩灰暗,奇花異木也都無精打采,似乎提早為國喪做準備。

如此看來,竣熙早日登基也不失為一件好事,程亦風想,新舊政權能平穩交替,民心、軍心都可安定,小人也無法渾水扌莫魚。

但今日他走到東宮時卻眼前一亮: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幾株探出牆來的櫻樹——早已經過了櫻花時節,正是木葉蔥蘢的時候,但綠葉間竟然有大朵大朵的絹花點綴,遠遠看來,還以為櫻樹上開出了玉蘭。他跨進宮門去,有看見梅樹、桃樹上皆係了各色絹花,有的花下還有一個小木牌,綴著流蘇,迎風起舞。

「程大人來了!」宮女太監們上來問安,有人胳膊上挎了個籃子,裡麵裝著絹花、木牌等物,顯然是正在往樹上掛。程亦風不禁奇道:「這是在做什麼?」

「今兒是餞花神的日子。」一個宮女道,「鳳凰兒姑娘說,趁這個日子把東宮好好布置一下,也好給殿下換換心情。這些絹花都是她領著蓼汀苑的人紮的,祈福牌也是她親手寫的,大人您看——」

程亦風拿起一塊木牌,上麵寫著「國泰民安」果然是鳳凰兒稚嫩的字跡。

「讓大人見笑了!」鳳凰兒從裡麵迎了出來,「我看宮裡每天都烏雲密布,太子殿下也總是皺著眉頭,這怎麼好呢?中原的規矩怎樣我不太知道。但是我們景族的習俗,家裡有了病人的時候,才更應該找些熱鬧的事來做,大夥兒的心情好,病人的心情也好,病也就好得快了。」

程亦風點頭笑了笑:「我們中原也有這種做法,叫做『沖喜』,隻是宮裡不常見罷了。」

「難怪皇後娘娘也不反對。」鳳凰兒笑道,「她告訴我『送花神』原是後宮裡最熱鬧的節日之一,好些年沒有認真辦過了,今年不妨熱鬧一回。她把這差事交給我——唉,我哪裡知道應該怎樣才好?隻聽說要葬花,要請教坊女伶進宮唱戲。不過,時間這麼倉促,也來不及去找,我隻得在蓼汀苑裡胡亂排了幾首曲子。不知道皇後娘娘喜不喜歡。」

「嘻嘻,姑娘這說的哪裡話呢?」伺候她的宮女道,「聽說送花神往年都是皇後娘娘親自主持了,今年既然交給了姑娘,用意還不是明擺著嗎?姑娘不要亂擔心,隻管按著自己的意思去辦就好了。」

鳳凰兒紅了臉:「不許胡說!還不快去把活做完?我陪程大人進去。」說著,親自引了程亦風到書房來見竣熙。

事情正如程亦風計劃的那樣順利。登基大事竣熙不能做主,一定要請示母親。他派人到坤寧宮去,不時,皇後傳話來�

��讓他和程亦風都上禦花園去見麵,且曉諭鳳凰兒:不用布置東宮了,歷年送花神的儀式若非各個宮房自己辦,就是在禦花園裡辦,今年既然是想給大家解解煩、長長士氣,還是湊在一起好。

鳳凰兒聽了不免低聲埋怨自己的宮女道:「看,你還說隨便怎麼辦都行,娘娘果然另有要求的!」

那宮女笑笑:「姑娘先別急,娘娘還沒看姑娘排演的歌舞呢,看了一準喜歡。」說著,就自告奮勇回去蓼汀苑召集人手。鳳凰兒則陪著竣熙和程亦風先往禦花園來。

他們到了那兒才發現各個宮房的主子都來了,宮外的親貴女眷也來了不少,目前代替康親王掌管宗人府的梁國公也帶著夫人陪坐著。鳳凰兒好不驚訝。皇後卻笑了笑道:「我知道你年輕,沒辦過這麼復雜的差事,所以就幫你一把,先把大家都請了來——其實我聽說你很用心,這就夠了。其他的慢慢學起來也不遲。」

聽了此話,鳳凰兒怎麼受寵若驚,趕緊跪謝皇後恩典。

皇後笑著讓她平身:「今日來聚會的都是自家人,我也就正好可以把這事先宣布了——太子妃的人選就定鳳凰兒。娶妻求賢,樣貌、家世都是其次,大家看我選得如何?」

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朝一個角落轉去,程亦風才發現康王妃也在座。康親王因白羽音的事禁足在家,康王妃自然也有好一段時間沒有出入宮廷。皇後今日把她請來,是為了要顯示自己的寬容大度,還是別有用意?康王妃的表情木然,看不出悲喜。

「另外一件事情……」皇後又道,「大家也都聽說了,我把符雅指給了程大人,本來想趁著今天一起宣布,誰料符雅前兩天著了風寒,今日也不見好。本想喜事成雙,如今倒落單了。不過,也許是老天要咱們把喜事分開宣布、分開辦,這樣天天有喜事,豈不天天開心?」

「可不是!」眾人都道,又來恭喜程亦風。

皇後笑道:「好了,你們別把恭賀的話都在今天說完了,留到喜宴上去說吧。今天咱們是來送花神的,過了時辰也不好。鳳凰兒,你不是準備了歌舞麼,還不叫她們出來?」

「是。」鳳凰兒答應。後麵蓼汀苑的宮女早就預備著了,這時列隊出來,一隊人攜著樂器,另一隊人穿著桃紅色舞衣,先向眾人請了安,就歌舞起來。她們唱的乃是尋常的古詩,不過卻是鳳凰兒教的西瑤曲調,清脆婉轉,別有一番嫵媚的情致。舞蹈的宮女們粉衣飄飄,正像暮春時節落紅片片,既惱那無情東風,又戀這繁華大地。當她們圍成一個圈子徐徐旋轉的時候,鳳凰兒便翩然飛到了當中。宮女們疊起手來,形成一個碗口大的平台,鳳凰兒僅以足尖立於其上舞蹈,仿佛蝴蝶,仿輕盈要飛上天空。觀者無不驚嘆。有人還記得去年這個小小的西瑤舞娘首次在宮裡演出的時候,連元酆帝也曾垂涎於她。相比當日,鳳凰兒褪去了青澀,青春光華絕世風采,花一般盛放。若是元酆帝沒有癱瘓,怕是舍不得把如此佳人讓給自己的兒子吧?

大家正這樣想的時候,忽然看到乾清宮的太監們,撐著傘,抬著躺椅,拎著食盒,捧著茶壺,正是皇上出門的陣仗。再細一看,果然後麵用肩輿抬著元酆帝。大家不免一驚,趕緊離座,跪地請安。鳳凰兒和眾宮女的歌舞也戛然而止。

太監們簇擁著元酆帝到了近前,眾人跪了一地,卻不聽「平身」之令,有的難免好奇微微抬頭來看,隻見元酆帝目光呆滯,一副癡癡傻傻不識人事的模樣,顯然病情沒有好轉。繼而才聽皇後道:「大家起來吧,我看天氣不錯,問過端木大夫,才讓他們抬皇上出來曬曬太陽。今天這麼熱鬧,有歌有舞,或者皇上看過病就好了也說不定。大家不要拘束,我們繼續送花神。」

聽歌看舞病就能好,天下豈有這樣的事!眾人想,無非是盡人事、聽天命罷了。自依禮給元酆帝讓出「觀賞歌舞」的位子來,又請鳳凰兒和眾宮女繼續表演。

不時,蓼汀苑的歌舞就演出完畢,別的宮房也準備了節目,一一獻演上來,有的是絲竹,有的是管弦,有的是古曲,有的是新戲,品種繁多。

「娘娘,老臣家裡養了個班子,」梁國公道,「雖然不及宮裡的精致,但將就學了幾套曲子,今日也帶進宮來。娘娘不嫌棄,老臣便讓他們獻一獻醜,如何?」

「那可真要一飽眼福了。」皇後道,「不知他們打算演什麼曲子?」

「回娘娘的話,是一套新戲。」梁國公夫人道,「叫做《花神記》,講的是花神降世,成為貴妃的故事。雖然不是出自名家手筆,但臣婦聽過,調子好,詞也新鮮。正巧今天送花神,豈不正合了這意頭?」

《花神記》!程亦風一凜:不就是公孫天成編來揭露皇後謀害韓國夫人的那一出戲麼?他望了皇後一眼,見其神色自若,微笑著對梁國公夫人道:「哦?我還真沒聽說過有這戲,快叫他們扮上來!」

「是。」梁國公夫人領了懿旨便叫侍女去傳家班的戲子,同時自己又向皇後介紹道:「這《花神記》現在可紅了,外頭許多班子都唱它,幾乎間間酒樓茶館都上演。臣婦也是從下人那裡聽說,才叫了一出堂會,果然好看,便叫家班排了起來。」

「那今日本宮可要一飽眼福了。」皇後道,「你們住在宮外的人就是這一條比本宮幸福,消息靈通,新鮮玩意兒又多。羨慕也羨慕不來呀!」

這樣閒聊著,沒多一會兒,一隊盛裝的戲子便走進禦花園來給元酆帝夫婦、太子即諸位親貴請安。其中一位小生著龍袍,顯然扮的是皇上了,另外兩位花旦,一個穿著黑底繡銀紅牡丹的衣裙,雍容華貴,另一個則穿雪白紗裙,上麵隱隱約約挑繡著芙蓉花,清麗脫俗,不知誰是花神。

「咦!」皇後指著那穿黑衣的花旦道,「我好像有件衣服是這模樣的呢,你快過來讓我瞧瞧!」

「看來她是扮花神的了。」有人道,「花神下凡做了皇後——這是贊皇後娘娘您是花神呢!」

「可不是!」另一人附和道,「前一陣民間流傳一幅花神圖,據說那花神的眉眼就有幾分像娘娘呢。可見娘娘生就一副神仙樣兒,誰能像娘娘幾分,就終生受用不盡。」

「別賣乖了!」皇後笑道,「要是二十年前,恐怕我還敢恬著臉說自己像花神,如今已經老啦——今年要是還像過去一樣公推花神,除了鳳凰兒,還有誰配得上?」

「娘娘折煞我了了!」鳳凰兒道,「娘娘看起來可一點兒也不老——娘娘和太子殿下站在一起,人家還以為是殿下的姐姐呢!」

「你這孩子,什麼時候也學會了這些拍馬屁的話?」皇後戳著未來兒媳的太陽穴道,「我還以為你是個老實人,竟然也被她們教壞了——這種溜須拍馬的話有人信麼?說我是十八歲有人信麼?沒的叫人笑掉大牙!」

鳳凰兒笑了起來,垂下頭去。她已經換下了舞衣,穿一件瓷青色的衫子,係素色白裙,半新不舊,好像洗掉了顏色似的。皇後皺眉道:「你……你先前那衣服不是挺好,怎麼換了這麼一身,一點兒也不像太子妃的樣子。」

「娘娘不喜歡,臣女這就去換掉。」

「不用了。」皇後道,「換來換去多麻煩,你就穿著吧!」說話時,又多看了那身素服兩眼,轉頭對親貴們道:「其實話說回來,就算二十年前我年輕的時候也沒做過花神。你們知道為什麼嗎?我差了那麼以點兒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氣。我給皇上當這麼大的一個家,雖然不要憂心柴米油鹽,但三宮六院這麼多事,早早就把我煩得像是管家婆一般,俗之又俗,哪裡還能做花神呢?」她指指黑衣花旦:「所以依我看,這孩子的扮相若是似我,必然不是扮花神的,是不是?」

「娘娘真是火眼金睛。」黑衣花旦道,「她才是扮花神仙姑的——」說時,手一指白衣花旦。

「我看也是!你過來!」皇後喚那白衣花旦,又拉著她的手仔細打量,「嘖嘖,真是美人胚子——你今年多大,學戲有幾年?」白衣花旦一一回答了,皇後又笑道:「其實我看你很像一個人——大家看不看得出來?」

眾人怔了怔——這花旦臉上油彩紅紅白白,哪能看得出來像誰?

皇後嘆了口氣:「唉,也難怪你們看不出。這世上,大約除了我和皇上之外,也沒有什麼人記得她了,而皇上如今又——」她看了癡呆的元酆帝一眼,似乎無限感慨:「我姐姐韓國夫人,就是元酆五年大家公選的花神。她那模樣,說也說不出,畫也畫不像,那才真是天仙下凡……唉,一轉眼,這麼多年了。」

所有人都是一愣——親貴們都曉得韓國夫人溺水的往事,不過這事宮裡忌諱提起。根據大家所知內情的多少,有人認為是因為韓國夫人嫡出,皇後庶出,提起此人就等於提起皇後的出身,實屬不智;有人則認為元酆帝當年曾愛慕韓國夫人,無奈美人沒到手,就魂歸地府,提起這事等於接皇上的舊傷疤;還有人悄悄地說,韓國夫人之死太過離奇,尤其,當年在場的不是瘋了就是死了,怕是另有內情的,為了自己的安危之故,還是不要找麻煩為妙。今日皇後竟然自己說起韓國夫人,怎不讓人驚訝呢?

不過大家轉念一想,近來宮中變故一個接一個,元酆帝雖然還沒有歸天,但皇後已經和寡婦差不多,肩上的擔子這樣沉,身邊的親人卻如此少,難怪她懷念起故人來了。

皇後長嘆一聲,又自說下去:「你們很多人沒見過韓國夫人,她不僅貌若天仙,還知書識禮。其實皇上中意她很久了,隻不過她是有夫之婦,才一直守之以禮,到文正公去世,皇上也有立韓國夫人為妃的念頭。我心裡很贊成,娥皇女英不也同侍一夫麼?可惜,禮部的人總不贊成,認為皇上娶臣子的遺孀有違禮製。連皇上送給韓國夫人一支金簪,也不知怎麼被人弄出鳳凰泣血來,硬說是凶兆。皇上當時年輕氣盛,怎麼也不肯放棄這段姻緣,一直不停和禮部抗爭。本來我看,禮部那邊的口氣都些鬆動了,誰知韓國夫人紅顏薄命……就在這鏡湖上……」

當年之事竟是如此原委?大家麵麵相覷。多少年來,捕風捉影,種種猜測,今日皇後親口挑明了,便像是焚盡了稗書野史,來了一段蓋棺定論的正史,雖然還帶著幾分多情帝王薄命紅顏的色彩,但卻「正」得毫無情趣,不像是真的——或者就是假的呢?程亦風從公孫天成口中所聽到的自然不是如此。大家望了望最有可能知道往事的康王妃,老婦人麵無表情,好像什麼都沒聽見。

皇後說到動情處,眼眶也紅了,略拭了拭,才道:「好了,今天不說這些。快把你們的好戲扮上來,大夥兒開心開心。」

戲子們應了,自去準備,不時,太監們把畫舫駕到了跟前。梁國公夫人說,這戲原要在畫舫上演,水波盪漾才更顯出仙氣來。皇後道:「那可好,不是還有兩三艘畫舫麼?索性都駕了出來,咱們都到湖麵上看戲去。」

她開了金口,自然沒人敢反對。頃刻又駕出三條畫舫來,元酆帝夫婦,竣熙和鳳凰兒同乘一艘,幾位孀居的大長公主和太妃們乘一艘,此外親王夫人公爵夫人登上第三艘,餘下品級未夠者隻得在岸上觀看了。竣熙本邀程亦風與自己同乘,但程亦風以為,畢竟內外有別,便謝絕了,站在岸上遙遙看著花團錦簇的畫舫。

戲子們的畫舫上響起了胡琴聲,幾個扮成仙女的小旦已經率先登場。開場曲聽調子仿佛是《鷓鴣天》,隻不過畫舫離岸太遠,唱詞已聽不真切。小旦們唱罷便來了一個老旦,大約扮的西王母,照例要交代一下故事的背景,然後花神才出場了,咿咿呀呀地唱起來。

皇後到底是要乾什麼呢?程亦風心中鬥大的疑問,這畫舫上演的便是公孫天成寫的《花神記》嗎?公孫天成又在哪裡?他急得恨不能原地打轉。驀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程大人!」

是符雅!他不禁一驚:「小姐,你……你不是病了麼?」

符雅釵環散亂,麵色潮紅,顯然是一路疾奔過來:「大人,快讓禁軍來救駕!」

「救駕?」程亦風一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符雅看旁邊的親貴女眷們都朝這邊望來,不敢妄動,連忙讓程亦風朝無人處走出幾步,才道:「沒時間多解釋了,皇後娘娘知道了公孫先生的計劃,想來個將計就計,不僅要將公孫先生他們一網打盡,還要趁機害死皇上嫁禍給他們。」

程亦風怎不大驚失色,他信任符雅,不去追問消息的來源,隻道:「程某雖然是兵部尚書,卻沒有節製禁軍的權力,就算有,也不能調動兵隊貿貿然進入禦花園……」

「袁哲霖!」符雅道,「皇後這次是跟袁哲霖聯手的——如果說是袁哲霖卷土重來意圖造反,一定可以調動兵隊!大人別再猶豫,晚了就來不及了!」

作者有話要說:  繼續閉關

↑返回頂部↑

書頁/目錄

本章報錯

科幻相关阅读: 我在洪荒植樹造林 佛係主角的打臉日常[快穿] [綜武俠]道長救命 言出必死[綜武俠] 大佬的再婚甜妻美又颯 四合院:我的同桌婁曉娥 九龍章 逆天福運之農女青青 女配加戲日常[穿書] 戀愛腦暴君的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