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第 129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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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寧宮後花園棲鳳閣的大門轟然關閃,符雅的世界也陷入一片黑暗。在軟骨散藥力的作用下, 她先是昏睡了過去, 到了後半夜才醒過來, 隻見天色清朗, 星輝遍地。她試著動了動手腳,感覺恢復了力氣,就站起身來, 扌莫索到了門邊——門是虛掩著的,並沒有鎖。她心下先是一喜:或者可以逃出去!不過緊接著, 又是一陣茫然:逃出了棲鳳閣, 然後去何處?她能夠逃出坤寧宮嗎?能夠逃出皇宮嗎?即使出去了,要去找誰?崔抱月已經暴露了,邱震霆等人估計也已被牽連, 公孫天成很快會被皇後的人追捕。去找白赫德?老神父隻能庇佑她一時,對於時局卻無能為力。去找程亦風?那豈不正中皇後的下懷?

一時間, 隻覺得周圍的世界都消失了, 隻餘一片黑暗的虛空,在此茫茫無盡的空間裡, 她哪裡都可以去,卻也無所謂去哪裡, 因為去哪裡都沒有用。莫非自她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經注定?她背倚著牆壁慢慢跌坐下去。

也不知愣了多久, 傳來了五更鼓響,就要天亮了。忽然聽到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一團暖黃色的光暈照亮了門上的雕花琉璃, 接著,門開了,皇後擎著燈走了進來。符雅「倏」地一下跳起,但因為腿腳麻木,又跌坐下去。

「乾什麼見了我像見了鬼似的?」皇後道,「我又不會吃了你。」她的手裡竟然拎著一隻食盒,放到符雅的麵前:「你一整天沒吃東西了,這是我才吩咐小廚房做的。」

符雅動也不動,隻盯著皇後。

「放心。」皇後道,「是你想殺我,我可不想殺你。我不是早跟你說過?那晚在你家裡,是我一時糊塗。咱倆始終是一家人——若非如此,憑你之前那番舉動,還能好端端地坐在這裡麼?」

符雅扭過頭去,不理會。

皇後在她身邊的榻上坐了下來,將食盒打開,一樣一樣的點心放在符雅的麵前。「我以前從不知道你的脾氣這麼倔強。還以為你生性隨和,一遇爭端就會盡量息事寧人——」她笑了笑,「也難怪,你畢竟不是我看著長大的,你還有很多事我都不知道——我也有很多事你不知道。你離開涼城的這許多年裡,我經歷了多少風風雨雨——會走到今天這一步,也是情非得已。你若一直在我身邊就會明白了。」

符雅不搭腔。

皇後也不介意:「沒關係。以後時間還多,我慢慢說給你聽——這輩子還長著呢!你要看開些,別跟我擰著,這樣對誰都不好。」

符雅依然不理會,就像沒聽見一樣。

「你這孩子,」皇後道,「究竟要我怎麼說你才能想通?你要跟我鬥,你鬥得過麼?就算是你鬥垮了我,你想讓誰來主持大局?修道煉丹的皇上?年少無知的太子?野心勃勃的康親王?渾水扌莫魚的袁哲霖?還是河對岸的樾國人?若是你能想出一種安排比我現在所做的更好,我即刻收手——你說說看!」

那倒還真的沒有,符雅想,但她忍不住反唇相譏:「娘娘說的太可笑了——我聽說玉旈雲攻陷鄭國,首都江陽的百姓夾道歡迎。她在鄭國施行了一係列新政,四處井井有條,百姓安居樂業,簡直好過鄭國以往任何一位皇帝。倘若今天玉旈雲占領了涼城,告訴娘娘說,樾國的文臣比楚國的清廉,樾國的武將比楚國的勇敢,樾人治楚,不僅可以使百姓衣食無憂,還可以實現天下一統,功在後世——娘娘是不是勸太子立刻投降,向樾國皇帝稱臣?」

皇後被她堵得愣了愣,露出了慍色:「這怎麼可以相提並論?你這強詞奪理的丫頭!我跟你說的是迫在眉睫的大事——公孫天成到底想乾什麼?你不說出來,我就難免要和他正麵交鋒,事情鬧大了,朝廷會元氣大傷。你是想讓歹人乘虛而入,讓樾寇渡河侵略麼?你剛才說到鄭國——如果不是鄭國皇帝駕崩,宗親爭奪王位起了內訌,樾寇怎麼可能如此輕易就占領鄭國?你想看江陽獻城在我國重演?」

符雅咬著嘴唇,不回答。

「好,你就強吧!」皇後憤憤地站了起來,「敬酒不吃吃罰酒的人我見得多了——你既然一意孤行,我就讓你嘗嘗罰酒的滋味!」

她摔門走了出去。這次符雅聽見上鎖的聲音。還聽見皇後吩咐:「明天叫人把窗戶都給我釘上。對外就說符雅病了——我看她真病得不輕,病得都糊塗了!什麼時候清醒了,再放她出來吧,省得她把瘋病傳給別人。」

「娘娘英明。」門口的太監回答道,「奴才看,凡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的人都有瘋病,正該叫他們都好好吃點苦頭。」

「哼!」皇後冷冷的,忽然轉頭看了看這小太監:「你麵生得很——小順子到哪裡去了?」

太監嘿嘿一笑,公鴨嗓子瞬間變了:「娘娘好眼力——小順子睡著了,他們都睡著了!」

誰?符雅愕了愕——還不及在記憶中尋找這嗓音的主人,門外的人已經自報家門:「臣袁哲霖,給娘娘請安了。」

「袁哲霖?」皇後也吃驚不小,倒退一步,若不是門一上鎖,她就要摔進棲鳳閣來。「你好大的膽子,闖到坤寧宮來了——你知不知道這是死罪?」

「我身上的死罪何止這一條呢?」哲霖笑道,「而娘娘自己犯下的死罪隻怕比我還多!」

「你在胡說些什麼,本宮完全聽不懂。」皇後道,「你到底有何意圖,還是趕快挑明了——如果你想讓本宮替你脫罪,恐怕不可能。後宮不乾政,這是太祖皇帝留下的教訓。本宮可寧死也不會違背。」

「啪啪啪」,這是哲霖在鼓掌:「娘娘說的太有道理了——後宮乾政,那就是顛倒乾坤了,所以娘娘一直致力於管理後宮,比如阻止皇上娶大臣的遺孀啦,將有可能狐媚惑主的女子和親到樾國啦——這些都很久遠了,不提也罷。最近娘娘更是為了阻止霏雪郡主這個品性頑劣的小妖女迷惑太子,不惜毒害皇上嫁禍給她,好叫她永遠失去當太子妃的機會……啊呀呀,娘娘為了讓後宮井井有條,可真是費盡心血呢!」

他知道了!符雅驚了驚,隨即又想:是了,哲霖一向最會打聽別人的隱私秘密,這些事他知道了也不稀奇。他剛才又在外麵偷聽,也不知聽了些什麼?他有沒有猜出自己和皇後的關係呢?心中一緊:若是程亦風知道了自己原是皇後的私生女,該如何是好?此念一起,又覺得自己太過愚蠢,自己的性命大約就要不保,而程亦風的前途也不知如何,卻來擔心這些無用之事,著實可笑!

聽到哲霖揭穿自己,皇後反而變得心平氣和:「疾風堂堂主果然名不虛傳,消息靈通得很。以你抓住人家把柄就漫天要價的脾氣,你現在到底想要什麼呢?」她頓了頓,沒等哲霖回答,又冷笑一聲,道:「本宮真的很好奇——你以為你還能東山再起嗎?就算你抓住本宮的把柄,你能賣給誰呢?皇上?康親王?太子?天下唯有他們能動本宮,但是偏偏事到如今他們誰也動不了我——誰也救不了你。我看你不如到西瑤去,那裡的人還不認識你,或者你可以從頭再來。」

「娘娘完全誤解我的意思了。」哲霖道,「我不是來威脅娘娘的,我是想來幫娘娘的——娘娘不是想知道公孫天成是什麼人、有什麼企圖嗎?符小姐不識好歹不肯說,我可以告訴娘娘——公孫天成是於適之的故人,他已經聯合了殺鹿幫還有崔抱月想要替韓國夫人報仇。花神圖和於家老宅磷粉寫的詩,都是公孫天成的所為。」

「就這些?」皇後冷笑,「我還以為你有什麼驚天大消息,要夜闖坤寧宮,原來是放馬後炮來了——崔抱月才剛剛落荒而逃,你不如抓了她來,倒還顯出你有些本事。」

「崔抱月不過是個魯莽婦人。」哲霖道,「要抓她易如反掌,隻不過抓她有何用?幕後的主使是公孫天成——這老兒寫了一出戲叫做《花神記》,講的就是皇後如何害死了花神下凡的貴妃,娘娘可以過目——」說著,真的遞上了全本《花神記》去。「他和殺鹿幫的人打算把這戲唱得人盡皆知——」

「那又如何?」皇後連看都不看《花神記》一眼,「人言何畏?先已經有花神圖,又有於家老宅的牆上的詩句,現在再唱一出戲,接下來還想玩什麼花樣?寫兩篇野史傳奇流傳於世麼?無非成為老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若是大家有閒工夫來傳謠言,那正說明國泰民安,我還要去感謝列祖列宗呢!」

「娘娘月匈襟氣魄異乎常人。」哲霖道,「不過,他們不僅僅想在民間唱,還想到宮裡來唱,再讓康親王來揭露娘娘害死韓國夫人的真相——康親王也許會順便將娘娘多年來在後宮的所作所為都公諸於眾。這可就不是傳謠言那麼簡單了。」

「公諸於眾?」皇後嗤笑,「你料得不錯,康親王手裡的確握著親貴們的許多把柄,可這些把柄形同雞肋。他和你疾風堂不一樣。你疾風堂甫一成立,立即大張旗鼓揭人隱私,世人都知道,疾風堂存在的目的就在於此,況且,你那時有太子撐月要,但凡揭發出來的,統統都是可以按律法辦的,雖然遭人討厭,也算光明正大。但康親王卻不同。他執掌宗人府,宗人府是做什麼用的?是要維護皇室正統,監察宗親舉止。它就像是宗室的衙門,衙門若遇到不法之事,理當立刻處理。但幾十年來,康親王搜集親貴們諸多把柄,卻不將他們法辦,這本身就說明他私心著重。這些把柄因而輕易是見不得光的,康親王不會傻到做自打耳光的事。尤其,他手中其餘親貴的罪證倒還可以由我或者太子來做主處罰,他要來揭發我,如今皇上不中用了,他揭發給誰看?向所有宗親哭訴?誰會信他?霏雪郡主剛剛牽扯到刺殺皇上的事件中。康親王自己也禁足在家。他忽然跑出來抹黑我,天下都會以為他是在造謠。所以,你也不必在此危言聳聽。」

「娘娘果然厲害。」哲霖道,「武林中有種功夫叫『金鍾罩鐵布衫』,練成者可以刀槍不入。但娘娘未練此功已然無所畏懼,都說什麼『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在娘娘身上,怕是沒有作用的——不過,我有一點想不通——娘娘若是根本不怕公孫天成也不怕康親王,剛才何必逼迫符小姐說出公孫天成的計劃?」

皇後沒想到他會「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略愣了愣,才道:「你在外頭偷聽這麼久,難道沒有聽明白我跟符雅說的話嗎?我不想他們把事情鬧得太大太麻煩。」

「不錯。」哲霖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今日來見娘娘,也就是想幫娘娘鏟除這兩個心腹大患。」

皇後瞥了哲霖一眼:「你要幫我除掉他們?奇怪了,且不論你何來這麼大的本事,就算你真的除掉了他們,又能如何?一個是程亦風的幕僚,一個是涉嫌刺殺皇上的罪臣,殺了他們算不得什麼功勞,不足以幫你洗脫罪名重獲權力——你幫了我,我卻不能幫你。」

「在皇後娘娘這樣的明白人麵前我也用不著拐彎抹角。」哲霖道,「天下除了傻子以外沒人願意做蝕本的生意。我來幫皇後娘娘,自然也是要幫我自己——娘娘在宮裡運籌帷幄,以四兩撥千斤之計,化解了一場逼宮叛亂的風波,袁某十分佩服。想來,娘娘也很清楚,慫恿疾風堂逼宮叛亂的幕後主使就是康親王。希望太子早日登基,在這一點上,娘娘、康親王和我袁某人的目的是相同的。不過,康親王想攝政,而且康親王手裡掌握的東西對娘娘始終是個威脅,因此,計較起來,隻有我袁某人和娘娘的目的最接近。隻要太子登基,楚國富強,後宮安穩,便皆大歡喜。娘娘說是也不是?」

沒有聽到皇後的回答。

哲霖接著道:「隻要能夠一舉除掉康親王,詔告天下疾風堂本沒有叛亂,是康親王意圖謀反而挑起事端,那我就可以官復原職,願輔佐太子,振興楚國,乃至消滅樾寇,一統天下。」

「好大的口氣!」皇後冷笑道,「從這半年你的所作所為來看,你根本不是一個可以振興楚國一統天下的人物。與其要你輔佐太子,我還是更相信如今選出來的四位輔政大臣。程亦風雖然迂腐,但是一個國家,一個朝廷,發展到如今這樣龐大這樣沉重,也隻有他這種像耕牛一樣的人才能拖得動。你那點兒小聰明,我勸你還是收起來,趁著沒有害死自己,也沒有連累別人,你躲到西瑤修煉去吧。」

哲霖不生氣:「娘娘教訓得極是,其實我也十分佩服程大人。不過,娘娘難道不認為國家所需要的人才並非僅僅是他那一種嗎?所謂『治世之良臣,亂世之梟雄』,若是能同在一個人的身上,這人即使不成為開國元勛,也要成為救國英雄。可惜,這樣的人才並不常見。所以,國家才同時需要良臣和梟雄——」

「你自比梟雄?」皇後的語氣充滿了嘲弄,「年輕人隻會亂沖亂撞,根本都不成氣候——倘若非要在天下間弱冠少年中找出一個梟雄來,我看也隻能是玉旈雲。雖然她是個女子,不過,似乎是她親手把你從馘國趕出來的吧?」

哲霖的聲音有些顫抖,但還是盡量保持著平靜:「我可不敢妄稱梟雄。正如我方才所說,朝廷需要各種各樣的人,有扛刀的武將,有拿筆的文臣,有跪著的僧侶,有趴著的細作,有愛民如子的父母官,也有殺人如麻的酷吏,因為國家之大事務之多,絕不是一個人或者一種人就能完成的。刺探樾國軍情,這樣的事情程大人在行嗎?抓捕楚國貪官,這樣的事情程大人下得了手嗎?幫皇後鏟除異己毀滅罪證,這樣的事情程大人肯做嗎?所以,皇後娘娘光依靠一個程亦風,就想今後高枕無憂,恐怕是癡人說夢。」

「你倒是很會說話。」皇後的語調顯示她這句稱贊是出自真心,但旋即語氣又是一變,「可惜,許多會說話的人都不會辦事。你當初哄得太子如此信你,口才之好可見一斑,但結果呢?搞出這麼多的麻煩來,成了千夫所指,全盤的蝕本生意。你現在又來遊說本宮,本宮如何能信你?況且——」她盯住了哲霖:「況且你一向很會挑撥離間,一時和這個人結盟,一時又和那個人合作,我怎知道你沒有早就和公孫天成還有康親王說好了一起對付我?」

「娘娘猜得一點兒也沒錯。」哲霖道,「我的確是剛從公孫天成那裡過來,而見了娘娘之後,我就要去見康親王了。」

「果真?」皇後沒想到他竟然會承認,不知該笑還是該生氣。

「千真萬確。」哲霖道,「其實說服公孫天成找康親王合作的那個人就是我——稍後,我就親自去給他們牽線。等我把這一串螞蚱穿好,就把他們都交給娘娘。」

「可真是個大人情!」皇後道。

「若不是個大人情,我也不敢來見娘娘。」哲霖道,「我建議娘娘將計就計,將他們一網成擒,豈不妙哉?」

「做大夢的事情往往很妙。」皇後道,「如意算盤打得響,也最容易打爛——廢話就不用說了,你要怎麼將他們一網成擒,倒說來聽聽!」

「若沒有十分的把握,我也不敢來浪費娘娘的時間。」哲霖道,「不過——娘娘是不是要借一步說話?這些讓符小姐聽到了,萬一傳出去……」

「她?」皇後冷冷一笑,符雅隻覺這笑聲像釘子一樣,將她死死地釘在了棲鳳閣的門板上。「符雅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皇後道,「你隻管說出來。」

「是……」哲霖玩味了一下這句話,但沒有深究,切入了正題:「我的計策就是置之死地而後生——他們寫出這樣的戲來,無非是想重現當年鏡湖溺水一案,娘娘應該將計就計,把所有相關的不相關的人都請來,一齊看這場好戲。不僅如此,娘娘還應該幫他們搭台,幫他們唱戲,最好假戲真做,鑿沉畫舫,到時候誰該淹死,誰該處斬,還不是全憑娘娘定奪?」

好狠毒!符雅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皇後的聲音很淡漠:「什麼重演當年,假戲真做,鑿沉畫舫?莫非你的意思是,當年韓國夫人的畫舫是本宮鑿沉的?本宮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所以也不曉得你講的這些要怎麼去辦。」

「娘娘千萬不要誤會。」從哲霖的聲音中符雅就知道他麵帶微笑,「我並不是那個意思——其實當年的實情有誰知道?歷史和史書從來就是兩回事,所以才有成王敗寇之說。娘娘既然坐在這個位子上,想如何解釋當年的案子,就如何解釋。同理,隻要娘娘將來仍舊在宮中屹立不倒,即將發生的鏡湖慘劇該如何解釋,也還不是隨娘娘的便?我想,或者那一天皇上也會出來曬曬太陽,剛好就上了一艘畫舫——那樣,娘娘便真的沒有後顧之憂了。」

「說得倒輕鬆!」皇後道,「怎麼給他們搭台,怎麼幫他們唱戲,又怎麼假戲真做,我還是一點兒也不明白。你今天來若是隻想來跟我耍嘴皮子,我勸你不如省省力氣——我不是太子,你哄不了我。」

哲霖的笑意仿佛春夜的濕氣,一直漫進了棲鳳閣裡來,粘在人的身上,讓人寒毛直豎:「娘娘放心,素來隻有主子動嘴奴才動手的道理。我怎麼可能出個天馬行空的點子讓娘娘操心如何實踐呢?我不會髒了娘娘的手。隻要娘娘下旨,讓鳳凰兒籌備芒種節餞花神大典,再請了要看戲的人來,搭台唱戲的事,自然由我給娘娘辦妥。」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皇後道,「芒種節本來就是要請親貴女眷進宮來一同餞花神的。鳳凰兒是我選定的兒媳婦,我早就打算讓她來主持今年的慶典——皇上遇刺之後,宮裡愁雲慘霧,我打算今年多請些教坊女伶,連親貴的家班也都邀進宮來,大家好好熱鬧一下。我不知道這些和你的陰謀詭計有何關聯!」

哲霖知道皇後其實已經答應了,隻不過嘴上不說,免得留下話柄。他也不點破,無聲地笑了笑:「娘娘不必費神去考慮奴才們做的事——娘娘請客,娘娘看戲,至於戲怎麼唱,就看我的吧。我一定讓娘娘見識到我的本領,知道我也是楚國的可用之才。」

「不要把大話說在前麵。」皇後冷笑,「不是我倚老賣老——我在這個位子上已經坐了二十多年,怕是比你的年歲還大了吧?我經過多少生死存亡的關頭,你曉得麼?我和多少對手惡鬥過,你又曉得麼?如今我還穩坐中宮主位,你覺得僅僅是靠運氣麼?還是你以為我這些年來所遇到的一切對手都比不上眼前的這些人?你不要自視過高。我不用你,依然可以走下去,反倒是你,才剛剛小試身手,就鎩羽而歸,若不能借此機會扭轉局勢,你就完了。」

「娘娘教訓的是。」哲霖道,「大話不能說在前麵——醜話才應該說在前麵。和娘娘比起來,我的確經驗尚淺。不過,娘娘也要當心——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縱觀歷史,所謂長勝將軍也有戰敗的時候,而且那敗仗不僅宣告他們長勝神話破滅,也往往成為他們生命的終點。」

皇後怔了怔:「你倒是越說越玄了——天就要亮了,你不想被人看見,就趕緊逃命去吧!」

這次哲霖沒有多說,向皇後一禮,飛身縱上宮牆,符雅隻聽到他振臂時衣袂的獵獵聲,跟著,一切歸於沉寂。起初還以為皇後會開門來跟自己說話——他們要做的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要謀害的都是至親之人,要結盟的都是敵人,誰也不知道這層層的利用、層層的陰謀到底是誰算計了誰。並不相信哲霖吧?是敷衍他的吧?是想乘機將他緝拿歸案的吧?符雅莫名地盼望皇後打開門來跟自己說這些話。然而,沉寂蔓延下去,天亮了,門始終鎖著——皇後早就離開了。

符雅才覺得自己真的太傻了。皇後老辣如斯,除非要利用她,否則何必跟她商量?她們真的是血脈相連的母女麼?她們簡直連陌路人也不如!

這之後的幾天,在焦急中度過,漸漸的,焦急就轉成了絕望。眼看著就要到芒種節了,她既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也不知道要如何應對,甚至不知道下一刻自己的命運會如何——皇後說,生是她的人,死是她的鬼。看來已經下定了決心,如果符雅不肯就範,便隻有死路一條。

死,或者困在棲鳳閣做個活死人。兩者選一,符雅倒寧願死去。隻是她不甘心。她不信老天能容忍惡人如此猖狂。隻要還有一口氣在,就還有一線希望。主會開路,她不斷告訴自己,即使行在死蔭幽穀,耶穌也會安慰帶領。總有辦法,總有得勝的時候。

可是,日復一日,她活在黑暗裡。吃不下,睡不著,焦躁難安,連禱告的心思都沒有了。更別提理清思路,想個脫身之計。終於,到了芒種節的前一日。

也是在五更鼓響的時候,皇後打開了棲鳳閣的門。燈光讓符雅睜不開眼睛,依稀看到皇後皺起了眉頭:「你怎麼憔悴成這個樣子?」符雅沒力氣跟她針鋒相對,扭頭不答。「這樣也好。」皇後道,「反正我說你病了,別人看來也不像是假的——不過,你還走得動路麼?」

符雅依然不答,索性閉上眼睛,又捂起耳朵。

「到了這關頭,你倒跟我鬧小孩子脾氣!」皇後走上前來,一把將她拽起,「這是參湯,你趕緊喝了。明天有很重要的事要你辦。」

明天——芒種節!符雅好像被人刺了一刀似的:「辦事?你決定要跟袁哲霖一起唱戲了?你認為我會幫你害人麼?」

「你想了這麼多天還沒想清楚?」皇後斥道,「你糊塗了麼?那天袁哲霖獻計,我故意讓你聽到,就是要你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難道你還聽不出來?他根本就是想利用我。我怎麼能讓這種小人再次得勢蠱惑太子?芒種節就是他的死期!」

符雅愣了愣,將信將疑地看著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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