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 第 149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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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才過未時,外麵的情形又較早晨全然不同。顯然是因為早晨太過混亂,最後不得不出動京畿守備軍,驅散了街道上擠兌和搶貨的百姓。所有的店鋪都已經關了門。主要街道的街口處都有兵士把守——涼城竟然戒嚴了!

也正因為如此,程亦風很快就進了宮,來到了崇文殿。大學士們多多少少都聽到了消息,正在交頭接耳。白少群也在座。程亦風無暇責問他,隻是簡單地將方才在戶部所探知的案情描述了一番,也將自己和臧天任、彭茂陵所想出的應對之計告訴了大家。「諸位大人可有何建議?」

眾人搖頭居多,還有人似乎在暗暗後悔,一聽到風聲就匆匆將官票花了,買進宅院田地時無暇壓價,吃了大虧。唯禮部尚書趙興道:「關乎國家命脈,茲事體大,非我等能夠決定。程大人的提案雖好,還是需要先請示皇上和太子。卻不知他們是何意見——隻要肯見我們,也是好的。」

「趙大人所言甚是。」白少群道,「不過,是否廢止戶部官票雖需聖裁,抄沒萬山行和張至美家卻都可以由涼城府決斷。而通緝曾萬山也可以立刻由刑部發文各地。我等現在就去求見皇上和太子,在他們未有旨意之前,涼城應當繼續戒嚴,以保安寧。」

諸位大學士都點頭稱是。白少群又道:「皇上不理朝政多年,而太子也有幾個月不務政事。依我之見,我等身為人臣,於此危急之時,當挺身直諫。在下提議,我等齊去乾清宮,跪請皇上垂聽陳述,並欽定應對之策,如何?」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誰能反對?眾人唯有贊同。程亦風想,雖然白少群眼下的表現和他昨日知情不報比起來未免有點做表麵文章的意味,但自己本來擔心獨自麵見元酆帝或竣熙,又要無功而返,今白少群發動群臣支持他,總算也是幫了他的忙。危急存亡之時,就暫且不要去計較別人的短處了吧!記得符雅有一次曾和他半開玩笑的說:「你看人人都有些毛病,很想尋一處完美的所在,所有人都至善至美。可惜,一旦你進入了完美的所在,就成了其中不完美的一個。」他當時笑言:「莫非小姐的意思,是我程某人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麼?」符雅卻笑道:「非也非也。我的意思是,沒有哪一鍋粥是絕對乾淨的,即使沒有老鼠屎,或者也有石頭,有泥土。何必計較那麼多呢?」與人相處之道,可不就是如此?

不知符雅知道了這件事會有什麼建議。眼下也沒有時間去思念那個幽居深宮的人。他和白少群等大臣們一起出了崇文殿,到乾清宮門口長跪。

元酆帝這時剛歇完了午覺,又打坐了片刻。聽太監慌慌張張地報告了外麵的情況,就提著他的拂塵走到廊簷下來,問道:「諸位卿家,到底是什麼事情讓爾等如此驚慌?這幾個月來,朕和太子都不管國事,天不是也沒塌下來麼?」

「萬歲,」趙興是諸位大學士中年紀最長之人,跪行上前,道:「萬歲宮中修道,不知宮外世界。賊人偽造戶部官票,京城大亂,如今乃是依靠守備軍,才勉強維持。究竟此事當如何處置,臣等懇請萬歲定奪。」說著,叩下頭去。其餘大臣也跟著叩首。

元酆帝打了個嗬欠:「請朕定奪?朕隻會修道煉丹。你們是要朕去抓賊,還是要朕去指揮守備軍?抑或是要朕算一卦,替你們指點迷津?」

「啟稟萬歲,」白少群道,「臣等已經大略商議了應對之策,隻是未敢擅自決斷,還乞萬歲聖裁。」

「哦,你們覺得朕比你們高明嗎?」元酆帝問。

大臣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皇上昏庸,盡人皆知。不過要是直說,豈不是犯了大逆不道之罪?程亦風心裡卻是另一番滋味:元酆帝並不愚昧,隻不過是多年以來要以昏庸的姿態來報復那些讓他不能隨心所欲的大臣的而已。正因為如此,元酆帝的所作所為才更可惡。情勢已經如此緊急,他還在這裡拿大臣們尋開心!可是,身為臣子,難道能跳將起來指著皇上斥責一番嗎?他心如油煎。

偏這時,元酆帝喚他:「程亦風,你有什麼看法?」

「臣……」程亦風斟酌著字句,還未想好該如何回答,一旁白少群又開口了,道:「萬歲,臣以為,此事不在乎萬歲和臣等誰更高明,而在於火速解決當前的危機。不論是臣等的計議便宜,還是萬歲算卦算得巧妙,隻要能將事情解決了,那就是社稷之福。而萬歲依然是萬歲,臣等也依然是臣等,當鞠躬盡瘁,效忠陛下。」

「哈哈哈哈!」元酆帝想要拊掌大笑,隻是手中還握著拂塵,一時揮舞起來,如煙霧籠罩著他的臉。「白愛卿,你可真會說話。你的意思就是,即便朕昏庸不堪,還依然是皇帝。你們要做什麼大事,非得朕點頭不可。過去如此,現在如此,將來還是如此,是不是?趙愛卿?」

誰料到他會前半句話對著白少群說,後半句話忽然又轉向趙興?稍微年輕些的大臣都不知道元酆帝這一問另有深意——趙興久在禮部為官,當年反對冊封韓國夫人,他是其中領頭之人。白少群也是芒種節之後,才聽康親王說起此事。當時趙興正當盛年,奏折措辭激烈,頗讓元酆帝顏麵無光。而時任崇文殿大學士的魯連山,是趙興的恩師,曾經以絕食來抗議元酆帝不顧禮法,納於適之遺孀為妃。魯連山門生眾多,紛紛響應,勸諫的折子如雪片般從各地飛來。最後,元酆帝終於放棄了迎娶於夫人的計劃。但也記恨阻撓他的各位官員。許多人無故被降職,而趙興雖然政績卓著,卻一直無法入崇文殿為相——直到皇後有意讓竣熙即位,需要趙興輔政,才趁著元酆帝昏迷不醒,拜趙興為大學士。元酆帝雖不能無故罷免了趙興,卻心裡不快。今日特有此問,意思無非是,當日大臣們能夠聯名抗議,今日又能一起在乾清宮長跪不起。百官們抱成團,總想逼皇帝就範。然而,不論他們怎麼軟硬兼施,最終還得皇帝買他們的賬才行。即便皇上可能抵受不住群臣的壓力,早晚得接受他們的提議,可是要想讓他們吃點兒苦頭,絕非難事。

程亦風曾經親耳聽元酆帝抱怨過,所以約略猜出皇上此言的用意,不禁著急:都什麼時候了,還計較這些?當下跪行上前,道:「萬歲,臣等身受皇恩,自當殫精竭慮,為皇上分憂解難。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將來,臣等所作所為,都是為了江山社稷。哪怕有時言語行為沖撞了皇上,皆因臣等為了守住楚國的百年基業,太過心急了。」

「都是為了江山社稷?」元酆帝甩著拂塵,搔在身後兩個太監的臉上,奇癢難熬,但兩人都不敢打噴嚏。好容易才忍到元酆帝對拂塵失去了興趣,一把丟開。

「有趣,有趣!」元酆帝哈哈大笑,「如果說你程亦風一心隻為了江山社稷,朕相信。別人嘛,朕就不曉得了。你們放心,朕不是要為難你們。什麼假官票,該怎麼辦,你們就辦去吧——程亦風,這事你全權,不用再來請示朕了。」

「謝萬歲!」眾大臣們一齊叩首。

元酆帝不耐煩地抬了抬手,示意他們都起來,又道:「不過話說回來,程亦風,朕要問問你——你口口聲聲說一切是為了江山社稷,最近怎麼對太子如此縱容?皇後臥病之前,選了四位輔政大臣,除了司馬非現在回到了駐地,你、趙興還有臧天任都在京中。朕聽說最近太子十分荒唐,非但不理朝政,還帶領太監宮女玩什麼金匣子的遊戲,搞得皇宮如同民間的賭坊。你身為太子首輔,對此事有何解釋?」

「臣……」程亦風也不知這事要怎麼辦,何況,他們四位輔政大臣乃是皇後預備元酆帝駕崩後竣熙少年登基才設立的,追究起來,是皇後弒君計劃的一部分。如今元酆帝好好活著,哪兒還有輔政之說?

正沒擺布,忽然聽到竣熙的冷笑聲:「誰說兒臣隻是做遊戲了?」話音落時,已托著他的金匣子走了過來。顯然是有奴才去東宮稟報了這裡的情形。

他應景兒地給元酆帝行了個禮,接著道:「兒臣偶然聽到外邦小國使用金匣子告密,致君臣同心,國泰民安,所以也打算嘗試一下。未料諸位大人們都不贊成,反而以為兒臣玩物喪誌,竟然告狀告到了父王的跟前——他們這麼多人一齊到乾清宮來告兒臣的狀,父王立刻信以為真,可見偏聽則暗。隻要父王聽聽東宮奴才們的說法,就會知道這個金匣子有多靈。隻要有了這個金匣子,日後全國百姓都敢大膽進言,誰還敢行欺上瞞下之事?」

「混帳!」元酆帝罵道,「誰有閒功夫到朕麵前來告你的狀?你今天讓人舉報鎮紙的下落,明天讓人舉報珠釵的下落,舉報出什麼來了?外麵有人偽造戶部官票,搞得京城天下大亂,現在要守備軍來戒嚴——有人往你的金匣子裡投書告訴你嗎?」

竣熙愣了愣,顯然是奴才們隻告訴他崇文殿大學士們在乾清宮長跪,卻沒告訴他所為何事。

元酆帝冷哼了一聲:「程亦風,快寫一封告密信,放到太子的金匣子裡去,好叫他曉得外麵是何世界。」

「臣遵旨。」程亦風雖這樣回答,但怎能當眾給竣熙難堪。垂首走到他身邊,將涼城的混亂局麵略略說了,同時也把大臣們商議的對策告訴了少年人。「臣等方才議出這些法子來,特來請皇上定奪。」

「我道是什麼!」竣熙不願輸了氣勢,語氣輕蔑,「不就是要追查主謀的下落,並且收回所有偽造的官票麼?我的金匣子不是正好派上了用場?想要分辨誰是無辜收到了假官票,誰是企圖用假官票發財,隻要叫周圍熟識他們的人齊來揭發。若發現有人一夜暴富,或者舉止有異,那就必然是萬山行的同謀。你們現在就叫工部製造金匣子,發往各地。既可以解了官票的危機,又可以試驗我這金匣子告密的新法,豈不一舉兩得?」

眾大臣們無一不認為那金匣子是個大害,早就商議要勸諫,但因為竣熙不上朝,他們也暫時沒去考慮如何勸說,驟然見問,不曉得如何應答。唯白少群清了清嗓子,道:「若隻是舉發無故暴富和行為有異之人,未必需要動用金匣子,讓官府暗中查探也可以。造金匣子耗時費力,而假官票之事,刻不容緩。」

「倘若地方官和賊人串通一氣又當如何?」竣熙道,「要是你們中間有人和萬山行串通一氣,那……」

「殿下!」程亦風高聲打斷。在場眾人全都一驚——豈有臣下打斷君上的道理?連竣熙也怔住。但程亦風沉著臉接下去道:「殿下到如今還在對金匣子執迷不悟?為什麼這麼多的臣子殿下都不願相信,卻偏偏要去相信那個張至美?殿下可知道張至美是什麼人麼?他的夫人替萬山行管賬,他自己則在戶部供職。雖然現在還未有證據,但是,臣等懷疑張至美利用職務之便,復製官票印版,在萬山行印製假官票,牟取暴利。殿下方才說,要看誰一夜暴富,誰舉止有異,就是萬山行的同謀。那麼臣現在就向殿下告密舉發——張至美夫婦原本落難京城,不過一個月的功夫,買下豪華宅院,以及眾多仆役。他們又曾經向臣贈送昂貴禮品,堆得臣家裡幾乎無法行走——請問殿下,單憑這兩點,張至美此人還值得殿下信任嗎?」

一席話猶如當頭一棒,把竣熙打得呆在當場。疾風堂叛亂之後,他不再信臣子,芒種節變亂之後,他連身邊的人也不信,唯一聽了又照著去做的,就是張至美的金匣子之計。如今張至美竟是萬山行的主犯之一。這真是莫大的諷刺。

少年如如石像一般立

著,死死瞪著程亦風,但又好像是瞪著對方眼中自己的倒影。乾清宮一時鴉雀無聲。而驀地,竣熙又狂笑了起來:「好嘛!這才更加印證了世上沒有一個可信之人!張至美他敢於向我獻金匣子之計,又敢背著我偽造官票大發橫財。那你們呢?你們在這裡一副憂國憂民的樣子,轉過身去,又各自是何嘴臉?張至美該死——若不是被你們揭發,隻怕他還在享受著榮華富貴。那你們呢?你們乾的好事,誰來揭發你們?」他像瘋了似的,逼到趙興的麵前:「趙大人,你做過什麼虧心事嗎?這裡有人知道嗎?白大人,你知道嗎?」見白少群垂頭不語,他又狂笑道:「你不知道趙興的虧心事,那麼程亦風的呢?他有沒有貪贓枉法?欺君罔上?」

「殿下!」程亦風厲聲喝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若是任何人德行有虧,殿下都不能容忍,世上豈有能為皇上、為殿下辦事之人?譬之如飲茶的杯子,在殿下沒看到的時候,或許有灰塵飄落杯中,也可能有蟲豸從杯子上爬過,殿下是否因為不確定這杯子到底乾淨與否,就永遠不喝茶?照此計較,世上還有什麼殿下可做之事?殿下不如尋一處無人的荒島,凡事親力親為,再不用擔心被人蒙騙!」

「大膽!」竣熙暴怒,「程亦風,你竟敢這樣和我說話?」他逼上前一步,眾人連忙跪下。程亦風也跪倒,但是依舊不卑不亢道:「臣說的是實話。殿下打造金匣子,不就是想人說實話麼?」

「你——」竣熙怒不可遏,抬腳欲踹,卻被元酆帝喝止:「孽障,你鬧夠了沒有?程大人的話哪一句說錯了你?你自己認人不清,還剛愎自用。你看看你前後寵信的人——袁哲霖,差點兒逼宮造反;張至美,用假銀票企圖掏空國庫。放著滿朝忠心耿耿的臣子你不去信,偏偏要信這兩個非我族類的外邦蠻夷。自己載了跟頭,又怪罪於他人——這是一國太子該做的事麼?」

這幾句話句句切中要害。除了白少群和程亦風之外,其餘大臣都有些吃驚,不意元酆帝竟如此清醒。而竣熙多年來和父親不和,對於父親的訓斥,不管其對錯,首先的反應就是憤怒和不服。過去他還存著畏懼之心,經歷了疾風堂和芒種節兩次變故,他頗有些豁出去的架勢,大聲冷笑道:「你有什麼資格批評我?我沒做什麼太子該做的事,難道你就做了皇上該做的事?」

「殿下——」眾大臣無不駭異,仿佛是自己說出了大逆不道之言一般,紛紛叩頭請罪。

但元酆帝反而沒了怒容,好像一瞬間,滾燙的鐵水煉成了寒光閃閃的寶劍,「嗬嗬」笑了兩聲,有如夜梟。他伸手讓太監再把拂塵遞給他,甩了甩道:「沒錯,朕是個昏君。朕二十幾年做的就是昏君的本分——修道、煉丹、選妃。不過你好像曾經信誓旦旦要革除積弊,富國強兵。那可就真奇怪了——朕是個昏君,自然要去寵信佞臣,好比那三清天師,鬧得宮裡宮外雞犬不寧。但你呢?你一個月匈懷大誌,想要中興楚國的明主,怎麼也去任用好像袁哲霖那樣的奸臣?就算那是你一時之失,古往今來的明君,也有犯錯的時候。不過,人家犯了錯,痛定思痛,繼續去尋求賢能為民謀福——你呢?自暴自棄,將朝政全都丟給臣子們。若這樣,也好。你乾脆學朕,做個無為而治的逍遙天子,放手任由臣子們去做。你偏偏又不肯,今天懷疑張三,明天懷疑李四——你到底要如何?朕今天要你說個明白!你要學朕做昏君,就把一切政務交給兩殿六部,從此,不要對政務橫加乾涉。你要做明君,就老老實實地向各位輔政大臣請教,什麼『世上無可信之人』的話,永遠不可再提——你說,你選哪一樣?」

竣熙顯然是被元酆帝罵愣了,死死抱著他的金匣子。他身邊的人都能看得出,他在顫抖。

「萬歲息怒。」大臣們紛紛求情。

「朕不怒。」元酆帝道,「你們也不必都跪在這裡了。不是還要去處理假官票的事情嗎?你們快去吧。太子願意站在這裡,就讓他站。朕也要去打坐了!」說著,讓太監扶著自己,回到了殿內,關上大門,不再理會眾人。

大家都不知如何是好,想要勸慰竣熙,可是誰也想不出合適的話來。於是都在乾清宮的場子上僵持著。眼看著,夕陽就快要沉到宮牆後去了。

這時,忽然聽到「咣」的一聲,是金匣子掉在了地上。太監慌忙要去撿,卻聽竣熙喝到:「不要撿,拿去丟了。」

「殿下?」太監不敢輕易行事,小心地查看竣熙的神色。少年的臉上有中奇異的冷光,在斜陽裡顯得變幻不定。「扔掉!」他再次命令,「有程大人他們這樣一批忠心耿耿的大臣,我還要這金匣子做什麼?」

這句話聽起來怎麼也不像是贊譽之詞。太監更加不敢扔了,偷眼看程亦風等人,希望他們幫忙解圍。豈料這樣一個小小的動作也被竣熙看在眼中,冷笑道:「是了,他們不僅忠心耿耿,還個個都是國之棟梁,尤其程大人,是我楚國的中流砥柱。有他們在,竟連我這個太子也不需要了——狗奴才,你還跟著我做什麼?你認他們做你的主子好了!」說著,一腳踢在太監的月要裡。這可憐人兒就骨碌碌滾到諸位大學士那邊去了。

「殿下!」眾人都驚慌。竣熙此話,等於是罵他們謀反。於是嘩啦啦又跪倒在地。

但竣熙卻連看也不看他們一眼,轉身大步朝乾清宮外走。半路,忽然又停下了,道:「程亦風,你訓斥我,倒訓斥得頭頭是道。不錯,我曾經當你是良師益友,我也想過,若是世上有一位德行無虧之人,大概就是你。不過既然你說,我看不見的時候,茶杯有可能被蟲豸爬過,我想,你也有見不得人的地方吧?」

「臣是一介凡夫俗子,身上的短處隻怕數也數不清。」程亦風回答,「但是臣自問事君至忠,這一點,問心無愧。」

「哼!」竣熙嗤笑一聲,「果真?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忠誠。」

「不僅是臣,」程亦風道,「這裡每一位都是殿下忠實的臣仆。為江山穩固、國家強盛,我等都盡心竭力。」

「盡心竭力!」眾大臣跟著表態。

「說的好聽!」竣熙道,「我就看看你們到底有多忠誠——若是你們果然都是忠臣,我就——」似乎是一時想不出什麼條件來。程亦風接口道:「若殿下能確定臣等都是忠誠之輩,臣懇請殿下重新擔任監國之職。」

「好!」竣熙道,「就重新擔任監國之職。不過你們不可能都是忠臣——我看你們當中連一個忠臣都沒有。怎麼樣,程亦風,我和你打賭,隻要你們中間有一個是忠臣,我就重新擔任監國之職。要我聽從輔政大臣的意見,我也一樣照辦。」

這算什麼賭局?大臣們麵麵相覷,竣熙根本擺明了不相信任何人,到時候他不肯出麵監國,豈不是間接宣布整個崇文殿都是奸臣?那他們豈不都得丟烏紗、丟腦袋?再說了,要如何證明一個人是忠臣呢?萬一竣熙來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整個崇文殿豈不都要自裁?大家沒一個敢回答的,把眼看著程亦風,希望他千萬不要接下太子這個荒唐的賭局。

不料,程亦風卻挺身道:「臣和太子賭一回也無妨,卻不知太子要臣等如何證明自己的忠心?」

「這個嘛……」竣熙蹙眉想了想,「我也不想為難你們——就這次戶部假官票的事件。隻要你們沒有一個是萬山行的同謀,就算你們都是忠臣。」

聽到這話,眾人不由都舒了一口氣——雖然他們中有人急著花掉手上的官票,但是他們全都不認識張至美,就連萬山行,也是假官票事件發生之後才聽說的。於是大家紛紛表態道:「臣等和萬山行絕無半點關係。」

「別急著說!」竣熙道,「等著案子結了再看究竟。疾風堂徹查文武百官的時候,你們都忘記了麼?被蒼蠅爬過的杯子,總會留下些痕跡的!」說完,怪笑一聲,走出乾清宮。

諸位大學士早已經跪得膝蓋生疼,此時才敢稍加按摩,又相攜回崇文殿去。

大家心中對於元酆帝的疾言厲色難免好奇,但更多的是對竣熙的不滿與失望。而這些抱怨誰敢宣之於口?無非長籲短嘆而已。又有人不知是安慰自己還是安慰同僚,勉強笑道:「好在我等都不是貪贓枉法之徒,這次萬山行的假銀票案,和我等毫無關係。隻盼太子能信守諾言,重新振奮。」

「便是為了太子,我等也要早日了結萬山行的案子。」白少群道,「不過,程大人,那個張至美滿口和你亂攀關係,你可要當心。」

「張至美認識程大人?」旁人都緊張起來。

「白大人不也說他是亂攀關係麼?」程亦風道,「在下方才在乾清宮業已言明,此人曾賄賂於我,但所有禮品都被我退了回去。就連在我家摔破的,我也照價賠償給他。清者自清,我不怕獬豸殿來調查。」

白少群笑了笑:「白某當然知道大人公正廉潔。隻不過賊人狡猾萬分,而太子如今又……對我等不甚信任。我想,各位同僚都要多加小心。」

「是。」眾人紛紛點頭,「我等自當謹言慎行。」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下我真要去發飆修改論文了……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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