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第 161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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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千山聽了程亦風的話,大為驚訝。「這個端木槿……」他回憶著, 「名字有些耳熟!」而後忽然一拍後腦, 「啊呀!這不就是玉旈雲病得快死了, 把她從鬼門關拉回來的那個女大夫麼!據咱們的細作說, 這個女大夫不僅跟隨玉旈雲東征,後來還跟她去西京,出入宮廷, 比樾國禦醫還風光——原來她竟是楚國人!這樣一個叛國投敵之人,她說的話怎麼可信?」

程亦風道:「我也有此顧慮。不過眼下兵營之中的確已經有□□流入, 外麵的情形, 還不知如何。攬江有□□之災,確鑿無疑。所以這些□□來自何處,須得嚴加追查。」

「那是當然!」冷千山道, 「外麵的□□怎麼個流通法,我不曉得。我這大營之中的士兵日夜操練, 少有走出去的機會。所以, 去外麵和人直接買應該不太可能。多半是一兩個害群之馬將此物從外麵帶了來,害得周遭的人也染上了毒癮。隻要這些從外麵偷運□□回來的人還活著, 一定把他們揪出來。」

兩人說著話的當兒,奉命徹查軍營的士兵也回來了:他們又在七間營房搜出了□□, 涉案士兵累計三百餘人。

「這……這麼多?」冷千山的眼珠子差點兒掉了出來。

「這個……卑職等也不確定。」士兵回答, 同時端上一簸籮煙膏來,「卑職等隻不過是將那七間營房的人都押在校場上,等著將軍去審問發落。至於他們是不是都吸食□□, 卑職等就不曉得了。」

「豈有此理!」冷千山恨恨道,「我倒要看看有多少人自甘下賤!」說著,大步跨過門檻兒,又不忘回頭來招呼程亦風:「大人稍坐片刻,待我問個明白,再來和你商議對策。」

「將軍……」程亦風本想說,審問三百個人一定耗時良久,不如自己先行回縣衙裡去,明日再來詢問消息。可是,冷千山已經帶著幾個親隨的士兵出去了。他不想不告而別,隻能枯坐等待。如此過了約莫一個時辰,倦意陣陣襲來,他便靠在桌邊睡了過去。也不知又過了多久,聽人喚道:「程大人,醒醒!」他一驚,見是冷千山的親隨,即問:「怎麼,已經有眉目了?」

那親隨點點頭:「已經都招認了,將軍讓卑職來請大人過去。」

於是程亦風稍整衣冠,跟著那親隨一同來到了校場上。到了那跟前,立時便嚇了一跳。此時夜色正濃,但校場四圍的火把烈焰熊熊燒紅了半邊天,場子的最外圍,乃是列隊的士兵,雖然一個個巋然挺立,但是看神色卻顯得焦慮不安。再看場子中央疏疏落落地站著是幾個人,而他們的身側和腳邊滿是扭曲的人影,有的抽搐,有的打滾,更發出慘呼連連。這一切在跳動火光的映照下顯得可怖萬分,猶如煉獄。

「將軍,這是……」程亦風迷惑。

「凡是站不下去的,就是吸□□的。」冷千山冷冷地指了指場中掙紮嚎叫的士兵,「我開始審了半天也沒人開口說實話,誰料拖得時間久了,這群混蛋就煙癮發作,立刻讓我辨明哪一個是人,哪一個是鬼——這還真是個好法子!我索性就叫所有人都出來站著,看看還有多少不知羞恥的家夥!」

「原來如此。」程亦風雖然覺得這些為一時之快而自甘墮落的人的確可惡,但哀嚎聲叫他毛骨悚然,便背過身不看場子中央的混亂,問冷千山道:「那□□的來源也問出來了麼?」

「問出來了。」冷千山道,「所有人手上的□□都是從夥房的兩個敗類那裡買來的。那兩個人大概方才聽到我徹查軍營,知道事情敗露就已經逃了出去。但是,除非他們插翅飛過大青河,否則我一定會把他們揪出來——哼,我倒要看看他們怎麼逃出我的手掌心!」

他說得咬牙切齒,似乎已經將煙販子捏在手中。但是程亦風卻懷疑,在這樣一個偏僻的小城尋找兩個人,談何容易!如果找不著,線索便斷了。然而此刻,哪裡還有別的法子?隻能道:「將軍若是可以將這兩個人畫了像,程某明天也可以讓衙役們協助盤查。」

「大人那幾個衙役能頂什麼用?」冷千山哈哈笑道,「顧了東邊就顧不了西邊,還是我派人將攬江城和軍營附近的村子都搜一遍,就像用篦子篦虱子一樣,非把他們找出來不可!隻是有一條——大人做兵部尚書一定曉得,咱們在地方上駐守的,隻可在軍營範圍內屯田操練,不可擾民,若要讓我的人出去查找那兩個敗類,還須大人你這個地方官同意。哈哈,大人沒想到,你不做兵部尚書了,還一樣可以對我冷某人發號施令吧?」

「將軍說笑了!」程亦風道,「衙門裡那幾個衙役,可能真的幫不上什麼忙呢,還得將軍出手。不過……」他想了想:「派士兵徹查整個攬江地區,會不會太大張旗鼓,以致打草驚蛇?況且,若攬江大營的士兵傾巢而出,占領整個攬江城和四圍的村落,豈不是和戒嚴一樣?反而容易引起恐慌……程某不才,剛在京師經歷了一場大動亂,有點兒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了。」

冷千山扌莫著下巴:「大人這樣說也不無道理……要不這樣,我派人給這兩個家夥畫像,隻說是有人做了逃兵,現在要通緝他們,大人替我發遍攬江。此外,也準許我派一支人馬出來搜捕逃兵。這樣總可以掩人耳目了吧?」

「此計甚妙!」程亦風贊道,又回頭看了看場子上染了煙癮的士兵們:「將軍……打算如何處置他們?」

「你怕我把他們都砍了?」冷千山大笑,「放心,我冷某人不是屠夫!如果隻有一兩個害群之馬,我或許殺一儆百。但如今這麼多人都沾上了□□,我砍了他們豈不是讓攬江軍營元氣大傷?聽說這□□隻不過是讓人上癮的東西,和什麼寒食散、旱煙、水煙都差不多,又不是被人下了蠱,隻要忍一忍,總能戒掉。來人——」他大喝:「把這些有煙癮的人統統給本將軍綁起來,綁到城樓上,吹吹西北風,好好清醒清醒!」

「是!」手下的士兵得令而動。不一會兒就將煙癮發作的那一群都拖了下去。而那邊廂也有人開始為逃逸的兩個夥夫畫像。程亦風原本想等畫像完畢,帶著回去縣衙裡,但實在抵不住倦意侵襲,嗬欠連連。冷千山便笑道:「我看大人也不必趕夜路回去了,就在我這軍營休息一晚吧。」當下吩咐人準備炭火鋪蓋等物。程亦風實在疲乏難當,即不推辭,在軍營裡住下。雖然靠近大青河,營房裡陰冷潮濕,連炭火也不起作用,但他還是腦袋一靠上枕頭就睡著了,一宿無話。

次日清早便回攬江縣城去。在家中草草更衣洗漱,又上衙門來。不過方到衙門口,車還未停穩,便聽外麵有個女人道:「程大人新官上任,上哪裡燒三把火去了,讓我們夫妻等得好不辛苦!」竟是辣仙姑的聲音。程亦風一驚,連忙下車來,果然見到猴老三和辣仙姑夫婦,不由喜道:「是什麼風把二位當家吹到攬江來了?」

「還不是西北風?」辣仙姑佯怒道,「我們山寨的弟兄們知道大人來到攬江,都想來探望,不過年關將近,都忙得很,走不開,便派了我夫妻二人做代表。我們千山萬水從鹿鳴山趕來,誰知道你的師爺把我們攔在外麵,又不肯和我們說你的府邸在何處,硬是讓我們喝了一夜西北風呢!」

「竟有這種事?」程亦風失笑,一邊將兩人往衙門裡請,一邊道:「二位是朝廷的命官、命婦,怎麼不拿出印信來?這窮鄉僻壤的人也許有眼不識泰山,但是官印還是認識的。」

「且不用提什麼勞什子的官印了!」猴老三道,「自從咱們弟兄聽說程大人你為奸人陷害,讓那狗皇帝給貶了官發配到這地方來,咱們也就都不願再為狗皇帝賣命了。咱們當初受朝廷招安,又在大青河出生入死,都是因為佩服大人。現在已經不能追隨大人了,還有什麼意思?咱們五個人,當日聽到大人被貶的消息,就已經把官印統統拿出來,放在山寨大門口,當著全體弟兄的麵砸了個稀巴爛。」

「諸位何必如此。」程亦風心中歉疚,但是又不能將元酆帝的用意說出來。

「大人不必說什麼效忠朝廷保家衛國之類的話了。」辣仙姑道,「真有心保家衛國,做不做官又有什麼所謂?

「五當家所言甚是。」程亦風苦笑道,「我程某人忠君報國,是做一品大員還是七品芝麻官,其實也沒什麼所謂。二位遠道而來,又在外麵凍了一夜,還是先到後麵來喝杯熱茶吧。」說著,將兩人引到公堂後的小書房中。吩咐雜役去煮水沏茶。而這當兒,師爺錢勵也來到了衙門中。

「原來這兩位真的是大人的貴客?」他驚訝道,「小人昨天實在太失禮了,還望二位大人不計小人過——其實小人也是事出有因,咱們前任縣太爺在的時候……」因絮絮地說起之前有多少攀親戚打秋風的人,攪和得已故知縣心力交瘁。

「侯大人伉儷也沒有責怪你的意思。」程亦風道,「我和他們長久不見,要敘敘舊。這裡有兩張畫像,是攬江大營的逃兵,煩請你找人臨摹幾份,張貼全城,好將他們緝捕歸案。」說著,將冷千山那裡得來的畫像遞給錢勵。

錢勵瞥了一眼,即露出為難之色:「大人,軍營的事,好像不是咱們縣衙該管的吧?」

「冷將軍乃是我的摯友。」程亦風道,「此事又係昨日他邀我閱兵時所發生,他求助於我,我豈可袖手旁觀?」

「話雖如此。」錢勵道,「但縣衙和兵營一向各司其職各行其是,大人這樣做,萬一被人當成個把柄,譬如,告去知州老爺那裡,豈不是惹了一身腥?軍營要抓逃兵,難道還差咱們衙門這幾個人手?」

程亦風皺了皺眉頭:「追捕逃兵,自然由冷將軍派人來做。我隻不過是幫他張貼逃兵的畫像而已,算不上插手兵營的事。再說,這裡是大青河邊境,軍營的事,關乎一方百姓的安危,怎能說不是縣衙的事呢?」

聽他語氣有些不快,錢勵才不再爭辯,拿著畫像退了出去。辣仙姑瞥了一眼他的背影,笑道:「程大人如今可真是虎落平陽龍遊淺水——連個師爺都敢這樣頂撞你!我看,你也乾脆別做官了,跟咱們回鹿鳴山去,豈不逍遙?」

「原本也是因為我的要求有些無理。」程亦風道,「又豈能怪他呢?再者,我初來乍到,對攬江城還有許多不熟悉之處,將來還要多向他請教呢——二位從鹿鳴山遠道而來,難道就是為了勸我辭官?」

猴老三和妻子對視一眼。辣仙姑苦笑道:「如何不是?其實這是我大哥的主意。不過,我卻曉得,大人一定不肯。所以我夫妻出來這一趟,隻當是遊山玩水,順便陪大人過個年。大家都身在異鄉,聚在一起,便不會覺得那麼冷清。」

「多謝五當家成全。」程亦風笑道,「說到底,我就是個放不下功名利祿的人。哈哈,終日嫌官帽不夠大,隻怕有一天烏紗變了枷鎖。」

辣仙姑盯著他,似乎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什麼隱情來,或者是已經知道什麼隱情,想要向他求證。不過最終都沒有說出口,隻道:「平崖城離咱們山寨不算太遠。公孫先生已經到了那裡,老二和老四去探望過他——司馬元帥待他如上賓,他說,日子閒適富足,比起給程大人做幕僚的時候,真有天壤之別。」

「是麼?」程亦風笑道,「我正打算修書去平崖,問候司馬元帥和公孫先生,如今倒可以偷懶了,多謝五當家傳訊。」

說話時,雜役送上了茶水來。寒暄暫時被打斷了。猴老三嘬著熱茶,身子暖了過來,便問:「冷千山那老小子就在這附近?最近可安分麼?」

看來殺鹿幫和冷千山的芥蒂沒那麼容易消除。程亦風因笑了笑,道:「冷將軍今非昔比,他的隊伍也不同從前,如果再讓他押送糧草經過鹿鳴山,可不一定會著了諸位當家的道兒呢!二位若有興致,改天我帶二位去攬江大營看看操練……」一說到這裡,昨天閱兵時的情形浮上心頭,不覺眉尖擰成一個川字:「唉,二位想要在攬江過年,本來歡迎之至。隻不過最近出了點兒麻煩……」當下,將軍營遭□□侵害的事情告訴了猴老三夫婦。既說到了此節,也免不了將喬百恆的傳聞說了出來。至於端木槿,因考慮到殺鹿幫和端木平的恩怨,故將其身份略去不提,隻說是一位女大夫,其餘則照直相告。

猴老三和辣仙姑不由都瞪大了眼睛,之後又互相望了望,好像解開了一個大疑團:「原來如此!」

「程大人,」辣仙姑道,「不瞞你說,昨天我夫妻二人初到攬江,就覺得這裡有些古怪。這麼偏僻閉塞的地方,怎麼如此繁華?要是不去深究,倒還以為是前任縣令政績卓著,程大人你撿了個肥缺呢!不過,這種安居樂業本身就是一個大大的破綻——攬江窮鄉僻壤,對外不通貿易,對內又沒什麼特產,靠什麼發財?咱們鹿鳴山那裡,也是一窮二白的,大夥兒就靠當山賊過活。這裡的人又不去打家劫舍,怎麼可能圈在一個小圈子裡自己發財?所以這中間一定有蹊蹺。方才聽大人說了□□的事,這就明白了過來!」

「還是五當家火眼金睛。」程亦風道,「程某人稀裡糊塗,還真以為自己撿了肥缺。若不是在冷將軍軍營裡見到□□,絕不會想到攬江的繁華背後還有齷齪的勾當。」

「程大人今年是不是犯太歲?」猴老三道,「在京城先被一群妖魔鬼怪作弄了一番,來到攬江,連縣太爺的椅子都還沒坐熱,又遇上□□?」

程亦風苦笑:「聖人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我程某人受到諸般苦難試煉,卻還未見到大任,不知是不是老天爺和我開玩笑?」

「不見得是老天跟大人開玩笑。」辣仙姑道,「但大人身邊有人跟你使詐,這是一定的——如果這位樾國女大夫所言非虛,喬百恆已經在攬江呼風喚雨,連前任縣太爺都受他控製,這縣衙裡隻怕都是他的人——難怪方才那師爺諸多推辭。如今大人將畫像交給他臨摹,恐怕他添油加醋,非畫得叫人認不出來才好!」

「這……」程亦風愣了愣,「塗改肖像,未免也太明目張膽了吧?」

辣仙姑道:「我隻是打個比方,好讓大人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你離開了京城那個龍潭,又入了攬江這個虎穴——而且,在京城那邊大人對付的是一群衣冠禽獸,內裡再怎樣凶狠,表麵卻要照章辦事,不敢輕易露出爪牙來,大人性命無憂。而攬江這地方,山高皇帝遠,這裡的人想要使壞,哪兒還有避諱?就算日後朝廷真的查問起來,早也時過境遷,一點兒證據也找不到,還不是這裡的人說什麼就是什麼?大人請想,那前任縣令,真的是病死的嗎?再者,大人初來乍到,於這裡明明暗暗的規矩全然不知,這裡的人——說句難聽的——是想把大人蒸了還是煮了,大人根本就不曉得,也難以防範——這裡實在比京城還危險百倍!」

一席話說得程亦風脊背涼颼颼的,片刻接不上話來。好在猴老三笑道:「娘子,你別盡說些話嚇唬程大人——攬江的兔崽子要是真夠膽加害他,不是還有咱倆在這兒麼?要是不能幫大人掃除這幫妖魔鬼怪,咱們殺鹿幫的臉往哪兒擱?」

辣仙姑瞥了他一眼:「這還要你提醒?程大人的事,就是咱們殺鹿幫的事。不過,斬妖除魔靠的不是嘴皮子,咱們既然決定要趟這渾水,就得先試試水有多深——反正咱們閒坐著也沒事,不如借口辦年貨,去街上打聽打聽消息。」

「也好!」猴老三點頭。當下就和辣仙姑一同出門打探喬百恆的虛實去了,同程亦風約好,稍時在他的住所見麵,免得衙門裡人多眼雜,大家的談話一不小心又傳到喬百恆的耳朵裡。

程亦風自然以為有理,見衙門裡左右無事,便早早回到家中等候。豈料,猴老三夫婦這一去直到掌燈時分才歸來。

「活見鬼!」猴老三一進門就嘟囔,「喬百恆給這裡的人灌了什麼迷湯?這些人眼裡,他不僅是一方的土皇帝,簡直就是活菩薩呢!隻要我開口打聽,甭管對方是男女老幼,個個都對喬百恆贊不絕口——真他媽的奇怪!就連菩薩,也還有人敢罵,怎麼就沒人敢說喬百恆半句不是?」

辣仙姑倒笑嘻嘻的,手裡大包小包拎著年貨:「這又什麼奇怪的?不是說攬江半數的人都為喬百恆做事麼?或是他的夥計,或是他的佃農,要不,就是和他做生意的——他是攬江人的衣食父母,人家怎能不把他當成菩薩拜?」

「所以出去了大半日,從這些刁民嘴裡屁都問不出來!」猴老三抱怨。

辣仙姑撲哧一笑:「程大人你聽聽——『刁民』兩個字從我家這猴子的狗嘴裡吐了出來。想來他做官已經做出滋味來了呢!」邊說邊放下了手中的什物,斟了碗熱茶暖著,說道:「從他們嘴裡雖然問不出什麼來,但卻還是有些眉目的——第一,咱們以為攬江對外不通貿易,喬百恆是偷偷扌莫扌莫將□□運回樾國去,這想法錯了。因為市麵上有不少蓬萊國的玩意兒,必須是由蓬萊國直接運來的。好像這一種蓬萊國的綢緞,質地雖然遠不如咱們中原的綢緞,但是花色新奇,連京城的親貴女眷也瘋狂追捧。聽說京城商號隻要一有這種綢緞到貨,立刻就被搶購一空。所以攬江此地的蓬萊國綢緞多半不是從外省陸路運送來此,而是直接來自蓬萊。再有,這種蓬萊國的龍眼珍珠……」

她才說道這裡,猴老三即在一旁笑道:「大人,你聽聽——她剛才說我做官做出滋味來了,我看她自己才是做誥命夫人做出了心得,什麼綢緞啊,珍珠啊,頭頭是道!」

辣仙姑瞪了他一眼:「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走麼?在涼城進進出出那麼多回,這點兒小事還能注意不到?再說,任何一點兒小事,日後可能都派上大用場呢!哪兒像你,就知道蛇蟲鼠蟻!」數落著,又繼續講她的正題:「我向賣綢緞和賣珍珠商號打聽過,喬百恆和的確和蓬萊國商人有來往。不過,因為攬江沒有海港,所以商船並不停泊攬江,而是停泊在鎮海。」

「鎮海?」程亦風訝了訝,「那是向將軍的駐地,臧兄剛剛到那兒做縣令去了!」

「我猜,□□是從鎮海的海港運往其他地方的。」辣仙姑道,「從那裡,他們可以大搖大擺地出海去,然後換上一副行頭打扮,扮成蓬萊國、婆羅門國或者隨便哪裡的什麼商人,就可以在樾國登岸了。而樾國的那些蠢材,隻顧著盯死大青河,以為喬百恆會渡河運貨。結果,當然是一無所獲。」

「女俠說的大有道理!」辣仙姑話音剛落,就聽到一個陌生的女聲。立時警覺地喝道:「誰?」隻見一個妙齡勁裝女子跨過了門檻兒。

「這位就是我之前和兩位提到過的女大夫端木槿。」程亦風連忙兩邊介紹,「姑娘怎麼又來了?」

「大人忘記了麼?我和大人有三日之約。今日已經是第三天了,我便來向大人打聽消息。」端木槿道,「方才進了門,便聽到這位女俠分析形勢,大有道理,就忍不住插話。還望女俠見諒。」說時,向程亦風,以及猴老三夫婦一一見禮。

辣仙姑並不知她的底細,以為她是隻一個樾國大夫,因輕蔑地瞥了她一眼,道:「本來樾國人的死活,我們才懶得理會。不過,既然□□危害到咱們楚國人身上了,咱就不能不管。鏟除了這個禍害,隻當順便便宜了你們就是!」

端木槿大約早已聽多了類似的言論,也不辯解,微微笑了笑:「請問女俠還打聽到了什麼消息?」

辣仙姑道:「這就要說到第二個疑點了——喬百恆到楚國境內來撒野,不過幾個月的時間。□□這麼大風險的買賣,他得讓心腹來幫忙才是——幾個月的時間,他不可能將攬江的百姓都變成自己的心腹。所以,攬江滿街的百姓雖然對他交口稱贊,卻不可能都參與在□□的勾當之中。我相信,他們中大部分人,真的隻是受雇於喬百恆做些正經當行。」

「就不興喬百恆讓他們都染上了□□癮,控製他們?」猴老三插嘴。

「你當吸□□是灌黃湯麼?」辣仙姑瞪了他一眼,「那玩意兒有多貴,你曉得麼?把整一個攬江城的人都用□□操控起來,這可是蝕本生意——除非喬百恆是想拉起一支傀儡隊伍來造反,否則他是求財的人,不會乾這麼蠢的事情。」

「怎見得他不是袁哲霖第二?」猴老三嘟囔。但是聲音太小,又口齒不清,沒人聽清也沒人搭腔。

「女俠說的不錯。」端木槿對辣仙姑道,「□□的買賣不僅需要秘密,製作起來還需要一定的手藝,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做得出來的。喬百恆身邊製作□□的工匠,是當年鄭國二皇子所豢養。不過我猜,他現在的買賣越做越大,應該又招徠了一批心腹,學習製作煙膏的手藝。唯一他可以讓本地人來做的,就是幫他種罌粟。不知女俠有沒有打聽到罌粟田的消息?」

辣仙姑搖搖頭:「目前還沒什麼線索。不過我想,這罌粟田應該不在攬江。不僅不在,而且離攬江還很遠。」

「為什麼?」眾人都驚訝。

「大家想一想——」辣仙姑道,「喬百恆在攬江是一個菩薩般的人物。他做的都是正當生意,又樂善好施,就差沒給自己建個生祠,讓大家都來拜他了。為什麼?我覺得這是個煙幕。他要在攬江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包括河對麵的那群蠢材。當大夥兒把目光都集中在攬江的時候,他在別的地方搞什麼陰謀,自然就安全萬分——他的罌粟田,他的□□作坊,應該都不在攬江。說不定在鎮海——方便他運送出境。」

「啊,我怎麼沒有想到!」端木槿一跺腳,「看來得去查查鎮海才行。」

「臧兄也應該到任了,我即刻修書於他,讓他看看鎮海附近有否異動。」程亦風道,「不過,攬江此地,已遭□□之害,可見喬百恆在攬江做的也不全是正當生意。必須得把他在攬江販售□□的窩點搗毀,否則攬江隻怕繼續會有人遭他毒害!」

「攬江果然已經有人染上□□癮了?」端木槿問。

「正是。」程亦風即將冷千山軍營裡的所見所聞簡短地說了一回。

「有這許多人都染上了□□?」端木槿皺眉,「冷將軍打算如何處置?」

「逼他們戒除。」程亦風回答。

「這可困難得很。」端木槿道,「在東海三省,羅總兵和顧大人也說要限期戒除,不過這□□癮實在厲害,發作起來,六親不認,連死都不怕。我們在惠民藥局裡研製戒煙丸,雖然效果因人而異,但是總算沒有什麼害處。若是程大人和冷將軍不嫌棄,我就寫一個方子來,你們如法炮製,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如此太感謝姑娘了!」程亦風連忙要去準備筆墨紙硯。

而辣仙姑卻在一邊冷笑:「程大人小心,這是個樾國大夫,對咱們楚國的兵隊能安什麼好心?咱們可聽說,玉旈雲為了攻打鄭國,不惜讓瘟疫流行,這中間說不定就有這位大夫的功勞。你讓她來醫治咱們楚國的士兵,就不怕她搞得咱們楚國也瘟疫流行麼?」

「女俠,」端木槿正色道,「我乃醫門中人,豈會存害人之心?再說,我根本不是樾國人,我乃是楚國江門人士——這樣,你可放心了麼?」

「江門?」辣仙姑皺了皺眉頭,「就是神農山莊那地兒?你姓端木——你和端木平是什麼關係?」

「他正是家父。」端木槿道,「不過,我想他現在也不願認我這個女兒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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