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 第 177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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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玉旈雲笑了兩聲,因再次扯動傷口,直打哆嗦,「冤有頭,債有主,我造的殺孽,日後閻羅王自然找我算賬,關你們什麼事?況且,方才我不是說了嗎?蓬萊人把我害成這樣,不讓他們十倍奉還,實在難消我心頭之恨。」

「你這個狠心的丫頭!」況師父狠狠瞪她一眼,「冤冤相報何時了?你今日殺退蓬萊艦隊,他日蓬萊人再來報復,幾時才是一個盡頭?」

「這個話題在海島的時候不是已經討論過了?」玉旈雲道,「隻要把蓬萊人殺得一個都不剩,再不給他們報復的機會,不就了結了?」

「好狠毒!」況師父斥道,「你一個姑娘家,竟然把這麼狠毒的話說得如此輕描淡寫,我看你一定已經做了不少殘忍之事。早知道,我就不醫好你的眼睛,省得你為害人間!若不是你歪理連篇,慫恿我徒兒和海龍幫的弟兄們,今日……」

「你不如殺了我更省事!」玉旈雲冷笑著打斷,「一句話是歪理還是真理,要看大多數人是怎麼想的。你的話無人肯聽,而我的話烏幫主和海龍幫的兄弟都願意聽,豈不就證明我說的並非歪理嗎?我真是搞不明白,明明你們可以憑著自己的本事安居樂業,為什麼甘心被蓬萊人欺負?總之我不管你怎麼想,我是一定要找蓬萊人報仇的。你要是嫌我的方法血腥,玷汙了你的世外桃源,那你大可以換個地方住。眼不見為淨。」

「哼!」況師父一甩袖子,「你愛怎樣就怎樣吧!烏曇,你聽她說起歪理來滔滔不絕,根本就不需要你為她接續真氣——還不跟為師走?」

「我……」烏曇不敢也不舍得鬆開玉旈雲的手。

「哈哈哈!」玉旈雲又強忍著傷痛大笑三聲,「我愛怎樣就怎樣?說得好——為了自己的雙手不要沾染鮮血,就把殘忍的事情交給別人去做,等別人做完了,自己再跑回來享受戰果,順便擺出道學家的嘴臉罵別人心狠手辣——好一個我愛怎樣就怎樣!你的手很乾淨,道理很冠冕,佩服佩服!」

「你——」況師父被她氣的幾乎說不出話來。大約是覺得再這樣與後輩一般見識實在有失身份,便一把抓住烏曇的手腕,強行把他拉開:「跟我走!」

「師父——」烏曇才哀求了一聲,忽然雙腿一軟,跟著噴出一口鮮血來。周遭眾人連同病榻上的玉旈雲無不驚呼。

「臭小子,你不要命了嗎?」況師父趕忙扶他坐下,又抵住他的後心為他推宮過血,「你不停為這醜丫頭接續真力,就快油盡燈枯了,方才還中了毒,現在仍要勉強?你和人比什麼不好?比誰更會作踐自己?我素未見過比你們更愚蠢的人!」

「中毒?」石夢泉驚訝。玉旈雲也問:「是怎麼一回事?」

「不打緊。」烏曇見她麵上有關切之色,心中又酥又暖,「不過是剛才教訓翼王的時候喝了一口有毒的參湯……也不知原本是想毒死誰,我誤打誤撞做了替死鬼……但師父已經幫我把毒逼出來了。全無大礙。」

「參湯!」石夢泉這才想起郭罡對自己說的那句奇怪的囑咐:務必把參湯給倒了!郭罡想要毒死翼王嗎?他那麼厚顏無恥地討好翼王,說要拜入其門下效犬馬之勞——難道都是假的?他其實是想要毒死翼王?不由出了一身的冷汗。

「怎麼?」玉旈雲從石夢泉的語氣中聽出蹊蹺來,扭頭看了看他——見到那神色,就更加明白事情別有內情,於是問道:「那參湯是怎麼一回事?」

「下官……也不清楚。」石夢泉唯恐說出參湯的事就要連翼王、劉子飛、郭罡等等全都交代了,那便要讓玉旈雲大費心神,於是撒謊道:「下官會命人查清楚。王爺安心療傷養病是正經。」

玉旈雲的臉登時拉了下來:「顧夫人,請你停一停手——夢泉,你心裡有事,難道能瞞得了我?你不要以為這是為我好——就算你瞞得了此時,日後若出了什麼事,我不是一樣要操心嗎?那參湯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不說清楚,這傷口我就不縫了。」

「王爺,」石夢泉急了,「此事說來話長……再說其中蹊蹺之處下官當真不知,無謂說出來讓王爺白白費神。」

「你怎知是白白費神?」玉旈雲盯著他,「此事是不是跟劉子飛有關?還是跟翼王有關?」

自從此二人重逢,烏曇隻見過他們四目交接,喁喁細語,哪裡見過玉旈雲忽然露出這般冷酷嚴肅的神情,生怕他們爭執起來,耽誤醫治,連忙插嘴道:「哎,我看也不用查——你們方才不是抓了好些楚國刺客嗎?多半是他們做的——他們既然能在王爺的繃帶上下毒,用毒參湯來害人,又有什麼稀奇?」

「不要胡亂栽贓嫁禍!」忽然傳來端木槿的聲音。她推門走了進來,紮圍裙,洗手,動作麻利,又很有默契地和顧長風夫人交換了位子。根本不問玉旈雲的意見,已經用針在她傷口附近幾個穴位上刺下去止了血,又紮了幾個穴位做止痛之用,接著飛針走線縫合傷口。邊縫邊道:「今天藥材庫裡隻領取過一支二兩的人參,是為了燉參湯給翼王爺喝,當時領人參的是劉將軍的一個幕僚,自稱姓郭。他說要親自燉參湯給翼王爺,藥材庫才破例讓他領去。我剛剛才翻看過藥材庫的記錄,不信你們自己去看!不要什麼事都推到楚國刺客的身上。」

「劉子飛的幕僚?姓郭?」玉旈雲的心中電光火石的一閃:是那個指點她,操縱她,讓她又敬又恨的醜八怪?自從去年她病倒,就再也沒有聯絡過……難道是他?她再次望向石夢泉。

石夢泉曉得已經瞞不下去,重重嘆了一口氣,跪倒在玉旈雲的床前:「下官不敢欺騙王爺……參湯是郭罡端給翼王爺的,翼王爺沒有喝。郭罡離開時曾囑咐下官把參湯倒掉。但下官一時疏忽,忘記了,才使烏幫主中毒……」

知道這其中必有非同一般的陰謀,玉旈雲豈能讓這許多人都在場聽著?「你麼都出去!」她命令。

顧長風夫人早就習慣了丈夫談公事的時候要回避,所以一言不發就走出門去。那許大夫是個識相的,更是一溜煙跑了。烏曇原不想走,但也被況師父扶著出了門。唯獨端木槿,對此命令充耳不聞,仍然專注地處理傷口。玉旈雲知道她除了醫術之外,別無關心之事,故並不在意,隻催石夢泉:「你說吧,郭罡都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

石夢泉不敢再撒謊,將這天早晨遇到郭罡之後所經歷一切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玉旈雲。連翼王、劉子飛爭相與她聯手,而翼王前一夜曾來刺探,等等,也都未敢省略。他越說就越是覺得心驚,既擔心玉旈雲聽了這麼環環相套的陰謀,太過耗神費心,又害怕玉旈雲責怪自己不早些對她坦白。是以由始至終,他連頭也不敢抬。還是端木槿離開床邊去洗手,他才敢偷偷望了玉旈雲一眼。見她合著眼,不知是傷口終於包紮好了,鬆懈下來,還是又昏睡過去。於是試著喚她:「王爺……下官說的,你聽到了嗎?」

玉旈雲睜開眼,看他那副擔心的模樣,笑了笑:「你那是什麼表情?你是怕我生氣?好像應該我怕你生氣才是吧?明知郭罡是個陰險狠毒的卑鄙小人,還將他秘密地收在身邊,你不是應該痛罵我一頓嗎?」

「我怎麼敢罵王爺。」石夢泉見她輕輕擺手讓自己起身,這才站了起來,雙腿都麻木了,扶住床邊才不至摔倒。

「你不敢?」玉旈雲伸出一根手指在戳了戳他,「我記得為了呂異的死,為了靖楊的水災,為了乾窯的鼠疫,你生我的氣,可不止一次。」

「就算下官有時不贊同王爺的做法,也絕不敢『痛罵』王爺。」石夢泉抓住她的手放回被子裡。

「你嘴上沒罵,但心裡罵了。」玉旈雲望著屋頂,「你知道嗎?其實你心裡罵我,我更難受。有些事,我也不想做,可是我沒有辦法,一定要做。你如果真的痛罵我一頓,我倒可以把苦處說出來。你什麼都不說,我也隻好什麼都不說——郭罡,他是個人才……不,他是個奇才。無論是養老稅、票業司這些治國之良方,還是水淹靖楊、印製假官票這些卑鄙的勾當,隻有他才有那個才略那份狠毒能做得出來。我用他,就好像那些吸福壽膏上癮的人,明知他是個禍害,但是又忍不住想讓他幫我解決麻煩達成目標——但是,我也比誰都恨他!恨不得殺了他!總有一天我要殺了他!等我消滅我的敵人,我就殺了這個獐頭鼠目的奸賊!」

石夢泉見她說得激動,唯恐對其傷勢不利,忙勸道:「王爺不必多說。下官知道王爺絕不肯任由那姓郭的操縱。他是個反復無常的小人,隻怕劉將軍心裡也很想殺了他吧?他又企圖下毒加害翼王爺——翼王爺豈是省油的燈?或許過不了多久,也會找郭罡算賬——想不到郭罡聰明一世,卻疏忽大意沒銷毀自己的罪證。」

「疏忽大意?」玉旈雲瞥了他一眼,「那你就想錯了。依我看,郭罡是故意的——他這個人不會疏忽大意,即便是他真的在倉促之中無法銷毀那碗參湯,也不會求任何人去幫他,因為那樣做,太『此地無銀』了。他更加不會求你——難道他不知道你對他恨之入骨嗎?」

石夢泉愣了愣:可不是如此?「那……他這是什麼意思?」

「我想,郭罡做這場戲,要算計的那個人是你。」玉旈雲笑看著他,「你還記得嗎?郭罡投奔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挑撥我二人的關係。之後他獻計殺呂異,又水淹靖楊,每一件都是你所不能忍受的。我為了達成夙願,也許勉強容忍他,但是他知道,你容不下他。他也知道自己千算萬算還是算錯了一件事——那就是我二人之間的關係,遠遠比他的那點計策來得重要。他若是不能得到你的認同,他就永遠不能光明正大的回我身邊來辦事。尤其,在眼下這麼關鍵的時刻,我又病了,能代替我行駛大權的隻有你——換言之,在我康復之前,他必須以你為他的主公。所以他不得不爭取你的認可。他知道翼王是我們一個潛在的強敵。所以他在參湯裡下毒,本意是要告訴你,他可以冒險為我們除掉這個強敵。照常理,任誰聽到『一定要把參湯倒掉』這樣奇怪的囑咐,必定會去看看這參湯有何蹊蹺。那他的目的就達到了。誰知你稀裡糊塗忘記照他說的去做,才令他的計策失敗。」

「這……這……」石夢泉自己就算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到這些。「那……那萬一翼王喝了那參湯,他不是真的把翼王毒死了嗎?」

「那有什麼不好?」玉旈雲道,「劉子飛需要一個出兵楚國的好理由——之前那些綁架暗殺什麼的,都還不夠分量——隨便死幾個縣令、富商之流,哪裡像是楚國奸細所為?本來

我被困海島,他可以打著營救我的旗號,倒勉強令人信服。如今我回來了,他還要堅持南征,顧長風會跟他沒完沒了!萬一他再出師不利,想彈劾他的人也會趁機做文章。他隻怕傷透了腦筋!但這時候,如果忽然死了一個王爺,那情況就不同了——我們自己假扮楚人做戲,怎麼會去殺王爺呢?會殺王爺的一定是楚人啊!這和當時他獻計殺呂異其實是一回事——翼王還曾經想殺羅滿嫁禍給冷千山呢!」

「所以郭罡原本是想一石二鳥?」石夢泉感到心寒。

「是啊,沒想到遇到你這隻呆鳥,被石頭打了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害他計劃落空。」玉旈雲笑,「而且還被翼王知道了他的毒計,這下他可麻煩了。」

石夢泉沒想到他一整天的擔心就這樣在玉旈雲的笑語間被吹散:「那……王爺打算下一步怎麼辦?」

「怎麼辦?郭罡不是都計劃好了嗎?」玉旈雲道,「劉子飛剝果殼,我吃果子——這比方還真夠形象的!」

「王爺贊同他的計策?」石夢泉有點吃驚,「我還以為王爺會想要親自率部南征。」

「我當然想。」玉旈雲道,「不過此刻我好像也沒有別的選擇——難道我這個樣子能騎上馬去嗎?還是能去校場上點兵呢?我連坐起身的力氣都沒有。」

看到她眼中無盡的遺憾與不甘,石夢泉隻覺得心痛:「王爺放心,你一定會很快康復。下官會在江陽操練兵隊,隻等時機成熟,就和王爺一起攻入涼城。」

「不。」玉旈雲搖搖頭,「我不要你在江陽練兵。你要去剿滅蓬萊艦隊。」

石夢泉呆了呆:「王爺真的這樣著急要向他們報一箭之仇?此刻樾楚大戰在即,劉將軍和翼王又各懷鬼胎,王爺把自己的人馬都派出去了,是否太過冒險?」

「正是因為如此,才更要派你去剿滅蓬萊人。」玉旈雲道,「劉子飛搞出這麼一出鬧劇來,除了想爭個功勞之外,不就是想收編咱們的人馬嗎?如果咱們的人都留在江陽待命,劉子飛一過大青河,就又會動腦筋把他們都收為己用。若他陰謀得逞,將來我用什麼兵馬去攻打涼城?唯有把咱們的人連同水師全都派去圍剿蓬萊人,才讓劉子飛打不了咱們的主意。」

「話雖如此,」石夢泉皺眉道,「但把東海三省的兵力都調空,誰來保護王爺?」

「不是有翼王麼?」玉旈雲笑,「他不是想和我重修舊好麼?」

「那才更叫人擔心!」石夢泉道,「不如讓羅滿去圍剿蓬萊人,我留下陪著王爺?」

「你留下,翼王和劉子飛都會不放心的。」玉旈雲道,「誰不知道你我二人雙劍合璧所向披靡?他們一定會覺得我們是在計劃著什麼,咱們麻痹敵人的目的如何能達到呢?你自己也說,還有羅滿——還有顧長風——我好歹是樾國的內親王,他們保護我是應該的。你隻管放心的去——把蓬萊賊寇殺個落花流水,以消我心頭之恨。待你凱旋歸來,再看看劉子飛剝果殼剝得如何——說不定,他出師未捷身先死,那就輪到我收編他的人馬替他『報仇雪恨』了,哈哈!」

她說得興起,忍不住又大笑了起來,牽動傷口直皺眉頭。石夢泉忙輕聲提醒,又喚端木槿來看看,防止那傷口再出意外。可是端木槿好像沒聽見似的,收拾好針線等物,徑自出門去了,而且「哐」地一聲將門摔上,震得房頂的灰塵撲簌簌往下掉。

「端木姑娘怎麼了?」石夢泉奇道,「她平素都不是這樣的。」

「是嗎?我倒覺得她素來對我都是這種態度。」玉旈雲道,「既然她能摔門出去,那就表示我沒有性命之憂,你可以放心了。」

我怎麼能放心呢?石夢泉想,要將你一個人留在危機四伏的江陽。

玉旈雲似乎看出他的心思,笑了笑,道:「你別婆婆媽媽的——你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麼。現在,戰鬥已經開始了,不容有失。這一次,可能是最後的機會——你明白嗎?」

最後的機會?石夢泉有些不明白。

玉旈雲的因為發燒,兩頰通紅,雙眼含淚:「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我怕拖得時間太久,我自己會等不到……」

「王爺切不可胡說!」石夢泉打斷,「你好好休養,一定會康復,來日方長——」

「嘻!」玉旈雲笑著打斷,「你不是一向最信林樞和端木槿那兩個大夫的話嗎?他們讓我吃藥,不準我操心,你就幫著他們來管束我——他們兩個都說,我天生就是個短命鬼,你反倒不信!」

「不許胡說!」這次石夢泉的聲音在顫抖,「你一定會長命百歲的。我在西京最靈驗的玉佛寺裡替你求過菩薩……」

「你還會去求菩薩?」玉旈雲訝異,「我還以為隻有我姐姐才會去做這種事呢!你信菩薩嗎?」

「不信……」石夢泉搖頭,「不過人家都說靈驗……」

「哧——」玉旈雲幾乎要大笑起來,隻是礙於傷口,不得不忍住,「你這麼不誠心,怎麼會靈驗呢?說不定菩薩為此還要罰你呢——唉,算了,不和你說笑。其實我是覺得自己流年不利,常常病倒,又莫名其妙差點兒就送了命,所以害怕心願未達成,就死了。那才真是死不瞑目。為免夜長夢多,我還是希望早點兒見到我想要的東西。然後,死就死吧,也沒什麼可怕的。」

「你又來了!」石夢泉道,「怎麼老是『死』啊『死』的?死很好玩麼?」

「不好玩。」玉旈雲回答,「不過……我覺得死也沒什麼可怕的……可怕的是……嗯——你會不會活一百零一歲?」

「什麼?」石夢泉莫名其妙。

「你說我要長命百歲,我自然問你會不會活一百零一歲的。」玉旈雲道,「我隻想我死的時候,你和姐姐都陪著我。我不要你們比我先死。這樣看來,我早點兒死也沒什麼不好。最少不會隻剩我一個人。」

「王爺這是第二次下命令不準我死了。」石夢泉道,「你不覺得這種命令很殘忍嗎?王爺害怕一個人孤身留在世上,那下官呢?王爺方才傷勢有變,下官在院子裡等著,心裡隻有一個念頭——就是王爺如果死了,我也不想獨活世上。」

「是嗎?」玉旈雲笑道,「你難道不應該完成我的遺誌,把我想要的東西燒在我的墳前嗎?哈哈!隻怕這東西不知該怎麼燒才好……對了,你怎麼會獨活在世上?趙王雖然垮台了,但是你和愉郡主的婚約還沒正式解除呢!哈哈哈哈……」

他們在房內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外麵廊簷下,烏曇正由況師父幫著運功調息。聽到這些話語,他隻感到心中五味雜陳:這兩個人是生死不離的啊!他如何能夠相比?仔細回想,他和玉旈雲最親近的一次是在海島上,他受了傷,而玉旈雲的眼睛看不見,兩人相互扶持著,在石灘上行走,又半玩笑半認真地比較誰更狠心拚命——那一夜有星星嗎?他竟然不記得。為何沒有珍惜那麼美好的時光?早知今日,他應該將那一夜銘刻於心。

「淤塞的筋脈都打通了。」況師父拍拍他,「你還有哪裡不舒服?」

烏曇搖頭。他的不舒服隻怕無藥可醫!「多謝師父相救。」

「哼!」況師父瞪了他一眼,「我救得了你嗎?我可不覺得自己有那個本事!誠然,你受傷、中毒,為師還可以拉你一把。但是你迷戀上這個狠毒的丫頭,你要為師怎麼救你?」

「師父……弟子沒有……」

「不用再狡辯了!」況師父打斷他,「為師一直跟著你——你若對那丫頭沒有戀慕之心,怎會趴在人家的窗口像個傻子一般,竟然連為師在你身後都不察覺?又怎會連自己的命也不顧,要去為她接續真氣?你不必騙我了。本來你血氣方剛的年紀,她是一個妙齡女子,你戀慕她也無可厚非——若她不過是個普通少女,甚至尋常皇親國戚,為師都不會反對。但這個丫頭心術不正,陰險狠毒,而且滿口歪理。她隻不過來到海島幾天的時間,已經攪得海龍幫不得安寧。你過去雖不是一個溫順的孩子,但總算知錯能改。如今也被她引到邪路上去。這丫頭是你的心魔孽障,你不和她一刀兩斷,日後磨難無窮。再說了——你不是說她是那個什麼王爺的未婚妻嗎?如今卻和另一個青年男子共處一室,說些同生共死的話。可見其水性楊花,天生是個禍害。」

不是這樣的,烏曇想辯解,他們是青梅竹馬相互扶持十數年的摯友,眼中隻有彼此,甚至可以為了對方去死……但想到這些,便愈發覺得自己方才的行為很傻。他什麼都不是,什麼資格也沒有。不想自己變得可憐,更不想可憐自己。便將這些話全都咽了回去,隻道:「師父不必擔心,徒兒與這些中原人不過是萍水相逢。徒兒始終是海龍幫的人。我們回海島去吧。」

「回海島?」況師父瞟了烏曇一眼,「你舍得嗎?你聽到她說,要一個人留在江陽和翼王還有什麼人周旋,你放心得下?」

烏曇咬咬牙,謊言那樣簡單,卻怎麼出不了口。

「嗐!」況師父長長嘆了一口氣,「罷了,心魔孽障除了自己,誰也無法斷絕。你不想走,就留下吧。」

「師父?」烏曇驚喜。

「為師不勉強你。」況師父道,「為師也曾年輕過。有時候,人非得自己去撞個頭破血流,才知道老人說的話沒錯。不歷盡滄桑,怎麼知道佛法的好處?你好自為之!」說時,撣了撣衣衫,仿佛要將這俗世的汙穢從身上拂走。隻是這樣輕輕地一個動做,下一刻,他的人已經飛上了院牆,隱入夜色,無處追尋。

「師父……」烏曇喚了一聲,但沒有回答。

他怔怔望著夜幕,良久,又回頭望了望玉旈雲的房間:真的會頭破血流嗎?不會有其他的結局嗎?合上眼,仿佛又回到了海島上,他們互相依靠著,在亂石灘上行走。

這一次,腦海中的圖畫清晰異常——漫天燦爛的繁星。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真是忙得焦頭爛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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