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 第 184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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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城計?」嚴八姐聽了程亦風的猜測,萬分驚訝, 「此話怎講?」

「樾寇再怎麼驍勇狡猾, 也不可能憑空變出一支大軍占領攬江縣城。」程亦風分析——不過, 他們可以先製造謠言, 使城裡的百姓張皇失措,連衙役都匆匆逃命,如此一來, 細作即使隻有百來人,城內能抵抗他們的人卻很少, 他們就關起城門來, 插上玉旈雲的旗幟,假裝有重兵把守,實際是想讓隨後趕來的楚軍不敢輕舉妄動。用這樣的毒計, 他們便徹底打亂了楚軍撤入山林的計劃——百姓已經四散逃命,民夫魂飛魄散, 而糧草也掌握在細作們的手中。「他們根本無意與我們交手——其實也不敢與我們交手。」程亦風道, 「他們隻是想拖延時間而已。或者是在等樾軍主力來到,或者, 是在想辦法把糧草偷走。」

嚴八姐皺起眉頭:「如果真是這樣,那這群細作也太大膽了。雖然他們有武器, 但咱們這裡三千人強攻進去, 足夠把他們踩成肉醬。」

「那還等什麼?」白羽音插嘴,「咱們就撞開城門,進去收拾這群蠻夷!」

「我隻是猜測。」程亦風道, 「城裡到底是什麼情況,最好還是設法去探個虛實。畢竟這關乎幾千人的性命,還有未來的戰局。不能隻憑我的猜測而行事。」

「這個簡單,我翻進城牆去瞧瞧就知道。」白羽音自告奮勇。

「不。」程亦風道,「郡主雖然身懷武功,不過臨敵經驗較淺。我以為還是勞煩嚴大俠冒一次險——嚴大俠意下如何?」

「程大人何出此言?抗樾衛國,我自然義不容辭!」嚴八姐回答。

「那我就帶著民夫們先撤到山腳下去。」程亦風道。

商議既定,就依計行事。程亦風和白羽音安撫著慌亂的民夫隊伍撤退,嚴八姐則沿著城牆根兒疾奔了兩裡多地,遠遠地離開了城門,才再次展開輕功,踏著城磚的縫隙攀上城頭去——那裡一個人也沒有。他又借著夜色的掩護,在城上向西奔了幾裡地。看看是否有巡邏的敵軍——亦是一條鬼影也未遇到。眺望城裡,隻見家家戶戶黑燈瞎火,大概十室九空。

程亦風所料的多半不差!他想,就不知細作究竟有多少人,又是如何布署的?他深知兩國交戰,關乎千萬人的性命,不能馬虎,得盡量查仔細才是。便望清楚黑暗中星星點點的燈火,心裡記明了方位,然後下了城牆,飛奔去跟前一一查探。

先去的幾處隻是普通民宅,裡麵的人乃是老弱病殘。都說一早就聽到樾軍攻來攬江不保的消息,隻是他們身無長物也無力逃難,索性在家裡等死。但問及他們到底有沒有見到樾軍士兵,大部分人都隻是搖頭。隻有兩個人說曾經見到,一個說在官倉附近,一個說在縣衙。

若是在官倉,那就和程亦風所料的一樣,是為了奪取糧草,嚴八姐想,攬江的軍隊和百姓可都要依靠官倉和義倉的糧食,決不能讓敵人掌握攬江的命脈。

於是,他直奔官倉,藏身在廢墟裡一望,那門前果然有不少樾軍士兵守衛,粗略數數,大約有五十人。如果兩處義倉也各有五十名樾軍士兵,那就至少有一百五十名敵人,嚴八姐心裡計算:一百五十個細作潛入攬江城,這已經是很困難的事!就算樾寇神通廣大,把這數字翻一倍——當他們神不知鬼不覺地派了三百個人混進攬江城,現在城外的三千民夫一齊沖進來,敵人也絕對不會是他們的對手!

他仍然不敢大意,想要進一步扌莫清敵人的布署。但同時也覺得,自己這樣一處一處去打探,哪怕是走遍整個縣城也不一定了解確切的敵情,而且極費時間。隻怕他還沒搞清形勢,形勢就已經又改變了。最好的辦法應當是找出這幫樾軍的領頭人,從那人身上下手——就不知領頭的誰?看來應該不是烏曇,此人乃一介海盜,新近被玉旈雲招安,就算武功高強,始終未曾指揮過軍隊。小莫可算是個經驗豐富的細作了,隻不過,他之前受了傷,又被困在縣衙裡,如何能指揮這許多細作製造混亂奪取縣城?

正思索,忽然聽到身後傳來端木槿的聲音:「嚴大俠,你怎麼在這裡?」回頭望,果然見到女大夫,身穿黑衣,且蒙著麵,隻有一對眼睛露在外麵。「端木姑娘沒有跟著大夥兒逃難?」

端木槿搖搖頭:「我一早開始就在養濟堂裡給一個患了急症的病人診療。雖然大夥兒鬧哄哄的傳說樾軍打來了,我並不信。到傍晚的時候,我出養濟堂,才發現周圍的人差不多走光了。想去縣衙想找程大人問問,誰知一到哪裡,就看到門前掛起了玉旈雲的旗幟——但裡麵一個人也沒有。我覺得蹊蹺,回去安置好病人,便又出來四處查探。沒想到在這兒還真看到樾軍了!」

「事情的確可疑!」嚴八姐把攬江大營遇襲,以及方才在城北門的經歷都簡短地告訴了端木槿。

「烏曇果然在城裡?」端木槿皺了皺眉頭,「這人的武功相當高強,而且是個亡命之徒。他手下有百多名海盜,個個凶殘成性。如果這群人都在縣城裡,隻怕民夫們要沖進來,傷亡也會很慘重。」

「擒賊先擒王。」嚴八姐道,「最好的辦法當然是找到這夥細作的首領。如果能將此人拿下,既可探聽敵人的詳細布署,也可以用他的性命來威脅敵人。」

「但攬江城這麼大,誰知道這個帶頭的在哪裡發號施令?」端木槿道,「咱們要找他,簡直好像大海撈針。」

「的確!」嚴八姐也撓頭不已,但忽然心裡又有了個主意,「咱們沒法去找他,可以讓他來找咱們。隻要城裡出點兒狀況,樾寇會不向他們的首領匯報嗎?」

「果然!」端木槿喜道,「他們如此緊張這糧倉,咱們就在糧倉搞點兒事情出來,且看他們怎麼應對。」

「我也正有此意!」嚴八姐和她一拍即合。

便從廢墟裡撿起幾塊瓦片,「嗖嗖嗖」地擲了出去,手法又準又恨。幾個樾軍士兵才聽到怪異的風聲,就已經被瓦片擊中,登時頭破血流。餘人立刻警覺起來,紛紛向遇襲的士兵靠攏,也有人端著兵器超瓦片飛出的地方跑了幾步,喝道:「什麼人?」可是嚴八姐和端木槿早已經躥開一邊去了。又在那裡如法炮製,擊傷幾名敵人。如此,才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已經有十數名樾軍士兵受傷——雖然性命無憂,但眾人猶如驚弓之鳥。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個個亮出兵器,擺好架勢,準備對付黑暗中的襲擊者。其中有兩個人離開了隊伍,直朝南麵跑去。

這應該是報信去的。端木槿和嚴八姐互望一眼,都展開輕功跟了上去。

約莫行了一頓飯的功夫,便來到一片黑壓壓的宅院跟前。嚴八姐並不熟悉攬江城,但端木槿卻認識這裡——這正是喬家大宅,當初她為了調查□□的事,曾經潛入過喬家。知道喬百恆因為做那卑鄙的勾當,所以宅院門禁森嚴,除了設置了一些機關之外,還有幾處嘹望的角樓供家丁晝夜把守——樾軍選擇這裡作為占領攬江的聯絡指揮之地,看來也是早已偵查妥當的。

「嚴大俠——」見嚴八姐要翻牆跳進院子去,端木槿急忙拉住,指了指牆頭上——原來那裡裝置了一些極細的銅絲且拴著鈴鐺,若不小心碰到,必然金聲大作。前方不遠更有座角樓,因旁邊種了幾棵大樹,枝葉繁茂,與樓閣混為一體,不仔細看,還真辨別不出來。「那裡應該有人把守著,會看到咱們的。」端木槿道,「請隨我來!」即帶嚴八姐轉到旁邊的小巷子裡,正正在西南角樓的下麵,嘹望者視線的死角處。她輕輕一縱,越過了牆頭的銅絲,落在院子裡。

嚴八姐隨後而至。「端木姑娘對這裡還真熟悉!」

「我以前為了別的事情來過。」端木槿現在沒有功夫多解釋,隻是依照自己的記憶在喬家黑暗的宅院裡穿梭。不多時,便看到燈光了,從花廳來透出來,照亮了小半個庭院。有一個樾軍士兵在門口站崗。而方才從糧倉來的那兩個士兵正匆匆跑過月門往廳裡走:「我們有要事稟報!」

「要當心!」嚴八姐低聲提醒端木槿,「要是烏曇在裡麵,他內功精深,耳朵必然靈敏。」

端木槿點點頭,調整氣息,與嚴八姐一同躡手躡腳靠近花廳。戳破窗紙望了望——先鬆了一口氣——烏曇並不在房內,隻有小莫和另一個陌生的軍士。端木槿在樾國久了,識得樾軍服飾,知道此人是個副將。

糧倉來的兩個士兵並不多禮,直接匯報了所遭遇的離奇之事:「不知偷襲者是何人,也不知他們人數有多少。既然不敢露麵,應該是忌憚我們人多。可他們的功夫很是了得。被他們打中的,都傷得不輕。」

「難道是楚國的武林中人?」那副將蹙眉,「攬江這窮鄉僻壤的地方也會臥虎藏龍?要不就是之前在江陽鬧事的那些江湖客,渡河回來了?」

「攬江這裡本身也有不少楚國武林人士。」小莫道,「都是因為之前袁哲霖和端木平把武林鬧得個烏煙瘴氣,原本楚國武林那支專和咱們作對的義師就解散了。有些人還想繼續報國,就投了軍——那個嚴八姐便是其中之一。隻不過他是投奔了涼城水師。還有一些人投入冷千山帳下——不知是不是這夥人來搗亂?」

「那他們是剛剛從城外潛進來,還是之前就混在守糧倉那批士兵當中?」副將撓頭。

「這倒不重要。」小莫皺眉,「重要的是,無論是外麵派來刺探軍情的,還是原本就在城裡的,如果他們把城裡的情況傳出去給冷千山和程亦風,未免有些麻煩。咱們隻有五百人,他們隨便進攻,咱們都擋不住。」

五百人!嚴八姐和端木槿互望了一眼:這個數目比嚴八姐估計的要大。可是,和城外的三千民夫比起來,依然懸殊。

「那要把他們搜出來?怎麼搜呀?」副將為難道,「守糧倉,守城門,巡邏——現在哪兒還有空餘的人手?我早說要多帶些人過來,郭先生又不讓。」

「帶五百人過來已經花了不少心思。」小莫道,「郭先生不是神仙——我們這些在前麵玩命的也不是神仙。」

「我知道。」副將陪著笑,「莫大人為了回到程亦風的身邊,引他們去蓮花磯,不惜施苦肉計,讓人在月匈口刺了一刀。雖然差點兒送命,總算是立下大功。回頭內親王論功行賞,莫大人又要高升了!」

「哼!」小莫不以為然地冷笑了一聲,「我是內親王的部下,自然要竭盡全力替內親王辦事——沈副將身為劉將軍的部下,反倒把你的主子出賣給內親王,讓他到蓮花磯去送死——你棄暗投明,助內親王成就了這一石二鳥之計,算起來你的功勞可比我大多了。」

蓮花磯之戰竟然是敵人的詭計!窗外嚴八姐和端木槿都是一驚。不過從眼下的局勢看來,也不難明白:玉旈雲要除掉劉子飛,所以在蓮花磯借刀殺人,同時也聲東擊西,讓自己的部下渡河襲擊攬江大營,還讓細作們乘機占領攬江……他和端木槿從對岸過來之時,以為帶回了至關重要的消息,可以阻止敵人偷襲,誰知是無意之中助了敵人一臂之力!

「哈哈,莫大人說話可真有意思!」那沈副將乾笑了兩聲,「你我同為內親王效力,無論是真刀真槍上陣殺敵,還是潛入敵人內部打亂其陣腳,缺一不可——還有那個海龍幫的烏幫主,他這次也立了大功。」說到這裡,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對了,不如讓烏幫主去瞧瞧是什麼人在偷襲咱們——他手下那些個海盜身手都不錯——咱們的人不能離開崗位,他的人不是都閒著?」

「烏幫主並不聽命於我。」小莫道,「而且,他此來隻帶了十幾個人。偷襲咱們的那些人也不知道藏在哪裡,大海撈針,並不是辦法……我看……」

「什麼?」沈副將急著問。

「最好的辦法就是不理他們。」小莫道,「反正咱們的目的就是要讓他們沒辦法撤進山林裡和咱們周旋。若是能把他們的糧草收為己用那自然最好,要是得不到,反正糧食也不是咱們的,大不了一把火燒了——」

「啊?」沈副將吃了一驚,「那多可惜!」

「如果讓程亦風和嚴八姐知道咱們隻有五百人,他們帶著民夫沖進來,咱們之前的心血可就白費了。」小莫道,「現在就傳令下去,把火油準備好。明日若是我大軍殺到,接收這些糧食,那是最好。否則,就燒個乾淨——楚軍不是想跟咱們玩焦土戰術麼?就讓他們先嘗嘗焦土是什麼滋味!」

這還了得!嚴八姐和端木槿都暗叫不妙:程亦風猜測這群樾寇是在等待樾軍主力來到,且打算竊取糧草,這隻是猜對了一半。原來人家的根本目的是破壞——他們沒想要和楚軍交鋒,所以既沒有關城死守的布署,也沒有出城偷襲的計劃,隻是打算最大程度地破壞!不是他們種出來的糧食,也不是他們建設出來的城池,他們當然不心疼。但是對於楚軍來說,攬江的糧草就是命脈!可不能毀在敵人的手裡。

「我得去向程大人報告此事。」嚴八姐低聲對端木槿道,「此刻不能輕舉妄動,若是樾寇狗急跳牆,攬江就要化為灰燼。」

端木槿點點頭:「我在這裡繼續監視著,有什麼消息,就出城去告訴你。」

當下,那兩名守糧倉的士兵去傳達小莫的命令,嚴八姐飛簷走壁出城報訊。端木槿則繼續潛伏在窗外,密切注意著裡麵的動靜。沈副將似乎還是對三座糧倉的糧食可能化為灰燼感到心有不甘,走來走去,想要找出一條更好的應對之計。小莫卻隻是坐著,閉目養神。端木槿見他麵色青白,手時不時地撫著月匈口,猜測他應該是傷口尚未痊愈。

「啊呀,我想到了!」沈副將忽然欣喜地拍著腦門,「這城裡不是還有些人沒有逃難去嗎?咱們可以把這些人都押到城樓上去——楚軍膽敢進攻,咱們就把這些人殺了。現在城外主持大局的是程亦風這個書生,他一向婆婆媽媽,最愛標榜自己愛民如子。他一定見不得我們屠殺攬江的百姓。這樣就可以拖延時間,直到我大軍殺來。」

好殘忍!端木槿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小莫也睜眼瞥了瞥沈副將:「說的倒輕鬆!程亦風雖然一介書生,但也在軍中歷練許久,親身經歷過落雁穀,又指揮過大青河戰役。而且,他在楚國官場沉浮近二十年,那勾心鬥角比眼下驚險百倍。別看他小事上或許有些婦人之仁,但是大事上,還拿捏得清楚。你指望他為了城裡那幾個小民而賭上整個攬江前線的勝敗,他才沒有那麼傻!到時候你還沒把人質殺完,他倒已經想法子從別的地方攻進來。咱們就得不償失。」

「莫大人好像做了程亦風肚裡的蛔蟲了!」沈副將笑道,「程亦風經歷過大風大浪,但是他現在帶著的那群民夫又不是什麼人物。這些升鬥小民沒什麼長處,唯『貪生怕死』四個字而已。如果咱們在城樓上開殺戒,讓他們見識一下我大樾國兵隊的厲害,他們還不四散逃竄嗎?你看今天城裡的這些人,光隻聽到『樾軍來了』這句話,就已經慌忙逃命去了。有的時候,對待這些蟻民就得用些狠招。當初咱們打鄭國的時候,劉將軍屠了幾座城,不是把鄭國人嚇得魂飛魄散?江陽城不是未用一兵一卒就拿下了?」

「沈副將此言差矣。」小莫道,「去年我軍東征之時,雖然我身在楚國,也知道最後率先攻入江陽城的不是劉將軍,而是內親王——當時鄭國禁軍殺了駙馬,向內親王獻城投降。鄭國百姓紛紛湧出江陽城來迎接內親王。因為他們聽說內親王和石將軍軍紀嚴明,沿途不僅不擾民,還修築水利,又戰勝了可怕的瘟疫。他們看來,讓內親王統治,好過讓鄭國那群隻曉得爭權奪利的家夥糟蹋,所以才獻城請降。」

樾軍東征。洪水。瘟疫。這勾起了端木槿多少回憶?玉旈雲怎樣將整個乾窯城交給她,讓兵士們配合她尋找醫治疫病的辦法。那個時候,她忘記了這人乃是楚國人人得而誅之的敵國將領,對「不問身份,不問善惡,隻問病痛」的祖師教誨愈加深信……當時沒有想過,玉旈雲能夠率軍滅了鄭國,有朝一日也會率軍攻打楚國。是她太天真,太傻!

「哈哈哈哈。」沈副將笑起來,「莫大人,咱們現在同為內親王效力,這些場麵上的話何必要多說呢?內親王為何會率軍在鄭國治水抗疫?還不是因為她用了郭先生的妙計?先砍人一刀,再給人上藥,這招數可高明得很。鄭國那些無知小民又不曉得這背後的玄機,當然把她當成神一樣來拜。尤其是,她還遇到了那個女大夫端木槿——此人也當真可笑,身為楚人,卻盡心盡力為內親王辦事,在鄭國活人無數。大夥兒看她,就好像觀音菩薩一樣了!如今咱們在江陽也可以依葫蘆畫瓢——如果得到這三座糧倉的糧食,我們也可以借花獻佛——凡是願意投降我大樾國的,就送給他五十斤糧食,反之,負隅頑抗的,就要掉腦袋——還怕周圍那些小民不蜂擁而至?」

「內親王隻讓我們在這裡擺空城計,阻止楚軍撤入山林,可沒有讓我們奪取糧草。」小莫道,「我們隻要執行命令就好。況且,內親王治軍,嚴禁縱兵屠城。你既投效內親王,不可乾犯軍紀。」

「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沈副將道,「眼下明明有更好的法子,為何要白白放棄機會?莫大人昔日在楚國,難道也事事要先向內親王請示?」

「好一個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驀地傳來一聲冷笑,外麵走進兩個人來,都是便裝打扮。身材高大的那個單衣短打,正是烏曇。而另一個中等個頭,在這悶熱的夏夜依舊披著鬥篷,風兜蓋在頭上,從窗外那個角度並看不見麵目。然而,端木槿已經認出其聲音來——是玉旈雲。

她險些驚呼出聲。沈副將則吃驚得結巴了起來:「內……內親王……您……您怎麼也到攬江來了?」

玉旈雲將風兜甩在腦後。端木槿這便可以看到她的側臉了,氣色比最後一次見麵的時候要差一些,不過精神尚好——也可能隻不過因為其身上那股一如既往的殺氣,在任何時候,都震懾人心。

「我不到攬江來,怎麼知道有些人在這兒『軍令有所不受』呢?」玉旈雲斜睨著他,「你才投效我幾天?這麼快就已經想要對我陽奉陰違?」

「卑職豈敢陽奉陰違。」沈副將乾笑,「卑職隻是給莫大人出主意……畢竟這三座糧倉的糧食數目巨大——雖然不是咱們種的,但白白燒毀也太可惜了。既然可以有更好的利用之道,何不一試?」

「更好的利用之道?」玉旈雲冷笑,「我十分討厭那些不會變通的庸才,不過我更討厭自作聰明的人。現在我軍缺糧草嗎?在我大軍未渡河全麵占領此地之前,我要這些糧草有什麼用?你上陣殺敵之時,見到地上有金元寶,難道先停下來,把元寶撿了,然後再繼續戰鬥?隻怕等你撿了元寶,你的腦袋也搬家了。」

她的話說得尖刻,沈副將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沈副將也是好意。」小莫打圓場,「再說,他初來乍到,還不知道王爺的規矩。不如念在他剛剛在蓮花磯立下大功,王爺就饒了他這一回吧?畢竟他隻是說說而已。」

「哼!」玉旈雲狠狠瞪了沈副將一眼,「還愣在這裡做什麼?既然是唱空城計,也要唱得似模似樣。還不去城樓上巡視?否則楚軍從外麵翻進來,你都不曉得。」

「是。」沈副將從牙縫裡哼哼著回答,垂頭退了出去。玉旈雲似乎還是不解氣,又朝他的背影瞪了兩眼,嘀咕道:「郭罡就找這麼個人給我?他看人的眼光未免也太差了!」

「王爺息怒。」小莫道,「何必跟這種人一般見識?卑職以為,倒不見得是郭先生的眼光差——若是需要長久留在身邊用的人,那自然要智勇雙全且忠心耿耿,這種臨時找來做件事,做完就可以扔掉的,就不必要求那麼高了吧?再說沈副將這個人,既然能出賣劉將軍,他日說不定又會起異心呢。王爺豈能長久把他留在身邊。」

「這個自然。」玉旈雲道,又望了望小莫:「你臉色很差,那傷口怎麼樣了?」

「多謝王爺關心。」小莫道,「卑職那點兒傷不打緊——要多虧烏幫主和海龍幫的弟兄,並沒有傷及要害。倒是王爺您怎麼不在後麵歇著?您大病初愈,又奔波勞累……」

玉旈雲皺了皺眉頭:「你們一個兩個都當我是紙紮的麼?我已經在這園子裡悶了快三天,還有什麼好休息的?」

三天!端木槿心中暗暗計算,那豈不是官倉失火那一天玉旈雲已經在攬江?竟然無人發覺!

「但王爺之前那場病甚是凶險。」小莫勸道。烏曇也插嘴:「來攬江的途中,你又跟著他們翻山越嶺地繪製地圖,我看你比在江陽的時候又瘦了一圈。」

「你們兩個——」玉旈雲不滿地掃了他們一眼,指著烏曇道,「你這婆婆媽媽的作風,我曉得你是跟夢泉學的,而夢泉又是跟我姐姐學的。不過你——」她指指小莫:「你難道是在程亦風的身邊呆久了,也學成他那拖泥帶水的窮酸模樣?在落雁穀的時候,大夥兒跟楚軍殺得難解難分,身上也不曉得也多少傷口,倒不聽你吭一聲!」

小莫嘿嘿笑了笑:「王爺從前不是叫卑職多讀點兒書,別一開口就是粗話麼?等掃平楚國,卑職想著,也該升官了吧?要是做了四品官,出入朝堂,那談吐自然還是應該像程亦風那樣比較好些——況且,卑職還沒娶媳婦呢!王爺有所不知,涼城女人都很崇拜程亦風的,不僅秦樓楚館的名妓把他的墨寶裱起來掛在房裡,連康王府的郡主,本是太子的未婚妻,也被程亦風迷得連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了。放著太子妃的位子不要,成天追在程亦風的後麵。早先皇上把皇後身邊的女官符雅賜婚給程亦風,這小郡主差不多挖空心思要找符雅的麻煩呢!」

「符……雅……」玉旈雲怔了怔,「之前未聽你提過。」

「卑職之前隻是跟王爺稟報軍國大事,這些風流韻事怎麼會多說?」小莫笑道,「王爺要是現在閒著無聊,卑職倒可以說來解悶。」

「誰閒著無聊了?」玉旈雲瞪他,「現在外麵是個什麼情況?方才是有人來報告麼?」

「是。」小莫忙把官倉遇人偷襲的事說了,「應該是楚國武林人士所為。」

「那群匹夫,何足為懼?」玉旈雲輕蔑地,「他們最喜歡搞些綁架暗殺的勾當,卻偏偏連這點兒事都做不好——他們若是稍微有點兒本領,我今天還能站在這裡嗎?」

「不過,若是讓他們知道咱們是擺空城計……」小莫沉吟。

「怕什麼!」玉旈雲笑道,「外麵那個是程亦風——他猜不到咱們擺空城計,那才奇怪!他自己豈不就是唱空城計的行家嗎?」

「這倒不錯。」小莫道,「可是,他若猜到了,又派人進來核實了,跟著強行攻城,那豈不麻煩?他手下那些雖然隻是民夫,但人數卻是咱們的幾倍。咱們是守不住的。」

「他敢嗎?」玉旈雲冷笑,「空城計就是賭博——賭博靠的是膽子。雖然說什麼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但是誰能真的做到知己知彼?派再多的人潛進來打探消息,或者有再多人從城裡出去報告消息,誰能確定消息的真假?就算消息都是真的,誰又能擔保哪些傳訊的人不是盲人扌莫象?他出去報告說,查明咱們有五百人——要是還有五千人他沒見到,那怎麼辦?所以到了最後,還是拚膽量。拚你相不相信自己的判斷。程亦風一向求穩妥求安全,他不敢拿民夫的性命來冒險。」

「說起膽量,誰跟王爺比較?」小莫笑。

「你這溜須拍馬的功夫又是跟誰學的?」玉旈雲瞄了他一眼,繼續說下去,「我親自到攬江來,也是為了幫你們唱好這一出空城計——劉子飛已經落在他們的手裡。一軍之主帥深入敵後,此乃不智之舉。程亦風會相信我是個蠢人嗎?哈哈,虛虛實實!他已經被咱們騙了幾次,心思彎彎繞繞隻怕已經打了結,不知道該相信什麼好了!」

「隻盼我軍主力迅速拿下攬江要塞。」小莫道,「前線失利,後方被占,冷千山這一支軍隊就算是完蛋了。向垂楊那裡隻能防衛來自大青河和海上的攻擊,咱們從他的後麵打過去,他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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