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 第 201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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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先生對劉子飛說了什麼,白羽音自然是一個字也沒有聽見。她心中很是著急, 卻也不敢獨自跟蹤探聽, 隻能好像前些日子一樣, 每日晝伏夜出, 利用半日的時間刺探軍情。起初的兩日幾乎一無所獲。樾軍不再試圖用食物誘惑楚軍,楚軍也對山溝裡的敵人不聞不問。隻是樾軍的土坑越挖越闊,越挖越深, 看不出有什麼名堂來。

到了第三天,白羽音潛伏一夜之後正打算離去, 忽然見到有樾軍士兵押著一隊人走了過來。足有百來人, 男女老幼都有,個個衣衫襤褸精神萎頓,似乎是經過了一段跋涉。有些步履蹣跚, 樾軍士兵還不耐煩地用鞭子抽打:「快點!」

看來好像是楚國被俘虜的百姓!也許是樾軍挖坑人手不夠,抓了這群人來做苦力, 白羽音想, 必然是當初程亦風號召大家撤退,同心用焦土戰術對付樾寇, 這些百姓都存著僥幸之心,結果今日落入敵手, 難免要遭點兒皮肉之災!

她看群楚國百姓被帶到了樾軍的土坑邊, 一字排開。一個士兵似乎是向他們吩咐了些什麼,他們就在原地站著等候。但良久也不見人遞給他們挖土的工具。白羽音心中好生奇怪。又過片刻,見劉子飛帶著幾個親隨和那聶先生來到。一個軍官上前向他報告, 又請示。白羽音聽不確切。但聽劉子飛哈哈哈大笑道:「你們這腦袋是怎麼使的?楚人居高臨下,咱們在下麵乾什麼,他們還不瞧得一清二楚嗎?就算這會兒沒看著,等會兒還能不看?咱們隻管做咱們的,不怕他們看不見。」

「可是……」那軍官撓撓頭,「將軍,這樣做,真的不怕日後內親王怪罪嗎?」

「怕什麼?」劉子飛道,「難道你們還會去向她告發嗎?真去告發也不怕——我倒看看她能把我怎樣!」說著,自己走到那土坑旁,看了麵前一個婦人一眼,「唰」地一下抽出刀來,白刃過處,婦人已經身首異處。

百姓全都驚呆了,甚至忘了呼號,隻是那婦人的孩子怔了怔,「哇」地哭了起來。但隻不過才哭了一聲,劉子飛的刀鋒再次劃過,那孩子也被砍成兩段。這時,人群中才發出驚恐的哭聲,隻是大夥兒都被綁住,拴成一長串,且身後有樾軍士兵持刀把守,根本逃脫無門。

劉子飛繼續哈哈大笑,一腳一個將婦人和孩子的屍首踢下坑去。然後招呼方才那名向自己請示的軍官:「來,咱們也有段時日沒有試過活靶子了,讓本將軍瞧瞧你的本事有沒有生疏。」

「是……」那軍官稍有猶疑,但劉子飛絲毫沒有收回命令的意思,而且笑容透出些威脅來。軍官唯有走上前去,抽刀一砍,將一個正奮力掙紮的男子砍倒。「相公啊!」旁邊一個婦人哭喊著,竟自己向刀尖上撲了過來。那軍官還未及反應,婦人已經整個兒穿在了他的刀上。而且來勢不減,幾乎將他也撲倒。他唯有伸腳一蹬,將婦人踹進坑去。

劉子飛見狀,撫掌大笑,又讓其餘的樾軍將士按照品級高低列隊,從品級高的開始,逐一上前去砍殺楚國百姓。每砍倒一個,劉子飛就品評一番,或是出刀的速度、力道,或是揮刀的角度,拔刀的姿勢……仿佛這裡的進行的並非一場屠殺,而是演兵場的訓練,甚至獵場的遊戲。他的笑語,襯著楚國戰俘的哀嚎,以及鋼刀切斷骨肉的「喀嚓」聲,讓白羽音感覺不寒而栗。隻不過一炷香的功夫,百來個戰俘就全數喪命,屍首被踢進土坑裡。隻餘濃烈的血腥味,經久不散。

樾軍簡直是魔鬼!白羽音恨得直打顫。她雖見過劉子飛在城樓上吃人肉,但畢竟沒有親眼瞧見背後是怎麼一回事,也曾想,說不定劉子飛是虛張聲勢呢?不久前也聽那逃難的老者說起劉子飛血洗坪山縣,鬼哭狼嚎,雲雲。但全都不及今日樾軍砍瓜切菜一樣把百多名手無寸鐵的百姓砍死在這山穀裡。她驚駭之餘,也有幾次差點兒忍不住沖出去——尤其是當她看到滅絕人性的樾寇連嬰孩都不放過——任何有血性的楚人都想沖出去拚命吧?

她忽然也就明白了劉子飛的用意:這是殺人給山裡的楚軍看的。冷千山或許有冷靜的軍人頭腦。但是程亦風見不得百姓受苦,必然會想辦法來營救。隻怕樾軍設下圈套,楚人有來無回!

想到這一層,她怎不心焦如焚。且更加懊悔萬分:若是她沒有弄丟公孫天成的鴿子,這時候豈不就可以傳信給程亦風了嗎?

正在著急的時候,忽然見到樾軍之中一陣騷動,原來有一支羽箭射中了劉子飛。雖然因為他身著鎧甲,那羽箭隻不過沒入少許,並未造成致命的傷害,但還是足以讓樾軍慌亂。他們急忙護著劉子飛往後退。劉子飛卻一邊退,一邊道:「慌什麼!就看看他們有什麼本事!」他話音未落,又一蓬箭雨朝樾軍罩了下來。

太好了!是楚軍出手了!白羽音心中興奮:此刻山溝中隻不過百餘名樾軍,楚軍占盡地利,還不立刻把他們都射成刺蝟嗎!到時候楚軍乘勝追擊,她可就有了表明身份的機會!於是滿懷期待想看看樾寇如何自掘墳墓。

但讓她失望的是,雖然楚軍居高臨下,但不知是否峭壁之上難於發揮,還是他們所處的位置角度太過刁鑽,楚軍並沒有再射箭,而是乒令乓啷地砸下石頭來。須知那石頭隻會垂直落下,那及得上羽箭可以瞄準目標?樾軍撤退到河邊,又淌水渡河而去,很快就離開了石頭的攻擊範圍。

真是蠢材!白羽音心中怒罵,好好兒的怎麼不射箭,砸石頭做甚?

逃離了石頭陣的樾軍,慌亂地檢視著劉子飛的傷勢。劉子飛卻顯得滿不在乎:「皮肉之傷,算得了什麼?」他哈哈笑著,且向對麵的山崖朗聲道:「我說程亦風冷千山,你們就隻有這點兒本事麼?嘿嘿,你們逃進山裡去,或許一時半會兒餓不死,但是在山裡你們能鑄造兵器嗎?連羽箭也要省著用呢!我倒看看你們能堅持到幾時!」

白羽音聽到這話,心中怎不一涼:是了!在山林之中可以打獵、吃野果,也可以開荒種田,但是要鑄造兵器談何容易?就算程亦風和冷千山帶著攬江的能工巧匠一齊撤退,山裡豈有銅礦鐵礦?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他們的羽箭隻會用少見少!以後說不定隻能用木箭、竹箭、彈弓……殺敵的威力大大減少。樾軍自然有恃無恐。

這可如何是好呢?

時過正午,她也無法再久留。隻有滿懷擔憂地回到自己的藏身之地。雖然勞累,卻怎麼也睡不著。每當朦朦朧朧有了些睡意,樾軍屠殺百姓的畫麵又會猛地出現在眼前,將她嚇醒。就這樣輾轉到了日落時分,忽然心中起了一計:樾軍每日隻是輪班在山溝裡看守,大部隊應該駐紮在外間,俘虜是從外間押入來,給養也要從外間運送。何不去他們真正的營地瞧瞧?或許有些破綻?

想到這一條,她不由一躍而起:可不正該如此!便是山中的程亦風等人,大約也有此計劃吧?當此時,對峙死守,對藏匿山中的楚軍最是不利,他們想要取得更多的糧草和兵器,最終突破困境,也應該是主動出擊,去偷襲敵人,令到敵人潰散,否則終有坐吃山空,被敵人攻破的一日!即使程亦風和冷千山這邊不出擊,公孫天成和向垂楊不是計劃埋伏到敵人的身後嗎?他們也會伺機而動。白羽音去到那裡,不見得可以建功立業,但是遇到自己人的機會比在山溝裡死守要大得多。到時無論是回歸公孫天成的大隊,還是幸運地遇到冷千山的手下,她都可以結束眼下這種孤軍奮戰野蠻人一樣的生活。

心下登時興奮不已。待到夜幕降臨,就頂著秋日越來越清冷的夜風悄悄出了藏身的洞穴,先來到樾軍在山溝裡的據點,然後借著黑暗的掩護,走上樾軍每次換班時行經的那條坡道——似乎是敵人為了行軍運輸方便,已經將道路拓寬了些,大道筆直,白羽音行走如飛,很快就出了山溝,走不過兩裡路,已經看到燈火,再近些,不禁卻步——前方地勢低緩平坦之處,簡直是一片燈火的海洋。往日,元宵佳節,從涼城的樓閣眺望京城勝景,也不過如此。但此刻,綿延著她麵前的,卻是敵人的營地。因此熠熠燈火沒有絲毫詩意,隻是讓她不寒而栗——劉子飛是從河對岸又搬了許多援兵嗎?這樣的一支隊伍,別說掃盪攬江、鎮海以南那些毫無抵抗能力的小城,就是攻打平崖、遠平,也綽綽有餘了吧?幸虧公孫天成炸毀了青蛇溝,又隱身山林中與敵周旋。隻不過,他們真能敵過這樣一支令人望而生畏的敵軍嗎?

小郡主滿懷壯誌而來,這會兒卻不知道從何下手。偏偏此時,有一隊兵丁在營地外圍巡邏。經過她藏身之處附近時,有個小卒離隊解手,對準小郡主藏身的灌木叢就撒了一泡尿。白羽音雖然近來風餐露宿,早已沒有之前養尊處優時那麼講究。但竟然被人兜頭淋了一泡尿,怎不火冒三丈。趁那小卒落單,「噌」地躥出來,一掌將其打暈。還不解氣,剝下對方的衣服就打算擦臉。

但這時,忽然心生一計。瞧那隊巡邏的士兵已經去得遠了,她便將小卒拖進了樹叢剝了個精光。自己換上了樾軍的全副軍裝。接著,又抽出小卒的軍刀來,一刀結果了其性命。想了想,再舉刀一通亂刺,直劃得血肉模糊,辨別不出模樣,這才罷手。

然後,她將屍首拖著,朝樾軍的營地走。到了崗哨處,少不得被哨兵喝停,問她如何拖著屍體。她生恐自己的口音和語調被人識破,就啞著嗓子,裝成口吃,道:「我,我,巡,巡邏,遇到,這,這個楚,楚國刁,刁民,就……就……」

「就拿他練刀了是不是?」那哨兵不耐煩,「聽你說話,簡直急死人了——那你把死人拖回來乾什麼?」

「拖……回來……給,給其餘的……楚,楚國刁民看。」她回答,「看他們……還,還敢不敢……」

「還敢不敢逃跑是不是?」哨兵接上道。

嘻!白羽音暗笑,我可不知道這營地裡有沒有楚國的戰俘,「逃跑」這兩個字若由我說出來,這營地卻沒有俘虜,那豈不露餡?如今由這急性子的士兵說出,那可見是有俘虜被困在營中。這計策可以繼續進行下去!

她即點了點頭。

「那還不快去。」哨兵道。

白羽音陪笑,往營地裡走了兩步,忽然抱著肚子蹲下去:「啊喲……我……我肚子疼……我要……去……」

「拉屎滾遠點兒!」那哨兵大喝,好像害怕對方在他麵前忍不住一般,自己已經捂住了鼻子。

白羽音就皺縮著五官,指指那屍體,又指指自己的肚子,向哨兵作了個揖,貓月要跑出營地去了。

她卻沒有走遠。離開崗哨的監視範圍,就折了回來,找了個隱蔽的地方,遠遠瞧著這邊的動靜。不多時,有一支巡邏的隊伍回營,看到崗哨前的屍體,就詢問原因。那哨兵略說了,又道:「那小子拉屎也不知是不是掉進茅坑裡去了,到現在也沒回來。屍首就一直扔這兒……」

「這算什麼事?」巡邏隊伍中的小校道,「丟出去餵狼好了。」他向身後的士兵們揮揮手,便有兩人上前來,要拖走屍體。

「哎……等……等等!」白羽音高呼,且踉踉蹌蹌的跑回崗哨,「別……別浪費……聶……聶……聶先生吩,吩咐,要……要嚇唬……楚……楚人……」

「得!」哨兵捂起耳朵,「聽得人著急死了。你快拖走吧!」

「我……拉肚子……腳……腳軟……」白羽音訕笑,「兄弟……幫,幫個忙?」

巡邏的士兵們看了看他們的領頭人。那小校皺了皺眉頭,嘟囔道:「真夠麻煩的。」卻沒有拒絕,讓身邊的兩個手下幫白羽音把屍體拖著,一齊走進營地去。

白羽音也不曉得俘虜關在何處。隻寄望跟著那些巡邏兵。所以故意一步三搖,走得緩慢。那隊人起初還有點兒耐性,後來就越來越不耐煩了,腳步快了起來。小郡主心中暗暗歡喜,搖搖晃晃地跟著。左彎右繞,來到營地的一角。這裡看起來沒有旁的地方光亮,想來就是關押俘虜的地方?

白羽音悄悄抬頭打量四周的環境。然而冷不防,耳邊一陣勁風掃過。她一驚,本能地側身避讓——隻見是那巡邏隊伍中的一個士兵向她出手。

糟糕,莫非是被人看穿了?她隻身一人,未敢戀戰,忙拔刀一晃,逼開了身邊的幾個士兵,就要跳出圈外逃之夭夭。不想那士兵中有人冷笑道:「好小賊,還有兩下子!」話音落下,已經朝白羽音和身撲上。

尋常的樾軍士兵,單打獨鬥,白羽音還未放置眼中。看對手一掌朝自己月匈口拍下,來路清清楚楚,隻消一刀就可以斬斷其手掌。白羽音就打算速戰速決,橫刀向敵人斬去。然而叫她意外的是,就在那人的手腕幾乎撞上刀鋒的時候,招式忽然變了,隻向上抬高了半寸,就避開了利刃。白羽音用力過猛,變招不急,竟自己朝對方的掌風撞了上去。她心下大駭,急忙矮身躲閃,隻是已然不及,被對方一掌打掉了頭盔,拽住頭發,好像拎小雞似的拎了起來。

「好小賊!」那擊敗她的,正是巡邏隊的小校,「原來也隻有兩下子而已!快說,俘虜關注何處?」

白羽音原本隻是掙紮著想要逃命,聽到此言不由一愣:怎麼反倒問我俘虜在何處?

「還不說?」那小校催促,「是不是想嘗嘗爺爺鐵砂掌的厲害?」說時,舉起手來,作勢便要打落。

「大哥,小心!」忽地有個士兵提醒——原來有另外一隊巡邏的兵丁正遠遠地走過來。這邊的諸人連忙又朝黑暗處躲入幾分。

白羽音的心不禁「突突」狂跳起來:「你……你們不是樾軍?」

對方也是一怔。隨即便有人低聲笑道:「爺爺們當然不是樾寇——你這小賊,原來是傻的,哈哈!」但亦有人喝斥:「不要羅嗦,找人要緊——小賊,快說出俘虜的下落!」

這樣的口氣,那一定是楚國人了!白羽音簡直欣喜若狂:「太好了!你們是哪一路的英雄?是向將軍的人還是嚴大俠的人?或者是程大人和冷將軍的部下?我是霏雪郡主!」

「霏雪郡主?」對方似乎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名號,但是聽她接連報出向垂楊、冷千山和嚴八姐幾個名字,是把楚國東北殘餘的抗敵力量都數遍了——如果樾軍小卒情急之中要尋找脫身的法子,可說不出這樣的話來。若是楚國百姓喬裝逃跑,也不會把東北的各方力量說得這樣麼清楚。應該不是尋常人物。那小校即一把拉掉了她的頭盔,細細打量了一番:「真是個丫頭!」

「我乃康王府霏雪郡主!」白羽音道,「爾等是何人?還不報上名來?」

她端起了金枝玉葉的架子,自然把對方震了一震,幾乎就鬆開掌握了。可一個小兵卻道:「大哥,誰知道什麼公主郡主的——身在敵營,咱們不可大意。」

「混帳!」白羽音低聲斥道,「你們既不知道什麼公主郡主,就說明你們品級太低。我曾和程大人、冷將軍、嚴大俠共守攬江城,後來也和向將軍、公孫先生以及殺鹿幫的諸位大俠在青蛇溝伏擊樾寇——這些將軍、大人、大俠們見到了本郡主,都要以禮相待,而他們身邊的人,也個個都識得我。你們不認識,定然是因為你們乃是無名小卒,連大人物的身邊都靠近不了——還不快快報上名來?」

「你奶奶的,小丫頭口氣托大!」那小校道,「爺爺們都是和嚴大俠組織義軍抗擊樾寇的,從來未聽他說過什麼郡主。」

是嚴八姐的人!白羽音即笑了笑,道:「嚴八姐和本郡主一起在涼城追捕樾國細作的時候,你們這群人還不曉得在何處!而在那之前,我跟他還一同對付過袁哲霖和端木平——那會兒,你們又在做什麼?他能從一個為武林所不容的人,變成程大人身邊的俠客,還進了水師效力,那也是本郡主推薦的呢!」

她說的話真真假假。但這些嚴八姐身邊的江湖人士都曉得袁哲霖和端木平所興起的那一場風波,也多少聽聞嚴八姐曾經投入水師的經歷。這就不得不對白羽音刮目相看:「你……你真的是郡主?怎麼會在這裡?」

「這可說來話長了。」白羽音道,「咱們身在敵營,可不能長談。我問你們,你們又是為何來到此處?莫非是為了營救俘虜嗎?」

「正是。」那幾人都各自通報了姓名。為首的自稱彭虎,和弟兄們本是此一帶的盜匪。國難當頭,有心殺敵,正逢嚴八姐招募有識之士,就投奔了他。最近半個月來,他們都在東麵的丘陵水網之中與樾寇周旋,阻止敵人東進。許多當地的百姓也都紛紛加入他們的行列。更有一些原先沒有跟著程亦風撤離的百姓,先時倉惶逃難,分散各處,此刻聽到消息,也都來投奔。為了接應百姓們,彭虎等人奉嚴八姐之命跟著幾個率先投奔義軍的百姓進入山林尋找他們的同伴。而這一日,他們聽到樾軍掃盪樹林的消息。據幸存者說,樾軍以往都是就地屠殺,但這一次卻把人都抓走了,也許是需要壯丁苦力。既然有一線生機,便央求彭虎等人出手搭救。彭虎這就帶著弟兄來前來軍營一探究竟。隻不過,他們先前隻是在山林沼澤偷襲敵人,從未正麵交鋒。嚴八姐也多番警告,說樾軍訓練有素殘暴異常,讓他們切不可冒險,所以,今日才是第一次接近樾軍的大部隊。根本沒有想到敵人的營地竟然有一個小鎮那樣的規模,要在裡麵尋找俘虜,不啻大海撈針。他們雖然假扮成巡邏兵,卻繞著營地兜了好多圈,還是毫無頭緒,直到遇上白羽音——本以為找到一個帶路的,卻不想跟他們打著同樣的主意。

「看來隻能再抓一個樾寇小兵來盤問了。」彭虎道,又吩咐弟兄把白羽音拖進來的屍首給掩藏了。大夥兒繼續整隊在營中假裝巡邏,尋找落單的敵人下手。

隻可惜不知是不是已經到了軍營就寢的時間。敵人個個閉門不出。而他們也不敢貿然沖進一處營帳去。晃了大半個時辰,仍是一無所獲。「再這樣下去也是辦法。」彭虎道,「一旦天光,咱們難免要暴露。」

「天光……」白羽音忽然心中一亮——天光之後,樾寇大約又會拉一隊俘虜去山溝裡屠殺,與其在此苦苦搜尋,倒不如去路上埋伏敵人。以她今早所見,押送俘虜的士兵隻不過十來人。以彭虎等人的身手,要對付,還是綽綽有餘的。當即道:「彭大俠,我有一計——」因將自己的想法說了一回。

彭虎等人聽了,自然既稱贊這計策巧妙,又惱怒樾寇凶殘。一行人當即離開了樾軍營地,由白羽音帶著,回到那山溝的附近。

「原來程大人和冷將軍就在這山裡潛伏?」彭虎等人都望了望黑黢黢的山嶺,「不知他們現在可好?」

白羽音可不能說自己不曉得,就真假參半道:「要說好,那自然不及以前住在官衙和攬江大營裡舒服,但要說不好,其實也比樾寇風餐露宿要強得多。樾寇以為蒸幾個白饅頭已經奢侈,殊不知程大人和冷將軍在山裡自給自足,還有從前攬江的名廚燒得一手好菜,可把樾寇饞得半死呢!」因將山上丟下燒雞的事情繪聲繪色描述了一回。

此刻有了時間,她也將自己跟隨公孫天成、向垂楊等炸毀青蛇溝的事情說了。對於自己的英勇表現,自然添油加醋,而偷走比翼鳥,在山溝裡過著野人一般的生活,就略去不提。彭虎等人都嘖嘖稱奇,說想不到楚國除了崔抱月之外,還有此等巾幗英豪。白羽音得意萬分。

說著話,不覺天就亮了。眾人又等了一會兒,果然見到有一小股敵軍押著百來個俘虜經過。「郡主真是神機妙算!」彭虎等人贊嘆。個個抄起家夥,待敵人到了跟前,就蜂擁而出。

樾軍士兵始料不及。急忙也亮出兵刃。但他們如何是彭虎等人的對手。隻不過三五招,已經敗象畢露。有一個手臂中招,鮮血直流,立刻丟下兵器撒腿逃跑。另幾個樾軍小兵見到,也都丟盔棄甲,轉身逃命。還不夠一頓飯的時光,敵人經一敗塗地,跑得沒了蹤影。彭虎等人欣喜之餘又驚訝:「都說樾寇凶殘好戰,怎麼這麼不經打呢?」 但他們決定不去追趕。為免逃跑的敵人搬救兵前來,還是先帶著百姓撤退為上。

「大夥兒不用怕。」彭虎命弟兄們去給俘虜們鬆綁,「咱們都是抗擊樾寇的義軍。以後再不會讓狗韃子傷害大夥兒分毫!」

俘虜們有的高聲歡呼,有不少嚷嚷著要參軍驅除韃虜。但也有一些似乎是受驚過度,一味發抖,垂著頭,一聲也不敢出。「壯士,是帶咱們去投靠程大人嗎?」有個老者問,「當初沒能跟著他一起進山,是咱們糊塗了!」

「我等是追隨嚴八姐嚴大俠的。」彭虎道,「他奉了程大人和冷將軍的軍令在東麵一帶阻擊樾寇。若要進山投奔程大人……」他瞧了瞧白羽音。

白羽音連忙道:「程大人和冷將軍在山中潛伏,隻有一條秘密路徑可以進山去。咱們這麼一大群人一同前往,隻怕行程緩慢,被敵人追上——若是不小心把敵寇帶進山去,那就更加麻煩。所以,咱們還是去投奔嚴大俠比較好。」

她這理由根本經不起推敲:為何程亦風怕暴露行藏,嚴八姐就不怕?隻是這會大夥兒並沒有心思去追究。彭虎招呼大夥兒:「也好,咱們弟兄出來久了,也該向嚴大俠復命。啟程吧!」

然而未想到,他話音剛落,忽地見到寒光一閃,跟著就是一蓬鮮血飛濺。白羽音還未瞧清楚究竟,隻見彭虎的腦袋已經搬了家。周遭的俘虜驚呼著抱頭鼠竄。彭虎的弟兄們則抄家夥朝大哥倒下之處撲了過去。莫非是還有漏網的敵人嗎?白羽音也提起刀來,要縱過去看個明白。但才邁步,卻感到頸邊一涼,見兩柄亮閃閃的鋼刀一左一右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老實點兒!」兩個獰笑的麵孔隨即出現在她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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