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7 章 第 217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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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早出來,怕是回去就收到了。」袁哲霏真不知此刻是希望收到還收不到玉旒雲的帖子。與郭庭軒的那番對話像火一樣燒著他的心,非得將這消息說給朋友聽不可!即壓低了聲音,湊到林、徐二人跟前,道:「小弟聽說,內親王擺的可能是鴻門宴呢!」當下,將玉旒雲怎樣睚眥必報,怎樣寧枉勿縱,怎樣打算對付馘國遺民以鏟除復興會,都一一說了。本來郭庭軒講的時候,他還半信半疑,現在自己又說一遍,就越說越覺得確定,兩腿發軟,快連站也站不住了。

林、徐二人也越聽麵色越青白,相互望著,道:「這若是真的……明日豈不就是我們的死期?」

「所以還赴什麼宴?」袁哲霏道,「趕緊大家想個法子逃命吧!」

「那又能逃到哪裡去?」林飛卿道,「內親王發了帖子,難道我們不赴宴嗎?顯得我們好像是做賊心虛。豈不是還給了她捉拿我們的理由?」

「她是王爺,要捉拿我們,什麼理由不行?」徐億堯道,「要我看,趕緊今日多兌些銀子,別買什麼酒器劍穗了,離開郢城避避風頭是正經——袁兄,我和飛卿在這裡兌銀子,你趕緊去告訴其他人,免得他們蒙在鼓裡。晚些咱們大夥兒一起商量商量該怎麼辦。」

「啊!是,是!」袁哲霏忽然覺得自己真的是英雄了——再不是那胡編亂造的替玉旒雲擋刺客的忠臣,而是能救朋友於危難的義士。當即和林、徐二人別過,擠出人群,上馬挨家挨戶去傳消息。

如此,忙到了快黃昏時分。不僅自己通知好友,也發動了好幾個公子哥兒去告知旁人。到天快黑的時候,才終於跑了一圈兒。一眾貴公子在紅杏酒樓聚首,商議下一步該怎麼辦。

到的除了袁哲霏、林、徐二人之外,還有十七八個人。餘下的,據林、徐說,都在忙著湊逃亡的盤纏。「我看鼎興真是垮了——不僅鼎興垮了,旁的票號也垮了,全都沒有現銀。」林飛卿道,「鼎興是不承認,別家就直接說了,最近沒銀兩——這肯定是出大事了!就跟之前楚國鬧假官票時一樣!聽說那一場風波,不僅他們的兩殿大學士程亦風被貶成了七品縣令,就連監國太子都被擼下了馬——要是咱們這兒出這麼大的亂子,不管是復興會也好,其他什麼妖魔鬼怪也罷,內親王鐵定拿咱們前朝遺民開刀!」

其實眾公子們誰也不知道涼城假官票風波的來龍去脈,就隻聽說前朝皇弟袁哲霖在楚國考了狀元,之後又獲罪,不知所蹤。聽林飛卿的說法,連兩殿大學士和太子爺都遭殃,可見這風波的厲害。怎不人人自危。這個說,得趕緊西行,那個說,不如速速北上,還有的說,應該過河去楚國避避風頭。又說,既然要拿他們這些有頭有臉得前朝遺民開刀,那他們就得舉家逃亡,不過人人都有爹娘、姨娘,以及旁的長輩,有人還有夫人小妾和外麵的相好……這一大家子離開郢城,別說開銷巨大一時之間難以承擔,就說準備起來的動靜,也不可能做到瞞天過海——可不是還沒出城就已經被發現了嗎?

「所以最要緊的是躲過明日。」徐億堯道,「我打算稱病,林兄你姨娘不是最近要做壽嗎?就說忙著走不開,也算個理由!」

「對,對,對!」大夥兒七嘴八舌,這個說孩子滿月,那個說老母抱恙,瞬間想出一堆五花八門的理由來。袁哲霏也打算借口耳朵疼,且近來父親管得嚴。但想來想去,總覺得堂堂內親王發帖子請客,他們這些算哪門子正當理由?尤其他這一條「父親管得嚴」,豈不是暗示他父親沒有把內親王放在眼中嗎?還得重新想過!於是又抓耳撓腮搜腸刮肚。

不過,還未想出頭緒,忽聽門外一聲厲喝:「小畜生,還不給我滾出來!」竟然是他父親孝康侯到了。且話音未落,人已怒沖沖闖進來,一把扭住袁哲霏剩下的那隻耳朵,罵道:「上次教訓得你還不夠嗎?既不讀書又不習武!已經不指望你入朝為官光耀門楣,你花天酒地我也都認了,你如今還把自己往死路上推——把全家往死路上推,我非打死你不可!」邊說,邊使勁將袁哲霏拽離席。

袁哲霏疼得嗷嗷直叫。他的狐朋狗友連忙上前相勸:「伯父息怒。袁兄並非與我們吃酒玩樂,而是商議關乎我們馘國遺民生死得大事!」便七嘴八舌把玉旒雲要徹查遺民掃清復興會得事說了。經過幾個人添油加醋,明日的宴會好像已經確定是一場血腥大屠殺,而隨後,還不知有多少前朝遺民要倒在玉旒雲等樾國權貴的刀下。他們都是看慣了戲的人,雖然在馘國覆亡時保住了性命,但戰爭的殘酷多少也曉得一點兒。越說得繪聲繪色,就把自己說得越害怕。竟有幾個抹著眼角。隻怕再說下去,就要哭天搶地了。

「放屁!」孝康侯大怒,「你們這些不學無術得混賬東西!你們有什麼本事可以去做反賊?」

「就是沒本事,所以才冤枉呀!」林飛卿道。

「內親王英明神武,要是連你們沒本事都看不出來,她就是瞎子!」孝康侯罵道,「她好心請你們過府飲宴,為的還不是顯示朝廷不分樾國人馘國人,隻要是忠心的,便一視同仁。你們卻在這裡造謠生事,把自己嚇個半死不說,還弄得人心惶惶——那內親王才真要問你們的罪!」

「伯父,這次可真不是咱們造謠……」林飛卿申辯。隻是,才說了半句話,孝康侯已經一擺手,表示自己不願再聽下去。也不和眾人再囉嗦,徑自拖著袁哲霏出來。一路扭著他的耳朵,直到出了紅杏酒樓來到大街上,這才鬆開。

袁哲霏疼得直跳腳:「爹,您怎麼就不聽?內親王要肅清遺民,這是千真萬確的事。而且復興會肯定也已經在行動了——整個西疆的銀號都提不出銀子來!他們跟內親王作對,內親王要與他們決一死戰,咱們這些遺民還能有活路嗎?」

「呸!」孝康侯甩手打了兒子一個耳光,把他推上自己的馬車去,趁著他捂著臉眼淚汪汪沒心思分辯時教訓道:「你給我記清楚了!咱們要想有活路,『馘國』『遺民』這些字絕不能再提!不問國事,附庸風雅花天酒地就是正道!恰巧你也沒什麼讀書做官的天分,你就好好做你的敗家子,日後娶妻生子,延續我袁家香火,就功德圓滿。其他任何事,造反也好,蒙冤也罷,都與你無關,不許去告發,也不許替人抱不平。總之,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不錯。聽到了嗎?」

袁哲霏實在覺得父親說的沒有道理。大難臨頭,豈可坐以待斃?隻是孝康侯惡狠狠的模樣讓他害怕,隻好點頭答應。

孝康侯便也緩和了顏色,道:「內親王給你的帖子一早就送到了。你明日準時去赴宴。聽說她老人家最近身體不好,我已準備了兩條千年人參,明日你帶去。」

「是。」袁哲霏答應著,心裡卻盤算,今晚或者明日,總得想個什麼法子逃走,要帶上最疼愛他的母親,還有母親跟前那個長腿細月要的大丫鬟……

他想是這樣想,可一晚上的功夫,孝康侯幾乎是派了家丁把他看守在房內,一步也無法離開,連向母親求救的機會都無,更別說一同逃亡了。一直把他軟禁到了第二天,才讓下人伺候他梳洗更衣,又把人參等禮物拿給他,幾乎是「押送」他去玉旒雲的別墅赴宴。

他本想著一眾朋友之中大約隻有他被冥頑不靈的父親推出來送死,卻不料來到別墅一看,已經有十幾家的車轎在外麵泊著。再來到正廳,便見林飛卿、徐億堯等幾個昨日叫得最凶得人也都來了。他好不訝異。先向玉旒雲見了禮,送上了人參,然後才悄悄問林飛卿等人:「你們怎麼也來了?」

幾人的回答都差不多——沒找到特別可信得推辭理由,怕不來反而激怒玉旒雲,所以隻好硬著頭皮來了。他們偷看玉旒雲的臉色,瞧不出個子醜寅卯來。隻能打著哈哈兒說不痛不癢的話,什麼王爺這廳堂真寬敞,王爺那影壁夠氣派,如是這般。玉旒雲也盡說些茶啊、花啊、酒啊、戲啊,全然不提復興會作亂的事。

越是如此,袁哲霏就越如坐針氈。時不時望望外麵,又問林飛卿等:「旁人怎麼還不來?他們不會都跑了吧?」

林飛卿不耐煩道:「我怎曉得?」不過又低聲說,那個某某人和某某人的確連夜收拾了行裝,應該今天一早就出城去了,用的理由是陪夫人回門,這會兒應該已經離開郢城十幾裡了。

袁哲霏聽得直咂嘴——羨慕死了!

「諸位都是風雅之人。」玉旒雲也不知從哪兒變出來幾個美貌丫鬟,給大家端了茶點,「我這別墅是剛入手,要修葺的地方還很多——下人們也是才找來的,須得慢慢□□。不過想來諸位也聽說了,我要去鐵山寺玩玩,也不知要去多少日。所以趕著出門前請大家過府一聚,有招呼

不周得地方,還望包涵。」

「不敢,不敢!」眾人本來在王爺麵前就隻敢做半個板凳,這會兒趕緊起身多謝邀請,又對茶點的口感和丫鬟的舉止贊賞了一番。

玉旒雲隻是笑:「諸位真是客氣!要說下人的舉止和茶點的色香味,那得看平北公府。我這裡如何能相比?來,來,來,在屋裡坐得也悶了,這後園有一片梅林很是不錯。就是為了那些梅花我才買了這園子——一定要請諸位瞧瞧!」說罷,起身親自引著諸位公子們朝花園走。

公子們豈敢不從。哪怕袁哲霏心中暗暗想著花園是龍潭虎穴埋伏了多少兵丁要將自己拿下,也不得不陪著笑臉同行。然到得花園,隻見皚皚白雪之下,紅梅傲寒怒放,果真美不勝收,哪裡有半點兒伏兵的影子?他伸長脖子四下裡張望,也沒瞧出絲毫的可疑——反倒讓自己的模樣顯得古怪。玉旒雲亦忍不住出聲問道:「袁公子在找什麼?」

「我就怕那個……那個反賊會再次偷襲。」袁哲霏急中生智。

「哈哈哈!」玉旒雲大笑,「我別墅外那麼多岑家軍的兵士守著,反賊豈有可乘之機?再說袁公子不是也在我身邊嗎?上次在郢城府衙之內,也多虧了袁公子替我擋刀,我才能安然無恙。」

聽她此語,袁哲霏沒的嚇出一身冷汗,連頭也不敢抬,混跡在眾公子之中,活像剛被人打了幾悶棍的偷食貓,灰溜溜隻想找個窟窿躲起來。眾公子卻不知他的心思,隻各人轉著個人的念頭,口中還贊嘆梅花秀麗,內親王眼光獨到,無人能及。

這樣嘰嘰喳喳地逛了沒多久,前麵的路就走不通了——有三五個家丁模樣的人和六七個侍衛打扮的海龍幫幫眾正在挖土翻地。

「一時之間本王還沒找到那麼多下人,就讓親隨們也來幫忙了。」玉旒雲道,「這兒有口井。鼎興的晉財東略通風水之術,她跟我說,這井挖在此地於本王大是不利。建議本王將這裡整個兒挖了,一直和那邊的池塘聯通,那本王就能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晉財東說的想必不錯。」林飛卿道,「在西疆,可沒有比鼎興更有錢的了。咱們之中有誰沒欠著鼎興的銀子呢?」

「不錯,不錯!」玉旒雲大笑,「我聽說是平北公府欠得最多。不過諸位可以放心,鼎興雖然是債主,卻也不過一屆平民,又能將諸位如何呢?諸位有錢便還,沒錢便欠著,順其自然。隻要留得青山在,哪怕還不了債呢?就算真得都不在了,老子的債兒子來還,天經地義。鼎興也還有少東家,可以慢慢等著。」

這話頗有父債子償代代追討至死方休的雙關之意,雖然玉旒雲一幅玩笑的口口勿,還是讓心中有鬼的諸位公子直打冷戰。而偏偏又在這個時候,井中忽然傳出一聲驚呼:「啊呀呀,這是什麼!你們快看!」

「別吵吵!王爺和貴客們在此!」外麵的人嗬斥,「什麼東西大驚小怪?」

井裡的人扯著繩子爬了上來,懷裡抱著個匣子:「王爺,小的不知您在這兒。」

「你在那下麵怎看得到我?」玉旒雲道,「看到鬼了麼?亂嚷嚷!」

「不是鬼,是寶貝!」那人道,「井裡又好些金銀財寶!」

「胡說八道!」玉旒雲道,「這裡之前的主人窮困潦倒欠了一屁股債,不得已才將園子賣出去。要是井裡有好些金銀財寶,何至於淪落至斯?」

「小人不敢胡說。王爺您看——」那人打開了懷裡的匣子。霎時間,紅的綠的金的銀的,亮閃閃要射瞎人的眼。雖然諸位貴公子鋪張慣了,也難得見到這麼些黃金珠寶,個個瞪圓了眼睛。袁哲霏更是把自己那關於遺民的憂慮都拋諸腦後,湊上前去瞧了個分明:「這可都是稀世之寶!你們看這鏈子,珍珠有龍眼那麼大!這一箱東西,就能值王爺這整個園子的價錢了。」

「果真?」玉旒雲也上前拿起那串珍珠瞧了瞧,「晉財東說,挖了這口井有利於本王的官運,可沒說有利財運。這珠鏈的確不是普通之物。我在西京宮中,也隻見太後娘娘有這麼一串而已,珠子還沒這麼齊整。在西疆這裡——在前朝,這珠鏈也隻有皇家女眷才戴得起吧?」

「這個……」諸位公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示地位低微,從不曾見過前朝皇家女眷。「或許不是前朝,是前前朝。」徐億堯道,「可能在這井裡都藏了幾百年了,今日才被王爺偶然發現。王爺可真是有福之人。」

「管他前朝還是前前朝,總之這鏈子我拿回西京去送給姐姐。」玉旒雲道,「下麵還有嗎?」

「還有,還有!」那抱著匣子的人道,「小人這就全撈上來——都用鐵網吊在哪兒呢!」說著,又爬下井去。不多時,已經遞了一個小鐵網兜上來,過一陣又遞上來一個鐵箱子。如是往復幾次,從井下撈起八個容器。都放在玉旒雲等人麵前打開了。有金葉子,有銀豆子,有翡翠,有瑪瑙,總之金光燦爛,讓人傻眼。唯打開最後一個箱子,裡麵沒有亮閃閃的光芒,是油布包著的一件事物。玉旒雲讓打開,見是一方印章。

袁哲霏見到,登時就是一怔:「這個……這個不是……不是前朝玉璽嗎?」

「什麼?」餘人都圍攏來看。

「徐兄,林兄——」袁哲霏激動道,「那天郢城府衙遭遇亂黨襲擊,你們兩位都不在。我親眼看到曹大人拿著這玉璽來,之後就被亂黨搶走了。不會錯!就是這玉璽!」

「果真?」徐億堯和林飛卿瞪眼表示不信。

「千真萬確,我不會認錯!」袁哲霏賭咒,「王爺當日也見過玉璽……其他……其他……哎呀不巧,其他見過的人今日都未來——王爺,您還認得這玉璽嗎?」

「似乎是這個樣子?」玉旒雲把那印章反過來看了看,「前朝皇帝到底有多少枚玉璽?又有多少流落民間?或許隻是樣子相似,總不會是當日曹大人拿來的那一枚吧。否則,既被反賊奪去,怎麼又會在這口井中?」

「這……這井難道是反賊藏匿贓物之處?」袁哲霏跳了起來,「這……這園子不會是荒廢之後變成反賊的巢穴,被王爺無意中買下?」

「世上哪兒有這麼巧的事?」玉旒雲皺眉,神情頗為懷疑。而烏曇卻早已護到了她的身邊。差點兒將原本站在她身側的袁哲霏撞倒。「不用這麼緊張!」玉旒雲嗔怪地瞥了烏曇一眼,「外麵那麼多士兵把守,裡麵還有你們,反賊豈敢胡來?再說了,我前日便買下這園子。如果這些真是賊贓,那些反賊又當真有本事,還不早就把贓物取走了嗎?哪兒會留到今日呢?我看多半物有相似,這隻是其他什麼人藏在此間的。怕是當年我攻下郢城,其人倉惶逃竄,無從將寶物帶走,就沉在井中。如今被我撿了個便宜——來,把這些都搬進來。玉璽自然要上交朝廷,其餘的我再慢慢處置——那珍珠項鏈我是一定要送給姐姐的。」說著,已經將項鏈揣入懷中。

旁人聽她如此定案,也不敢多言。那邊廂自按照她的吩咐將各樣寶物收了,這邊廂則繼續逛園子賞花。總又走了大半個時辰,見天色轉陰,似乎又要落雪,才回到室內。

酒席已然備妥。菜色精致,不輸諸位公子們過往的任何一次宴會。令人驚訝的是,還有三個琴師一個女伶在旁奏樂助興。袁哲霏酷愛曲藝,郢城中的班子他差不多已聽了個遍,這四個人卻很是麵生。見他們技藝還不壞,便向玉旒雲打聽是何處找來的伶人。「我哪裡曉得?」玉旒雲道,「這班子是從晉財東家裡借來的。她是個大字不識一籮筐的俗人,她家的班子,諸位就湊合著聽吧。你們若有好班子,日後可以薦來我這裡試試。等本王從鐵山寺回來,定要好好玩樂一番!」

「恕在下好奇……」林飛卿問道,「那鐵山寺既無風景又無名勝,王爺要去那裡遊玩些什麼?」

「實不相瞞,」玉旒雲把盞笑道,「本王近來身子不爽利——其實這兩三年來,傷病交加每況愈下,天下名醫看了不少,也未見什麼起色。這才放著南征大業不理,跑來西疆遊玩休養。鐵山寺的無妄大師日前替本王診脈,說本王寒毒入體,須得用以毒攻毒之法,去一處陰寒之地療養。而他鐵山寺的後山正有一處絕佳的療養之所。本王雖然厭惡清規戒律的佛寺,為了保命,也隻好去他那裡住一陣。至於要去多久,便得看無妄大師的本事,也要看本王的造化。」

「王爺洪福齊天。」諸位公子都道,「無妄大師又醫術高超,自然藥到病除,三五天便可歸來。」

「承諸位好友貴言!」玉旒雲舉杯。不過飲酒時卻嗆住了,引發一陣劇烈的咳嗽。侍立在旁的烏曇連忙奪下杯子:「王爺,還是少飲幾杯吧。」小莫亦道:「王爺,今日也鬧了這許久,該休息了。」

「你們少掃興!」玉旒雲揮手讓他們退開一邊,「明日我便要去那勞什子的佛寺做囚徒,今日還不讓我痛快一番嗎?」又指示伶人們:「還有什麼拿手的曲子,快快唱來!」

伶人們聽令,調了琴弦,從穠麗華美的高調轉成如泣如訴的低調。那女伶唱道:「岸上花根總倒垂,水中花影幾千枝。一枝一影寒山裡,野水野花清露時。故國幾年猶戰鬥,異鄉終日見旌旗。交親流落身羸病,誰在誰亡兩不知。」

好曲!袁哲霏聽膩了艷曲,驟然聽到這淒清的曲子忍不住暗暗贊嘆。正想要拊掌叫好,卻聽那邊小莫厲聲喝道:「大膽!你們在王爺的麵前唱這種懷念故國的曲子,是何居心?豈不知王爺就是當年攻破郢城的大功臣嗎?」

這幾個伶人嚇得登時扔下樂器,跪地求饒:「小的們不知……小的們並不是本地人……這曲子也是跟別人學的……」

「跟誰學的?」小莫逼問。

伶人們把頭搖得像撥浪鼓:「小的們四處賣唱,聽別人唱的好,就學了。自從晉財東收留了咱們,也學了不少新曲。並不知哪些曲子犯忌諱。」

「罷了!」玉旒雲製止小莫,「晉二娘認識的那幾個字就隻能幫她看明白賬本而已。她豈能聽明白這麼風雅的曲子,又明白什麼叫做『犯忌諱』?再說,這是詞兒是古人所作,跟咱們攻破郢城滅亡馘國半點關係也沒有。哪裡就犯忌諱了呢?不要小題大……」

後麵的「做」字還未說出口,忽然又咳嗽了起來。這一次咳得厲害,整個人都伏在桌上,將杯盤碗盞推了一地。旁邊小莫和烏曇都慌了神,一麵叫人去請大夫,一麵幫玉旒雲撫著後背。好一會兒,她得咳嗽才停止了,卻動也不動。烏曇將她扶起,隻見雙目緊閉,嘴角掛著一線鮮血,竟然人事不省。

「這可不好!」小莫道,「看來要提早去鐵山寺了!快先把王爺扶到後麵去!」

烏曇何用他吩咐,已經將玉旒雲打橫抱起,跑到後堂去了。

袁哲霏等人有的還提著筷子,有的還舉著酒杯,目瞪口呆,不知所措。「諸位公子,」小莫憂愁道,「萬分抱歉。今日的宴會,隻能到此為止了。」說罷,抱了抱拳,喚下人送客。

便這樣,袁哲霏帶著心驚膽戰來赴宴,卻滿腹疑問地離開別墅。餘人也在門口頻頻回望,一時不能從方才那一幕的震驚中恢復過來。

「內親王竟病得如此嚴重?之前昏睡七天七夜得傳聞果然不假!」徐億堯道,「不知這樣的身體還怎麼去鐵山寺。」

「這樣的身體……應該不會再親自追查遺民和復興會的關聯了吧?」袁哲霏道,「而且聽她方才說話,無論是井中發現的玉璽,還是伶人唱的曲子,好像她都不太在乎。咱們還擔心今日是一場鴻門宴,真是杞人憂天了。」

「話可不能這麼說。」徐億堯道,「內親王與你我年紀相若,卻已經征戰天下,連他們大樾國的趙王爺聽說都是栽在她的手上。可見她並非常人。她的心思豈是你我之輩輕易可以測透?總之,咱們還是小心為妙。趁著她現在病倒,咱們速速打點行裝,逃離郢城吧!」

這樣說著,諸位公子相互道別,各自登車而去。

袁哲霏現在是徹底沒了主意。昨日拚命想要逃走,今日又覺得無此必要。而聽了徐億堯的話,想想,又似乎還是逃走為妙。隻不過他父親派來的家丁個個身強力壯,他總不能跳車而去。就算真跳下去,難道他還能隻身在外漂流?那沒等到玉旒雲肅清遺民,他大概就已經餓死了。

心中甚是煩悶,不由四仰八叉躺倒在車內,想揮舞手腳發泄一番。卻不想外麵忽然傳來「嗖嗖」幾聲異響,接著,馬車就停下了。

「什麼事?」他問。

不聽他家的下人回答。心中莫名一陣害怕。趕緊打挺坐起來。便見車簾被挑開了。幾柄明晃晃的長刀閃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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