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8 章 第 218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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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孝康侯等卻不起身:「吾等有知情不報之罪。」

「哦?」玉旒雲讓拿個手爐過來,抱著,一副不勝寒冷得模樣,「什麼知情不報?」

「吾等……」孝康侯似乎下了很大得決心,以頭碰地,連連叩首,「吾等知道復興會的消息。」

什麼?袁哲霏若不是被堵了嘴,就要叫出來。他父親昨日如何罵他,要他不可告密也不可申冤,總之要遠離是非,今日竟然就親自來告密了!

玉旒雲的反應卻十分平靜,語氣還帶著些許玩笑:「復興會的什麼消息?那群烏合之眾——侯爺等不是要跟本王說,諸位都是復興會中人吧?」

「吾等對朝廷赤膽忠心,怎會與反賊為伍?」孝康侯道,「隻不過……」他再次伏在地上:「隻不過吾等早已知道反賊的身份,卻因為膽小怕事,不敢向官府舉報,才讓反賊屢屢加害王爺。」

玉旒雲沒有說話,冷冷地看著他們。片刻,才道:「是麼?那你們說說反賊是些什麼人?」

「順義伯是其中一個。」孝康侯道,「還有前朝大將軍徐鬆濤……」他報出六七個名字來。身後的壽康侯、忠敬伯、樂逸君,等也不時補充,一時供出了二十餘名前朝遺老以及他們的子侄。「順義伯他們一直對故國念念不忘,老朽早已知道。」孝康侯道,「自從改元,每次老朽與他閒談,他都說些大逆不道之言。早先前朝皇弟袁哲霖在楚國翻雲覆雨,順義伯和徐鬆濤都對他贊不絕口,甚至說應當迎他回來……回來復興故國。」

「我等也都聽過這種言論。」忠敬伯等人道,「不過,當時覺得他們不過是牢騷怪話,不足為信。而且,彼此間多少沾親帶故,不願為了這些蠢話就害人全家。」

「不過近幾個月來,他們似乎真的開始籌備謀反之事。」孝康侯道,「雖然具體之計劃吾等並不知道,但估計舉事之期不遠矣。」

「為何如此猜測?」玉旒雲問。

「自從王爺來到西疆,復興會反賊頻頻活動。」孝康侯道,「近期,順義伯等人不斷拋售田產,而徐鬆濤家中的私兵則加強了操練——」

「徐鬆濤家裡有私兵?」玉旒雲驚訝。

「其實也不算私兵,是他家的家丁。」孝康侯道,「有爵位有家產的人,誰家沒有護院?我們幾人的家中也都養著五六十人。隻不過徐鬆濤從前官拜大將軍,他家裡的護院有些是舊部下,操練都按軍中規矩。蟊賊從來不敢光顧他家。」

「哼!」玉旒雲冷笑,「然後呢?」

「順義伯前日又來找老朽,讓老朽也變賣田產。」孝康侯道,「我那兒子雖然荒唐,但我並不急等錢用,就問他所為何事。順義伯說,總之還是多拿些現銀在身邊,又問老朽願不願為復國出一份力——」

「是,是,順義伯也找了我!」忠敬伯等遺老們都插嘴。

「老朽自然嚴詞拒絕。」孝康侯道,「我說我的銀子,哪怕是丟到大青河裡,也不拿去給他招兵買馬,做大逆不道之事。順義伯卻道,現在已不需要招兵買馬,隻要賣地換銀子就行,務必要將現銀帶在身邊,到時候局勢亂了,也方便逃難。」

「不是換光西疆所有的現銀,然後散布銀號垮台的謠言嗎?」玉旒雲冷笑。

「王爺果然明察秋毫!」孝康侯又叩頭,「老朽等人愚昧不堪,隻想著大概順義伯那群不自量力之徒當真要起事造反,乃是念在相交一場,提醒吾等提早準備避難。但昨日聽說他們在鼎興票號門前鬧事,方才意識到他們居心叵測。」

「對,實在陰險!」餘人也道,「吾等聽說楚國因為兌換不到銀子鬧出一場大風波,實在沒想到順義伯他們膽敢在西疆如法炮製。」

「既然昨日已經洞悉,為何昨日不來舉報?」玉旒雲問。

「王爺恕罪!」眾遺老齊齊磕頭,「吾等前朝遺民,受盡猜疑,隻想安安穩穩過日子,不想卷入紛爭之中,所以既不敢得罪復興會,也不敢對朝廷不忠,唯有裝聾作啞。若不是……若不是……」

「若不是什麼?」玉旒雲厲聲。

「王爺——」孝康侯老淚縱橫,「我那不孝子,資質蠢鈍,不學無術。老朽縱容他花天酒地,就是為了他免於被復興會惡賊利用。他向日雖然和順義伯等人的子侄一處玩耍,卻並非他們一夥兒。還望王爺饒他一命。」

其餘遺老也都俯伏在地:「也饒了老朽等的不孝子吧!」

袁哲霏這會兒算是有些明白了,原來他父親這一行人此來並非單純求情,而是誤以為自己包庇亂黨的行為被玉旒雲所洞悉,所以對方抓了家中子弟以為懲戒。殊不知一眾子侄除了袁哲霏之外,都還在魚腸胡同的地牢裡關著呢!念及此,心中忽然電光一閃——他和孟清秋等人都被關在地牢,林飛卿、徐億堯卻好端端坐在廂房,且他們的父親也在場——所以那魚腸胡同是復興會的巢穴?啊,是,大口魚方才不是這樣說過嗎?自己倒沒往心裡去!這麼說,他和孟清秋一行都是被復興會所擄?但復興會要抓他做什麼?總不會想要逼他和孟清秋那些人也一起造反吧?

正想不通,又聽玉旒雲冷冷一笑:「諸位怎麼知道你們各家的公子們在本王的手上?你們又憑什麼要求我饒了他們?」竟直認自己就是綁架貴公子的幕後主使。

諸位遺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還是孝康侯先開口:「昨日已有傳言,王爺要徹查復興會,小犬的那些個狐朋狗友害怕起來,星夜出逃。老朽卻以為,這樣更會擾亂西疆的局勢,所以逼著小犬留下,今日來赴王爺的宴會。忠敬伯的兒子卻不聽他父親的勸告,一早偷偷出城去。沒多少時候,就有陪著他出門的仆役慌張來報,說是少主人被認擄走了——壽康侯、樂逸君他們也是差不多的遭遇。他們來找老朽商量,老朽想,應該是這些不懂事的年親人此舉激怒了王爺,所以遭王爺逮捕吧?」

玉旒雲不答話。

孝康侯又道:「小犬自早晨出門,也尚未歸來……老朽鬥膽猜測,也是王爺留下了他吧?」

「王爺——」忠敬伯跪行幾步,「小犬雖然向日總和林家、徐家的子侄一處玩樂,但絕不會做那大逆不道之事。求王爺饒他一命,我孟家上下,一定赴湯蹈火,助王爺鏟除逆賊。若有半句虛言,願天打雷劈,千刀萬剮!」

餘人也都跪行上來,並不敢放肆地太接近玉旒雲,就跪在她一步之遙處,磕頭不止。為自己的兒子求情。

「夠了!」玉旒雲冷冷地打斷,「就憑你們,也敢說對朝廷赤膽忠心?我若不出手,你們還打算繼續隱瞞復興會的事情嗎?是想隱瞞到復興會作亂成功,就撿個現成的便宜,恢復往昔的地位?」

「不,不,不……」遺老們拚命搖頭,「老朽等對大樾國絕無二心。」

「對大樾國絕無二心,卻膽敢隱瞞亂黨動向!」玉旒雲厲聲嗬斥,「如今再怎麼賭咒發誓,本王也不相信。」

「王爺,我等知情不報,的確罪該萬死!」孝康侯道,「但求王爺給我等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無論是拿出家產,緩解郢城的白銀危機,還是出動家丁護院幫王爺剿滅亂黨,哪怕是要老朽等親自披掛上陣,也在所不辭。」

「你們的家丁護院?真是笑話!」玉旒雲道,「本王當年率軍攻破郢城的時候,也沒見你們的家丁護院能出來抵擋——便是徐鬆濤的兵卒,還不是被本王打得丟盔棄甲而逃?本王眼下能號令岑家軍,還需要你們這些老骨頭?」

「是……」遺老們號泣不止,「但王爺總有用得著咱們得地方,我們這些老骨頭任憑王爺差遣!」

「哼!」玉旒雲顯得極為厭惡,扭頭對小莫道,「依你看,這些老家夥有什麼用處?」

「王爺,他們不是說願意出銀子嗎?」小莫道,「各家銀號、當鋪、珠寶鋪手頭許多沒用的珠寶古玩田莊別墅,讓他們都買去吧。」

「哪豈不是太便宜他們了?」玉旒雲道,「不好好懲罰,他們豈會知道厲害?」

聽她這語氣有所鬆動,遺老們個個大喜,都道:「是,請王爺責罰吾等,讓吾等以後再不做明哲保身的懦夫。」

「哼!」玉旒雲冷笑,「這是你們自己說的,不要回頭又賴本王勒索——你們家中有多少現銀,今晚就送去鼎興銀號。晉財東是替我大樾國票業司辦差的,你們的銀子,就當是朝廷罰沒的。明白?」

「明白!」遺老們叩首。

「此外……」玉旒雲頓了頓,「你們回去之後,要四處跟人說,我心狠手辣,殘害無辜,挾持了你們的子侄。」

「這……這是為何?」遺老們愕然。

「不僅如此,」玉旒雲道,「你們今晚就要各自去拜訪順義伯、徐鬆濤等奸賊,控訴我挾持令郎令婿的罪行,說你們忍無可忍,要加入復興會,驅除樾寇,光復馘國。」

「王爺的意思是……要吾等做您的耳目,去探聽逆賊的動向?」遺老們顫聲,「或是要吾等裡應外合,助您擒拿亂黨?吾等……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老朽之人,亦不諳謀略,隻怕……隻怕會被反賊看穿了……」

「方才還說任我差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玉旒雲橫了他們一眼,「爾等若真是無能之輩,我不信於此亂世爾等還能存活至今!」

「王爺太抬舉老朽們了。」遺老們直冒冷汗,「吾等隻是庸庸碌碌,保命而已。」

「那你們就繼續設法保命吧!」玉旒雲冷冷道,「若是讓復興會的反賊看穿你們為本王效力,你們的老命……哼,你們自己掂量掂量!」

復興會反賊都是六親不認之人,袁哲霏想,當日刺客們沖進郢城府衙,除了殺死一個樾國的官兒曹非攻,其他殺死的可都是前朝遺民!連自己的耳朵也是被他們割下來的——如此看來,林飛卿和徐億堯是對自己的好友下手!其存心何其歹毒!若是孝康侯等人被復興會發現他們替玉旒雲賣命,當然隻有死路一條!

連他這草包都能想到的後果,遺老們自然明白。隻是眼下也沒有旁的選擇。把心一橫,道:「吾等……必然竭盡全力,替王爺辦差。」

「你們不是替我辦差。你們是作為忠心耿耿的大樾國子民,要保住自己的性命。」玉旒雲道,「也保住你令郎、令婿等人的性命。」她說著,沖大口魚道:「袁公子呢?也帶他出來見見他父親,免得老人家掛念!」

「是!」大口魚得令,從暖閣裡把袁哲霏拖了出來。

袁哲霏經過了大半日的折騰,這會兒狼狽不堪,一見到父親,就嚎啕大哭起來。隻不過嘴還被堵著,號不出聲。孝康侯看著好不心疼,卻不敢貿然上去安撫兒子。玉旒雲在旁邊冷冷一笑,數落大口魚道:「袁公子是我的貴客,你們這樣把他五花大綁,算是什麼待客之道?」又轉向孝康侯:「侯爺,真是抱歉得緊。我身邊的這些個護衛,原本是海盜出身,做事不懂規矩,下手也拿捏不準輕重。本王會多多提醒他們,好生招呼各位公子。希望到了鏟除復興會論功行賞的時候,各位公子都毫發無傷。」

這話根本就是威脅——若不將復興會斬草除根,諸位公子可小命不保!

其餘的遺老們也伸長脖子,想看看自家的子侄是否安好。可是玉旒雲已經揮手,讓大口魚把袁哲霏帶下去了。「諸位還有什麼話要對本王說嗎?」她問。

「沒有,沒有。」眾遺老都搖頭。

「那可好。」玉旒雲道,「天色不早了,諸位也趕緊回去吧。你們不見了自家的子侄,不是應該四處尋找,四處求助嗎?本王還要準備明日去鐵山寺遊玩之事,就不留客了——諸位可小心,要是叫反賊知道你們從我的別墅出去,你們可得想好說辭,否則,戲演砸了,對誰都沒有好處,是不是?」

眾遺老隻覺冷汗涔涔而下,趕忙告辭,退了出來。

玉旒雲瞧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漸織漸密的雪網裡,忍不住「哈哈哈」大笑三聲:「復興會……枉我還安排一出好戲想要分辨哪個是人哪個是鬼,沒想到他們自己給我分好了放在魚腸胡同裡。可省了我不少的麻煩!」

「復興會的人為何要綁架他們自己馘國的遺民?」烏曇奇怪。

「要不就是想嫁禍給我——」玉旒雲道,「要不就是想以此為要挾,讓其他馘國遺老也加入復興會造反。不管怎麼樣,我現在給他們推一把。讓他們都上一塊兒去!」

「卑職有一事,一直想不明白。」小莫道,「復興會意在造反復國,可他們隻不過是烏合之眾。我大樾國在西疆駐軍二十萬,前朝投降來的軍士最多一兩萬人,又分散在各處,不成氣候。若按孝康侯他們的說法,順義伯、徐鬆濤等人手中隻有些家丁護院,豈能和我軍一戰?便是鐵山寺的和尚個個身懷武功,難道血肉之軀還能擋住我軍的火炮?」

「我先前也一直想不透,還懷疑他們是不是又聯絡了楚人,或者勾結蠻族——總之是在哪裡隱藏著一支隊伍,隻待和我軍決一死戰。」玉旒雲道,「不過,再一細想,你我會有如此疑惑,乃是因為你我在軍中的時日太久了,以為非要有兵馬才能征戰。其實,放眼青史,造反的,往往都是從赤手空拳開始的,隻不過有些旁的手段蠱惑人心——你自己在楚國這麼久,看的還不夠多嗎?」

「不錯!」小莫道,「假官票風波,王爺的確是不費一兵一卒就重創楚人——這手段被復興會學來,隻不過,王爺已經巧計將其破解。」

「不僅僅是假官票。」玉旒雲道,「你看袁哲霖這個亡國皇孫,幾乎單人匹馬,空手套白狼,就把楚國朝廷、武林都搞了個天翻地覆。我不知道袁哲霖現在身在何方,也不知道復興會有多少人有像他一樣的手腕,但看看西疆近來發生的事——平北公病重、岑遠、曹非攻內鬥,幾乎把岑家軍的軍心也鬥散了——復興會坐收漁人之利。這手段,已十分可觀。更不要提天降隕星雨——我不信他們能造出隕星雨來,但能算出隕星雨,就可以掐準時間,隨便演繹。百姓愚昧,連魚肚子裡麵的紙條或者地下挖出來的石頭人都會相信是老天爺的預兆,何況隕星雨?」

「話雖如此……」小莫皺眉,心中仍有許多疑惑,「反賊要蠱惑人心,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而且,像咱們那樣搞出一場假官票風波攪亂局麵簡單,但振臂一呼萬人響應,絕非一張魚肚子裡的紙條就能達成。袁哲霏在楚國,雖然也曾叱吒風雲,但倒台的時候,誰也沒有站出來扶他一把。就連程大人,曾經被百姓擁為英雄,貶官的時候,也沒見誰出來替他抱不平。他嘔心瀝血推行的新法,還不是一夕之間就被廢了。」

「哈!」玉旒雲輕笑,「我倒覺得程亦風收買人心的本領十分了得。連我安插在他身邊的細作,都口口聲聲尊稱他為『大人』還替他惋惜!」

「卑職不過是打個比方。」小莫忙澄清。

「我明白。」玉旒雲道,「以程亦風這樣的人物,曾數次救楚國於危難,一心一意要為百姓謀福,他出來號召人跟從他變法,都不能做到一呼百應,何況復興會?他們想要造反,最後還是得依靠西疆百姓。要說服百姓玩命,可不是一件容易得事。你沒聽岑家軍的人說嗎?復興會這兩三年在西疆屢遭鎮壓,卻不停死灰復燃。做的雖然不過是做些暗殺高官、破壞衙門之類的勾當,但始終向西疆百姓傳遞著一個訊息——就是復國之心不死。這調調兒總是有些人特別受用的,不然他們也網羅不了這麼多幫手,搞不出這兩日的白銀危機。本來他們一步步鋪排,等平北公歸西,岑遠接了他的位子,岑家軍鬥誌低迷軍紀散漫,他們再搞些擠兌風潮,飢荒缺糧,順便預言幾個災異……三年五載,這事就有七八成把握了。但如今他們性急起來,就要一敗塗地。」

小莫轉了轉眼珠子:「令他們性急的是王爺——王爺忽然來西疆,出乎他們意料之外。他們怕王爺壞他們的好事,所以要提早起事了!」

「他們臥薪嘗膽這麼久,期間也遭到過平北公數次鎮壓,都忍了下來,按說不會忽然沉不住氣。」玉旒雲道,「我推測,一是他們覺得我出現在西疆不但隻是他們的威脅,更是機會——畢竟,覆滅馘國的兩位將領,他們的兩大仇人——我和平北公,若能同時除掉,對遺民是一種鼓舞。此外,我想,可能他們內部出了什麼變故,令他們不得不鋌而走險。」

「王爺再來推他們一把——」小莫道,「逼他們以卵擊石——王爺請放心,岑家軍已經按照王爺的命令布署好了,無論是郢城、鐵山寺還是清水庵,王爺一聲令下,就一鍋端了。」

「你都知道復興會與我們交手是以卵擊石,反賊自己又豈會不知?」玉旒雲凝望著雪網,「他們現在一定是小心翼翼,即使迫不得已要提前舉事,也做好了大事不成,要再隱忍數年的準備。而且,我們現在知道的隻是這些遺老們,鐵山寺、清水庵,百媚閣、芳菲園和牡丹館,不知道的還有多少?我們麵對的就好像一個藏在地洞裡的對手,他露出一撮頭發,你揮劍去砍,會如何呢?」

「當然隻能砍下那一撮頭發了。」小莫道。

「若是他露出辦個腦袋呢?」玉旒雲又問。

「如果是烏幫主一劍揮過去,自然砍掉半個腦袋。」小莫道,「要是卑職,隻怕揮劍落空,那人就縮回地洞裡了。」

玉旒雲笑了笑,看了烏曇一眼:「不錯,我亦自知沒有烏幫主那樣的劍法,所以一定會等對手大半個身子都鑽出洞外,退縮不便,再招呼部下們一擁而上,將其斬殺!唯其如此,才永訣後患。西疆的安穩,關係到南征的保障。所以,不是僅僅端了鐵山寺之流便可以收手,非要將前朝亂黨斬盡殺絕!」

小莫明白了玉旒雲的用心:「所以王爺現在不端了魚腸胡同,是要等他們招呼同黨?不過,王爺為何要讓孝康侯那些草包去和反賊打交道?就不怕他們被拆穿了,反而壞了王爺的大計?而且,孝康侯那夥人,真的可信嗎?」

「隻要遺老作亂,我就有殺遺老的理由。」玉旒雲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看著它在自己的掌心融化,「現在想想,在這群遺老遺少當中辨別忠奸,也有點兒多此一舉。」

那是要把他們都殺了?小莫一驚。玉旒雲卻微微而笑:「雖然把他們都殺了,可能會讓西疆的百姓人心惶惶,但若是把他們的家產都充公到善堂善會,田地變作朝廷的財產,廉價賃給百姓耕種,西疆說不定就變得像東海三省一樣安穩了。」

分明是血流成河的事情,她卻說得輕描淡寫。饒是烏曇海盜出身殺人如麻也禁不住打了個冷戰,耳邊又想起況師父對玉旒雲的評語——心術不正,陰險狠毒。但分明是這些賊人作亂在先,他想,他們幾次三番想要了她的性命,她十倍奉還也是應當的。

而此念方起,仿佛又聽到了況師父的嘆息:小子,你竟然有此邪念?你終於還是被這臭丫頭帶入歧途了。

「那王爺要怎樣逼亂黨將半個身子鑽出洞穴來?」小莫問。

玉旒雲輕輕一笑:「依我的猜測……他們這一次是想在鐵山寺設局抓我,以此牽製官兵,再團結馘國遺老遺少,裡應外合奪取郢城,這之後,就要呼召百姓,共同光復故國。要讓他們傾巢而出,自然是要讓他們覺得,這個計劃有九成把握可以成功……」

「你還是要去鐵山寺?」烏曇驚道。

「自然要去。」玉旒雲淡淡看了他一眼,「不然我這三天來跟你們計劃布署如何殲滅鐵山寺,難道是說著玩的?」

的確是詳細計劃過。甚至玉旒雲和晉二娘去買別墅的那一日,烏曇還親自和幾個弟兄並玉旒雲隨行那繪製地圖的兵丁去鐵山寺後山探過路。他們不僅議定一旦玉旒雲來到後山石洞,他們當如何防備,又如何以攻為守,和妖僧們周旋,也將鐵山寺幾多僧眾,幾間禪房,數了個清楚,畫成圖紙,以供岑家軍參考。可是他心裡還一直想著,玉旒雲說,若三日之內將亂黨鏟除,就不會親身前往鐵山寺犯險——他是一直希望著,甚至今日大口魚等查到了魚腸胡同,他還慶幸勝券在握……但回味玉旒雲方才的一番分析,亂黨是根本沒可能在三天之內鏟除的。她是早已打定了主意要以自己做誘餌,引對手出來一決勝負。

「怎麼?你不是也曾深入虎穴,將你對頭的蓬萊人、伽耶人殺個片甲不留嗎?」玉旒雲笑道,「怎麼近來越學越像夢泉,婆婆媽媽,沒完沒了!幸虧你是今日才領悟到,不然這三天我可要被人嘮叨得無片刻安寧!」

「王爺!」小莫也舉得玉旒雲的決定太過冒險,「鐵山寺是龍潭虎穴,雖然岑家軍已經將其包圍,但若是王爺落在他們的手中,誰敢沖鋒?」

「我若不落在他們的手中,他們又怎會以為奸計得程,號召所有同黨放手一搏?」玉旒雲道,「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我現在要的是撕碎這匹狼,至於我會不會送命——除了我自己隨機應變之外,難道不是你們身為部下的責任嗎?」她盯著烏曇:「還是你想現在就以下犯上把我綁在這裡?若如此,你不如直接把我綁回西京去吧!」

烏曇一愣,如果可以,他當然會綁,不是綁回西京,而是綁回海島……可是,那又能如何呢?他可以綁住她的人,但隻會加速她的死亡。她有個夙願要達成,不惜性命也要達成。連石夢泉都無法阻止,何況是他?

唯有垂下了頭,緊緊攥拳:「是,我和弟兄們一定拚死保你周全。」

「我不要你們拚死。」玉旒雲拍拍他的肩膀,「我要的是勝利。是西疆的勝利,還有南征的勝利——勝利之後,就好好喝一場,死了還怎麼喝?」

決不能死。烏曇快把拳頭捏碎了。

「王爺——」昏暗中有人跑來通報,「岑遠來了!」

他?玉旒雲、烏曇和小莫相互交換了眼色:這場亂局之中,還有岑遠是個變數。他是存粹的想要東山再起,還是和復興會狼狽為奸?他夫人的身份及所作所為,他知道多少?

「變數少一分,取勝的把握就多一分。」玉旒雲道,「讓他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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