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9 章 第 219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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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遠來拜見玉旒雲的時候,她歪在榻上。炭火熊熊燃燒。她蓋著大氅,抱著手爐,仍是不勝寒冷的樣子,且顯得時分疲憊,連眼皮都不抬一下。待岑遠的侍從將他連人帶輪椅搬過了門檻,玉旒雲也不正眼瞧他。

岑遠坐在輪椅裡請了安,道:「王爺霎時買了三處別墅,下官想要請示匯報都得一番好找。今日又來得遲了,望王爺見諒。」

玉旒雲打了個嗬欠:「清剿復興會一事,不是全權交給你做了嗎?你還有什麼要請示匯報的?這些鼠輩成天都想要本王的性命,我不過是用狡兔三窟之法,讓他們扌莫不著我身在何處罷了。」

「王爺此計的確高明。」岑遠道,「也隻有王爺才能出手如此闊綽,一夕買下三座別墅。下官欠著鼎興的那些銀子,卻不知何時能還上。」

玉旒雲不知他此話是否另有深意,冷笑了一聲,不回應。岑遠也沒有順著這話題繼續說下去,隻是開始匯報他這三天來追捕亂黨的情況。其實大部分都假手於張材毅,所做的也無非就是在城中大肆搜捕。雖然搞得雞飛狗跳,但能確認身份的亂黨其實一個也沒有。岑遠自己所做的,隻是又去了一趟岑家軍的大營,向他們傳達的「玉旒雲的命令」,也即,他將作為剿匪平亂的統帥,岑將軍上下須得聽他號令,如此這般。他此舉早在玉旒雲的意料之中。而玉旒雲也早已派小莫和岑家軍諸位將領密談,布署圍剿鐵山寺、清水庵的行動。所以岑家軍上下對他自然諸多推搪,一時說他並無朝廷正式委任代行平北公職務,一時又說即使內親王也無權統帥岑家軍,總之就是不肯聽他的調遣。所以他惱火無比,來找玉旒雲評理。

玉旒雲皺著眉頭,讓小莫給自己斟杯熱茶來,啜了一口,才懶懶道:「此處都是你我的親信,也不必把話藏著掖著——當日你是如何在本王麵前信誓旦旦,說隻要給你個機會,你就可以東山再起,做出一番事業來。如今,卻連你叔父的屬下都收服不了?況且,我記得你說要靠郢城府的官兵了結復興會的案子。待將一切推到廢帝身上,再由本王奏請朝廷,調遣岑家軍平亂。如今你一個亂黨也未抓到,也未聽到任何風聲將復興會與廢帝聯係起來,你卻跑去要岑家軍聽你號令,這豈不是倒著來?人家說的也沒錯——即便是本王也無權調遣他們呢!」

「下官並非要他們此刻協助捕捉亂黨。」岑遠分辯道,「隻是這兩日下官見到些不尋常之事,懷疑復興會意圖近期舉事,所以想調動岑家軍,提早防備。」

「什麼不尋常之事?」玉旒雲問。

「王爺可知道鼎興票號遭人圍攻之事麼?」岑遠將徐億堯、林飛卿等人在鼎興鬧事的那一段說了,除此而外,另外幾家銀號、當鋪也有人前去尋釁。掌櫃的不勝其苦報官求救,最後要郢城府的衙役出動驅散人群。「據下官了解這前去兌換現銀的,上至達官貴人下至販夫走卒無所不有。令人不由想到涼城的擠兌風波——若不是幕後有人作怪,怎麼可能一日之間這許多形形色色的人都去兌銀子呢?」

幕後作怪的不就是你的夫人?玉旒雲又端起茶杯,趁著揭開杯蓋的當兒瞥了岑遠一眼,卻瞧不出什麼端倪,便道:「你的意思,這也是復興會的作為?」

「想在西疆作亂的,除了復興會再無旁人。」岑遠道,「不僅有人去銀號滋事,還有不少前朝遺老遺少倉皇出逃,王爺可知道麼?」

「哦?難怪我今日請客,隻有寥寥數人赴宴了。」玉旒雲輕描淡寫,「那究竟有多少人逃走了?」

「出城的人多,也不知哪些是逃走的。」岑遠回答,「不過向日與我有交情的十餘位前朝親貴子弟據報都出了郢城。他們不是逃犯,官府不能阻攔,也不能盤問。但我猜,他們聽該是聽到了什麼消息,所以離開郢城避亂了。」

「說了半天都是捕風捉影。」玉旒雲道,「人家去兌換銀子,你說是被反賊慫恿。人家出個城,你又說是去避亂。雖然照此情形看,的確可以懷疑是復興會的作為,但你一不知復興會幾時起事,二不知他們計劃如何,即便讓你調度岑家軍,你又能如何?你要將他們布署於何處?怎樣殲滅敵人?」

麵對玉旒雲尖銳的質問岑遠麵不改色:「下官再怎麼不濟,也曾經效力於王爺麾下,怎麼可能全無計劃便去調遣岑家軍?」他說著,便讓親隨拿出一卷地圖來,一望而知是郢城及周邊的方圓五十裡的山川地勢。「下官竊以為,復興會兵馬有限,若要舉事,必然采取一舉奪取舊京的方法,所以郢城及其中的前朝皇宮是他們的目標。而就近來復興會的所作所為看,他們並無許多人馬潛伏在郢城之中,必定要從他處秘密調集,再潛入城中。所以,讓岑家軍切斷通往郢城的道路,最為便宜。」

把郢城變成一座孤島,不等反賊來到,城裡就先自己亂了。想出這種計策,岑遠究竟是愚蠢得不可救藥,還是早已於復興會勾結?玉旒雲輕輕用杯蓋趕著茶葉,不說話。

岑遠又繼續指著地圖道:「下官也想過,要找出反賊藏身之處,不待他們動身,便將其剿滅。不過,叔父已經數次剿匪,郢城附近無論是山溝還是叢林,已沒有可以聚集百人以上的地方,除非他們藏匿於鬆針峽,或者千佛窟。但那些地方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我軍主動出擊必然傷亡慘重。不如在郢城守株待兔來得方便。況且,復興會其實並不成氣候。王爺與下官的目的也並非剿匪,而是找一個興兵的借口而已。故此,與其將復興會撲殺於繈褓之中,倒不如讓他們攻來郢城,將這亂子鬧大些,王爺才好奏請朝廷,緊急接替叔父的位子。此後一切也才順理成章。當然,敵人雖係烏合之眾,我方亦不可太掉以輕心。亂子鬧得太大,隻怕不好收拾。所以岑家軍得拿捏著分寸,幫王爺把戲唱到剛剛好。」

「你的算盤打得倒是不錯。」玉旒雲道,「看樣子還真得調動岑家軍不可。他們不買你的賬,我還不信他們真的不買本王的賬。待我修書一封,你帶去給他們看。」

「多謝王爺!」岑遠露出喜色,又道,「王爺明日要上鐵山寺養病麼?」

「不錯。」玉旒雲道,「也多得你推薦無妄大師。他說的那個治病的法子雖然本王聞所未聞,不過他解釋上來倒也在理。本王希望此一去能藥到病除,然後親率大軍踏平楚國。」

「無妄大師醫術高明,王爺洪福齊天,區區小病,不消三五日自然就好了。」岑遠道,「隻不過……鐵山寺地處偏僻之處,復興會的反賊多半也會趁王爺進山之時對王爺不利。王爺此行的護衛也布置好了嗎?」

「我此來所帶的護衛就是這麼多人。」玉旒雲道,「他們都會隨我進山去。」

「恕下官直言,這隻怕不足夠。」岑遠道,「鐵山寺地勢險要,山林之中隨處都可能藏匿賊人。單靠王爺的護衛,隻怕不足以防範反賊。」

「郢城府的官兵和岑家軍的士兵倒是有百十人輪班給我站崗。」玉旒雲道,「但是把他們都帶去了,未免動靜太大了吧?」

「倒不是動靜大。」岑遠道,「要在鐵山寺布防,將整支岑家軍調過去都不算人多。主要是山勢險峻叢林茂密,有太多小路可以讓敵人偷襲。即便是派兵將整座山鐵桶似的圍起來,也不見得就高枕無憂。因這寺廟還有些機關暗道四通八達,若內中埋伏了敵人,則防不勝防。」

「哦?」玉旒雲挑了挑眉毛,「區區一座廟宇還又這許多玄機?不過,隻要僧眾們不將暗道泄露給反賊,反賊又怎麼會知道呢?我看,大可不必擔憂。」

「王爺說的不錯。」岑遠道,「不過,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鐵山寺上下僧眾也有百餘人,誰知道中間有沒有心懷鬼胎的?所幸,即使是鐵山寺的弟子,也不可能知道所有的暗道。地圖掌握在住持的手中。下官已經描了一份來,請王爺過目。」說著,又讓身邊的親隨獻上第二卷圖冊。

烏曇和小莫都掃了一眼,暗暗心驚——這上麵墨線所勾勒得是鐵山寺山前山後得地形圖,和烏曇這幾日來率領海盜們所描畫得差不多。此外還有朱筆勾畫得路徑,穿山越嶺,縱橫交錯,看來就是地道了。這可是烏曇等人探路時不曾見到的。鐵山寺若暗藏這許多玄機,他們先前所製定的計劃豈不是全數要推翻重來?

玉旒雲也仿佛對岑遠的能力大為贊賞:「隻有住持才有的東西,你也搞來了?我真是要對你刮目相看。」

「下官怎麼說也在王爺身邊辦過差。」岑遠道,「西疆這地方,不說臥虎藏龍,四處卻暗藏殺機。要在西疆立足,這點兒功夫還時要下的。依下官之見,王爺的親隨應近身護衛,隨時不離王爺身邊。此外,應當在這裡——這裡——還有這裡——」他指著地圖上的幾個點:「布署人馬,防範反賊。至於有些什麼人馬可以用——王爺若不嫌棄,下官的親隨們功夫都還算湊合。此番有一百五十人隨下官從依闕關來。可以護衛王爺上山。」

「哈哈哈哈!」玉旒雲大笑起來,「我說你算盤打得不錯,還真真不錯!你是讓我用整個岑家軍換你那一百五十名親隨嗎?這個生意好像我很虧本呢!」

「王爺哪裡虧本了?」岑遠也笑了起來,「岑家軍原本也不是王爺的。王爺做的才是無本生意!」

玉旒雲一愣,這次笑得差點兒連茶杯也端不穩:「此話不假!」

「王爺可不僅僅是用岑家軍跟下官換了一百五十名護衛。」岑遠接著道,「以後王爺還要率領岑家軍渡過大青河,一舉消滅楚國。人家做的是一本萬利的生意,王爺做的是無本萬利。真真羨煞旁人。」

「承你吉言!」玉旒雲笑,又擺擺手,「我也乏了,這就給你寫幾個字。」當下讓小莫伺候筆墨,寫了一封書信。蓋了印戳,小莫即自己收了,道:「王爺,卑職陪岑大人走一趟吧。岑家軍的那些人都是認死理的,單隻岑大人拿著王爺信去,隻怕他們還會諸多囉嗦。卑職走一趟,他們就相信這真是王爺的意思了。」

「何必勞煩莫校尉!」岑遠推辭道,「我在叔父身邊多年,熟悉岑家軍那些個將士們的脾氣。他們其實是近年來對我有些成見,所以才故意與我作對。如今我拿著王爺的手令前去,他們便知道我的確是替王爺辦事,自然不敢再意氣用事。莫校尉現如今可是王爺的左右手,得好好保護王爺去鐵山寺。若跑一趟岑家軍大營,必定要花整夜的功夫,那便太過勞累了。」

「不怕……」小莫還要堅持。但玉旒雲阻止了他:「岑大人如果拿著我的手書都不能調遣兵隊,那岑大人就不配指揮岑家軍。你也讓岑大人展示他的本領給我看呀!」

「下官一定不讓王爺失望!」岑遠深深一揖,月匈口直貼上了膝蓋。又向小莫伸出手。後者無法,唯有將玉旒雲的書信交給了他,又將他送出門。

送客歸來,小莫還憤憤:「王爺,你看他那奸詐的模樣!不曉得要去岑家軍那邊如何花言巧語。又不肯讓我跟著,顯見著是有些話不想被我聽到。」

「所以你想跟著去,讓岑家軍別聽他胡言亂語?」玉旒雲笑道,「岑家軍對他已經厭惡到了極點。豈會輕易被他說動?再說,他們現在應該已經按之前的計劃出發前往鐵山寺、清水庵埋伏,岑遠忽然拿一封信去說要改變計劃,人家必定以為是偽造。對他的厭惡隻怕又多了幾分——說不準當場將他拿下呢!」

小莫想了想,的確岑家軍沒那麼輕易便被岑遠誆騙,那麼岑遠不論調兵是什麼意圖,都不重要了。「他方才問我王爺明早出發的時間,說要派自己的親兵護送。」

「好嘛!」玉旒雲冷笑,「他的親兵——西疆還真時興養私兵!那些馘國遺老們個個都有,岑遠居然也不含糊,隨便帶出來就是一百五十人——隻怕遺老們家中的也不容小覷!」

「關鍵不是人數多寡,是訓練得如何。」小莫道,「岑遠畢竟是帶過兵的人。遺老徐鬆濤從前也是將軍。他二人的手下想來不是烏合之眾。徐鬆濤是鐵定要造反的了。岑遠懷的什麼鬼胎,仍然看不出來——王爺以為呢?」

玉旒雲皺著眉頭,一時也沒有定論。不經意瞥了一眼烏曇,見他正對著岑遠給的那張地圖出神,便問:「怎麼,我們先前的布署有何不妥嗎?」

「是……」烏曇眉頭深鎖,「按他的這張地圖,咱們先前所選定的關口都攔不住敵人。」

「什麼意思?」玉旒雲奇怪。

烏曇就指著岑遠的地圖:「你看這裡,我和弟兄們所見,是一麵絕壁,他這張圖上卻是一條小路,絕壁往北偏了許多,到了後山瀑布的正東方。還有這裡,這片樹林比我所見的要廣闊得多,將我所見到的那處隘口都遮蓋了……」

「果真?」玉旒雲也將岑遠的地圖仔細看了看——這兩日來,她籌劃鏟除復興會,烏曇的那張地圖,她已經看得滾瓜爛熟,哪怕閉著眼睛都曉得一草一木一山一石的位置。岑遠的地圖她方才隻是草草掃了一眼。此刻細看,果然除了朱筆標示的暗道外,山川樹木的形態位置,甚至寺廟禪房的布局,都和烏曇所畫有很大差別。

「難道是我和弟兄們查探得不準?」烏曇撓頭,「或者他這張是舊稿,鐵山寺近來伐木修路,所以改變了樣貌?但峭壁總不會自己飛走吧?」

玉旒雲盯著那地圖上的山林房舍,墨線、朱線交錯,成為一張網,仿佛躍出紙張,向她撲來。她冷冷一笑:「岑遠那一百五十人多半不是去保護我的吧!」

「你的意思是……」烏曇明白了過來,「他故意畫了一張錯的地圖給我們?」

「可不是!」小莫腦筋轉得更快,怒道,「他一定是想讓我們無從防備,好用那一百五十名私兵挾持王爺。」

「然後他就和復興會的人舉兵造反?這奸賊!」烏曇拍案,恨不得立刻追出去將岑遠的脖子擰斷。

「似乎……並非如此……」玉旒雲皺眉沉吟,「他心中應該清楚得很,我一旦遭到綁架,岑家軍絕不會袖手旁觀。而且,若他也參與其中,就是公開背叛朝廷。如無十分勝算,等同自尋死路。他再不濟,也不會想著用復興會的那些家丁護院之流和岑家軍硬碰。況且他方才還特特來求我的手令調集岑家軍剿匪……他到底……莫非他想效法劉子飛?」

「效法劉子飛?」烏曇不解。小莫卻悟出了些許玄妙:「王爺的意思是,岑遠想栽贓嫁禍,將綁架議政內親王之罪推到復興會的頭上;西疆出了如此大亂子,王爺和平北公都不能帶兵平亂,這主帥一職自然就非他莫屬——他還有王爺寫的手令,誰能說半個『不』字?」

「不錯!」玉旒雲虛起眼睛,「復興會攻擊郢城,旁人看起來,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闖進了前朝皇宮插起一麵旗子來。而綁架當朝議政內親王,這影響可就大得多。岑遠想要一個大亂子,然後唱一出『臨危受命』的好戲,自己東山再起。復興會——包括他自己的夫人,都是他的踏腳石!」這樣說著,又冷哼一聲:「隻怕還不僅僅是綁架。如果是『謀殺內親王』,這亂子可就更大了!」

「復興會和岑遠都意圖對王爺不利,鐵山寺便真是龍潭虎穴了!」小莫擔憂道,「王爺是不是該改變計劃?岑家軍都隻在外圍,海龍幫和我們區區幾名士兵,隻怕敵不過這兩路敵人。」

這也正正是烏曇想說的話。他們雖然可以拚命,但並不能擔保萬無一失。

玉旒雲扌莫了扌莫自己得脖子:「我的這條命如此好用,任誰得到了,都可以翻雲覆雨,建立一番功業。這樣好的籌碼,怎能落在別人的手中?當然是要我自己來用了。」

此話何意?連小莫也扌莫不清楚。玉旒雲瞧著他二人困惑的樣子,哈哈笑了起來:「小莫,怎麼連你也想不到呢?西疆所能出現的最可怕的情況,是岑遠和復興會聯手。他們若合作無間,咱們此去鐵山寺,大約隻有三成的勝算。次一等可怕的情況是復興會精心部署,而岑遠是個被老婆玩弄於股掌之間的白癡。若如此,咱們的敵人隻有復興會的少數高手。此一戰,已有七成把握。最最不可怕的情況,便下眼下——岑遠和復興會各懷鬼胎,互相利用,雙方都想以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後的勝利,而且還都想順便把對方給滅了。那我們還有什麼可擔憂的?就讓他們去鬥好了。鐵山寺不是龍潭虎穴,是茶館戲樓。咱們隻管去看戲!」

「王爺的意思是坐山觀虎鬥,享漁人之利?」小莫明白了過來,「不過,兩虎相爭,也會誤傷無辜。何況這兩隻不是虎,依卑職之見,他們隻是兩條自以為是的瘋狗,互咬起來,可不知會發生什麼事。」

「所以,咱們咬挑唆他們互咬,然後就遠遠地閃到一邊去。」玉旒雲笑道,「待他們鬥兩嘴毛時,就將他們一網打盡。」

「要如何挑唆,又如何遠遠閃到一邊去?」烏曇猜不到,也沒有心情猜——再過幾個時辰天就亮了

「唉,烏幫主……烏大俠……」玉旒雲笑道,「看來從前和你交手的蓬萊人、伽耶人除了凶悍之外,全無謀略,否則還未等到你我相識,你就已經被他們滅了——試想,如果你手中有一件寶物,蓬萊人想要,伽耶人也想要,他們雙方約定一起抓你,共享寶物,但其實都想利用對方的力量,據寶物為己有。這時候,你忽然消失了。他們會如何呢?」

「他們會以為……是對方先下了手?」烏曇終於明白了過來,「所以,你是要躲起來,讓岑遠和復興會狗咬狗?」

「正是。」玉旒雲道,「不過不是現在就躲起來,而是要去了鐵山寺才躲起來,否則他們怎會上鈎呢?」她輕輕拿手指在桌上畫著圈兒,一圈兩圈三圈,然而頓住了:「不知他們打算幾時動手又如何動手,所以我們還是得先下手為強——通知大夥兒,現在就出發。」

「現在?」小莫理解玉旒雲想要打亂敵人的計劃,「現在城門已經關閉,我們出城,岑遠一定會知道。或許還會阻攔——」

「怕他阻攔?」玉旒雲跳下榻來,抓起佩劍,一邊往月要帶上係,一邊大步走出房門,「就說,我的病情忽然惡化了,等不到明天,今夜就要去鐵山寺求醫!」

他們一行人出城,是在一個多時辰後。城門守軍自然上來盤問,但聽說是玉旒雲病情緊急,哪敢不放行。雖也提出加派人手沿途護送,但是小莫、烏曇理也不理,風馳電掣地去了。待守軍兵士備馬來追,一行人哪兒還有蹤影。他們隻得放棄追蹤,火速去向上麵報告。

其實玉旒雲也不怕他們跟蹤。因為自己的確是往鐵山寺這邊來。她是第一次來此,但烏曇早已熟知道路。馬不停蹄,用了兩個多時辰,一徑馳到鐵山寺的山門前。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

「岑家軍的兵士應該都已經在附近埋伏好了。」小莫道,「王爺要不要先見見他們?」

玉旒雲微微揭開車簾,向來路望了望。夜色那樣濃,即使有跟蹤的人也看不見。此刻不容有任何的差錯,因道:「不用見了,我都病成這樣,還怎麼見?你們去寺裡通報,借肩輿來抬我上去——總不能讓我這個病人自己走台階上去吧?」

「是。」小莫才應,那邊烏曇插話:「既然是急病,還等什麼肩輿?一來一回,天都亮了。不如我背你上去。否則在這裡等著,也不知道會有什麼變故。」

此話倒也有理,玉旒雲便不反對:「那就有勞烏幫主再背我這個藥罐子一次了。」

她本無心一說——自從在東海三省與烏曇相識,她傷過眼睛,中過蓬萊人的毒箭,患過金瘡痙,的確是個傷病不斷的藥罐子。若非烏曇帶著她求醫,她已經死在海上。不過她這話聽在烏曇的耳中卻是對那段親密時光的提醒。他不由紅了臉。幸虧天黑看不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這大戰在即的關頭,胡思亂想些什麼!解下披風來,將玉旒雲穩穩地兜在背後:「天冷山高,石階陡峭,可能顛簸得很,還請忍一忍。」說罷,大步向山上走去。

小莫和餘人也都跟著,前後護衛。

正因為眾人須得一同行動,烏曇不能施展輕功。大夥兒雖然一路不曾停下休息,但千餘石階像一條巨蛇般在山間盤行,走了一個時辰,這才終於來到鐵山寺的正門前。天空已經露出了魚肚白。有幾個小僧在廟門口清掃,乍見一群樾軍士兵打扮的人火急火燎而來,都露出了驚恐之色,但小莫上前說明來意,小僧們即飛奔入內去通報。不時,無妄和幾個大弟子就匆匆迎了出來:「聽說王爺病情有變?快讓貧僧瞧瞧!」邊說著,邊走到了烏曇的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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