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9 章 第 219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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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旒雲曉得,裝病可瞞不過無妄的眼睛。索性笑了笑,招呼道:「大師,不必被這群大驚小怪的奴才嚇著。本王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全賴上次大師送的靈丹妙藥——本來以為吃光了,昨夜在車裡發現有一粒,不知幾時滾落了,就卡在褥子下。本王現在可精神著呢!」

無妄望望她的麵色,又試了試脈搏,不覺有異,即讓小僧抬過肩輿來,吩咐先送去禪房休息,稍後再進後山的石洞。自又向玉旒雲解釋,因去石洞陰寒之地治病萬分艱辛,若體虛之人貿然進入,非但不能治病,還可能耗盡元氣,吐血而亡。他已經備下了固本培元的湯藥,準備玉旒雲服用之後,再進石洞。這湯藥熬製工序復雜,須再等三個時辰方可飲用,故此要玉旒雲先至禪房休息。其餘親隨士兵也可自去安頓。

果然殺了他一個措手不及,玉旒雲暗笑,麵上卻全然贊同之姿,又命小莫和眾士兵:「你們先去四處瞧瞧,我要在此間留上一段時日,隻怕賊人聽到風聲,又來圖謀不軌。你們可要把這附近的山川地勢扌莫個明白,也好護衛。」

小莫伶俐無比,知道這是暗示他可以布署廟中防衛,同時也去和附近埋伏的岑家軍兵士接頭,當即就得令率眾而去。隻留下烏曇和大口魚等幾個海龍幫得力的幫眾作為玉旒雲的貼身護衛。便在眾僧簇擁下入了鐵山寺的大門。又有數十級台階,左右是鍾樓、鼓樓,前麵穿過了天王殿、大雄寶殿等,拐進客堂,又出來穿過塔院,這才終於在一處僻靜的小院前停下來。

「此處乃先師生前修行之居所。」無妄道,「距離東西僧院都遠,所以不會被人打擾,無論是早晚課敲經念佛之聲,還是弟子們健身習武的吆喝聲,都不會傳來此處。」Μ

那豈不就是你在這裡把我殺了也不會有人知道?玉旒雲心中冷笑,口中卻贊:「不錯,不錯,的確是一處清幽的所在。本王最受不了阿彌陀佛之聲,平日無論是太後娘娘還是皇後娘娘都篤信佛法,每進宮一次,我就頭大一圈。本來我還怕來到貴寺,未病死,先被煩死,大師有如此安排,實在合我心意。」

無妄皺眉,深不以為然:「佛法博大精深,吾輩俗人於此塵世受苦,若參研佛法,可減輕不少痛楚。王爺閒暇時打坐念經修身養性,病也可好得快些。」

「罷了,罷了!」玉旒雲擺手道,「本王忙得很,哪兒有閒暇時?真閒下來,也是騎馬打獵。打坐念佛這些事,隻會讓我速死,哪裡是延年益壽之道!大師還是趕緊將那湯藥炮製好,本王也好速速治病。畢竟離開京城的日子也久了,該回去了。」

無妄搖搖頭,沒再多說,送玉旒雲進了屋,就領著眾弟子去了,說要親自看著煎藥的火候,隻留下一個小僧聽候差遣。

眾海盜皆想:小禿驢必然是老禿驢的眼線,得想個法子將他除掉!正互相打著眼色,即聽玉旒雲在那邊道:「這屋裡怎麼連火也不生?床上隻墊了一張薄褥子,棉被比窗戶紙厚不了多少,這是想冷死本王嗎?還不快去搬柴火拿被褥來?」

那小僧猶豫,顯然是不敢輕易離開監視的對象。然玉旒雲還在那邊繼續罵道:「就算本王提早了半日上山,你們也已經準備了三天,怎麼連燒茶的爐子也沒有?哪怕無妄大師認為我不宜喝茶,熱水難道也不能喝一口?趕了大半夜的路,也餓得很,你們鐵山寺雖然是清修之地,但不會連齋飯都沒有吧?是想把本王和部下們都餓死嗎?」

見她咄咄逼人,小僧有些怕了,但仍未挪動腳步。玉旒雲索性抓起桌上的一樽花瓶朝他擲了過去,喝道:「還不去辦?莫非本王在此間就不是王爺,說的話你們就不用聽了?」

小僧眼見著花瓶朝自己的麵門直飛過來,慌忙閃避。兩人不過幾尺之遙,玉旒雲又是突然發難,按說此乃避無可避。那小僧的身形步態的確也有些狼狽,可卻剛剛好避開了頭破血流之災——花瓶擦著他的耳朵飛了過去,打在門框上摔個粉碎。

此人身法倒還不俗!烏曇緊緊盯著小僧——日前他來鐵山寺窺探,見到眾僧練武,曉得個個都內外兼修。隻不過單看套路的練習,並看不出真正的本事來,要在對打之中才能瞧出速度、應變、力道等等。眼下這個小沙彌不僅反應迅速,而且並無分毫多餘的動作,幾乎是花了最小的力氣就避過了攻擊,其武功修為怕是在海龍幫諸位幫眾之上——小沙彌尚且如此,餘人豈不更加厲害?那個自己尚未交過手的無妄大約功夫深不可測了吧?

「快滾!」玉旒雲這次抓起小香爐丟了過去。

小僧還是避開了,但曉得再待下去物件便會沒完沒了朝自己飛來,根本無法監視,唯有抱著頭,跑出去向同門報告了。海盜們都哈哈大笑:「王爺砸得好!可把這小禿驢給趕走了!眼下咱們要做何事?」

「當然是在這裡吃喝休息。」玉旒雲道,「既然來到了西疆最出名的寺廟,總不能連齋菜都不品嘗就走吧?日後回去西京,隻怕想吃也吃不著。」

海盜們當然曉得她是開玩笑,並不接茬胡鬧,隻是靜待她下一步的指示。不想,玉旒雲還真的往床上一坐,將方才她抱怨跟窗戶紙一樣薄的被子抱著,一副舟車勞頓不勝疲憊的樣子。見眾海盜們迷惑,她還皺眉道:「怎麼?你們莫不是隻曉得大魚大肉好吃,不知齋菜的妙處?若是有好廚子,三菇六耳、瓜果蔬茹也可比鮑參翅肚美味百千倍!就說西京普濟寺裡的『玲瓏玉心』『翠竹報春』這兩樣,我自從有一次跟太後娘娘去吃過,至今也不能忘懷!」海盜們愈加丈二和尚扌莫不著頭腦了,卻見玉旒雲一邊誇誇其談齋菜,一邊朝他們打手勢,示意他們靠近些。幾人懵懵懂懂地湊上前去,玉旒雲才低聲道:「咱們現在身在賊窩之中,此處不比海上——那些蓬萊人伽耶人聽不懂中原話,此間的禿驢可明白得很——剛趕走了一個小禿驢,誰知還有多少暗中監視之人?說話須得小心!」海盜們這才明白了過來,深悔方才疏忽大意。有人用蚊子哼哼一般的聲音問:「王爺,那下一步要做什麼?幫主說要掩護你離開這兒,打算幾時動身?」有人則故意高聲嚷嚷:「什麼翠竹玲瓏,我就不信比肥牛嫩雞更好吃!」

玉旒雲欣賞這群人一點即透,笑了笑,輕聲道:「不錯,正是要離開這裡。但不是現在。是要等岑遠的人上山之後。否則怎麼讓這兩夥各懷鬼胎的人相互猜疑呢?」

可不是!海盜們來路上聽烏曇略略說了玉旒雲的打算,一直掛慮如何從龍潭虎穴脫身,竟忘記了考慮問題的關鍵所在——正是要兩方麵交鋒起來,大夥兒趁亂消失,那兩撥惡人才會互相猜疑。

「大口魚,你去前麵催和尚們送茶水點心木炭被褥。」玉旒雲吩咐,「盡可能無賴些,跟他們糾纏,好留在那邊查看動靜。隻要岑遠的人一上山,就回來告訴我。」

「是!」大口魚答應得毫不含糊,立刻走出房門,一邊高聲罵和尚們孤寒,一邊往大雄寶殿方向去。

這邊玉旒雲又吩咐其餘的幾名海盜,各自在何處防守,如何與鐵山寺僧眾糾纏,又如何在自己脫身之後繼續與鐵山寺及岑遠的人馬周旋。海盜們聽及此,方才明白了玉旒雲的全盤計劃——她要海龍幫的人分成兩撥,一撥假扮刺客,前來偷襲。另一撥就和假刺客相爭。務必讓附近監視的小僧看見這裡亂鬥的景象。隨後,由烏曇將玉旒雲「劫走」。海盜們則「賊喊捉賊」去無妄處報告,並說烏曇一路追蹤敵人去了。堂堂鐵山寺,有如許多身懷武功的僧眾,還有岑遠派來的親兵護衛,卻讓賊人綁架了內親王,這是什麼荒唐事?海盜們要抓著這一點大做文章,竭盡所能,撒潑耍賴,要求無妄和岑遠抓捕賊人解救玉旒雲。當然,最緊要,是從中挑撥離間,讓豺狼虎豹自相殘殺。待他們兩敗俱傷,再出動岑家軍一網打盡。

此計劃相比先前更加巧妙了。是玉旒雲在見了岑遠之後,從郢城趕路來此的途中想出來的。海盜們都佩服她應變迅速。

「我也是為了保命而已。」玉旒雲道,「雖然咱們時時都在玩命,但能以巧取勝,當然沒必要以性命相搏——這次咱們是要多謝岑遠忽然跑來給我們一張假地圖,暴露了他的本心。這也算是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自家性命吧?」

眾海盜一陣笑,接著便一邊高聲抱怨鐵山寺的待客之道,一邊小聲商議「惡鬥匪徒」的戲要如何唱。不過一炷香的光景,便已經排演妥當。期間,那被玉旒雲丟了花瓶的小僧回來過,帶著兩三個師兄弟,給大夥兒送來了茶水點心,也搬來火盆,添了木炭。海盜們又吆三喝四抱怨了一番,喝口茶,說淡而無味,都噴出來,咬一口點心,說硬得像石頭,又扔了。玉旒雲明白,他們是怕眾僧在吃食上動手腳,欣賞其機警之餘,也要板起麵孔,裝模作樣地斥責他們沒規矩,讓小僧們再重新拿些茶點來。

烏曇身為幫主,比其他海盜心思細密些。且事關玉旒雲的安危,他總是要多考慮幾分。「鐵山寺的和尚武功不弱,憑我們幾個胡攪蠻纏,使些陰鷙手段,對付小和尚倒還湊合,若是遇到高手,則不能十拿九穩了。倘若無妄那老和尚親自出馬……」

「所以要盡量避免和無妄硬碰。」玉旒雲道,「那賊禿武功高強不說,還甚是狡猾,即�

��不和他直接交手,或許也會被他出咱們的破綻來。不過,依我看,岑遠那百多人氣勢洶洶殺上山來,無妄豈不要親自去應對?那便是我們的時機了——且等著大口魚的消息吧!我想他們差不多就快到了……」

她話才說到這裡,忽然聽見外麵無妄的聲音:「王爺,藥已煎好。服藥之後,貧僧就可以送王爺入石洞治病了。」說時,人已進了門,身後兩個大弟子,一個捧著藥盅,一個端著藥碗,馨香之氣撲麵而來。

房內眾人不由都愣住了——才說不要硬碰,怎麼他就堵上門來了?

玉旒雲還能保持鎮定的笑容:「咦,大師怎麼這麼快就送藥來了?不是說還要熬製三個時辰嗎?」

「本來是還欠三個時辰的火候。」無妄道,「不過,方才聽說王爺來時服了一粒貧僧上次所贈的藥丸。那藥丸和此湯藥成分相似,都是護心保命的靈丹,但過量服用則會耗費元氣。老衲權衡再三,將原本在最後三個時辰要加的那幾味藥減去了。因此,這湯藥不必再多熬三個時辰了。」

「甚好!我豈不是因禍得福,歪打正著?」玉旒雲笑,「這就趕緊喝了,好去石洞治病——拿來吧!」

無妄舉步上前,可海盜們卻紛紛擋住他的去路。玉旒雲明白,他們是擔心湯藥有毒。不過這種擔心應是多餘的,她想,鐵山寺僧眾的確有可能在茶點上動手腳,以便放倒她身邊的護衛,將她挾持。不過卻不會下毒害她的性命——至少不是現在。因為復興會和岑原不同;對於復興會來說,活著的樾國內親王是個籌碼,死了的樾國內親王隻會令樾軍更瘋狂地鎮壓報復他們。她因笑了笑,道:「你們做什麼?難道還不相信無妄大師的醫術嗎?若是不信他,又何必星夜上山來求醫?還不快給大師讓路!」

眾海盜隻得悻悻退後,唯烏曇動也不動,鐵金剛一般守在床邊,不讓無妄走近,自己接過那藥盅來,揭開蓋看看,見內中湯藥色澤如同蜂蜜,氣味也香甜,便道:「都說良藥苦口,這卻好像糖水一般。大師減了幾味藥,這還能治病嗎?」

「良藥苦口不過是俗話。」無妄道,「就好像忠言不一定要說得逆耳,良藥也可以稍加調製讓人不至於難以下咽。這湯藥用於鞏固根本,培養元神。與先前的藥丸相比,減去的是川芎、冰片等活血祛瘀、行氣止痛的藥材。那些都是用於月匈痹心痛等突發急症。王爺此刻並無猝死之憂,是以減去這幾味藥也無大礙。」

「原來如此!」烏曇道,「不過,照著規矩,也得有人先嘗過。不如由在下試試吧。」說著,端起藥盅來,飲了幾大口。但覺味道清甜,並嘗不出什麼異狀。不過,他想,無妄這老和尚如此狡猾,真要下毒害人,豈能讓他嘗出來呢?心中不免有些氣餒。正想找些別得法子拖延,玉旒雲已在那邊搖頭而笑:「大師休要見怪,目下想謀害本王的人太多,下屬們不得不多長幾個心眼兒。」

無妄不冷不熱:「貧僧明白。不過,藥物不比尋常吃食。有病的人吃了對症之藥,可以藥到病除。無病之人,或者不對症之人胡亂吃藥,隻怕還會吃出些毛病來。好比王爺氣虛血弱,用此藥可以補血養氣。但這位施主氣血旺盛,服用此藥隻怕會心火亢盛沖頂入額,以致大失本性。」

妖言惑眾!眾海盜吵吵起來。

無妄露出些許不耐煩的神氣:「貧僧方才說了,後山石洞乃是至陰至寒之所在,就算強壯之人也未必受的住。王爺若是不服藥,不消一個時辰就會被凍得全身血液凝固而死。王爺一人命喪黃泉原也於我無乾,但鐵山寺上下都要陪葬,我身為住持,豈能不慎重?你們若是堅決不讓王爺服藥,不如現在就將貧僧殺了,然後帶王爺下山去吧。死我一個,總好過鐵山寺被夷為平地。」

「大師此言差矣!」玉旒雲抬手示意海盜們不得放肆,「無論是王侯將相還是貧民百姓,壽數都由天注定。我若是壽盡於此,乃是天意,豈會遷怒鐵山寺?」

無妄冷冷一笑:「王爺在我鐵山寺周圍布下了多少兵馬,貧僧雖然說不出確切的數字,但心中也有個大概的數。難道他們不是打算隨時將我寺中上下斬盡殺絕嗎?」

海盜們都是一驚——居然被這賊禿發現了?玉旒雲也略怔了怔,但這並非全然出乎她意料——復興會臥薪嘗膽蓄謀復國已久,且一而再再而三地遭遇官府鎮壓,不會不密切注意岑家軍的動向。隻是他們對於自己的計劃到底知道多少,還不能確定。她便也笑了笑:「大師誤會了。岑家軍是我調來做護衛的。反賊幾次三番想要加害我,我不得不小心些——來,把藥碗給我,我可等不及想要把病治好了!」她向烏曇伸出手去——這當兒,再不喝,戲就唱不下去了。最多不過是喝了此藥,精神過後再昏睡幾天罷了!

烏曇仍是不情願。但見玉旒雲皺眉盯著自己,仿佛說:如此婆婆媽媽,是要壞了大事!他才無可奈何地從無妄的一個大弟子手中拿過藥碗來,給玉旒雲斟了藥,看著她一飲而盡。又偷眼看無妄,想瞧瞧這賊禿是否露出幾分奸計得逞的神態。但無妄連眼皮也未動一下,隻淡淡道:「王爺此刻還能走動嗎?若是不能,請上肩輿。」

「能省力,自然省點兒力。」玉旒雲道,「不過,大師是否應先跟本王說說,去到石洞時候要做些什麼?不會是讓本王進去挨凍就可以了吧?」

「其實大抵真是如此。」無妄道,「石洞中有我師兄生前所帶回的寒冰石,其治病之原理,正如貧僧之前同王爺所說,是以毒攻毒,以陰寒之氣壓製王爺體內寒毒。若是有一定內功修為之人,可以自行在洞中運氣行血,抵禦寒毒。不過王爺並非習武之人,所以除了挨凍,別無可為。為免王爺在洞中時間久了,承受不了寒氣,初次進去,隻要在洞內堅持兩個時辰,然後出來由貧僧以內力替王爺疏通筋脈,再輔以湯藥。稍事休息後再回到洞中。第二次要堅持四個時辰。如此往復,直到寒毒被全然壓製為止。以王爺目前的狀況,貧僧推測,最少要七天時間。若中途體力不支,要出洞療養,難免時間便要拖得再久些了。」

「甚好!」玉旒雲道,「這法子倒也簡單。雪地行軍這種事,我又不是沒做過,不信區區幾個時辰都堅持不下來——說不準我還在這石洞中練成神功——大師有什麼內功秘笈沒有?我在石洞中百無聊賴,也可以瞧瞧。」

「既然是秘笈,當然隻傳本門。」無妄道,「而且,本門武功博大精深,豈是區區幾個時辰久能學會?」

「本王不過是玩笑!」玉旒雲讓烏曇扶自己起身,「武功這玩意兒,也就是江湖上單打獨鬥才有用。真到了一決生死得時刻——我大軍殺上山來,□□火炮,任你修煉多少年的高手也抵擋不住,你說是不是?」

「王爺所言甚是。」無妄麵無表情在前麵引路,「所以貧僧也不希望和王爺一決生死。」

眾人簇擁著玉旒雲上了肩輿。海盜們在後都有些擔心——去了那勞什子的石洞,也不知道洞門有沒有機關,萬一打不開,豈不是方才計劃的金蟬脫殼都白搭了?看來得在途中動手才行——隻是,岑遠的人馬怎麼還沒上山?缺了他們,這戲也唱不成!他們心底都如貓抓一般,相互望著想商議出一個應變之策,又怕出聲交談被鐵山寺僧眾聽見,隻得擠眉弄眼,誰也沒法子。

不過,就在他們過了地藏殿,要往後山去的時候,忽然有個小僧慌慌張張來報:「師父,外麵來了一隊岑守備使的人馬,說是奉命來保護王爺的。」

可來了!烏曇等人都鬆了口氣。無妄皺皺眉:「我鐵山寺這血多僧眾還不夠保護王爺嗎?也罷,他們既然來了,就招待他們到客堂休息,之後他們愛在那裡布防,就在哪裡布防吧!」

「弟子也是這樣跟他們說的。」那小僧道,「隻是他們說要先拜見王爺,因為岑守備使交代了,他們上山之後一切聽從王爺的吩咐。」

無妄這次露出明顯煩躁之色:「他們難道不知道王爺昨夜病情忽然加重,才星夜上山求醫嗎?再接見他們,又要耽誤多少時辰?」

「弟子也是如此解釋……」那小僧為難,顯然岑遠的手下並不買賬。還堅稱正是因為玉旒雲匆匆離開郢城,他們才未能在出發前向其請示,如此這般,總之是來勢洶洶,不見到玉旒雲絕不罷休。

看來玉旒雲的推測半點兒也不錯!海盜們都摩拳擦掌起來:隻要鬧出亂子,他們就好辦事了!

「岑遠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混賬東西!」玉旒雲罵,「早說不必他操心,還非要派這些酒囊飯袋來!若本王現下已經入了石洞,他們是打算沖進去將我拉出來『請示』,還是要在山門前一直乾等,等到我出來?這期間若是反賊來襲,他們沒我指示,還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了?真是蠢材!」她罵著,轉向無妄:「大師,就耽擱片刻,待我去教訓他們幾句。否則鐵山寺要被鬧得雞犬不寧了!」

無妄沒有反對,命小僧們抬玉旒雲到前麵去。玉旒雲便給眾海盜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見機行事。海盜們會意,漸漸分散開來。此刻,隻要隨便攻擊一名鐵山寺小僧,就可以造成混亂,「賊喊捉賊」的戲仍可以按原計劃唱下去。隻是,無妄的功夫深不可測,要牽製住他,還不露出馬腳實在有些困難。這隻怕非烏曇出手不可。

烏曇此時自然也是在心中考慮著相同的事。與無妄對決,他沒有十足取勝的把握。最好是能夠引開無妄。於是暗地裡觀察——本來塔院佛塔林立,是個可攻可守的地方。但由此處退回鐵山寺的大門可以徑直穿過客堂、法堂、大雄寶殿、天王殿,並不須經過塔院。退而求其次,鍾樓和鼓樓也可以偽裝成敵人進攻之處,但那裡距離寺門太近,萬一失手,就沒了應變的時間。大雄寶殿規製宏大,正中有佛祖,兩旁還有十八羅漢。天光日白時,殿內也影影幢幢的,再加上香煙繚繞,是個進可攻退可守之地。不如就選在此動手。

主意既定,他便悄悄沖身邊的弟兄打了個暗號。那人會意,又暗暗通知了旁人。烏曇掃視一圈,看眾人都已經表示領悟,恰巧也走到大雄寶殿的後門前了,他便輕輕點點頭,讓大家進去便動手。

然而,領頭的那個和尚還未跨入大雄寶殿,忽然「啊」地慘呼一聲,向前撲倒。眾人還未反應過來,又有兩個小僧慘叫著倒了下去。一個就倒在烏曇得麵前。隻見他雙手捂著眼睛嗷嗷慘叫,指縫中不斷滲出血來,顯見著是被暗器擊中雙目。

「怎麼提早出手?」烏曇皺眉。不過如今箭已離弦,別無他法。他便高呼一聲:「有刺客!」同時,向一個抬著肩輿的和尚猛撞過去。那和尚不防備,被撞得飛出去老遠。肩輿頃刻歪倒。烏曇正好一把將玉旒雲接住。玉旒雲為了把戲唱好,也不敢撒腿狂奔,假作無力之狀,讓烏曇扶著,朝旁邊的禪堂退,意圖穿過那裡進入塔院,再撤入山中。

隻是,才跑了沒兩步,烏曇忽然聽到耳邊「嗖」地一聲,他曉得這是暗器,忙側身避了過去,但尚未來得及瞧清楚敵人的方位,又接連「嗖嗖」幾下,暗器如雨一般朝他襲來。他心中暗罵賊禿們陰險,左臂揮舞袍袖將暗器擊落,右臂則緊緊將玉旒雲護在身前,一氣沖到道旁的巨型銅香爐後,才得以稍加喘息。

此時可看見大雄寶殿後、兩禪堂之間的空地上,海盜們和鐵山寺眾僧打成一團。一邊是灰色僧衣,一邊是藏藍色樾軍戎服,雙方都袍袖翻飛,看起來像是暴雨之前烏雲在天空翻滾,又像是海上起了滔天巨浪。一時間看不出誰占上風。

可是再細看,見兩方似乎不是彼此相爭,而是忙於應付四麵八方飛來的暗器。海盜們以往在海上與官兵作戰,見慣了羽箭亂飛,或是和烏曇一樣拿袖子甩開,或是用兵器擋開。鐵山寺僧眾武功不弱,聽風辨位,且身手敏捷,暗器飛到他們近前,便劈裡啪啦被打開了。隻不過,兩撥人馬都在躲避暗器,為了自保,難免就將暗器撥向對方,結果變成互相襲擊,饒是大家身手都不俗,也越來越手忙腳亂。時不時有人掛彩。

這些暗器又是何人所放?玉旒雲和烏曇互望一眼,心中俱想:莫不是岑遠的手下?他們想探究暗器飛來的方向,隻是那些鐵蓮子、金錢鏢等利器越來越密集,如一大群蝗蟲鋪天蓋地而來。雖然他們躲在銅香爐後,卻仍不能全然避開,有時暗器擊中了香爐,被彈射開來,仍然威力十足。烏曇為了保護玉旒雲,有時來不及盪開暗器,唯有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不一會兒,就被劃了幾道血口子。所幸暗器看來無毒,並無甚大礙。

敵人到底是手法高明、人數眾多,還是用了什麼巧妙的機括?烏曇擔憂,如此下去,海龍幫幫眾和眾僧終有力竭的時候,到時豈不要被亂箭穿心而死?萬分擔心弟兄們的安危,但也不能離開玉旒雲的身邊。他心焦不已。

正此時,忽聽一聲洪鍾般的呼喝,戰團之中無妄拔空而起。也不見他如何伸手抬腿,恍如有人抬著他將他舉到半空一般。他神態自若,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看那模樣,分明好像是喃喃誦佛,但口中佛號如同驚雷,響徹雲霄,連大地都震動了起來。玉旒雲和烏曇原本扶著銅香爐,此刻隻覺手下嗡嗡震盪,加之腳下地麵也顫動不已,仿佛有一股力量自四肢傳來,直沖心口而去,既快且猛,讓人瞬間好像月匈口被重擊數拳,眼前陣陣發黑。

賊禿的功夫好生厲害!烏曇大駭,忙運起內力來穩住心神,見玉旒雲麵色蒼白神情恍惚,顯然是被無妄內力所震懾,急忙一把將其抱起,再不顧暗器的威脅,奮力朝禪堂奔去。他聽見「叮鈴鈴「金聲不斷,是暗器落在自己的身邊,也有幾枚似乎打在他的後背上,卻好像樹上掉下個小果子似的,隻一碰,就滾落了,絲毫沒有威力。莫非是無妄將這些暗器也震落了?

他不敢回頭看,直奔入禪堂,才得以匆匆朝窗戶外掃了一眼,隻見原本混亂一團的空地上再見不到揮舞手臂的人影,眾海盜與和尚們都躺倒在地,不知死活。他又焦急又悲痛——這都是他多年來同生共死的弟兄們,若是就這樣被無妄害死,他豈能不報血仇?但他深知自己並非無妄的敵手。況且這時候,見到有些黑衣人影,從禪堂和大雄寶殿的屋頂上向無妄撲落,但未等殺到跟前,又紛紛撲倒。

亂局一經平定,他就失去了帶玉旒雲逃離此地的機會!念及此,唯有一咬牙,抱起玉旒雲向禪堂後方狂奔而去。

出了後門,就是古柏參天的院落。他聽到耳畔風聲有異,知是敵人來襲,不過剛猛粗野,不像是無妄,是以並不懼怕,待對方攻到近前,才一腳將其踹飛——果然是個武功尋常的貨色。結果此人之後,又先後有六七個蒙麵人襲來,都是武功稀鬆平常之輩。烏曇並不懼怕他們,隻是擔心糾纏太久被無妄追上,所以不戀戰,隻將敵人踢飛,就繼續向前狂奔。片刻,進入了塔院。

雖然還有敵人在後追趕不止,且無妄的吼聲也漸漸逼近,在此佛塔林立如同迷宮一樣的地方,總算多了幾分勝算。先前來暗訪的時候已經扌莫得清楚,隻要往西北方一直走,就可以離開寺院,之後,借蒼莽山林,敵人便不易發覺他們的行蹤了。

他看了一眼玉旒雲,已經毫無意識昏睡過去。即將她抱緊了幾分,甩開步子往西北方去。隻是,才奔出沒多遠,忽然腳下被樹根老藤絆住,一個趔趄跌出去。繼而,身下一空,墜入一片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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