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葬禮（1 / 2）
竟然隻剩下兩天了。行吧，即使到了最後時間還是那麼不留情麵。
雖然我和王圻霖的父母一樣不希望他被賜福，不管是定期還是不定期，但不得不承認他被賜福後我對自己即將到來的死亡看得很淡。或許這就是人類的本性吧，隻要有人和你遭受相同的苦難，哪怕實際上不能幫你分擔，你也會有種痛苦減輕的錯覺。古代君王去世後要人陪葬應該也是懷著類似的心情。
今天是王圻霖葬禮的日子，我這輩子隻出席過父母的葬禮，但那時年紀太小，縱使之後的十幾年我竭盡全力去回憶也總是感覺少了很多細節。因此對於今天的場合我有些糾結到底要如何穿著得體，想了想還是換上了那身去日本參加學術會議時買的黑色西裝。
葬禮地點選在了我賜福後第一次走出寢室去的那家酒館「Reborn」。雖然我對殯葬業完全不了解，但葬禮在酒館舉辦應該不是很常見，然而更不常見的還在後麵：葬禮選在了今天也就是除夕的前一天舉行。距離寒假開始已經過去幾周，學校周圍早就沒什麼人了，「Reborn」所在的這條小巷更是格外冷清，遠遠地我就看見王圻霖在向我招手。
「小鹿好久不見啊，穿得這麼正式乾嘛，不過你別說，你穿西服真挺帥的，像是黑執事。哦不對，黑執事好像是燕尾服。」王圻霖認真評價著我的穿著。
「你不說是葬禮嗎，你這身棒球服也太離經叛道了。」王哥甚至還反戴著一頂白色鴨舌帽。
「我的葬禮肯定要按照我的想法來搞吧，再說了這場葬禮連主角都還健在就別管那些條條框框了。」
「你覺不覺得我們被那些渴望賜福的人同化了，對死亡好像失去敬畏之心了。」
「笑對死亡從來都不是件壞事吧，莊子失去妻子還『方箕踞鼓盆而歌』呢。那些人的問題從來都不是看輕生命，而是把金錢看得比生命重。」
進入到酒館內部發現隻有零星幾個人，周圍被布置了一番，靠牆的一麵搭建起了一個舞台，舞台上有架黑色的三角鋼琴，周圍還散落著氣球和熒光棒。周圍與其說是葬禮更像是小型演唱會現場。隻能說眼前的一切距離我對今天的想象越來越遠。
「你爸媽今天沒來嗎？」我問王圻霖。
「唉，」他嘆了一口氣，「我爸還在為我這件事努力，到處找他那些有頭有臉的朋友想辦法，其實他心裡應該是和我一樣清楚這樣做沒什麼意義的，賜福就是這個世界的鐵律。我媽的話我沒告訴她，雖然看著沒什麼問題其實她心髒不太好。今天就當做是我們幾個朋友的聚會吧，放輕鬆點。」
「這是我第一次參加葬禮，而且還是自己的葬禮，為什麼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樣，一點悲傷的感覺都沒有啊？明明電影小說裡遇到這種場合連天都是陰的，每個人都哭得梨花帶雨。」王圻霖捏起一顆馬提尼裡的橄欖放進嘴裡。
你還知道呢，這場所謂的葬禮明明從頭到尾都透露著荒誕，甚至連日期都選在了除夕前一天，不過這點我倒能理解，畢竟是在跟死神賽跑。
「現實總是比較平淡無聊的，」不管怎麼想我還是選擇了老老實實回答王圻霖的問題，「小說可以運用各種場景渲染，修辭手法來表達壓抑悲傷的氣氛，電影有鏡頭語言更能直觀體現生離死別的痛苦，況且還有背景音樂的加持，相比之下現實像碗沒放調味料的麵條。」
「嘿嘿，成功了。」王圻霖狡黠一笑，將自己杯中剩下的馬提尼一飲而下。
「什麼成功了？」
「其實我就是想引導你說出『背景音樂』這個關鍵詞，你看那是誰。」王圻霖自信地用大拇指指了下背後的舞台，鋼琴前不知什麼時候坐了位我在視頻裡無數次見到過的歌手。
周傑倫？王圻霖把周傑倫請過來了？！
「最初我是想把這場葬禮辦得極盡奢靡，放眼望去全是酒池肉林那種，後來想了想實在是沒什麼意思，我知道你也不會喜歡。可是一生隻被賜福這一次，不用一下荊芥卡又覺得挺可惜的。糾結時突然想到你很喜歡周傑倫的歌，正巧我也挺喜歡的，於是我就花重金把他請過來了，你知道嗎這個時候他本來應該在法國跟他妻子一起看球賽的。」
「哈嘍，這位歌迷朋友想聽什麼歌？」周傑倫炫技似的彈了段和弦後，笑著朝我揮了揮手。
突然眼前的一切都變得合理起來。隨意的氣氛是為了掩飾殘酷的事實，日期選在今天是因為這是我的倒數第二天：這不隻是王圻霖自己的葬禮，這是他送給我的臨別禮物。
「《世界末日》可以嗎？」我極力按捺住內心的激動問麵前的人，要知道我是聽著這個人的歌長大的。
「哎呦不錯哦，挺有品味的。」說完那段我早已爛熟於心的前奏悠然響起。
「新年快樂！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