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如果沒有如果(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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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子夏幾個派出所來回輾轉,最終被舒建業領回了弘德大院。

明明想了一路飛奔回家緊緊抱住劉萍的畫麵,當真正站在這扇門前的時候,她卻不知道該怎麼進去了。

一旁的舒建業看出了她的窘迫,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事兒的,進去好好跟你媽說說,母女哪有隔夜仇啊?說開了就好了。」

於子夏點點頭。「謝謝舒伯伯。」

「行,去吧。」

「舒建業!你今天是不是又騎得摩托車?」東麵突然傳來鄧玉蘭的大嗓門。

「你蘭姨叫我了,我先走了啊,記住我說的,好好跟你媽說說,別死腦筋啊!」

「今天什麼天兒啊?那道上都是冰,你還敢騎你那破摩托,怎麼沒摔死你呢?」

「那不是今天早上有報案的嘛,人家著急,我走著多慢啊。」

「哦,人家著急,你這老胳膊老腿的,你出事我們不著急是吧?」

「你看你淨說那些話,出事出事的,你就不能盼著我點兒好嗎?」

夫妻倆一邊拌嘴一邊關上了門,寬闊的院子裡隻剩下於子夏一個人。

她上前一步,鼓起勇氣伸手去敲門。結果嘭的一聲,門突然從裡邊被人打開。

她的手就這樣懸在空中,不知道是該放還是不該放。

大概過了很久,她才終於開口。

「媽。」

劉萍側身讓開空間,「進屋吧。」

關上門後,劉萍拿起桌上的圍裙圍在了身上。「餓了吧,我去給你煮碗麵吃。」

於子夏把兜子放下,同時看見了茶幾上擺著的另一個兜子,裡麵是劉萍的水杯毛巾和帽子。這些東西說明,劉萍已經從車間離職了。

上午它們就被擺在這裡了,可是她光顧著趕於安健和張曉倩走,一眼都沒看這些。

她扭頭看向廚房裡忙碌的身影,這些年來,她一個人肩上扛著無數擔子,可她始終自己咬著牙挺,從未向她抱怨過一次苦。

她作為她的女兒,好像也沒有主動的體諒過。

這次,也應該懂事了。

劉萍端過碗放在她麵前,碗裡是她最喜歡吃的西紅柿雞蛋麵,還臥了一個白胖胖的荷包蛋。

新出鍋的麵條,還冒著熱氣,熏得她忍不住掉眼淚。

「聽媽的,回你爸那兒吧。」

「好。」

滿滿一碗麵條,於子夏足足吃了快一個小時,越吃越鹹。

「哎,我今天白天壓水井時候跟萍姐聊了兩句,我看她態度挺堅決的。」

「你白天壓水井去了?我不說過等我回來我壓嗎?外邊那地上都是冰,溜滑的多危險啊?」

鄧玉蘭坐下咬了一口小酒香梨,「你現在知道危險了?」

「錯了錯了我錯了。」

「不過你說現在這事吧,小夏這孩子也是拗,都被她爸帶著走了那麼遠了,居然自己又偷偷跑回來了。我要是萍姐,我肯定是不忍心再放她走了,那必須得好好寶貝著。」

「每個人想法都不一樣吧,單親母親畢竟沒有高知高收入家庭撫養條件好,為了孩子以後著想,舍不得也得舍得。」

夫妻倆正說著,一直趴在門後偷聽的舒白突然開門從屋裡沖出來,給兩人嚇了一跳。

「夏夏回來了?」

舒建業沒反應過來,昂了一聲點點頭。

舒白扭頭就走,結果讓鄧玉蘭直接攔月要一下抱了回來。

「乾嘛去?你這個時候乾嘛去?」

舒白有些生氣,偏頭不看她。「我去找夏夏。」

「找人小夏乾什麼啊?是想去質問人家為什麼和她爸爸離開還是想去勸她留下啊?」

舒白不說話,自己跟自己置起氣來,現在去好像的確不合適。

「回屋待著去,一天天的淨添亂。」

舒白像泄了氣的皮球,乖乖轉身走回自己的房間,輕輕關上了門。

二十分鍾後,舒建業敲響了房門。舒白從窗邊坐起來,滿臉不情願地去開門。

「怎麼啦?」

舒建業用下巴點點於子夏家的方向。「去吧。」

舒白瞬間瞪大眼睛,攥著門把的手悄悄滑了下來。「老媽她?」

「去吧,她不點頭我哪敢擅自決定。」

「那我去了。」

舒建業按住她的肩膀,「記住這次去是為了好好告別,別說沒有用的。」

舒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飛快套上棉襖出門。

「收拾完東西早點睡覺吧。」

「好。」

於子夏接過熱牛奶,輕輕關上了門。

窗外,舒白雙手插兜站在黑暗裡,隔著一層玻璃,靜靜看她左一下右一下地收拾東西。

這是於子夏做的選擇,而她選擇尊重。

舒白在冷風裡站了很久,可當她終於有勇氣抬頭時,人卻不見了。

於子夏輕輕嘆了口氣,伸手抹去窗上的水汽,突然看見窗台上躺著一根橘子味的棒棒糖。

於子夏打開窗戶,將糖拿進來,放在手心捏了捏。

第二天一大早,於安健的黑色桑塔納就停在了胡同門口。由於胡同窄過路人又多,於安健和張曉倩還是選擇下車步行到大院。

「小夏,東西都收拾好了嗎?你爸他們來了。」劉萍放下電話,輕輕敲了敲門。

「知道了。」

於子夏換上昨天在商場新買的那身衣服,將原來的棉襖毛衣疊的整整齊齊擺在床邊,最後拿起椅子上的書包,背上肩頭,退出了房間。

劉萍看見她出來愣了一瞬,很快又恢復笑臉。「這身新衣服是你爸給你買的吧,還挺好看的。」

於子夏不知道說些什麼,手蜷在身體兩側,木然地點點頭。

然而這種她不願意卻又不想結束的奇怪寧靜,沒過幾分鍾便被打破了。

於安健帶著張曉倩敲響了兩人麵前的門。

「應該是你爸他們來了,我去開門。」

劉萍忍得眼眶發紅,依然笑著臉去開門。

這短短幾步路她走得顛三倒四,明明想努力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來,偏偏在距離門口半米不到的地方摔了跤。

「媽!」

「沒事,我沒事。」

於子夏上牙緊緊咬著下嘴唇,她絕對不能在劉萍麵前掉眼淚。

離別是成長的必修課。

當於子夏雙腳邁出弘德大院,執拗地不回頭不告別時,才第一次真切感受到這兩個字的分量。

-

「子夏,出去打水嗎?」

於子夏搖了搖頭,繼續坐在座位上刷題。

作為重點高中,平川一中和縣裡其他高中不太一樣。高二上學期結束後,學校會結合期末成績以及高一幾次大考成績重新進行班級劃分,分別是有望沖刺清北的績優股A班,不掉鏈子保進985,211的B班,使使勁有大概率上一本的C班以及每天安穩混日子的D班。

而高二上學期末的成績,在劃分標準占據主導地位。最終,於子夏滑進了B班,舒白去了A班,葉夢華去了C班。

對於這個結果,李莫成起初是不同意的。他知道於子夏真實實力不止於B,為此還和校長起了爭執,但校方最後給予的回應是於子夏高一未在一中就讀,有效成績無法評估,結合高二期末成績來看B班已經算是最好的安排。

「這合理嗎?你們說這合理嗎?」

「行啦老李頭,你的心意呢我們都了解了,你才剛來學校沒兩年,就別和校方硬碰硬了。」葉夢華靠在桌子旁邊,伸手去夠隔壁桌上昨天新被扣下的課外書。

「就是,莫愁~莫愁~師太你快別愁了。」舒白坐在李莫成椅子上,順手把泡茶葉的玻璃杯遞到了他手中。

「我就是氣不過,這麼一顆好苗子,A班B班師資力量肯定差著呢。」李莫成接過水杯,剛擰開蓋子又擰回去。「正好,就你,舒白,我問問你,王老師上課講課是不是比我強?」

「呃,我覺得吧,其實師太你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

李莫成覺得有點道理,又轉頭去問葉夢華。「那你,你說,我上課講課,是不是比劉老師強?」

葉夢華扣上書,十分肯定的回答道。「沒錯,而且人還小氣。」

「對了,分班之後,你們幾個見過麵沒有?」

兩人對視一眼,眼神默契地往別處瞟。

「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不說話是怎麼個意思?」

「沒有。」

李莫成隨手拉了個椅子坐下,吹了吹杯子裡一點也不熱的茶水。「我說新朋友該交還是得交,老朋友該聚還是得聚,別之前好到穿一條褲子,最後因為一件小事鬧得生分了。你們倆聽見沒有?」

葉夢華用餘光瞥了舒白一下,也點點頭。

李莫成嘬了口茶,眼神飄向窗外。「你說也是啊,這個學校怎麼安排的,A班和C班教室挨著,B班放在樓頂上,這樓爬起來還挺費勁……」

從辦公室出來以後,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有些沉默。

「要不一會兒下了自習,」

「要上課了,我先回班了,見麵的事有空再說吧。」

舒白望著葉夢華離開的背影,嘆了口氣。

李莫愁說得對,好到穿一條褲子的朋友突然一聲不吭地退出自己的生活,沒有人會不介意。

「叮鈴鈴叮鈴鈴……」

第一遍靜校鈴響起,這是C班的放學鈴。葉夢華從座位上彈起,背上書包沖出了教室。

「叮鈴鈴,叮鈴鈴……」

半個小時後,第二遍靜校鈴響起,這是B班的放學鈴。教室裡大多同學都收拾東西準備回家,於子夏依舊坐在座位上低頭寫字。

「走了啊子夏。」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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