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樹洞(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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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好像是不錯,」春初珍坐去她床尾:「家裡還有個小的,也不知道誰來陪讀。」

「你別操心人家了。」春早卡上書簽,將書擺回枕邊,下床梳頭發。

春初珍仍在揣摩:「估計是個嬌生慣養的,你看父母收拾人都不帶來的。」

春早三兩下束好一條不高不低的規整馬尾辮,瞥媽媽一眼:「說不定在家刷題。」

春初珍不信,當笑話聽:「沒開學就刷題?」

春早咕嚕漱口,含糊道:「你不懂競賽生。」

春初珍說:「我是不懂,競賽生能怎麼樣。」

春早說:「進集訓隊的保送清華北大,拿國獎的會簽協議,一本就能錄。」

春初珍總算有了些概念,目瞪口呆:「這麼厲害的呀!」

春早點頭,麵孔平靜:「這些人在學校是重點保護動物,跟你女兒可不是一個級別。我們嫌棄人家,人家指不定還嫌棄我們呢。」

春初珍語塞,最後乾巴巴為自己挽尊:「那又怎麼樣,我女兒差嗎?」

春早笑笑,沒說話。

原家三人在隔壁房間待到四點多才走,走之前還過來敲門,跟母女倆打了聲招呼。

原先生多看一眼春早,見她樣貌端靜,放心了些,神色愈發妥帖:「男孩子性格到底不比女孩子,以後一個屋簷下還請多擔待。」

「哪有,你們家小孩這麼優秀還要請你們多擔待擔待我們呢。」春初珍客氣地跟出去送人。

門外又一陣談笑,相互吹捧。

大人世界表裡不一的社交模式總叫春早頭部隱痛。

她輕捶兩下額角,靠向椅背伸懶月要。

臨近傍晚,問完女兒晚上想吃什麼,春初珍出門買菜。

雖已立秋,但夏季勁頭尚在,灼日烘烤著天地,趁著媽媽外出,春早將冷氣下調八度,這才感覺撿回來半條命。

媽媽自認體感最佳且不易著涼的28c,在她看來跟屋外並無分別。

春早在這間屋子裡過完了整個高一。

中考過後,確認被宜中錄取的那個假期,春早父母就在商量女兒高中讀書的事宜。因為家裡小區跟宜中相隔太遠,不便於上下學。

他們在住宿和走讀之間思慮良久,定下後者。

作為本市最好的重高,學校周邊房源必然緊俏,租金更是高昂到可怕,父母合計一番,最終選擇了拚租形式。

春早不是家中獨女,她還有個姐姐,大春早十歲,已經工作,未婚未育,經濟獨立的同時還有自己的小窩,基本無需父母操勞,所以春母才能放心陪同照料小女兒。

拚租房不算大,一百平米出頭,三室一廳一衛,房型一般,水電不時還會出點問題。

可即便如此,也是家長們爭破頭皮的風水寶地,文昌福祉。

住來的第一個月,春初珍怨個沒完,嫌棄這邊,指摘那邊,可時間一久,便也麻木和習慣了。

人無力對抗和改變環境的時候,最好的做法隻有接受和適應。

以及……鑽空找點樂子。

……

一刻鍾的極寒放縱後,春早掐點還原本來的溫度,讓房間從冰櫃變回蒸籠。

晚餐時分,春初珍視線不時往走廊那間緊鎖的房門上跑:「那小孩怎麼還沒來?」

春早看也沒看,專心碗裡的米飯:「也許明天報道才來。」

春初珍不跟女兒住同一間,但總會等她洗過澡才回自己臥室休息。

而每到這時,春早才敢取出手機,躺床上聽一會兒搖滾樂。

閉上雙眼,仿佛浮盪在無邊無際的黑色海麵,她把音樂當浪板,直躍雲霄。

快十一點時,春早坐起身,摘掉耳機,下床,照例睡前清空膀胱。

剛一開門,春早就站住了。

玄關處多了個男生,在換鞋,姿勢半跪。

他身穿白t,後頸乾淨,頭發烏黑,肩胛骨隨動作清晰地拱起,仿佛兩道將撐未撐的翼。

許是聽見門響,他半回過頭來,定住,但沒完全轉向她。

春早一驚,立刻將門攏上。

房內隻餘一隙光,仿佛一根銀亮的魚線,虛虛纏繞過她睡衣。

她決定等他走了再出去。

她靜靜站著,調節呼吸,確認客廳再無聲響,才將手搭回門把,小心翼翼地向外抵去,放出一半眼睛。

春早動作驟停。

那個男生居然還站在原處,麵朝這邊。

兩人目光交匯,他微歪一下腦袋,友善地彎起嘴角。

不防的一笑,卻無冒犯之感,隻覺綠野復蘇,滿目清朗。

春早微微怔神,而後當機立斷地,把自己關回黑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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