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屋裡的交鋒(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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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做平日氣力健全之時,別說這些柔軟的繃帶了,連鐵鎖也未必困得住我。

可如今我口腔中塞著梁挽塞進去的藥帕,嘴唇有些閉不攏,那柔軟的帕子被唾液浸濕,裡頭的迷藥似也一點點浸潤開來,直含得我頭昏腦漲,手足無力酸軟得就像是在一個溫泉裡浸久了便沉下去,這時別說一卷繃帶,哪怕是一撕就斷的絲綢帶子綁在我手腕上,我也掙它不開。

梁挽這廝看著是溫潤君子,可他的心眼子怕是比寇子今的屁|眼子還多,他在臨近出發之前就備好了這藥帕子,真就隻是為了給病患麻醉之用?

不過現在想這些也沒什麼用了。

我畢竟已落在他手心裡。

月要上的血仍在緩慢迸發,疲憊和磋磨一起湧上來,帕上的迷藥成分也加劇了困意,我越發覺得無力,必須要靠在梁挽的月匈膛肩膀上才能勉強站著。

而梁挽也察覺到了這一點,緊緊地用手臂箍著我的腹部,卻又小心避開我的月要部傷口,可我下滑多了,他便又把手輕輕在臀部那邊托舉幾分,再讓我好好地靠在他身軀上。

我的腦袋幾乎垂在他的脖頸旁,能看得清他的微卷的發絲在耳邊被輕盈得吹起,瞅得明他勻美纖細的脖頸形狀在一點點誘惑著山風,也能瞧得見他那喉結因為緊張而在上下翻滾不休。

嗬,他倒是狡猾。

若非口中塞了帕,這麼近的距離,這麼毫無防備的氣氛,我一口就能咬在他咽喉上,然後徹底咬破大動脈,咬他個血流成河、死不瞑目吧?

不過也就想想,我也實在困了,就乾脆把腦袋的重量全部放在了他的肩膀旁,把全部的身心都聚集在身軀與他的軀殼相接合之處,這似乎比剛剛的反轉大戰還值得我去專注,所以一時之間,我也有些不在乎這小小的羞恥和惱怒了。

梁挽似乎是感到了我身上的鬆弛,深受鼓勵一般,他對我開心地笑了一笑,然後攬著我的月要背,穿過了一道密林。

來到了一個小木屋前。

我皺了皺眉,認出這是鎮上的老獵戶山居的小木屋,後來獵戶退隱,這小木屋就幾乎被荒廢了。

梁挽推開木屋的門,把我帶進了屋內,我才發現屋內各色家具陳設似乎都被打理過,似乎是最近有人來過,櫃子裡似乎也多了一些藥用品。

這裡又變成了梁挽的一處新據點?

他把我輕輕放在一張床上,我也隻一心一意地盯凝於他。

梁挽見我如此,也隻無奈道:「實在對不住,得罪聶老板了。」

我甚是疑惑地看他,隻因他這人古怪得很——他越是身處優勢,越是謙和溫順得不得了,不像是他俘虜了我,倒像是我俘虜了他。可他若真的落在我手裡,他又平添了一股子睥睨天下的冷漠和傲慢,說話間是一種難以抗衡的鎮定與冷銳,絕不會似如今這樣近乎討好的低姿態。

優勢謙卑劣勢狂傲,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梁挽也不多言,隻幫我把口中塞著的帕子輕輕取出來,我感覺到他的手指幾乎是捅了兩根進來,像一段兒優美雕琢的寒玉在舌苔上滑動,把那壓在口腔的帕子慢慢地,一分一寸地抽了出去。

沾惹了迷藥和唾液的柔軟帕子一經抽離,我頓時覺得清醒了些許,隻是口唇還有些微微麻木和乾澀,口腔有些閉不攏,還漏了一尖兒嫣紅濕潤的舌頭出來,上麵還不乾不脆地粘帶著幾許清亮的唾液。我便舔舔嘴,想舔掉嘴角邊緣的東西。

梁挽立刻換了另一張乾淨帕子,幫我慢慢地擦拭乾淨,動作確實溫柔又細膩,像是在伺候我似的。

可是不對啊,他一個風裡來雨裡去的浪子,哪兒來的這麼多精致的帕子和雪白的繃帶?他是專門批發帕子和繃帶的嗎?

梁挽見我這般疑惑,隻微笑著解釋道:「我從前救過一家富戶,他們非要送我些東西以作感謝,我就挑了些漂亮的帕子帶走,沒想到能用在聶老板身上。」

這麼精致柔軟的帕子,你應該拿去送給別的姑娘,而不是用來束縛一個男人,這是浪費。

我隻疑道:「你綁我來此,是想乾什麼?」

梁挽沉默道:「我還是要看看你的傷口。」

我翻了個天大的白眼:「你就是不肯放過這道傷口,是不是?」

梁挽卻是反問我:「你的傷口崩裂得比我想象得快,你這七天是不是根本就沒有好好休息?」

我這就不言語了。

他也不追問,繞到我背後,幫我把綁手腕的繃帶給解了下來,我揉了揉腕子,有些驚訝地看著他。

就這麼鬆綁了?不怕我逃跑?

「一直綁著腕,你的血液也會不通的。」梁挽把目光看向了我的月要部,「聶老板,我可以看看你的傷口嗎?」

我很想拒絕。

可含了藥帕這麼久,即便沒了綁縛我的繃帶,身上還是有些軟弱疲累,怕是得再恢復一會兒。

於是我便淡淡道:「我說不要,你會聽麼?」

梁挽笑道:「我會聽你一會兒的話,但是過一會兒,如果傷口還是在流血,我還是要看它的。」

算了,這一時半會地未必能好,我自己包紮起來也很麻煩。

我便瞪他一眼:「你隻許看,隻許包紮,若敢做別的,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梁挽選擇性地隻聽到了前麵的許可,頓時綻放出一道爽利驚喜的笑容。

不等我動作,他立刻伸手把那纏繞的羊皮粗布月要帶解了三圈,解的動作像是已經在腦子裡練習了一千遍一萬遍似的,簡直比我自己解還要利索。

然後他看見了裡麵的繃帶,目光一凝,便放緩了動作,慢慢地,一圈一圈把染了血的繃帶解開,露出了裡麵那個猙獰的傷口。

他端詳那傷口許久,眉目深鎖了幾分憂鬱,越看越像是發現了一些潛藏的秘密和陰霾。

「你的傷口愈合得比我想象得還慢,這是怎麼回事兒?」

我無所謂道:「你不是想做大夫麼?應該你告訴我才對啊。」

梁挽話音嚴肅道:「聶老板,這不是可以拿來開玩笑的事,你是不是讓傷口承受了劇烈的顛簸,你是騎馬了還是用了馬車?」

「額……騎馬?」

「騎馬多久?」

我隨意道:「兩天兩夜吧。」

因為怕這毒勢蔓延,我是和小錯星夜兼程去看的風催霞,中間幾乎毫不停歇地騎了兩天兩夜,月要都顛得瘦了幾分,更何況這傷口。

梁挽立刻有些著惱:「你這個樣子怎麼能連著騎馬兩天兩夜?你這傷口上縫合的線都被崩鬆了,傷口根本就沒有時間好好愈合,難怪崩壞得這樣厲害。」

見他居然有些氣鼓鼓的樣子,我越發覺得好笑道:「你還生氣?你以為我這騎馬兩天兩夜是因為誰的錯啊?」

梁挽一窒,似乎被我的這句話不上不下,不左不右地剛好卡主了熱血滾動的咽喉。

「是我誤診了你的傷情,是你該生我的氣……」

說完,他有些心虛地低下頭,默默地把傷口上的舊線給拆了,然後把一團兒帕子浸了麻藥,直接往我的傷口上一蓋。

我楞了一楞,本以為會疼得很,可沒想到這麻藥確實有作用,蓋了半天,反倒沒那麼火燒火燎地疼了,一股現代手術室一般的麻痹感從傷口蔓延開來,整條細月要都似乎被屏蔽了痛覺。

居然這麼有用?

看來我得想法子把麻藥配方給套出來。

我的目光是躍躍欲試,梁挽卻好像看穿了什麼似的,囑咐道:「聶老板,這等止痛用的麻藥不能用太多,否則你怕是會太過依賴它。」

我嗤笑:「依賴它總好過依賴你吧?」

梁挽無奈地搖搖頭,回頭就去取了紗布與針線,當著我的麵,他就開始用棉紗吸取一些暗黑的汙血,接著清理創口,然後又把傷口當繡麵上的花樣兒似的,一針一線地給密密輕輕地縫合了起來。哪怕是最好的繡娘師父,也斷斷沒他這樣的精巧細膩。

這手段,這繡工,看得我都有些迷瞪了。

都忘記他繡得是我那不堪一擊的老月要了。

繡完之後,梁挽用一口潔淨的白牙咬斷了縫月要的繡線,抬頭看我,才發現我正凝神看著他,便道:「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麼?」

我才不想承認是因為看得入迷了。

我冷漠地看著他,像看著一段和我完全無關的戲。

「傷口處理完了,我得走了。」

梁挽卻微微一笑:「聶老板,可現在是你落在我手心裡,你忘了麼?」

我目光一凝,嗤笑一聲道:「你是不肯放我走了?」

怎麼,裝了君子這麼久,總算要露出真麵目了麼?

係統說你黑化了萬分之一,是真的還是假的?這萬分之一影響會很大麼?

梁挽卻收了笑容,正色道:「放你走之前,我還得確認一件事。」

「什麼?」

梁挽沉默片刻,忽然湊上前來,幾乎要貼到我的身上來,我立刻悚然大驚,全身緊繃起來,冷喝一聲:「你乾什麼!?」

梁挽卻製住了我的雙腕,鎮定柔和道:「馬上就好。」

說完,他幾乎整個人都貼在了我的身上,血氣方剛的身軀如傾倒的玉山似的貼合上來,更重要的是他的腦袋,已無限地接近了我的脖頸,還鼻尖一動,嗅了一嗅。

我渾身一個雞皮疙瘩翻了起來,他在聞什麼?

梁挽又聞了幾聞,眉目卻極為正經地皺了起來,仿佛絲毫沒覺得自己做的是一件怎樣奇怪的事。

「果然不對,你身上的味道變了……」

什麼變不變?我又不是肯德基全家桶。

梁挽回過身來,無奈道:「聶老板,在那山洞之中,我曾經和你睡在一起過,自然知道你身上是什麼味道,可你如今的味道多了一重不該存在的東西……」

什麼和什麼!?什麼叫你和我睡在一起過?你那個時候到底離我多近啊!?

說完,他眉間如寶劍出鞘一般凜然震碩,麵目瞬間緊繃,似想到了什麼極為可怕和尖銳的可能性。

「你是不是被人下了第三種毒?」

我忽然收攏了麵上所有的表情。

我絕對不會告訴他我在吃屎。

梁挽無奈道:「聶老板,你本是受了雇主的命令來殺我,可卻在那日心軟放過了我,是不是因為這個……你才被迫連夜騎馬去請罪?」

啊?啥?

梁挽越發目光凝重道:「是不是因為你沒能殺死我,你還是被背後的那個人,威脅著服了毒?」

哎?哈!?

梁挽似乎在繞到了真相邊緣的那一瞬,忽然撒開一腳,把整個真相踢下了無底深淵,然後轉頭在錯誤的推理上繼續狂奔下去。

我冷冷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這件事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梁挽立刻搭了我的脈,接著越發地不安和憤怒道,好像那脈象裡潛藏了一整個難以提及的可怖秘密。

「你還要瞞著我嗎?這第三種毒也是個奇毒,且已與你身上另兩種毒糾纏在一起,而且看你的脈象,你……你是不是日日都在服毒?」

我硬著頭皮道:「就算我在日日服毒,那也是為了和另兩種毒達成平衡,不讓毒發!」

梁挽卻正色道:「你真覺得這下毒的人是為了你好?這第三種毒需要很精準的量才能保持得住這平衡,稍有過量就會反噬其身。江湖上能如此以毒攻毒還不醫死人的不會超過五個。讓你服毒的人是誰?」

我卻沉默了。

他的懷疑確實是有道理的。

我當然相信風催霞的診斷。

我也不能讓他知道風催霞。

因為風姐姐知道我是聶家的聶楚淩,梁挽一旦去質問她,隻怕會從蛛絲馬跡裡探出我是聶家的人。

而我花了這麼大的代價才離開聶家,怎能允許別人去揭開我那血淋淋的過往?

梁挽見我沉默:「那人是你的雇主,對不對?」

我淡淡道:「我沒有什麼雇主,我是我自己的老板。」

梁挽笑道:「沒有雇主,那聶老板為何要來殺我?你騎馬兩天兩夜又去見的誰?誰給你提供這麼多毒?」

我冷冷瞪他:「你是把多管閒事當飯吃麼?我的這一切與你有什麼關係!」

梁挽卻端然決然、猶如碎金斷玉一般不可轉圜道:「可這一切就是與我有關係!」

「從我在你的月要間犯了錯的那一刻起,你的命就和我大大地扯上關係了!」

他難得地在話裡用上了真情實意,連那層溫柔的遮蓋都被掀去了,此刻臉上紅漲著幾分,眼裡閃爍著無法退卻的堅定,卻讓我心裡存了七分的惱怒,兩分的震動,和一分狗屁不通、莫名其妙的小感動。

說到底,他不必去管一個三番五次想害他的人的。

這個人曾經真真切切地害他差點從吊橋上掉下去,也在比試中幾個旋風抹脖,去刺過他的咽喉。也確實暗算背叛他好幾次了。

就因為他在我的月要上犯了一個道錯,他就一定要管到底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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