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回 明月莫叫劍心涼(1 / 2)

加入書籤

馬踏長風,輕身向前。行不多時,但見草木皆盡出,便顯出那金蓮繞鳳樓的全貌來。遠遠望見:

靈鶴止步,白鹿飲溪,虎豹噤聲,萬物朝聖。柳暗花明,重樓交映,金雲銀日,光照大地。飛簷追燕穿青雲,三重靈霄聚凡間。火鳳徘徊留空影,金蓮盛放耀八荒。

細看布局,原是三座高樓將一片廣闊演武場包圍當中,皆是坐北朝南,金頂飛簷,以火鳳金蓮飾之,在陽光之下熠熠生輝。正當中便是那一十三層高的金蓮繞鳳樓,雄偉瑰麗,真好似萬法靈集地,堪攀比洞天福地家。目光落在那演武場上,四四方方好端正,卻有玄機藏其間。正中間,雲錦落地為粉飾,金蓮叢開水如鏡。百鳥趨翼,萬獸爭走。

東西兩側各有身著寬大紅袍,頭戴紫金麵具的弟子百十來人,妝容如一,高束發髻,懷抱琵琶,難以窺其麵目,男女莫辨,好生詭異。唯一的不同,便是懷抱琵琶的姿勢,正抱懷中,背在身後,反彈琵琶,搭於膝蓋,神態各異,或坐或立,紋絲不動。分明一派花紅柳綠,生機盎然之景,裡裡外外卻是死氣沉沉,甚為詭異,令人心慌。

演武場上東北,西北,東南,西南四角更是矗立著四座高約六丈的巨大雕像:

三頭六臂,赤發緋衣,赤甲跣足;左一手結天蓬印,右一手撼帝鍾;又左一手執斧鉞,右一手結印擎七星;左一手提索,右一手仗劍,乘北方太玄煞氣、黑氣,氣中有五色氣,乃是天蓬大元帥真君。

肩生四臂,項長三頭,身披金甲,手執戈矛,雲隨步發,海逐身流,紅光杳杳,紫氣悠悠者,原是天猷副元帥真君。

走符攝錄,絕斷鬼門,行神布氣,攝除五瘟,左右吏兵,三五將軍,雷公霹靂,電激風奔,刀劍如雨,隊仗如雲,手把帝鍾,頭戴昆侖,行繞天下,搜提鬼神者,須是翊聖保德真君。

頂戴三台,披發圓象,真武威靈,助吾大道,龜蛇合影,身如山嶽,四氣朗清,金光赫赫,努目光明,牙如劍樹,手執七星者,該是靈應佑聖真君。

凡人見此狀,多少心生敬畏之意,下意識便著了那金蓮繞鳳樓的道。可白星淚卻不吃這一套,見了這番景象,反倒冷笑起來。身後沈墨魚不禁問道:「為何發笑?」白星淚遙指四座神像笑曰:「我雖不信鬼神之說,卻也願敬他三分。今見此狀,亦懷敬畏之心也。隻是嘲笑這金蓮繞鳳樓,自不量力,好大口氣,壞事做盡,竟也敢在門前立下這北極四聖的神像護衛門庭,豈不是有辱神格,該遭那五雷轟頂?」

其餘三人聞聽此言深表贊同,四人話不多說,這便策馬上前,欲闖入樓中,尋那金玄上主,一決死戰。

四人正欲縱馬沖入演武場,未曾想剛一踏入金蓮繞鳳樓地界便覺甚是不對勁。白星淚暗道不好,揚頭便要高喊後撤,不想東西兩側的紅袍弟子盡皆撥彈起手中琵琶。上百名紅袍弟子眨眼間便形成一道巨大的包圍圈,將四人團團圍住,不時變換著身位,依舊神態各異,形同鬼魅,身手極為迅敏,眾人隻能看見眼前紅流逐金燦,殘影不可說。一時間,有如群魔亂舞,叫四人再難逃脫。

沈墨魚四人隻得飛身下馬,各執兵器,擺開架勢,先是分頭往四個不同的方向突圍,卻又被阻隔,隻得連連後退,後背緊靠在一處,兩眼死死盯住身前的金蓮弟子,生怕他們突然出手,以至於措手不及,難以抵擋。

正當這四人時刻警惕著這些怪異弟子會上前交手之時,琵琶聲急轉直下,愈發急促。有如珠落銀盤,又似白浪激石。弦間暗藏刀兵千萬,金戈鐵馬,碰撞不息,擾亂心神,催動肝腸,令四人眼花繚亂,耳鳴陣陣,頭暈目眩,站立不穩。這才是闖樓第一關,四人險些敗下陣來,不僅難以轉守為攻,攻破那琵琶大陣,甚至逐漸出現幻覺,手腳更是無力,沈墨魚手中鬆止劍竟從手中脫落,倉啷啷落在腳邊。三匹白馬也早已昏死一旁。

「守定心神!切莫受他們影響,閉眼塞耳!」裴鏡年一聲高喊,四人默契的扯破一截衣袖,用布條蒙住雙眼與雙耳,這才稍好一些。此舉雖說極大的限製了四人的行動,卻是唯一能暫時避免受那琵琶大陣影響的方法。

四人緊張的汗流浹背,不斷交換著身位,警惕著隨時可能到來的攻擊,但那些金蓮弟子卻好似傀儡一般,依舊不知疲倦的旋轉著彈撥著懷中琵琶,並不會主動攻擊。忽聽聞一聲響徹天地,驚動鬼神的刺耳笑聲,幾乎要震破耳膜,琵琶聲也戛然而止,四人遂扯掉眼前布條,驚見先前那上百名弟子剎那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好似他們本來就不存在一般。

而四人眼前隻剩下那頭戴金翅大鳳麵具,身著九鳳爭丹團錦大紅袍的金玄上主。隻見那金玄上主左手懷抱一張琵琶,右手提著一柄金劍,寬大的袍袖與滿頭青絲無風自動,麵具下靈動的雙眼飽含憎惡與輕蔑,傲慢的紅唇輕動,摩挲出不屑的輕笑聲,紅袍裙擺下隱隱約約露出一對純白如雪的玉足,幾乎沒有一絲血色,蓮步輕移,踝上所係金鈴也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紅粉佳人墜凡塵,月匈懷癡嗔怒與恨。三尺金劍斷青絲,屍山血海幾沉淪?本該是墜落凡間的絕美仙子,卻偏偏是心狠手辣,做事不留餘地的羅剎殺神,實在叫人不解。

「金玄女,你終於肯現身了!」眼看著仇人終於肯現出真身,與他一決高下,沈墨魚激動的邁步上前,橫眉怒目,卻狼狽的拾起鬆止劍,指著三丈外金玄女的眉心,隻是酥軟的身子還有些不由自主的顫抖,不受控製。

金玄女目光流轉,上下打量著眼前的沈墨魚,終是輕笑一聲,漫不經心的說道:「你便是沈墨魚?看來沈疏劍的兒子,刀雪客的徒弟,也不過如此。方才若不是我主動撤去這金羽琵琶陣,恐怕你們連這第一關都闖不過,如何是我的對手?」

「休要口出狂言,妖女看劍!」白星淚素來雷厲風行,才不會與她白費口舌,不及沈墨魚作出反應,便搶先一步閃身朝那金玄女奔去,一劍刺出,但見銀光乍現,散落萬千星點。可金玄女非但毫不慌張,嘴角反而浮現出一抹笑意,輕描淡寫的點頭說道:「那就讓我見識見識白家的星海劍法究竟有多少斤兩!」

話音剛落,沈墨魚三人還未回過神來,隻見眼前紅光閃過,那金玄女隻講袍袖一揮,強大如斯的內力便將白星淚的萬千劍氣震散。白星淚大為震驚,瞳孔急劇收縮,躲閃不及,又見那金玄女的身影在眼前消失,下意識的慌忙轉身,一掌已然沖至麵前,正拍中白星淚月匈口,叫她仰麵噴出一口鮮血,重摔在地,五官扭曲,痛苦難言。

「小橘子——」沈墨魚發瘋似的沖到白星淚身旁跪下,將她輕輕扶起,抱在懷中,可白星淚卻還在不斷嘔血,看來經脈已被震斷,即便能保住性命,療養恢復,隻怕武功也會倒退大半,再難如先前一般。再看那金玄女,將金劍與琵琶背在身後,一對紅酥手輕輕交疊,居高臨下望著那狼狽的白星淚,眼裡滿是嘲笑:「白家劍法,不過如此。」

方才隻交手一招,便知金玄女深不可測。白星淚也被打成重傷,隻覺筋骨盡碎,動彈不得,躺在沈墨魚懷中,卻還倔強的昂著小腦袋,緊咬牙關,不肯叫出一聲叫他人看扁自己,憤怒的雙眼中翻湧著淚花,緊緊盯著麵無表情的金玄女,一言不發。

眾人這才醒悟,金玄女的武功聞所未聞,見所未見,難以捉扌莫,單槍匹馬更是難勝,若非合眾人之力,實難取勝。但對付如此魔頭妖女,更不要講甚麼江湖道義,故而裴鏡年與明覺相視一眼,便同時縱身躍起,左右夾擊,背後偷襲。

誰知那金玄女不必轉身,便知曉身後情形。猛然轉身對出兩掌,明覺二人慌忙閃身,殊不知金玄女棋高一著,飛身從二人之間穿過,裴鏡年轉身一刀往其月要間劈去,卻被金玄女反手扯住刀刃,向後踢出一腳,踏中月匈膛,將裴鏡年踹出數丈遠。

正在此時,那明覺早已一掌打中金玄女小腹,卻覺有如泥牛入海,金玄女的內力深不見底,明覺大驚失色,欲抽身而不得,反被金玄女以內力震開,右手虎口崩裂,背在身後,顫抖不停,血流不止。但兩人仍不肯放棄,欲前後夾擊金玄女,三人纏鬥一處,不過十餘回合,裴鏡年與明覺便敗下陣來。裴鏡年連退數步,單膝跪倒在地,以刀撐身,嘔血不止,麵色煞白,銀牙緊咬。而那明覺則是狼狽的趴在地上,欲用雙臂支撐身子,卻又重重衰落,再起不能。

「你們就這點能耐麼?」金玄女輕描淡寫的暗笑一聲,青絲不亂,衣衫不動,甚至沒有沾染半點塵埃,實在叫眾人心寒。笑聲方落,那金玄女便閃身朝沈墨魚奔去,裴鏡年暗道不好,急忙起身橫刀去擋。沈墨魚見狀,急忙輕輕放下白星淚,快步趕來。卻來不及阻止那金玄女連連出掌,裴鏡年招架不及,已然遍體鱗傷,最後一掌,內力貫穿前月匈,裴鏡年仰麵飛出七八丈遠,昏死過去,而那把長刀也隨著金玄女一聲輕喝,化為萬千星點,隨風而去。

「你的朋友都已無還手之力,憑你一己之力,有能如何?」金玄女不禁指著沈墨魚嘲笑道,「我並非絕情之人,倘若你肯交出《雪中遺卷》,束手就擒,我便饒了你這幾位朋友的性命,如何?」

「你不要高興的太早!」沈墨魚暗暗握緊拳頭,為自己壯膽。但金玄女早已看出他的虛張聲勢,以及內心深處的恐懼與膽怯。她深知沈墨魚並不是個硬骨頭的人,便笑曰:「難道你當真以為,你是我的對手?看看你這些朋友的下場罷。」

可沈墨魚卻冷笑著回應道:「但事到如今,哪怕是我想把《雪中遺卷》交給你,也不行了。」金玄女聞言變了臉色,語氣中多出幾分慌亂:「你,你甚麼意思,《雪中遺卷》呢?」沈墨魚忽然仰天大笑道:「早已隨那馮天鶴化為灰燼了!」

眼看著即將到手的至寶化為烏有,自己多年來的努力功虧一簣,金玄女勃然大怒,當即怒斥沈墨魚道:「沈墨魚!你竟然將那《雪中遺卷》毀壞,難道你這不是辜負了你的師父麼!若是你學會全本的《雪中遺卷》,或許還能與我一戰,難道你不後悔麼?!」

但沈墨魚卻從容說道:「絕不後悔與其身死後那至寶落入你手,為虎作倀,為禍江湖,致使更多人喪命,不如將它毀了,斷了你們這些小人的念想,也免得一場腥風血雨否則,才是辜負我師父的一番心意。事到如今,哪怕是我師父要我以死謝罪,我也無怨無悔!」

說罷,又徐徐抬起右臂,緩緩落下食指,指著那惱羞成怒的金玄女,心底竟出奇的平靜:「但在此之前,你我之間,還有一場舊賬沒有算清!我沈家七十三條性命的血海深仇,我沈墨魚縱然拚上這條性命,也要你付出代價!」

金玄女聞聽此言,氣急反笑,渾身顫抖不止,也擺開架勢冷笑道:「那就要看你有多少本事了!沈墨魚,納命來!」話音剛落,沈墨魚早已飛出一指,幽藍的劍氣直逼金玄女,金玄女也轉身後撤半步,從容抬掌,雖能輕而易舉的將其震散,掌心卻留下一層雪白的冰霜,寒徹入骨,叫她不禁握緊了拳頭,自言自語道:「寒冰真氣」

但沈墨魚隻會這一招霜雪飛劍指,贏得先機後,竟雙手舉起鬆止劍,朝金玄女劈來。以劍法著稱的白星淚都栽在了金玄女手上,更何況不入流的沈墨魚,這無異於以卵擊石,自尋死路。白星淚等人幾乎在同一時間合上雙眼,不敢再看眼前即將出現的悲慘一幕。

可事實並未像他們料想的那般,金玄女側身閃過,沈墨魚一劍刺空,手腕也被金玄女抓住,向後一退,便將鬆止劍奪下,丟在一旁。沈墨魚也踉蹌著向後倒去,金玄女聚掌月要間,凝神定氣,眼中閃過一道金光:「去死罷,混小子!」話音剛落,暴喝一聲,箭步上前,一掌朝沈墨魚月匈口打去。

這一掌幾乎用了金玄女成功力,若是打中沈墨魚,幾乎必死無疑。就連沈墨魚自己都合上雙眼,靜靜的等待著即將到來的死亡。他沒有想到自己還是那麼不堪一擊,終究還是難以完成復仇大任。千鈞一發之際,忽見一黑袍人從天而降,閃身擋在沈墨魚與金玄女之間,也抬起雙臂,以雙掌去迎金玄女。

隻是卻沒人在意,那身材嬌小的黑袍人的右手,缺少一根小指。

沈墨魚木訥的跌坐在地,揚頭眼睜睜的望著那黑袍人硬生生接下金玄女一掌,空氣中頓時爆出一團血霧,金玄女屹立不動,那黑袍人的身軀宛如一張單薄的紙片,隨風飄出,毫無生氣,輕輕落在沈墨魚身旁,黑袍被震碎,顯現出那渾身是血的安寧兒,滿頭青絲隨風飄散,已然多出不少雪色發絲。

安寧兒的臉頰慘白若雪,毫無血色,目光呆滯的倒在沈墨魚身旁。正式她拚死救了沈墨魚一命,沈墨魚雖不知她為何如此,但卻極為緊張慌亂,倉皇爬起身來,托住安寧兒的身子,凝視著她的雙眸,眼含熱淚,卻無言以對。眼前再度出現那熟悉的麵孔,先前發生過的一幕幕在腦海中浮現,安寧兒悲喜交加,無以言表。

眼前這個家夥,讓自己受盡了苦痛折磨,卻也感受到了幾分前所未有的溫暖。讓她第一次知曉了,感情,究竟是一種如何玄幻的東西。

「不用你管」安寧兒仍舊倔強的想要推開沈墨魚,手腳卻再無氣力,沈墨魚忙案主她微微抬起的手腕,哽咽著說道:「你別亂動」

不遠處的金玄女見此一幕,也不急動手。畢竟沈墨魚已經是囊中之物,在難逃脫,且《雪中遺卷》已毀,沈墨魚已然無有多少價值,故而為了發泄心頭之恨,她要好好玩弄折磨這隻獵物,而不是叫他一死百了。不知是為了激怒欲拒還迎的安寧兒,還是羞辱表情復雜的白星淚,金玄女朗聲大笑道:「沈墨魚啊,沈墨魚,不想你還有如此魅力,竟叫如此多的佳人傾心」

白星淚聞言轉過頭去,安寧兒更是羞紅了臉:「你別聽她亂說」但兩人的反應叫沈墨魚不禁愧疚在心,回想起先前自己急於脫身的一時虛言,竟險些毀了一個人。故而不斷的搖頭,哽咽落淚道:「沈墨魚乃無能鼠輩哪堪得佳人垂青?」

「看來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吶。」金玄女無情的譏諷著。

安寧兒聞聽此言,激動的轉身扯住沈墨魚的衣袖,怒目瞪圓,死死盯著沈墨魚的雙眼,口中還在不斷湧出鮮血,卻強吊著一口氣問道:「沈墨魚,你,你先前對我說的那些話,究竟是真是假」沈墨魚啞口無言,不知究竟是否要將事情說出,但又生怕如今的安寧兒難以承受,可若是欺騙將死之人,又於心有愧,故而一時沉默無語。

見沈墨魚不願回答,安寧兒微微合上雙眼,卻擋不住那熱淚滾下。她是個聰明人,沈墨魚如此反應,幾乎能坐實答案如何,她苦笑著自嘲道:「終究是我自作多情」可她卻伸出右手,想要觸碰沈墨魚的臉頰,最終也隻是染了血的指尖在沈墨魚右臉劃過,留下一道殷紅,隨後便從懷中顫顫巍巍的取出一隻木盒,輕聲言道:「此乃我為你煉製的七星回魂丹哪怕你隻剩下一口氣,都能,都能救你回來你不是這妖女的對手,快些逃命罷」

沈墨魚小心翼翼的接過那染血的木匣,心急如焚,滿臉急切的就要打開,但安寧兒卻看透了他的心思,輕輕按住他的手腕,搖頭嘆道:「何苦將如此寶物浪費在我這將死之人身上?我身中寒毒,本就命不久矣,如今經脈皆斷,若非真氣續命,更是早就斷氣了沈墨魚,我一輩子沒有求過人,沒有認過輸,沒有服過軟唯獨對你,屢屢破戒如今我將魂歸九泉,至死未能完成當年心願但我卻要說沈墨魚,你欠我的,今生已難回報,我要罰你,罰你」

「我認罰,我認罰,你不會有事的,你不會有事的」沈墨魚心如刀割,悲痛欲絕,再也顧不得許多,將安寧兒緊緊抱在懷中,泣不成聲,語無倫次。安寧兒見他這副模樣,不禁笑出聲來,那聲笑包含了多少辛酸苦楚,蘊藏了幾分歡喜遺憾:「沈墨魚,我不要你可憐我我要罰你記住我,一輩子記住我,永世不忘等來世,來世」

安寧兒忽然瞪圓了眼,長大的嘴巴隻能發出斷續的嗚嗚聲,手腳伸直,話未說完便斷了氣。沈墨魚驚詫的望著懷中溫熱的屍首,停頓片刻,呆若木雞,隨後便是淚如泉湧,仰天長嘯,痛不欲生。抱著安寧兒的屍首痛苦了許久,那哭聲震動天地,叫乾坤落淚,肝腸寸斷。金玄女卻在一旁冷笑不已:「男女之情,實在可笑。」

沈墨魚聞言怒發沖冠,恨不得沖上前與金玄女同歸於盡,卻依舊懷抱著安寧兒的屍首,轉頭用那赤紅的雙眼死死盯住金玄女,咬牙切齒的說道:「我們經歷過的,又豈是你這冷血妖女所能體味的?」

「休要逞口舌之利!」金玄女忽然怪笑起來,窄窄的肩膀不時聳動著,似乎是在嘲笑著沈墨魚的無知,「你的無畏與勇敢,皆來源於你的無知。你們這些人,口口聲聲說些甚麼俠肝義膽,背地裡卻盡做些見不得人的事!我雖說作惡多端,但從不避諱,光明磊落,哪像你們這些道貌岸然之人,虛偽可笑!」

「休要胡言亂語!」沈墨魚氣得發抖,站起身一拳朝金玄女撲來。

可那軟綿無力的進攻被金玄女輕身躲開,又順勢一推,將沈墨魚推倒在地,金玄女又譏諷道:「看看罷,看看這軟弱無能的你,你的朋友將因你的無知與愚蠢葬身此地,你又能做些甚麼?沈墨魚,你仔細想想,那些曾教導你向善,教導你行俠仗義,懲奸除惡的人,他們就那麼乾淨麼?他們哪一個不是雙手沾滿他人的鮮血,滿口仁義道德,卻依舊殺人不眨眼!多麼可笑!那些企圖將自己迂腐可笑的思想傳遞給你的人,都不過是一場笑話罷了。世界遠比他們告訴你的還要復雜,很多事,你要自己經歷,才能有所感悟」

「你究竟想說甚麼」沈墨魚紅著雙眼瞪著金玄女,他驚奇的發現,金玄女似乎並不著急殺他。果不其然,金玄女竟然提議道:「雖說《雪中遺卷》已毀,但你還有這一身內力,隻要你肯與我合作,我可以放過你的這些朋友,如何?」

沈墨魚聞言愕然,竟猶豫起來。實話實說,他真的在心中衡量了一番這個交易。一麵是自己的滅門之仇,一麵是為自己赴湯蹈火險些丟了性命的摯友親朋,這該如何權衡?

正當沈墨魚猶豫之時,躺倒在一旁的白星淚支撐著虛弱的身子,冷笑著說道:「呸,不要臉的妖女有些人成天裝出一副舉世皆濁我獨清,世人皆醉我獨醒的模樣,殊不知自己卻是個滿口大道理的醜角沈墨魚,你若是敢與這妖女做甚麼交易我寧願死在此地」

白星淚的一番話叫陷入泥潭的沈墨魚幡然醒悟,金玄女勃然大怒,殺心頓起,就要朝沈墨魚撲去。沈墨魚慌忙躲閃,連連招架。鬆止劍連吃了數掌,若是換做尋常兵刃,恐怕早已斷成七截。沈墨魚終於再無氣力,手中鬆止劍也被一掌打飛,金玄女毫不留情,雙掌扯住沈墨魚的雙腳,順勢將他拋向半空,自己又縱身躍起,掣出烈火吞金劍,反手持劍,左手在劍柄處一拍。

但見半空中一道金光閃過,貫穿沈墨魚的身軀。沈墨魚的神形宛若一塊崩裂的碎石,重重摔落在地,動彈不得,就連話也說不出,手腳無力,隻能昂著頭瞪著那金玄女。

金玄女手中寶劍,劍鋒染血,順著尖端滴落在腳邊。金玄女振臂一揮,朗聲大笑,笑聲還未消散,忽見一身影撞至身前,死死抱住金玄女的月要,將她製住。金玄女竟掙脫不得,驚詫之餘,定睛去看,原是那岑昏卷土重來。隻是岑昏因為金玄女在傳授的功法之中動了手腳,致使他走火入魔,經脈逆行,體內真氣亂竄,不受控製,從而導致他五官扭曲,四肢萎縮,止不住的痙攣。

即便他已然不成人形,馱著背好似侏儒一般,卻還拚著最後一絲氣力趕到此處,眼看著已然將金玄女製住,岑昏猛然轉頭朝著那沈墨魚,口齒不清,唾液飛濺的叫嚷道:「沈墨魚——快殺了她!」

可金玄女聞言卻大笑起來:「我的護法天王吶,你來的也太晚了些,他已經無力再戰了,倒是你,竟然活到了現在真是叫我意外看在你也算是我金蓮繞鳳樓的元老,我就親自送你上路罷!」

話音剛落,金玄女便化為一道紅光,沖天而起,輕而易舉的掙脫岑昏的束縛。急轉直下,揮動手中金劍,但見劍光閃爍,幾聲淒厲的慘叫劃破長空,岑昏的四肢皆被斬斷,傷口處極為平整,血如泉湧。金玄女提著那麵目猙獰的岑昏,宛若提起一隻狗一般戲謔。

「劍是假的武功是假的原諒也是假的你甚麼都知道,你一直在演戲」岑昏掙紮著吐出最後一句話,抖動的瞳孔逐漸渙散,放大。金玄女眉頭輕顫,平淡的說道:「不錯。我從一開始就沒有相信過你所謂的迷途知返,這不過都是配合你演戲罷了,你以為你的那些小把戲,真的能騙過我麼?我的法王」

話還未說完,提在手中的岑昏便已然斷氣。他終於能與兄弟團聚,卻終究沒能報仇雪恨。

恨欲無端,血海無涯。真假善惡,誰來過問?

周圍的沈墨魚四人若非親眼目睹這一幕,簡直不敢相信,到最後竟是金玄女親手殺了岑昏。

金玄女卻毫不在意的將那具扭曲的軀殼丟在一旁,拍了拍手,取出一塊巾帕,小心翼翼的擦拭著衣袍上沾染的血跡,似乎將衣衫看得比人命還重要,待擦拭完最後一點血汙,便又提起金劍,緩步朝沈墨魚走來:「看罷,又有一條性命,因你隕落沈墨魚,這下,該你了」

話音剛落,金玄女便閃身至沈墨魚身旁,先是一腳踢出,將沈墨魚踢出甚遠,隻見從他月要間掉出一隻小小的銀鈴。銀鈴雖小,意義重大,沈墨魚見狀慌忙起身,狼狽的撲向那隻銀鈴,想要將其搶回,可卻被金玄女攔截。「這東西,似乎對你很重要」金玄女死死的踩住沈墨魚的手腕,叫他動彈不得。

另一隻腳叫踏中那隻銀鈴,沈墨魚緊張的搖著頭,無能為力的低聲叫嚷著:「不要,不要」金玄女卻在三聲陰笑後,將其踩碎,又碾成一片銀粉,揮動衣袖,將其吹散。不遠處的白星淚目睹此幕,心中最後一絲寄托終於崩塌,緊咬下唇,泣不成聲。

而那眼睜睜的看著近在咫尺的銀鈴被毀的沈墨魚,宛若一個犯了錯的孩子般痛哭流涕,他深覺自己背叛了與白星淚的承諾,未能救下那珍貴的寄托,故而愧疚在心。金玄女卻聳了聳肩,嬉笑著調侃道:「莫要心急,用不了多久,你就會和那銀鈴一樣,化為灰燼」

說罷,順勢用金劍將沈墨魚挑至半空,接連刺出數十劍,挑斷沈墨魚的手腳筋,打斷骨骼,刺破穴道,又飛身而起,轉身劈出一劍。劍鋒過處,血肉飛濺,飛撲向前,一劍將其月匈膛刺穿,拔出鮮血淋漓的金劍,沈墨魚身形爆退數十丈,正掛在那金蓮繞鳳樓的飛簷之上,已然沒了氣息,手腳無力的垂下。白星淚等人悲憤交加,卻無餘力相助。

但即便如此,金玄女依舊不肯罷休,將金劍立在身前,左手探出兩指,沿著劍鋒一抹,金劍便被熊熊烈焰包裹,迎風高漲,金玄女聲若寒冰,咬牙切齒的說道:「你爹死了,就由你來替他承受這餘下的罪孽罷!今日,我定叫你形神俱滅!」說罷,大喝一聲,掌中金劍便化為一隻巨大的赤紅色的鳳凰,振翅翱翔,徘徊天際,遮天蔽日,朝沈墨魚奔去。

眼看沈墨魚即將葬身在烈焰之中,此時他卻陷入自己腦海深處的一處神秘所在。經脈盡斷,早已斷氣的沈墨魚卻還殘存著一絲意識,垂死掙紮。眼前乃是一片漆黑,迷茫的沈墨魚不知該往何處去。正當他站在無盡黑暗之中無路可走之時,一個溫暖慈祥的聲音卻在他耳邊響起:「小子,你真的想報仇麼?」

「想,做夢都想。」雖說此時的沈墨魚並不知曉後果究竟會怎樣,終究還是毫不猶豫的回答出自己心底堅定已久的答案。

「不惜任何代價?」

「不惜任何代價。」

↑返回頂部↑

書頁/目錄

本章報錯

玄幻相关阅读: UP主的防道日常 全球中二病唯有我正常 曾經的那個 重生1994 穿書後炮灰女配成團寵 半吊子的道士 林炎柳幕妍 女神復活計劃 獵蟬 天鷹聖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