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章(2 / 2)
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
伶人們出發半月後,謝冉拿著一封折子走入了謝殊的書房。
「伶人隊伍過寧州時遭秦軍攔截伏擊,全部被俘,當場盡戮。」
「……」謝殊手裡的筆掉到了地上。
謝冉始終冷著張臉:「這是剛到的快報,丞相可以去查,絕不是我下的手。」
他轉身出去了。
謝殊從震驚中回神,拿起折子再三察看,確是事實。
怎麼會這樣?
怎麼終究還是害了他……
晚上回房,又經過那叢梔子花樹,她怔怔地站了許久。
苟富貴勿相忘。
虎牙,我是這世上最黑心的人……
第二日早朝,丞相缺席。
皇帝深覺意外,謝殊雖然把持朝政,表麵功夫一向做得好,從未有過不告而假。
很快謝府派人送了折子入宮,稱丞相忽然病倒,請皇帝恩準賜假。
一直活蹦亂跳的丞相忽然病了,整個都城都展開了熱議。
有耳目聰靈的打探到之前被送走的伶人當中有謝相親選的那個樂人,於是繪聲繪色地推測出了一段故事——
丞相看中了那個樂人,皇帝卻將這樂人送去了吐穀渾,哪知秦人凶狠,俘虜殺害了樂人,丞相聞訊大慟而病。
桓廷剛進酒家就聽見一群人在傳播這故事,上前逮著主使就是一頓踹。
「嘴碎的東西,丞相也是你們能妄議的?」
大家嚇得一哄而散。
楊鋸從裡麵出來迎他,目光落在他身後大門外,詫異道:「那不是仲卿的車馬麼?
他這是要去哪裡?」
鑒於丞相好男風,很多大臣都不願前去探視。
有一部分想去探視的,怕惹人閒話也打消了念頭。
衛屹之卻在此時光明正大地去了相府。
愈發悶熱的夏日,謝殊房內門窗大敞,她側身臥在榻上,望著窗外,不知在想什麼。
衛屹之被沐白送入房中,剛好看到她的側臉,似日落後不久便已懸在天邊的皎月,不明亮,反而有些蒼白。
衛屹之在旁坐下,靜靜看了她許久,低聲喚了句:「如意。」
謝殊倏然轉頭,眼神從迷離中漸漸清晰:「是仲卿啊。」
她要起身招待,被衛屹之攔住。
「如意語氣悵惘,看來是心病,究竟出什麼事了?」
謝殊笑了笑:「沒什麼事,最近天氣反復,我有些操勞,就這樣了。」
衛屹之搖頭嘆息:「你我兄弟,何必遮遮掩掩。
如今外麵人人傳是因那伶人之事,可是真的?」
謝殊垂眼盯著他衣擺上精致的繡紋,忽然發現對於自己的過去,知道最多的除了謝銘光外,居然就是眼前這人了。
真是意外。
「他是我幼年玩伴。」
衛屹之眼露詫異,很快又掩去。
「當初若非他贈了半包穀米給我,我根本熬不到謝家派人去荊州,也就沒有今時今日。」
「那你又何必將他送去吐穀渾?」
「為了博個清白名聲。」
她扯了一下嘴角:「總之皆因我自私而已。」
「哪裡的話,是秦兵凶戾,這一切隻是意外。」
衛屹之沉默片刻,忽而道:「其實家兄也是這般在途中被秦兵俘去的。」
謝殊意外地抬頭:「什麼?」
「家兄衛適之,年長我十歲,我幼時體弱多病,還是他教我習武強身。
他領兵戍邊,建功立業,本該功成名就,那年回都探親,經過交界巴東郡,遭了秦兵伏擊。」
「那他現在……」
「怕是不在了吧。」
謝殊還是第一次聽說此事,默默無言。
衛屹之伸手覆住她的手背:「看開些吧。」
謝殊低頭看著他的手指,點了點頭:「多謝。」
衛屹之告辭時已是滿街燈火,茶館酒家裡時不時有歌姬淺吟低唱,也有人在繼續議論著丞相和那樂人。
當初他兄長出事時,也有人或幸災樂禍或扼腕嘆息地議論過。
但他們隻是外人,又如何知曉真正經歷的人是何種感受?
回到府中,他找出了皇帝賞賜的珍貴補藥,命苻玄送去給謝殊。
「郡王怎麼忽然……」苻玄一時失言,及時收口。
衛屹之擺擺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