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2章 歸附(1 / 2)
「噔噔噔噔噔噔……」
硬底皮靴踩在青石台階上的聲音很是清脆,正舉著鋤頭準備將城門砸個稀巴爛的鎮軍下意識的停了下來,又抬起了頭。
六個軍漢下了城牆,為首的五大三粗,滿臉絡緦胡須,一看就是威武的猛將。其後跟著五個大漢,也如絡緦漢子一般,既未披甲,也未佩刀,就那般空著手,目不斜視的朝門洞走來。
這肯定是敵將無疑了,但拆城門的鎮軍犯了難:是丟了鋤頭抽刀砍,還是直接掄起來敲上去?
正猶豫之際,身後傳來一聲大吼:「莫動……」
這張臉,就像是從他臉上扣出來的一樣,他豈能認錯?
奚康生攸的一下就紅了眼圏,上下兩排牙猛錯,發出讓人牙酸的聲音。
認清來人後,邢巒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奚康生。
空穴來風,未必無因。
早先有達奚投附李承誌的風言傳出時,其實邢巒就信了七八分。但絲毫不影響他與奚康生的情誼,以及奚康生對元魏的忠誠。
看看三國時的諸葛氏,再看看十六國時的崔氏、盧氏、鄭氏、王氏,哪個不是左右逢源,兩頭下注?
如已故的名臣王肅,還活著的裴植,如今依領軍的傅豎眼,以及他邢巒,哪個不是元魏的重臣名將?
但這並不妨礙他們的兄弟或子侄依舊做著南梁的官。
不過是亂世中家族用以延續的手段罷了,雖各為其主,但何人不是盡心用命,鞠躬盡瘁?
而如今,父子二人各為其主,重逢之時卻是這番局麵?
若換作自己,沒戰死,也會為難死……
邢巒嘆了口氣,向後揮了揮手,偌大的軍陣齊齊的往後退了幾步。
下城之時,達奚還能強忍眼淚,但看到奚康生滿頭銀發,短短三四年間卻似是老了十多歲,眼淚再也忍不住,撲簌撲簌的就往下掉。
還離著十多步,他就噗通一下跪到了地上,膝行來到奚康生的馬前,重重的一頭砸了下去。
「從父……」
一聲悲喚,奚康生突然就紅了眼眶,而心中的怒火仿佛拍岸的波濤,一浪強過一浪。
他不求死的轟轟烈烈,隻求能酣暢淋漓的戰上一場,也算報了孝文的再造之恩,全了與宣武的君臣之義。
而李承誌卻不想讓他如意,不然為何故意將達奚派來秀容?
難不成是想讓幼子親眼目睹他死於何人之手,好為他報仇,順帶將李承誌也記恨的心裡?
還是說,要讓達奚親口下令,斬下他生父的頭顱?
想來想去,如今他奚康生竟然就隻剩抹脖子這一條路了?
還戰個毛?
好個奸詐狡猾的狗賊……
「滾起來……」
奚康生怒聲吼道,「老夫自認為待他不薄,李承誌為何要如此害我?」
達奚咚咚咚幾下,竟將地麵磕出了一個坑,「並非國公之意,而是孩兒苦求國公,隻求來見從父最後一麵……」
放屁,真要是來見最後一麵,何時不能見,偏偏要等元遙逃循,等老夫率一夥傷兵殘將過了河,再無退路之時,你才露麵?
勸降之心昭然若揭,你當老夫是蠢貨?
「滾起來……爺爺叫你滾起來……」
奚康生啪的一鞭就抽了下去,達奚的臉上當即就抽出了一道血槽。但他依舊跪的筆挺,連哼都沒哼一聲。
他越是如此,奚康生越是惱火,恨達奚蠢笨,更恨他心軟,被李承誌一鼓動就跑來勸降。
若不然,今日還能上演一出父子相殘的戲碼?
怒火中燒,奚康生又跳下馬,一腳踹向達奚的肩頭。
達奚懵了懵,瞬間心花怒放。
他之前還準備慌稱有李承誌代來的親筆書信,以此靠近從父,再伺機下手。卻不想隻是逆來順來的挨了一鞭,從父就自己下了馬?
「從父……」
嚎叫之時,達奚躲過了奚康生的一腳,又順勢往地上一撲,牢牢的抱住了他的雙腿。
奚康生抽了抽竟沒有抽動,下意識的又舉起了馬鞭,抽了下去。
就在此時,達奚猛的一扯奚康生的雙腿:「還等什麼?」
吼聲還未落,奚康生隻覺天旋地轉,重重的向後栽去。眼前又閃過幾個人影,達奚的幾個扈從就撲在了他的身上。
「反了……反了……」
他怒聲嘶吼,想要抽刀,但一人按著他的一隻手。想要抬腳,達奚的身上又摞上來一個大漢。
加上達奚,足足四個膀大月要圓,孔武有力的漢子壓在他的身上。其餘兩個竟還備著繩索,想捆住他的手腳。
邢巒愣了,奚定安愣了,奚康生的親衛也愣了。
主帥被他放倒,身為親衛統領自然要救。
奚定安抽出刀,往前撲了兩步才察覺不對。
他娘的……爺爺這……到底救是不救?
五個壯漢,全是當時奚康生精挑細選的族中子弟,個個都姓奚,不是族弟就是族侄。而與他最親的就是達奚,二人論起來,還是名義上的同父異母的親兄弟。
反而言之,就是為了救奚康生,達奚才行此下策……
腳下不由自主的就慢了下來,正苦惱如何是好,又聽達奚吼道:「蠢貨,還不來幫忙,難道眼看從父……」
「砰……」
聲音戛然而止,一隻皮靴狠狠的踢到了達奚的鼻子,達奚悶哼一聲,瞬間就被打了一臉血。
又是「咚咚」幾聲,四個大漢當即就被打飛了兩個。
要糟……
奚定安一個激靈。
真要被從父翻起身來,怕是當場就能自盡。而到時,他奚定安難道能獨活?
就是達奚都不會繞過自己……
「快……救縣公……」
嘴裡喊著救,奚定安一個魚躍,將將將掙紮著跪坐起來的奚康生又撲倒在地。
親衛中自然也有機靈的,吼著奔了過去,死死的按著奚康生的腿。
再是猛將,奚康生也已近花甲之年,能敵的過六個,還能敵的過六十個?
不過十幾息,就不聽奚康生的聲息,幾十個大漢圍作一圏,狗攆似的往城門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