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龐萬春誤失昱嶺關 童樞密兵進清溪洞(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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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南軍兀地氣如山倒,龐萬春心驚,死命撞透重圍,得脫性命。正走之間,不提防何灌伏在路邊,絆馬索絆翻,活捉了解來。官兵趁機大肆攻關,一下便破。眾將已都在昱嶺關上趕殺南兵,雷炯、計稷急去尋範、朱、沙三將身影,卻尋不得,也不見了慧宇和尚,想來都是逃走了。官兵已經殺入,雷炯、計稷早被打翻。馬擴生擒得雷炯,劉光世活拿了計稷。至天明,都赴寨裡來。朱仝傷重,醫治不痊身死。劉廷燦也死在亂軍之中。高太尉已先到中軍坐下,收監了龐萬春三將,接管防隘,不在話下。

雖得了昱嶺關隘,高俅聽聞戰報,便道:「想是那時遷中了計,險些置我大軍於死地,功過相抵,便除去其功勞。」聞煥章道:「今番著實艱險,若非那神跡降臨。我曾聽聞此地外天台山上亦有一位活仙聖,名喚通一道人陳念義。想必是其顯靈。」高俅道:「光怪之事,荒謬萬分,且要速速進軍為好。」聞煥章應了,便同高俅在帳中繼續商討進軍之策,按下慢表。

原來這歙州大都督,正是方有常那個被方臘收為義子的遺孤方熊,表字世熊。手下有兩員副將,一個喚作撞天塌石彪,一個喚作鑽地鼠劉誌達,屯軍二萬之眾,守住歙州城郭。與同兵部兩員大將,官封文職,共守歙州。一個是尚書王寅,表字文浩;一個是侍郎高玉。這王尚書是本州山裡石匠出身,少時不愛讀書,好談兵事,不事生產,唯喜任氣使俠,金珠玉器。是時方臘強攻歙州,正值江南諸地多遭大旱,遍地飢荒,民不聊生。軍鋒所至,從者紛紛,僅一縣皆有參加者即達四五千人。王寅不甘寂寞,也是參與其中,隨方臘軍馬轉戰南北。慣使一條鋼槍,坐下有一騎好馬,名喚轉山飛。那匹戰馬登山渡水,如行平地。他又自行募兵鄉裡,訓練出一支慣戰騎兵,以五百人為一營,名喚橫沖都,本是五代後唐時李克用的太保李嗣源所創,所過之處攻無不克,戰無不勝。那高侍郎也是本州士人故家子孫,天生貌柔心壯,音容兼美,會使一條鞭槍。因這兩個頗通文墨,方臘加封做文職官爵,管領兵權之事。方熊為籠絡人心,更是親自主婚,將自家妻妹嫁與王寅,不題。

且說高太尉度過昱嶺關之後,催兵直趕到歙州城下。當日與諸將上下攻打歙州。當時方熊留下劉誌達、石彪保守本城,自引王寅、高玉於城外紮下營盤,互為犄角。兩軍各列成陣勢,辛興宗當先出陣,大罵道:「方熊梟獍,乃翁為方臘所害,反而上負朝廷之恩,頑抗天兵;下辱祖宗名目,認賊作父。真乃不知死活,早晚解上東京,教你吃個千刀萬剮!」方熊聽罷,怒不可遏,正待答話,隻見王寅、高玉兩將,一個似北方一朵烏雲,一個如南方一團烈火,齊出到陣前。高俅左手下飛出賽張飛蔣超,右手下飛出鐵鞭將鬱斌,兩對兒在陣前廝殺。槍對槍,迸萬道寒光,恰似馬超逢六郎;鞭碰鞭,起一天殺氣,渾如敬德戰呼延。當時鬥到五十餘合,高太尉遙見王寅越鬥越精神,高玉也並無半點懼色,卻忽然一齊賣個破綻,撥轉馬頭,望本陣便走。高俅急教休去時,蔣超、鬱斌已趕沖入陣中去了。正趕之間,隻見四五百馬軍,都是黑旗玄甲,馬帶馬甲,人披鐵鎧,一字兒圍裹將來。二將抵擋不住,眼見得命在呼吸。高俅見不是頭,急命辛興宗纏住方熊,餘下大小將佐盡數掩殺過去。隻聽一聲炮響,石彪、劉誌達軍馬也從後麵殺到。當下兩邊混戰一陣,各有死傷。亂軍中折可存遇著劉誌達,一鏢飛出,正中咽喉,翻身落馬而死。方熊便收兵而回。

當下方熊關了城池,命各將分頭守禦。其中王寅受命守衛歙州北門石壘,屢次擊退官兵攻勢。聞煥章便為高俅出計道:「太尉莫慮,這王寅情況我亦有所知,其人勇猛好利,卻因幼年喪母,故對其養母程氏甚為孝順,這程氏現居蘇州小庵村,育有一子。太尉現可將其拘留入營,威嚇程氏。若王寅不降,將殺其子。」高俅大喜,便叫照此而行。程氏果然大為恐慌,高俅逼令其化裝成丐婦,又派幾個軍士帶金銀數箱一同混入王寅軍營。

待程氏入營中後,見著王寅,伏地痛哭,乞求王寅投降,以救其子。王寅也是一驚,連忙安置好程氏,又屏退左右,一人在帳中自語道:「我受養母恩重,況且當前歙州局勢危急,我若白死於此,豈不可惜。」又看那幾箱金銀閃亮,便暗中遣人與高俅通信,訴說有投誠之意,但慮方熊殺其家室人口,仍猶豫未決。不料約期未到,便為方熊偵知。王寅倉皇率親兵五百人抵高俅軍營投降,高俅令其帶隊進攻歙州,充當先鋒。

那王寅騎馬挺槍,來到歙州城下。隻見門邊吊橋高拽起了,都擺列著軍士旌旗,擂木炮石。方熊大怒,竟殺了王寅全家滿門,方熊妻妹亦在其中,方熊教把笆杆將首級挑起在槍上,教王寅看,且揚揚與旁人道:「父母妻兒苟合乃是犯天條軍規,徇私舞弊,不遵天令者,不足為父母妻兒也。況乎一將佐耳!」

王寅知此消息,無比益憤,大罵道:「噫,這廝頑迷如此,狗豕不若矣!」圖滅方熊報家國之仇。便與侍郎高玉暗中通信,王寅親自擔保,高玉無後顧之憂,也是歸附官兵。王寅見此,便對高俅道:「眼下方熊心腹高玉已被我買通,我願入城擒方熊來此,以表我投誠之意。」高俅道:「好極,你若可立此大功,我便在聖上前請奏,賜你千金。」王寅大喜,便議定讓高玉趁夜自城牆上放下繩索,引王寅爬進城中,潛入方熊幕府。

旦日上午早時,王寅聯絡眾將以議事之名,共入方熊府中。午食已畢,便舉行儀式祈福,方熊居首位。王寅見時機已到,趁機邁步上前,抽出利刃抵在方熊脖頸之上。方熊大驚,連忙呼左右親信相救。高玉也抽出刀劍,當先砍翻了石彪。身邊將弁一齊發作,早將方熊那一彪親信全部殺了個淨。方熊嚇得失神,兩腿近乎發軟。王寅又喝令眾人,一手把著刀,一手提拉著方熊,走至門前,開門納降。

當下高俅賞了王寅、高玉,教押過方熊,反剪了雙手,跪在帳前。方熊大罵道:「挨千刀的宋廷,主上昏昧,奸臣弄權,非親不用,非仇不談。若非我識人不明,竟被爾等卑鄙小人蒙騙,又怎能受擒於此?」聞煥章道:「久聞你是方有常之後,父母皆為方臘所害,卻緣何為他肝腦塗地般賣命?」方熊略有心虛,仍是道:「你這廝胡說,我父母是飲鴆而死,皆因官司逼迫,聖公亦有養育我之恩,怎容你辱沒!要殺便速斬我頭,待俺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聞煥章笑道:「既然如此,我且教你死個明白。方世庚何在?」說罷,隻見帳後走出一人,二十七八年紀,生得與方熊仿佛,正是方有常長子、方熊之兄方庚,躲避方臘追殺許久,見官軍到來,要與方有常報仇,與一個伴當,喚作杜伯禧的,一同來投軍立功。

當時方庚走出,一陣嘆息道:「兄弟,你真個昏聵也!那日方臘密謀起事,我們父親覺察,將方臘那廝關在倉庫中,教你去報官。不想吃他逃脫,反引兵害了一家上下,父母都被他逼得服毒自盡。你倒是好,竟被方臘那狗賊蠱惑,乃至認賊作父!」杜伯禧亦出來道:「諒你這廝一直被方十三蒙在鼓裡,又不曾做得戕害百姓之舉,所犯罪惡亦情有可原。方庚兄自來軍中,多曾與你求情,朝廷便也免了你死罪。若你自此洗心革麵,好生為國家出力,尚為時未晚。」方熊聽罷,如癡如醉,低頭不言。呆了半晌才道:「我當真糊塗啊,罪該萬死!便是就此死了,又有何麵目與父母在天之靈相見!」霍地坐起身,一頭望桌角撞去,嗚呼哀哉了。方庚大哭一場,將方熊屍身就地安葬。大軍已在歙州城內行宮歇下,平復了百姓,出榜安民,將軍馬屯駐在城裡。一麵差人齎文報捷杭州劉延慶,馳書轉達睦州童樞密,知會進兵。

再言賀從龍,自那回星夜從昱嶺關逃出,會合了三個偏將,一路回到壽昌縣。手下軍馬,早已七零八落。過了數日,正收到方冕求援之信。賀從龍念及自家幼子之死,心中無名之火兀自未滅,氣破月匈脯。便也回信一封,按兵不動,正如前文所敘。那方冕見信之後急火攻心,病情發作而死,睦州不久即落入官軍手中。那婺州也因方臘擅自把守將鄭彪調走,正副都督朱言、吳邦都逃往蘭溪縣去了,城中虛無人材,不日亦被王煥領兵攻克。官軍諸將都在睦州、歙州屯駐,等候軍齊,同攻賊洞。賀從龍自此一直躲在縣衙裡,閉門不出,暗地裡差人去與官軍議和,以求保全身體。直到四月十六日,忽聞報道:「聖公在清溪洞大內設朝,與丞相聚集兩班大臣商議保衛清溪事宜。見今朝廷上下,善戰之將惟賀將軍一人,故丞相親點將軍回朝,官復禦林軍都總管一職。其餘三位將軍,也各有賞賜。」當時賀從龍收拾了一應行李,令部眾盡數拔寨而起,回清溪洞朝覲聖公。

次日,賀從龍已到清溪,將月要刀係在身上,準備上朝。範文虎勸道:「兄長手裡拿著刀,方臘那廝生性多疑,恐其擔憂我等有歹心。」賀從龍便把月要刀放下,孑然前往宮殿。當時方臘設朝,淨鞭三下響,文武兩班齊,三呼萬歲,君臣禮畢。隻見那賀從龍穿戴齊整,昂首闊步,走上朝來。方臘還未曾開口,身旁站著的那個丞相方肥先開口叫道:「捉下這叛賊!」賀從龍大驚,朱天蓬、沙卷簾兩個也麵麵相覷,獨有範文虎麵露喜色。兩邊壁衣內走出三四十個軍校,橫拖倒拽,捉住賀從龍。賀從龍方知中了方肥的圈套,大叫冤屈。方肥那容他分說,列數多項罪名,命軍校將他擁出大殿外麵去了。頃刻之間,人頭獻上,懸在縣城門口號令。

原來睦州、昱嶺關失陷以後,兩處逃出的敗殘人馬陸續回到清溪,都說知賀從龍袖手旁觀、臨陣脫逃之事。方肥、婁敏中都疑他與官軍私通,致使大軍敗亡,屢次上書進諫,勸方臘將其處置。方臘亦忌憚其舊日部曲在南國中勢大,更兼官軍兵臨城下,仍想召他回朝,抵禦官軍時再教他戴罪立功。那方肥當機立斷,以將後宮中範文虎的親妹範美人晉升貴妃為資,教唆範文虎反叛賀從龍,配合偽朝廷除他,果然得手。方臘當時宣布聖旨,封範文虎為國舅,朱天蓬、沙卷簾為鎮國、護國大將軍,都有錦袍賞賜。

又有左丞相婁敏中出班啟奏道:「今次宋兵人馬已近神州內苑,宮廷亦難保守。奈緣兵微將寡。陛下若不禦駕親征,誠恐兵將不肯盡心向前。」方臘道:「卿言極當。」隨即傳下聖旨:「著輔國大將軍鄒通、衢州大都督陸行兒為正副先鋒;殿前金吾上將軍方傑、驃騎大將軍杜微為左哨;龍武大將軍鍾慣、神武大將軍徐虎為右哨;皇叔方垕、四大王正丞相方肥做合後;寡人親與皇後邵氏、二、三王子並婁丞相坐鎮中軍。部領幫源洞大內護駕禦林軍一萬五千,戰將三十餘員前進。逢山開路,遇水疊橋,招軍征進。留太子方書、軍師將軍汪公老佛、吏部孔厚、戶部柯引、禮部馮喜、刑部雲璧、工部陳箍桶諸尚書等人鎮守大內。」

原來這方傑是皇叔方垕長孫,丞相方肥之子。這方傑平生習學,慣使一條方天畫戟,有萬夫不當之勇。自白欽去烏龍嶺後,朝廷便由方傑總領禦林軍兵馬,教賀從龍仍在睦州任職,這都是方冕的主意。那杜微原是歙州山中鐵匠,會打軍器,亦是方臘心腹之人,會使六口飛刀,隻是步鬥。方臘另行聖旨一道,差範文虎、朱天蓬、沙卷簾,撥與禦林軍一萬,打著賀從龍的旗號,去敵歙州高太尉軍馬。

不說方臘分調人馬迎敵。先說童貫、高俅大隊軍馬起程,水陸並進,離了睦州、歙州,望清溪縣而來。戴宗探得賀從龍身死消息,奔往歙州那路,報與高俅。高俅聽了大喜道:「此人既死在自家人手上,取清溪縣如探囊取物也!」聞煥章道:「臨陣內亂,乃兵家之大忌。依小可之拙見,此人未必真死,恐是賊人的疑兵之計。」高俅點頭稱是,繼續分付進兵。

隻因這一下,有分教:

八郡山川已敗傾,便馳黃屋特親征。

宋朝兵勢無人敵,國破身亡是此行。

畢竟這官軍如何去清溪縣收捕方臘?且聽下回分解。

此一回內,折了七員南軍將佐:

方冕、家餘慶、賀明、劉誌達、石彪、方熊、賀從龍

就擒六員南軍將佐:

祖士遠、沈壽、桓逸、龐萬春、雷炯、計稷

折了九員官軍將佐:

閻光、餘誌旺、魏豹、辛興猛、辛興烈、時遷、李榮祖、朱仝、劉廷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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