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亭(1 / 2)
「偶然間心似繾,
梅樹邊,
似這般花花草草由人戀、
生生死死隨人怨、
便淒淒慘慘無人念,
待打並香魂一片
守得個陰雨梅天。」
台下,下了台還來不及卸妝的二月紅看著靠在他梳妝台上一身軍裝的張啟山,皺眉道:「又要打仗了?」
張啟山點點頭。
二月紅抿唇不語。
這幾日,長沙城越發動盪不安,若非梨園有張啟山帶兵守著,他連能不能上台都是個問題。而即使上了台,台下的看客也寥寥無幾。
也是,長沙現在連一張平穩課桌都拜訪不下了,誰還有心思來看戲。
可是二月紅每次登台,張啟山都一場不落下的來捧場。
旁人見了,都在唾棄二月紅表子無情戲子無義。連國家危在旦夕也不在乎,依然勾著佛爺。
「二爺,日軍要攻破長沙城了。」張啟山看著二月紅,突然拿起毛巾邊幫二月紅卸妝,邊道:「我讓張副官為你定了去香港的票。」
「那你呢?」二月紅抬頭問。
張啟山笑笑:「二爺,我是軍人」
隨後又見二月紅抿唇不語,連忙道「等爺打敗了日軍,凱旋後,自會去接你,到那時候,我們便好生過日子。」
二月紅這才笑著應道:「哎,佛爺可一定要來接我。」
可一時,兩人都沒有說話。
他知道,張啟山怕是來不了了。
長沙城一共被攻陷了三次,這第四次,日軍軍隊龐大,而長沙城已經變成了空城。
怕是凶多吉少。
良久,他看著張啟山英俊的眉眼,與他相視而笑。
那日下午,張啟山親自送二月紅離開。走前,張啟山送二月紅到了船上,看著他許久,眸子裡有什麼在翻滾,他動了動喉結,對二月紅道:「你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二月紅看著張啟山道:「我等你。」
張啟山眼裡有一絲失望,但還是被壓了下去,隨後,他鄭重的點點頭。
船要開了,他對二月紅揮揮手:「二爺,好好活。」
二月紅看著張啟山決絕的不曾回頭背影,眼眶有些酸澀。
這是他的神,是中國的英雄。
張啟山,我等你。
你一定要活著來接我。
你一定要回來。
我知道你想聽什麼。
等你來接我的時候,我定親口對你說。
民國三十五年,張啟山帶領的軍隊在得不到外援的情況下,誓死反抗,頂住了日軍幾個師團的進攻,將日軍整整阻擋了四十八天,使日軍付出了慘重的代價,為抗戰最後勝利作出了巨大貢獻。
而長沙城到底還是被攻破了。
而張啟山,以身殉國,死於民國三十五年。屍首下落不明。
那日,剛下台中場休息的二月紅聞言,愣了愣,隨後脫掉戲服,對看客作揖道:「諸位,這是紅某最後一場戲,摯愛之人離去,紅某現在與傀儡沒有區別。不唱了,以後,紅某再也不唱了。」
晚上,二月紅醉的一塌糊塗,抱著酒壇子,涕淚橫流,毫無當年梨園皇帝的風采。
他實在是醉極了,連路都走不好,嘴裡還嘟嘟嚷嚷著些什麼。
「張啟山大騙子」
「你不是說要來接我的嗎」
「張啟山,你別死,你不是想聽那句話嗎?」
「你別死,活過來,我就對你說。」
情由心生,生可以死,死可以生;生不可以死,死不可以生者,情非之至也!
「二爺,我算了一卦,佛爺命不該絕啊!」第二日,齊八爺一早就進了二月紅屋裡,道。
二月紅聞言,激動的攥著齊八爺的領口,道:「什麼意思?」
「佛爺沒有死,雖然都說他以身殉國了,可是卦象又不對,可這褂指著二爺又指著我院裡是牡丹,我實在是不明白,這才來告訴二爺」齊八爺道。
牡丹?二月紅?
二月紅想了想,突然想起他最後為張啟山唱的曲子,道:「莫不是牡丹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