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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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旦輕掃袍袖,扭過臉,「迎親的時候天都黑了,你能看得清寫在手臂上的字?」

李顯雙手緊緊攥住李旦的衣袖,不讓他走,愁眉苦臉著說:「萬一我身上帶的紙條全用光了,趙家人還不肯開門,怎麼辦?」

李旦深吸一口氣,抬起衣袖。

李顯不肯鬆手,半個身子幾乎要趴在李旦身上,「阿弟,你可得幫幫我呀!」

李旦眉頭輕蹙,語氣有些無奈,「到時候我在你身邊照應,我說什麼,你照著念就是了。」

李顯立刻容光煥發,挺直月匈膛,「有阿弟在,我就放心了!」

裴英娘一開始以為李旦他們是在幫李顯塞紅包,好方便賄賂趙家那群堵門的小娘子、小媳婦,盡快接出新婦趙觀音。

看到後來,發現李顯的袍袖裡塞的全是一摞摞的紙條。

等李顯被王府長史請走,她耐不住好奇之心,啪嗒啪嗒跑到李旦身邊,扯扯他的衣袖,「阿兄,那些紙卷是什麼講究?」

李旦低頭看著裴英娘。

她最近長高了些,不像之前那樣伶仃瘦小,臉頰圓潤,笑眉笑眼,穿一身碧縹色雲紋地海棠穿枝花紋芙蓉織錦上襦,半見色銀泥藕絲裙,絲絛束發,螺髻旁垂著綠香球。因為年紀漸長,眉間不再點朱砂,飾以翠色花鈿,襯得膚色如凝脂一般。

恍惚已經能看到她長大後的模樣。

到那時,英娘還會這麼親近信任他麼?

李旦眼底微微一沉,扌莫扌莫裴英娘的發頂,「紙卷上麵寫的是詩賦。」

「詩?」裴英娘更加糊塗了,詩句再好,哪有紅包頂用!

李令月手執一柄宮綢團扇,走到兩人身邊,笑著給裴英娘解釋:「迎親的時候要作詩,顯王兄怕自己作不出來,提前預備好幾十首新詩,免得到了趙家手忙腳亂。」

李顯迎娶趙觀音,到公主府門前時,按著規矩,必須先吟幾首詩。等堵門的趙家姑嫂妯娌滿意了,打開府門,他才能順利進入公主府。

然後經過趙家姑嫂們的一頓棍棒夾擊,到了趙觀音的繡樓下,李顯又得吟詩。這時吟的詩叫「催妝詩」,主題無非是贊美趙觀音年輕貌美,無須過多打扮,趕緊下樓來,跟著他回王府吧!

催妝詩念完一首又一首,把趙家姑嫂哄高興了,趙觀音也打扮好了,這時李顯可以和趙觀音行奠雁禮。

行禮之前,李顯要念「撤障詩」。

行禮之後,李顯仍然要繼續賦詩。

最後新婚夫婦拜別常樂大長公主和駙馬,回王府的路途中,會碰上搗亂的障車之人。李顯得吟誦幾首「障車詩」,讓障車之人心服口服。當然,財帛酒菜也不能少。

把趙觀音領回王府,行完禮,入青廬,要洞房了,還不算完,李顯這時候必須吟誦「卻扇詩」,哄勸趙觀音放下遮麵的團扇。

裴英娘聽得咋舌,娶個媳婦這麼艱難,難怪李顯要夾帶小抄!

她抬頭悄悄瞥李旦一眼,還好李旦博聞強識,飽讀詩書,不然等他成親的那天,也得和李顯一樣夾帶紙條,才能過關。

李旦似乎能看懂裴英娘在想什麼,眼眸微垂,拍拍她的腦袋,似笑非笑,「瞎琢磨什麼呢。」

裴英娘捂住頭頂,襦衫袖子滑到手肘,腕上一長串細如須發的團鶴牡丹紋金臂釧窸窸窣窣響,杏眼裡寫滿疑惑:李旦怎麼知道她在嘀咕他?

黃昏時暮色西垂,是迎親的吉時。

李顯意氣風發,乘坐迎親花車,帶著李旦、武承嗣等儐相,由幾十個錦衣華服的五陵少年郎簇擁著,浩浩盪盪前往公主府。

數百個家奴宮婢跟在隊列之後,迎親的隊伍宛若一條遊龍,所過之處,煙塵滾滾。

王府院子裡的青廬已經搭好了,裴英娘和李令月掀開帳幔,裡裡外外瞧了一圈。

青廬是新婚夫婦洞房的地方,一般搭設在庭院裡。

日暮蒼山,青廬裡已經燃起火燭,昏黃的燈光映照下,穿枝鸞鳳銜同心百結繡帳愈顯濃麗鮮明,地上的波斯地毯閃爍著耀目的光芒,富麗堂皇,雍容至極。

幾位前來觀禮的公主和王妃拉著裴英娘和李令月說話。千金大長公主最為熱情,一個勁兒誇李令月今天穿的月華裙好看。

鄭六娘偷偷朝裴英娘擠擠眼睛,趁人不注意,飛快拽住她的手,把她拉出擁擠的青廬。

「公主,求你救救房姐姐。」

裴英娘嚇一跳,「房女史怎麼了?」

鄭六娘左右看看,湊到裴英娘耳邊,小聲說:「天後讓房姐姐待會兒給七王和趙二娘送合巹酒。」

裴英娘微微蹙眉,武皇後這是在報復常樂大長公主。

人人都曉得李顯愛慕房瑤光,今晚是李顯和趙觀音的洞房之夜,武皇後故意讓房瑤光出現在青廬裡,還讓她為新婚夫婦送上合巹酒。不說趙觀音卻扇之後看到房瑤光會有多生氣,就是旁觀的人,也會覺得尷尬別扭。

事情傳到常樂大長公主那邊,武皇後的目的達到了,無辜的房瑤光則會被常樂大長公主母女視為眼中釘。

鄭六娘生怕裴英娘會拒絕,不等她開口,一徑攥著她走到東邊回廊下麵。

房瑤光頭梳雙刀髻,穿一件絳色底盤絛如意紋半臂,輕紗裡衣,豆青褐國色天香紋羅裙,係宮絛,獨自一人坐在欄杆前,神情平靜。

裴英娘沒有走進去,站在回廊下,抬頭看著房瑤光,「房女史想好了?」

房瑤光看她一眼,點點頭。

鄭六娘頓足,「房姐姐,你就說你肚子疼,我和公主幫你打掩護,隨便找個人幫你頂掉送合巹酒的差使,不就好了?為什麼你非要得罪常樂大長公主和趙二娘呢?」

房瑤光淡淡道:「我問心無愧。」

鄭六娘急得語無倫次,「房姐姐,我曉得你的為人,可趙二娘不曉得啊!她那人愛記仇,幾年前一點陳芝麻爛穀子的小事,到現在還時不時拿出來擠兌人。你真的老老實實把合巹酒送上去,她敢當麵把頭冠砸到你臉上!」

裴英娘按住鄭六娘,「房姐姐已經下定決心,順其自然吧。」

房瑤光投效武皇後,並不僅僅隻是為了擺脫被逼嫁人的命運。她有能力,有抱負,希望能憑借自己的才華,獲得相應的尊重和地位,從此不再受家族束縛。

今天武皇後派她給趙觀音添堵,明麵上是為了氣常樂大長公主,實則也是為了試探她。

武皇後樂於看到房瑤光和常樂大長公主結仇。正如她對武家兄弟和上官瓔珞之間的矛盾不聞不問一樣,房瑤光和常樂大長公主的關係越緊張,她越滿意。

武皇後可不希望她的心腹們團結友愛,擰成一股繩,萬一他們私底下陽奉陰違,聯合起來哄騙她,她豈不是會很被動?

房瑤光清冷率直,跟上官瓔珞關係和睦,和武家兄弟井水不犯河水。武皇後找不到她的弱點,想起李顯似乎對她念念不忘,順手把常樂大長公主母女借來用一用,試探她的同時,惡心一下常樂大長公主,一舉兩得。

如果房瑤光今天找借口推脫,以後將很難得到武皇後的倚重。

這些曲曲折折房瑤光懂,裴英娘也懂,但鄭六娘不懂。

她一甩袖子,眼圈微紅,「我好心好意為房姐姐著想,房姐姐卻不肯領情,難怪大母總罵我有眼無珠,上趕著給冷情冷性的人獻殷勤。」

小娘子的臉,就像六月的天,說變就變。剛剛還是笑容滿麵,一眨眼,陰雲密布,淚花在眼眶裡打轉。

房瑤光掃她一眼,無動於衷。

鄭六娘自小備受長輩疼寵,偶爾不小心擦破一塊油皮,還沒哭出聲呢,已經被一大群人圍著安慰哄勸了。

此刻她泫然欲泣,房瑤光竟然連問都不問一句!

鄭六娘想到自己為房瑤光跑前跑後,還強行把不知情的永安公主拉過來幫忙,不由悲從中來,「哇」的一聲,真的哭了。

裴英娘啼笑皆非,帶著哭哭啼啼的鄭六娘轉過回廊,在一處臨水的欄杆前坐下,拿帕子給她擦眼淚,「鄭姐姐,房姐姐有她的打算,你別傷心了。」

她刻意加重「鄭姐姐」三個字的音調,鄭六娘比她大,為什麼卻得由她這個妹妹來安慰她呀!

鄭六娘嗚咽不止,顯然沒有聽懂裴英娘的暗示。

她揪著一張湖藍綢帕子,負氣道:「幸好房姐姐是個女子,她要是男子,那天在禦樓的時候,聖人早就賜婚了。這種無情無義的男子,我才不要嫁!」

裴英娘順著鄭六娘的話安撫她,好容易等鄭六娘平復心情,立刻把一直遠遠綴在她們身後的半夏叫到跟前,「去青廬請太平公主。」

半夏應喏,不一會兒,帶著一頭霧水的李令月回來。

「新娘子快到門口了,你們怎麼不去瞧熱鬧,躲在這裡說什麼體己話呢?」李令月看到鄭六娘緊緊扣在裴英娘腕上的手,心裡有點不高興,英娘是她的妹妹,隻能和她最要好!

她輕斂衣裙,硬擠到兩人中間坐下,「六娘的眼睛怎麼紅了?」

作者有話要說:

唐朝的婚禮一般是在黃昏時舉行,基本的婚服是紅男綠女,新郎穿紅色,新娘穿青色。

新郎如果地位高的話,婚服和平民的略微有些不一樣。

新娘會拿一把團扇遮住麵孔,等到新郎家,進了青廬以後,才放下扇子。

關於作詩,新郎進門要作詩,喝酒要作詩,催新娘子下樓要作詩,帶新娘子出門要作詩,請新娘子放下扇子要作詩,總之就是不停作詩……

另外,一般新郎不用全程自己作詩,儐相可以替他開口。(小說裡有誇張哈~)

青廬:就是庭院中間搭一個帳篷,新郎新娘在帳篷裡喝合巹酒,洞房。

障車:唐朝時娶親是乘坐花車的,新郎把新娘接回家的路上,會有好事者上前攔住婚車,討要賞錢,新郎的損友或者新娘的愛慕者也可能會故意擋住婚車,為難一下新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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