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舊夢(1 / 2)
那晚,辛瑩做了個夢。
她夢到林鬱不在的那兩年。
剛開始的她天真地以為離開了林鬱,她就能回歸正常的生活。她不會再為那段注定無果的、虛無縹緲的感情煩憂。
分手後,她放縱自己、縱情聲色犬馬,恢復了和林鬱在一起之前遊戲人間的浪盪生活。
她開始活躍在各種場合,與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調情談笑。
可到底是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一開始,她覺得自己被自由裹挾,呼吸暢快。那時,她刻意忽視了自己心裡的悵然若失和負罪感。
可是,某天她從夢裡醒來,一夜之間,好像上帝收回了所有賜予她的天賦。
她再也無法創作。
她拿起畫筆,按照她往常熟悉的筆法,而出現在紙上的卻隻是一團團無意義的亂線和墨點,她世界的光好像突然熄滅了。
作畫時,她的手止不住顫抖,她慌亂地四處尋醫,卻檢測不出任何問題。
其實她知道的,她身體沒病,隻是她的心早已千瘡百孔。
從她的畫上出現的內容永遠與林鬱有關的那時候開始,她就知道,林鬱於她,早已深入骨髓、無法割舍。
可是,她不願意。
她希望自己的作品都是出自於自己對世界的理解,而不是基於其他人的賦予。
她必須采取措施將那人從自己心裡抹除,這樣,她就是藝術最純粹的聖徒。
這是一場與世界的較量。
辛瑩不願意承認林鬱對她的生活乃至生命產生了莫大的影響,所以她選擇和林鬱分手,以此證明自我。
說她混蛋也好,無情也罷,她本來就是這樣的人。
冷心冷肺,她這樣的人,怎麼配得上有人全心全意地愛她?
與其最後讓林鬱發現她的卑劣而棄她而去,倒不如在林鬱最愛她的時候選擇結束這段錯誤,讓一切封存在最美好的時刻。
她逃離了。
為了維護絕對純粹的精神世界,或者僅僅是因為林鬱近乎神聖的愛讓她的卑劣無處匿形,讓她選擇逃離。
然而事情並未朝著她預料的方向發展,她並沒能變回從前的模樣。
那樣熾熱的感情到底在她枯萎的心裡留下無法泯滅的痕跡。
她背叛了藝術,墮入凡塵。上帝的歸上帝,凱撒的歸凱撒。她犯了錯,於是她畫地為牢,困住了自己。
辛瑩那兩年的記憶變得模糊,唯一清晰的是那種虛無的空洞。
她接受精神治療,等她情緒狀態穩定後,已經是分手之後一年。
不變的是,她無法一如往常地創作。所以她退居幕後,隻能從事一些指導工作。
偶然間,她發現自己能從前與林鬱戀愛時期的畫作獲取靈感。
或是,從一個有林鬱的夢中醒來時,她總能短暫地恢復繪畫的能力。
後來她才懂,那也許是愛。
她愛著的人,主觀上不願意承認,可身體會為她記得。
人類是一種口是心非的生物,他們的身體永遠比言語真誠。
辛瑩對待感情一向淡泊。
從前年少時,也正是因為她遊離於世界之外的旁觀者視角,才造就了她的畫富含「仙氣」或者說「不落俗套」。
可是林鬱,憑著一腔孤勇和那澄澈的愛意把她拉下高台,鐫刻了塵俗的印記,她的畫裡滿是那個人的影子。
一開始她彷徨、無助,後麵她眷戀、回味。
自此,辛瑩才發覺,原來林鬱早已潛移默化地融入她的心底。
她背叛了藝術、她是被神遺棄的不堅定者,可是有個人成了她的繆斯、她唯一的靈感來源。
她不能沒有林鬱。
林鬱就這樣成了她的執念。
說來諷刺,明明是她將人一把推開,如今又是她苦苦哀求,隻求林鬱能再看她一眼。
懵懂無知是真,她傷了林鬱也是真。又是憑什麼,要她輕易原諒。
辛瑩隻恨自己明白得太晚,她精心策劃了一年的重逢太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