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分離(2 / 2)
「難道不無聊嗎?」
他停下來,望著她:「你以前不這樣。」
梁深晚索性走遠一點,坐了下來:「你不是也變了嗎?」
聊天終止了。
四月蹭在梁深晚的膝頭,但梁深晚並沒有伸手扌莫它。想到剛在它還在那裡討好關咲,梁深晚就莫名地開始嫌棄四月,真是什麼樣的人養什麼樣的狗。
梁深晚望著他手臂上的傷,心裡刺撓了一下,走到他麵前問:「說吧,那幫人為什麼要找我?」
周湳浦先是一愣,繼而裝作沒聽懂的樣子說:「他們不是找你的,昨天不是已經告訴你了嗎?」
「當我傻?」梁深晚蹙眉,「你們的行動那麼隱秘,身份都不對外公布,他們怎麼可能知道你的行蹤還故意來找你?」
「不小心就暴露了唄。」周湳浦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可以回去了。
回程,梁深晚走在周湳浦的前麵,沙丘上吹過了一陣風,來時的腳印就消失了,身後隻有一串回去的印子,長長淺淺的。
封灼在白楊樹下擺了一張折疊桌,上麵放著四菜一湯,熏雞肉、熏魚肉、醃牛肉和小炒臘豬肉,湯是雞蛋湯。
「我們這裡簡陋,梁小姐將就一下。」封灼擺上碗筷,客氣了一下。
關咲將米飯放到桌上:「簡陋什麼啊簡陋,全肉宴,軍師級別的待遇還想怎麼樣。」
「那這真是我的榮幸。」梁深晚說。
「不然你以為是你的什麼?要不是因為你是梁深晚,你早就……」
周湳浦不悅:「關咲,吃飯。」
這好像是相遇之後,他第一次在她處於弱勢的情況下幫她說話。
從進入這荒蠻之地,梁深晚就沒有認認真真地吃過一頓飯,米飯在他們這裡像是什麼稀缺物種。她端著一晚白米飯扒了一口,味道雖然一般,但好歹是吃上米了。
「不要光吃米。」周湳浦夾了牛肉放到她碗裡。
梁深晚還來不及說謝謝,關咲就立馬把碗伸到周湳浦麵前:「周隊,我也要。」
要你個大頭鬼你要。梁深晚臉一黑把周湳浦夾給她的肉丟到地上喚了四月。
封灼默默地喝了一口湯,覺得鹽味有些淡,於是起身對他們三個說:「我進屋拿點鹽去。」
一去不返。
熏雞肉是乾煸的,梁深晚覺得看起來不錯,筷子剛伸過去,敵軍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抵達了。
兩人好巧不巧地夾住了同一塊。
關咲力氣更大一些,笑眯眯地夾起來:「哎呀,封灼這手藝是越來越好了,你看這塊雞肉,被他炒得晶瑩剔透,想必味道一定相當不錯。」
梁深晚瞪了關咲一眼,看那小人得誌的樣兒!她氣鼓鼓隻能再扒一口白米飯,卻在剛低下頭的時候,關咲將雞肉放進了她的碗裡。
「看你那小媳婦樣兒。」關咲一改常態地跟她開起了玩笑。
周湳浦喝了一口湯,放下碗筷:「我吃飽了。」
關咲跟著放下:「我也飽了。」
吃飽了都滾吧!鬧心的人一離開,梁深晚換了舒服的方位又給自己盛了一碗米飯。
關咲和周湳浦站在屋內的窗戶裡朝外望,四月蹲在他倆腳邊。
關咲問:「都清楚了?」
周湳浦回:「嗯。」
「那還讓她一個人走?」
「我相信她。」
「那最好不過。」
「你還關心?」
關咲嘆了口氣:「早就放下了,我又不是你。」
梁深晚將最後一口米扒進嘴裡的時候,不遠處的沙丘上開來了一輛車,車上還有人將腦袋伸出窗外沖她揮手。
一口米飯憋在嘴巴裡忘了吞咽,她立馬站起來朝門口退,沒兩步就撞上了一個人,她回頭周湳浦正低著頭看她。
「不要怕,我在。」
梁深晚使勁將米飯咽下去,還沒緩口氣車子便開到了他們眼跟前。
車上的人性急得好像都等不到車子停穩,推開車門一步跨到梁深晚麵前,略顯激動:「梁小姐,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對於這次的事件,我深表歉意。」
梁深晚連連後退:「等等,你是誰啊?」
他一本正經地介紹自己,像第一次見麵:「哦,我叫呂品,這次支教團隊的負責人。」
梁深晚眼珠子左右轉動,一拍腦門想起來了:「哦,你啊!」他鄉遇故知,算得上是人生四大幸事之一,特別是劫後餘生,別有一番滋味,「你怎麼找來的?」
呂品解釋:「我們第二天到站,發現少了一個人,可能是你去了臥鋪從頭到尾跟我們聯係少,我們大家對你的印象是有,但一時想不起來了。你行李上貼有我們支教團隊的標簽,我們就幫你拿走了,到了地方,大家互相提醒才終於把你給想起來。」
梁深晚腦冒黑線:我是有多不顯眼!
他接著說:「不過,我們大家都以為你是中途下車逃跑了。」
智商不錯!
「直到前天,接到一個信息,說你被劫了,我們才意識到壞了。但又不好立馬下定論心想萬一是騙我們怎麼辦……」
周湳浦不耐煩地上前一步:「小夥子,內心活動不需要這麼多姿多彩,撿重點說,確認了沒有其他事,你就把人領走!」
梁深晚回頭看了他一眼,心裡一沉。至此,她有些相信,周湳浦已經對她沒有任何感情了。
她已過了死纏爛打的年紀,活到現在,自尊心的重要性遠遠超過了沒頭沒腦的瞎熱情。
梁深晚將那天他給她的對講機還給他:「我留著也沒用。」
「當個紀念。」
「我不想紀念你。」
「那最好不過。」周湳浦一腳跨進屋子。
封灼靠在門口吐了一口煙,搖了搖頭。
呂品被周湳浦叫去,不知道在跟他說什麼。
關咲蹲在地上逗四月。
「關咲,」梁深晚始終還是沒能忍住,「你和周湳浦……現在是什麼關係?」
關咲笑了笑:「你這麼關心我們做什麼?」
「隻是想要一個徹底死心的理由。」或者一個機會。
重逢的日子裡,周湳浦所表現出來的行為讓她捉扌莫不透,好像留有餘地,卻又無路可走。
關咲親了一下四月的頭:「為彼此流過血,差點送過命的關係。這麼說的話,夠不夠你死心?」
梁深晚一怔,無言以對。都做到這種份上了,他們之間恐怕不已經無法用一個社會屬性的關係來定義了。
無論如何,她對周湳浦所有的情感和關咲一比,好像顯得既狹隘又渺小。
她不甘心,可又不得不承認。
關咲揉了揉四月的肚子:「四月啊,爸爸媽媽要走嘍。」
梁深晚渾身一顫,真惡心!
關咲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氣壓,抬起頭帶著挑釁的目光:「你嫉妒?」
梁深晚氣勢不能輸,就算隻是嘴硬:「我梁深晚要什麼沒有,周湳浦也就是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看起來有模有樣,出了這大荒漠,模特鮮肉老乾部還不都是隨我挑,我嫉妒個毛?你喜歡就好好留著。」
這話似曾相識。
正好出門的周湳浦臉一黑,沖著關咲說:「走!」
關咲丟下四月站起來,幸災樂禍地沖梁深晚笑了笑。
梁深晚悔得腸子都青了,再次印證關咲這個人是有多險惡。
趁著周湳浦還沒上車,她走過去拉住他的胳膊。她害怕,害怕這一別再見無期。
但她無話可說,他們之間用他的話來說,隻是救與被救的關係,她早已不是他的女朋友,好像也沒有再次追求他的資格。
「周湳浦,好好活著。」良久,她隻能說出這句話。
沙漠邊緣的這個服務站真的很久沒像今天這麼熱鬧了。遠處的黃沙在風過之後變了樣子,他們之前走過的痕跡早就不見了。
小白楊的葉子在風中翻動,亮白亮白的。周湳浦站在白楊樹下,精短的頭發貼著頭皮,眉眼間英氣十足,眼神裡除了有一貫的正氣,今天再看好像黯然了許多。
他動了動喉結,這是他想說話而不能說的時候會表現出來的一種舉動。最後他說:「我會的。」
梁深晚又跟了兩步:「你沒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
周湳浦拉動車門的手一停,回頭戲謔:「到了縣城就趕緊回去吧,好好做你的嬌小姐,模特鮮肉老乾部哪一個不比在這裡吃苦瀟灑快活。」
梁深晚沒有懟回去,眼眶發紅,周湳浦在她合眼之前跨上了車,關咲緊隨其後。
關咲將她的單反相機和存錢罐從車裡遞給她,之後車子在砂礫中啟動,發出了躁人的聲響。梁深晚的心一空,他們的車子就駛出了眼界。
四月在車後追了很久,梁深晚嗓子發硬,鼻頭通紅,抱著兩樣東西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過了好久,最終還是忍住了沒哭。
關咲開著車麵無表情地看了看倒車鏡裡的四月,以及站在四月身後的梁深晚,問:「沒跟她解釋當年的事情?」
周湳浦看一眼關咲:「你覺得,我會嗎?」
關咲撇嘴一笑:「謝了。」
周湳浦搖了搖頭,關咲又說:「其實你解釋也沒關係,都那麼久,我不在乎了。再說你的調離不是馬上就要下來了嗎?」
周湳浦單手支著車窗:「我讓給左引了。」
「瘋了嗎?」關咲暴脾氣來了,「他把自己的機會廢掉了,你還給他擦屁股?」
他輕笑:「他有老婆孩子,比我更需要。再說,你不是也還在?」
「我們不一樣,你打算讓梁深晚那個傻蛋一直等著?」
「這一次,不會讓她再等了。」
「為什麼?這麼多年都等過去了。」
周湳浦嘆了口氣:「像我們這種人,連明天還能不能活著都保證不了,我讓她等什麼?」
關咲將目光從倒車鏡那裡收回來:「她還是傻。」
周湳浦垂眼,低頭看了一眼手臂上的傷,又抬頭看了一眼倒車鏡,已經看不到身後的服務站了。
梁深晚坐上了呂品開來的車,封灼跟她揮手再見,四月臥在封灼的腳邊一動不動。
呂品下了沙丘八卦:「開車先走的男人,和你什麼關係啊?」
梁深晚靠在車窗上:「上輩子,是我的債主。」
「怎麼這麼說?」
「因為這輩子不管被他做什麼,我都無可救藥地喜歡他。」她無力地回。
呂品撇了撇嘴:「我有異議,那個男人挺關心你的。」
「他關心整個人類。」
呂品被她逗笑了:「再有一百公裡,我們就到了,在此期間,你最後考慮考慮,要不要留下來。」
他還有一句沒說出來的話。
那個男人警告他,梁深晚留下來支教可以,但要是敢對她動一點歪心思,他叫他試試看,他讓他好自為之。
呂品看了一眼梁深晚無聲咧嘴一笑,媽的,把老子想成什麼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