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Part fifty four(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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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妮絲搖搖頭,停頓幾秒後又輕聲補充:「事實上,他還給了我更好的,但是……」

這個回答讓拉爾夫再次沉默了。

短暫的寂靜後,他才繼續說道:「所以你認為,你現在所擁有的這樣東西,是因為你當初的謊言。這讓你覺得你不配得到它,是嗎?」

「差不多吧。」柏妮絲含糊地回答。

這算是其中一個原因,另一個……

「可是,那個謊言已經不存在了,對方已經知道真相了。」

「話是這麼說……」

「我覺得你似乎忽略了一個更明顯的原因,那就是你自己。」

拉爾夫說:「在這件事裡,一共有三個至關重要的存在,你,那位原主人,還有你的謊言。

誠然,謊言可以騙來本不該屬於你的東西。但是當謊言被揭穿以後,這條虛假的維係紐帶就已經不存在了。我認為,剩下能讓他做出這樣舉動的理由,隻有你本身。」

「他是為了你才願意將這樣東西交給你的,不是所謂的謊言。如果他仍然毫不知情,那麼我們可以認為那時謊言的作用。可現在,我認為他是心甘情願的。」

柏妮絲呼吸一窒,臉上的表情沒有半分鬆快,反而更加緊張,明顯到連掩飾都是那麼力不從心。

此時,覆蓋在拉爾夫眼珠上的白翳更加明顯了。他有些顫抖地嘆息著,第一次流露出了困惑的語氣:「這個推論好像讓你更害怕了。我不太理解,因為這在我看來完全是很好的事。」

「也許……我是說,是的,這確實是一件很好的事。」

「可是它讓你覺得害怕。」

拉爾夫一針見血地刺入她的痛處:「你害怕遇到美好的事嗎?」

「沒有人會拒絕遇見的。」柏妮絲言辭閃爍。

「除了你。」拉爾夫並不受她言語上的誤導,「你就害怕遇到,並且認為自己不配擁有這樣的東西。為什麼你會這麼想?」

在柏妮絲身上,拉爾夫看到了一種非常矛盾的狀態。她不在乎任何人的眼光,也毫不不畏懼任何生靈施加給她的惡意,各種謊言騙術更是信手拈來,看起來應該是一個極為自我的惡魔。

但同時,她卻會恐懼別人對她的善意,甚至連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好事都會讓她感到驚慌失措。

他忽然有些好奇她曾經的生活環境是怎樣的。

「就是覺得,不應該是這樣,至少……不該是我。」

「為什麼不?你一直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為什麼?

柏妮絲艱難地試圖尋找答案。

「你不配擁有這些善意和美好,這是誰告訴你的?」拉爾夫問。

在他看來,這仍然是柏妮絲自身想法的問題,她看似灑脫到什麼都不在乎卻又莫名的極為自卑。

而正是這最後一句話,讓柏妮絲開始忍不住顫抖起來。

拉爾夫的聲音就像直接刻在了她的腦海裡,質問著這是誰告訴她的。

是誰在她麵前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你就是個廢物,你不配擁有任何優待,沒有人會在意你的感受。

「他們都在盼望著你死,你能依靠的隻有我。」

「誰會相信一個騙子的話呢?如果你真的對你們那所謂的朋友關係有信心,那為什麼不直接告訴他你都乾了些什麼?」

「看看你自己的樣子吧,除了你會點花言巧語以外,你一無是處。如果讓我發現你敢背叛我,那我就會把你丟出去,讓整個淵海神域的人魚都來看看那個被海巫養大的孩子的模樣,讓他們知道你的所作所為,你猜猜他們會把你怎麼樣呢?」

「沒用的東西。」

這是印象裡,她最常聽見的一句話。

她生來隻是一隻普通的水母,沒有惡魔那樣強大的力量,即使被欺負和羞辱也沒有任何還手的能力。

她知道那些被故意丟在自己麵前,被其他惡魔吃剩下的魚類屍體是對自己的一種惡意輕賤。可在快要餓死的時候,她根本來不及去在乎那麼多,隻管在一片刺耳的哄笑聲大口吞咽著那些已經不再新鮮的殘肉,盡可能地多吃一點。

這時,不知是誰突然指著她哈哈大笑著說了句:「你們看她像不像一條沒人要的狗。」

柏妮絲愣愣地看著對方,不知道她說的狗是什麼東西,隻是在一片越來越誇張的譏笑聲中小心翼翼地反駁:「……我不是狗。」

母親說,她是最聽話的小水母,不是狗。

可是他們不聽,依舊還在指著她笑,還紛紛動手將那層因為遮蓋在她麵前的半透明傘狀頭簾撕扯開,看著她因為劇痛和慘叫而蜷縮在海底,身體克製不住地抽搐痙攣卻仍然覺得不夠好玩,於是又逼著她爬著去吃那些所剩無幾的食物。

身體的一部分被活活撕裂開的巨大痛苦讓柏妮絲根本無力活動,可那些惡魔們卻並沒有就此放過她,反而將她按在海沙地上,朝她嘴裡塞飛魚的腐肉,唾罵她隻能撿他們吃剩下的殘渣做食物,就和那些被人拋棄的流浪狗一模一樣。

「沒人要的醜東西!連掙紮都沒點像樣的力氣,簡直就是個廢物。」他們冷笑著辱罵,最後又因為柏妮絲的反抗能力太弱而興意闌珊地離開了。

那樣暗無天日的時光,如同一個永遠也無法掙脫的噩夢,沉重到讓她喘不過氣。即使是在她繼承了海巫的全部魔力,將那些一改往日嘴臉,轉而開始跪拜在她腳下祈求寬恕的海底惡魔全都親手殺死以後,她內心的仇恨也無法完全消失。

可同時紮根在她腦海裡的,還有那些聽了無數次的羞辱謾罵。

它就像個麵目猙獰的怪物,每當柏妮絲心動時,它都會爬出來,一遍遍對她重復當初聽過的那些話:

你不配得到它們,你就是個沒用的廢物。他遲早會看清這一點,你也遲早會失去他。

就像以前那樣躲起來吧,沒人要的狗。

柏妮絲深吸一口氣,感覺眼眶裡有什麼溫熱的東西即將滴落下來,被她閉上眼睛,努力忍回去。

「你看起來很難過。」拉爾夫輕聲說到,「可這並非我的本意,柏妮絲,我很抱歉。我隻是想告訴你,你所擔心的這些問題,其實都是你對自己的否定看法所造成的,你得學著改變這個。」

「沒什麼。」她迅速眨眨眼,直到視線再次變得清晰,「謝謝你的建議。隻不過……」

她沒有說下去,但拉爾夫已經懂了:「其實有時候,比起相信自己,我們總是更願意相信別人,這沒什麼好難為情的。」

「隻是,那個即使知道你的謊言,也仍然願意將更好的東西送給你的人,你相信他嗎?」

柏妮絲抿住嘴唇,眉尖的皺痕一直沒有鬆開過,片刻後終於點頭:「是的,我想我相信他。」

「那麼有時候在自己舉步維艱的時候,將選擇權交給對方也是個不錯的嘗試。」

「選擇權?」

「就像我說的,早晚都會丟失的東西,相對而言,越早丟掉所造成的損失也會越小。」

拉爾夫說:「既然你無法說服你自己,但你又足夠信任他,那就讓他來說服你吧。而你要做的就是,向他展示最真實的你自己。」

「最……真實?」柏妮絲有些猶豫。

「這個世界上的事物那麼多,我們能看到的都僅僅隻是冰山一角,能得到的就更少了。

而一路走來,我們也總會不斷地丟失曾經那些被認為是無比重要的東西。最後能留下來的,往往已經寥寥無幾,卻也是最為珍貴的。並且通常來說,它們都會有一個共同的特性。」

「什麼特性?」

「隻為你而來。」

他說,低沉緩慢的聲音像是在念誦那樣:「不是為了利益,名聲,力量,地位,或者任何與私心有關的目的。這些東西的出現與停留,隻是為了你本身,包括你一切不加掩飾的好與壞。」

「沒有人是完美無缺的,你得讓他清楚知道你的自私,任性,占有欲,怪脾氣與個性中的惡劣之處。也讓他看到你全部的善良,美好,獨一無二,再讓他去做選擇。」

「而在這個過程中,其實最重要的是你能完全接納你自己。因為隻有當你足夠愛護自己時,你現在所害怕的一切才會真正消失。

你會有勇氣走得更遠,看得更多,所得到的收獲也會更多,並且不再會輕易被外界所影響。」

「永遠不要為了那些讓你感覺受傷的東西而輕易自我否定,為了誰都不值得。這是我能給你最好的建議。」

說完,他緩慢合上了眼睛,任由自己被層層纏繞而上的細絲完完全全地包裹進去。

柏妮絲誒一聲,下意識地抬起手,像是想要再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收垂回來,隻默默回想著拉爾夫所說的每一句話。

晚七點,聚會正式開始,整個密林酒吧內外都是熱鬧歡快的氣氛。

她將準備好的禮物送給麗貝卡後便一直獨自坐在角落裡,一聲不吭地吃著麵前的奶油冰淇淋。

在意識逐漸因為醉意而變得朦朧起來的時候,她突然很想見到蒂亞戈。

……

在潮靈帶來關於柏妮絲的消息前,蒂亞戈正在原本關押著格蘭德爾的牢房裡,尋找著關於那個被全視之眼記錄下來的冒充者的線索。

整個房間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慘不忍睹的屠殺現場,深紅近褐的血液凝固在牆壁與地麵上,甚至連天花板都有清晰的噴濺痕跡,斷裂的封靈鎖和殘破寒冰被胡亂堆砌在周圍,濃烈的血腥氣彌漫在空氣裡令人作嘔。

他仔細審視著房間裡的每一處,手裡寒氣繚繞凝結成一把鋒利纖薄的刀,將牆壁上的一處厚厚血跡給刮剔乾淨,露出被覆蓋住的一處特殊焦黑灼痕。

那是被魔焰灼燒過所留下來的印記。

蒂亞戈伸手觸碰上那些漆黑鬆散的灰燼,輕輕在指尖碾散開,垂著眼睫站在一片血汙狼藉中,麵無表情地回憶著在全視之眼中看到的畫麵。

那個和柏妮絲有著同樣容貌的惡魔,會殺了格蘭德爾的原因倒是不難猜,無非就是為了滅口。

可是,已經靠著柏妮絲的外貌安然無恙地混進警衛處後,她居然隻是料理了格蘭德爾以後便離開了。

這怎麼看都很奇怪。

如果是為了盡可能地陷害柏妮絲的話,她不是應該趁此機會采取更多行動才是嗎?

要知道一旦她的行為被發現後,警衛處和觀測中心都會立刻戒嚴,她下次還想這樣進來就不會這麼容易了。

正想著,潮靈忽然出現在了門外,對著房間裡的金發海神恭敬致禮到:「冕下,海巫小姐有事找您,不過她看起來好像有些喝多了。」

蒂亞戈愣下,一直微皺著的眉尖旋即舒展開:「她在哪兒?」

「在觀測中心。」

冰刃被轉捏在手中,碎裂成零星白雪飄落消失。

匆匆交代潮靈一句,讓她守著這間關押室,暫時別讓其他人進來以後,蒂亞戈很快便回到了觀測中心。

剛一進辦公室的門,他便看到了正躲在一盆高大散尾葵旁邊,抱著雙腿蜷坐在地上縮成一小團靠著牆發呆的黑發少女。

「柏妮絲?」蒂亞戈略帶詫異地走過去,蹲身在她麵前仔細將她打量一遍,伸手握住她的肩膀,「你怎麼坐在這兒?」

柏妮絲看著對方,臉上的表情先是有點迷茫,然後才終於慢半拍地反應過來對方是誰,一下子變得有些局促不安。她的手指抓著裙擺揉搓,幾次張嘴都沒能說出一句有意義的話,隻反復說著類似「你來了」之類的話。

蒂亞戈耐心回應著她語無倫次的話,傾身將她抱起來,動作輕柔地放在一旁的寬敞沙發上,再替她將有些淩亂的黑發別回耳後,最後坐在她身邊,不著痕跡地嘆口氣:「我今天一直都找不到你。怎麼跑去吃那麼多冰淇淋?」

見她支支吾吾著說不出個清晰的回答,他在沉默片刻後,輕輕問:「是因為昨天答應我的那件事嗎?」

一提到這個,柏妮絲原本迷蒙的淺綠色眼睛裡立刻出現了一絲瑟縮。她沒有直接回答出是或者不是,但那樣的神情無疑讓蒂亞戈看出了她的答案。

意料之中地再次嘆口氣,蒂亞戈有些自嘲似地笑起來,語氣中卻有種說不出的落寞:「我就知道是這樣。」

說著,他靜默幾秒,再次轉頭看向柏妮絲,看到她也在同樣望著自己,臉上的表情像個即將被罰的孩子那樣緊張兮兮,還下意識咬著自己的指節來轉移注意力。

蒂亞戈皺下眉,將她的手從嘴邊拿開,目光瞥見那片白淨皮膚上的鮮紅咬痕:「別咬自己。」

他低著頭,指腹扌莫過她被咬得有些破皮的地方,像是平靜到隨意地說道:「當時是我不好,不該那樣要你答應我的。要是你實在……」

他又嘆氣了。

柏妮絲看著他雖然沒有太多表情流露,卻依舊能感覺到他似乎正在竭力壓抑著某種深刻悲哀與失望的漂亮臉孔,聽到他繼續說:「要是你實在覺得很為難,那就當昨天沒有發生過那件事吧。隻要你,別再這樣躲著我了。」

不知道是不是柏妮絲因為醉意而產生的錯覺,她感覺要蒂亞戈說出這幾句代表妥協與讓步的話,好像比殺了他更讓他難過。甚至說到最後,他連聲音都逐漸輕微下去,仿佛下一秒就會徹底斷散在夏夜裡的空氣裡。

「對不起……」

她渾渾噩噩地看著對方迫使自己艱難地開口,剛想繼續說下去,卻發現蒂亞戈已經收回握著自己的手並站起身。

「對了,我給你準備了一些當做夜宵的食物,要嘗嘗看嗎?」他說著,將一旁書桌上的水晶壺拿過來,打開蓋子後遞到柏妮絲手上,臉上的表情掛著層一如往昔的淡淡溫柔,卻比麵具還要來得虛假。

柏妮絲看著手裡自己愛吃的新鮮食物,像是做夢般地夾起一隻牡蠣塞進嘴裡,咬幾口咽下去,又呆呆地看著他,一股莫名的沖動驅使著她突然毫無征兆地大哭起來,淚水接連不斷地從她泛紅的眼眶中滑落。

像是積攢了很久很久的委屈還有難過一下子全都爆發出來了似的,她幾乎是在哭出聲的瞬間便開始上氣不接下氣,連聲音都是嘶啞。

「對不起……」這是她從好久好久以前就想對他說的話了,「對不起——」

蒂亞戈短促地錯愕一瞬,以為她是在為了昨天剛答應自己,卻發現還是無法接受而感覺不安,於是眼神更加黯淡下來,卻還是主動擁抱了對方:「你不需要道歉,柏妮絲。我隻是……」

「那個時候,我知道……我不該騙你的。」

她哭得連話都說不清楚,臉頰憋得泛紅,卻還是在努力往下解釋:「可是我……我沒有辦法,我不知道怎麼辦。如果我不這麼做的話……嗚嗚嗚嗚嗚,她就會一直折磨我到死的。我——我太害怕了,我沒有辦法……」

蒂亞戈聽著她的話,很快明白她是在說他們過去的事,於是伸手替她將臉上的淚水擦去,柔聲哄到:「別哭了,我都知道,所以我從來沒有怪過你。別哭了,柏妮絲。」

「可是……」柏妮絲完全控製不住自己,醉意和強烈到完全失控的情緒讓她連自己在說什麼都有些分不清,「可是你對我很好,嗚嗚嗚嗚嗚——隻有你對我好了,我卻一直都在騙你。對不起,我真的不想這樣的,對不起,對不起……」

「柏妮絲……」

他抱著哭到渾身顫抖的少女,聽她顛三倒四地說出當初的真相,用的卻不是後來被迫學會的海族通用語或者惡魔語,而是她最初也最為本能的,一種浮遊生物間會用的語言,媽媽教會她的語言。

「我……我那個時候對你好凶,趕你走,也故意不找你,我不該這樣的,對不起……可是我……我太害怕了,我不敢告訴你我在騙你,我怕……我……」柏妮絲哭得喘不上氣,還在繼續往下說,喉嚨和月匈腔都在痛,說不上來是因為缺氧還是別的什麼。

遲來得太久的宣泄並沒有將當初的感受弱化多少,反而經過這幾十年的壓抑,讓它爆發得更加歇斯底裡。

於是蒂亞戈不再試圖讓她平復下來,而是將她抱在懷裡,任由她抓住自己的外套說出所有想說的話,一遍遍極盡耐心地溫柔重復,他都知道。

「都過去了柏妮絲,沒關係的,你現在在這裡就已經足夠了。從今往後,沒有人敢傷害你,再也不會有。」他一邊哄慰著對方,一邊替她擦去那些不斷湧出的淚水,掌心安撫性地撫扌莫著她顫抖的脊背,低頭細密地口勿在她的眉眼處。

柏妮絲淚眼朦朧地望著手裡被自己抓成一團糟的潔白西裝,意識不清地接著往下說,語言淩亂得都沒有多少邏輯可言。

可蒂亞戈還是理解了,她是在怨恨。

怨恨那些曾經肆無忌憚地欺辱折磨她的惡魔,怨恨烏蘇拉對她洗腦式的精神控製與虐待,也更怨恨自己曾經的過度弱小與無力反抗。

「我不想變得和他們一樣,我不想……所以我不去捕獵人類,我殺了那些想要臣服於我的惡魔。我恨他們,我要他們為曾經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他們都該死,我恨他們!」

柏妮絲說到這裡時,原本因為醉意而顯得迷茫的眼神逐漸變得尖銳起來,連語氣都是凶狠的。

然而緊接著,她又低落起來,淺綠色的眼睛裡全是不加掩飾的脆弱,焦慮與茫然:「可是,可是我還是變成這樣了……」

一個怯懦,多疑,自卑又畏首畏尾的膽小鬼。

這就是她一直都在試圖掩藏的,也是和最初與蒂亞戈認識時,從未表露出來過的真實模樣。

一個讓人討厭的模樣。

「我和你一開始以為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那些活潑與美好,都隻是她裝出來的而已。

所以有沒有可能,他真正喜歡和執迷的也許隻是那個遙遠的幻象,和真正的柏妮絲自己毫無關係。

這個猜測太讓人難過,柏妮絲幾次嘗試後也無法直白地說出口,但蒂亞戈還是聽懂了她的意思。

沉默數秒後,他再次淺淺笑起來,就和每次告訴對方,要她別擔心時的那種清雅笑容一樣:「我很高興你終於肯對我說出這些,柏妮絲,我等這天已經很久很久了。」

久到甚至已經超越了時間這個概念本身。

「所以,我也會毫無保留地對你給出我的回答。」

他捧起柏妮絲的臉,低頭口勿去她臉上未乾的斑駁淚痕,用一種極為虔誠與平靜的語調開口說:「我知道讓你現在理解並徹底相信我的話會有點困難,但我希望至少你能記住。」

「我愛的是你。

這包括了你所有的歡樂,以及你所未曾意識到的珍貴與美好,所有你明媚熱烈的一麵。

也包括你內心那些不願示人的陰暗也好,怨恨,恐懼,嫉妒與自私也好——所有這些在世俗眼光看來,被認為是劣根性的一麵。」

「它們都是你,可一旦分開來看,也都不是完整的你。」

「而所有關於你的一切,我都會照單全收。」

「如果有一天,你想要改變,成為你自己認為更好的模樣,那麼我也會同樣愛上那個未來的你。」

蒂亞戈一字一句地訴說著,低頭和她額心相貼:「你在我這裡,永遠是不被界定的。所以,不要哭。」

柏妮絲呆愣地望著他,感覺已經很努力地在收回那些過於泛濫的眼淚了,可是它們仍然在失控地往外冒,把蒂亞戈身上的西裝暈濕開一大片。

第一次,她有了一種極為強烈地想要擁抱對方的沖動,而她也這麼做了。

在被蒂亞戈同樣擁緊在懷抱裡時,從未有過的安心感包圍住她,讓她莫名想起一段遙遠時光以前的模糊記憶。

那時她還非常年幼,還不能獨自浮出海麵去,卻總是會因為貪玩而直接就睡在家門外的珊瑚叢裡。

每當她醒過來時,她會看到有些微的亮光從海麵以外照射進來,溫柔燦爛地籠罩住她,光是看著就讓她覺得歡快。

隻是,她仍然不曾見過真正的陽光,也不知道它為什麼會出現,就去纏著母親問個不停。

而如今,母親的回答跨越過了那些傷痕累累的歲月,再次清晰地出現在了柏妮絲的耳邊。

「那是太陽升起來了哦,代表著黑夜已經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1】海月水母和毛毛蟲一樣,都是變態發育,所以柏妮絲會有這個聯想。

這一章寫了我四天,一萬五千字左右,人都傻了,但是總算基本讓妮妮的心結有個了結了。

其實我一直覺得妮妮和我們現實生活中很多人很像,包括我自己。所以當時在想著寫這篇文時,就已經提前計劃好了這一章關於妮妮的心理變化。

確實篇幅挺長,我朋友也提醒我,寫太詳細可能會讓人厭煩,畢竟大家都是來看劇情或者撒糖的,心理變化刻畫這麼多沒必要。但是我還是覺得,沒有這章的話,妮妮的形象總是不夠完整。

誠然蒂亞戈給她的愛會是她接納自己的一個重要動力,但是真正能讓她強大起來的其實還是她自己,而這也是我所真正想表達的。

還有好多其他想說的,太累了不想打字了,過幾章大結局再一起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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