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不速客(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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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柳水雲是溫柔如水的,毫無鋒芒的,但現在不,他收起麵上的一絲笑意,眼裡涼涼的沒什麼溫度,臉繃起來的時候依然很美,但卻是冰棱一樣的剔透冷感,毫無溫度。

他整個人都象一把無鞘的劍,就算沒有舉向誰,也泛著隱約的寒意。

這樣的柳水雲,讓武梁覺得陌生,也覺出了危險。

「我還能做什麼?他毀了我,我不過是還回去罷了。」柳水雲連臉上的笑都是涼的,「放心,我帶來的都是好手,很快,這一切就會結束了。」

「流水!」武梁嚇了一跳,「你要在我的宴席上殺人放火不成?」

她眼睛外瞟,揚聲叫著「來人」,一邊抬腳就想往外走。

柳水雲拉住了她的胳膊,「阿薑,你也看到了,此處這麼偏,這棧橋這麼長,那端我布置了人手不許人靠近,你叫破喉嚨旁人也聽不到的。」

也是,這裡孤島似的,他不放人,徒勞掙紮又有何用。武梁泄氣,惱火的猛扯自己被拉著的胳膊。

柳水雲鬆開了她,道:「你在我眼前,安生些便安全些。你也知道,姓鄧的身份顯貴,今天我們來,都抱著孤注一擲之心,隻許成不許敗。你若礙事兒,他們必不會給你麵子。若連你傷了,可如何是好。」

武梁不理。

「阿薑,對不住了,我知道姓鄧的對你頗有心思,我知道他今日會來,並且來你這裡他會很放鬆,所以特意選了這裡下手。我不指望你幫我,但也絕不想你壞我的事兒。

不過你放心,不會傷到無關賓客讓你為難的。還有,我叫你過來,就是不想連累到你。事情結束後我會執劍推你出去,讓人看到你是被我劫持在先,而非同流合汙。」

說著撂了撂衣袖,武梁這才看到,原來他寬大衣袖下,手裡竟然緊握著一柄短劍。

···

武梁心裡無比的緊張,也說不清擔心誰更多一些。

擔心柳水雲介意她的隱瞞,如今哄她隻為讓她老實點兒,等到適當的時候再卡察那麼一劃拉讓她小命休矣?

還是擔心鄧隱宸真的會不敵落敗血濺當場?

也或者有些擔心實際上柳水雲做的不如說的到位,最後被成攻反擄,無命可活?

外麵隱隱的已有腳步奔走聲,呼喊叫嚷聲,嘈雜地傳來。

武梁知道,大幕已拉開,大戲正上演。

這次的府宴,肯定又熱鬧大了。

她穩住心神,還是試著勸說柳水雲,「流水,我知道你心裡憤恨不平。可是,你可有想過,我們從前惹不過別人,現在其實也同樣惹不起?從前欺負過我們的人何其多,我們難道都一一報復回去?過去被欺,是因為過去我們自己太弱,現在既然大家日子好過,咱們就珍惜眼前不好麼?咱何不放下過去的種種往前看?趁沒釀成大錯,你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柳水雲聽了,默了那麼一小會兒,然後就揚聲長笑起來,好像她在說笑話一樣,「阿薑,你說有好日子過?那是你吧。至於我,你知道我過的是什麼日子嗎?你根本就什麼都不知道吧。」

他說你看我活得光鮮亮麗是吧,可是我根本就不能不光鮮亮麗。他說你看我能帶著侍衛招搖來去是吧,可你知道那些侍衛除了保護我的安全,更大的作用是看管好我嗎?所以許多時候,根本是我聽他們指揮行事。我早已,沒有自由了。

他問武梁你知道為什麼太後這麼時不時把他帶在身邊,眾臣工並無人說她□□後宮而諫言勸阻嗎?因為太後根本就沒有「寵」他,隻是把他帶在身邊,玩樂罷了。

不但她自己玩樂,更讓所有後宮女人們同樂,把他當所有人的玩物,是供所有後宮女人們排遣無聊的需要的。

她不但自己不獨占,甚至很多時候,是她差遣柳水雲去與宮妃們作堆尋歡作樂的。

後宮的女人們都是人精,自然配合著太後的心思行事。就算素日不喜聽戲唱曲的,也要偶爾找柳水雲去那麼一次半次,免得變成特立獨行不與人同,尤其不與太後行事相同,讓太後落到個獨自沉溺玩樂的境地。

並且這些女人也必然的不會姑息柳水雲的錯處,甚至時不時的挑點刺兒喝斥責罰一場,以便讓人確信,這位真不是太後的寵侍。

而太後,得知他被罰的後果,常常是拿出掌管後宮的氣勢,加倍嚴懲。

太後就是這麼一副鐵麵無私,規律嚴明的態度,好讓所有人都知道,玩藝兒就是玩藝兒,禍亂不了後宮,更禍亂不了前堂朝政,他無足輕重,他不值一提。

所以,連普通富足人家,都有請戲子養歌姬的,堂堂太後喜歡聽一個戲子唱戲,讓他出入後宮消遣,臣工們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

這種說法,武梁很願意相信。她想起當初未出府時候,程向騰私下裡,寵她也是真寵的,但規矩,也是真要乖乖守的,沒有什麼討價還價的餘地。

他們兄妹,倒都行的這一套。

柳水雲卻當她不信,背轉過身去讓武梁撫他的背。他說不用脫衣,單用扌莫的,就能扌莫到背上傷疤。

他繃緊了月匈前衣襟,於是背上的衣料緊緊裹身,真的不用扌莫的,武梁已經看到隱透過來的凹凸不平,交纏錯縱。

柳水雲身上,原來新傷疊舊痕,不管受罰後被賞用多好的藥膏,次數多了,痕跡總會越來越猙獰。

他笑得哽咽,說你覺得,這樣的活著,叫日子好過?

武梁看著那些傷痕沉默,然後艱難開口道:「可是,太後總歸還是憐惜你的,不是還幫手照顧白玫的身子嗎,也是體恤你終於有後。你現在是快要當父親的人了,總算又有新的奔頭。不為自己,也要為她們母子考慮。你如果今天公然這般行事,隻怕太後也保不得你,你可想過如何善後?」

彼時,武梁並不知道太後懷孕這麼高端的八卦。聽說太後對白玫甚好後,還壞壞地想,太後大約也是真心高興的,畢竟男人有後了,從此可以唯她獨用專職陪玩了吧。

男人不是都重子嗣嗎,自己可以做敢死隊,孩子總要顧及吧?若他人沒了,太後還會那麼閒那麼有心護著他的孩子麼?

可是沒想到柳水雲聽了,卻絲毫不為所動,甚至帶著一聲冷笑,「善後?我不需要什麼善後。我賤命一條,早就不想要了,能手刃了仇人再死,什麼都值了。至於白玫那賤人,她本就活不長了。」

「活不長?」武梁不明所以,遲疑了一下才道,「是得了什麼嚴重的病麼?」

關於白玫,縱使柳水雲不爽她,但到底已經為了肚子接納了她留下了她,現在更有太後出手保駕護肚,除了病痛,武梁也想不出,還有什麼能要了白玫的命。

柳水雲沒吱聲。

於是武梁想,大約自己猜對了。甚至她覺得,可能就是白玫病得沒活路,柳水雲才這麼絕望,才會行事這般偏激不顧後果。

可她也沒時間慢慢開解了,這裡拖得久了,等萬一外麵真鬧出了人命,就不好收場了。

她頗有些急切地獻計獻策,「縱使有病,想法醫治便好。你若人沒了,她們母子就更沒希望,那可是一直陪你這麼久的師妹和你自己的孩子啊流水。所以,咱們不要把時間浪費在這裡,咱們應該趕快去想辦法。宮裡有宮裡的門路,但民間可能有民間的法子,咱們去找去尋,沒準很快就能找到良醫靈藥。」

她想柳水雲還是在意白玫的,哪怕口裡罵她賤人。要不然他也不會嗓子沙啞,說話一直聲調戚戚。

誰知她完全會錯了意,柳水雲聽了她的話,表情怪異地看著她,然後慢吞吞道:「她沒病,她好得很。是我,饒她不得。」

「什……麼?」

柳水雲輕笑,「你知道麼阿薑,我的嗓子,其實已經壞了,早就不能再唱了。」

「怎麼會?」武梁驚住。

「知道怎麼回事嗎?就是因為白玫那個賤人,淫心發作,拿藥灌我!嗬嗬,可笑吧?那個陪伴我那麼久的小師妹,我信任她親近她,甚至跟她分享我的*我生平恨事,結果卻被她如法炮製拿來對付我!」

柳水雲麵上一層煞氣籠罩,「你說,她該不該死!」

當初林州府出事兒後,柳水雲是聞藥驚心,聽說有次病得爬不起床,都不肯吃大夫開的藥,後來直到人撐不住昏了過去,才被灌下藥治病的。

可是就是這位白玫小師妹,偏偏照著他最痛的地方,再狠狠咬了一口,連皮帶肉,痛徹心肺。

那時柳水雲感到自己身體燥得不像話,與以前的某種體驗十分類似,心知不妙,便趁著一線理智尚存時候,拚命地摳嗓子眼兒,想吐出那些髒東西。

摳啊摳,就自己摳壞了嗓子。

他嗓子壞了,白玫自個兒也跑了,雖然氣歸氣,恨歸恨,但如果白玫不再出現,大概這事兒也就算完了。可偏偏白玫自以為是,揣著肚子又回來了。

她回來了,還反咬一口,說是柳水雲勾引她在先。並且要挾他,說如果不善待她們母子讓她滿意,她就向太後告密。

按白玫的說法,根本沒有用藥這回事兒。而是柳水雲醉酒時候她去照料,結果柳水雲認錯了人,拉著她不肯放手,還沖著她大訴衷腸。

後來她不忍他傷心,聽到他喃喃叫著武梁的名字,便乾脆將錯就錯,學著武梁的聲音回應安慰他。誰知一發不可收拾,最終擦槍走火。

也就是說,完全是柳水雲主動,對人家姑娘撩撥甚至用強,人家最多是個情難自禁半推半就。

「你看,她把事兒往你身上推,說我心裡從來隻有你一個,沒有師妹沒有師兄,更不會有太後那把老酸肉。她要讓太後心生惱恨於你不利,她以你要挾我。你說,她是不是找死?」

武梁哭笑不得。

她是在勸人呢,怎麼內情繞來繞去,還把自個卷進去了?

所以柳水雲的意思,竟是為了她而傷白玫性命了?

「白玫她,不過是護子心切,口上說說罷了,你不用那般生氣當真的。但今天你若真的傷了人,就當真沒有退路了。你縱使氣恨白玫,她肚裡的孩子總是無辜的。」

柳水雲搖頭,「就算我不對她做什麼,她也一樣活不成。以為有了身子就身嬌肉貴,卻不知道低賤就是低賤,她注定不能長命,她肚子裡的孩子,注意出生不到這個世上。」

這話可就玄虛大了,武梁有些聽不明白。

不過白玫的事兒可以以後再說,眼巴前的狀況才比較緊急。

武梁乾脆順著他的意思,「總之,流水,不管白玫說的是真的假的,看在咱們有過美好過去的份上,你能不能聽我一句,別這樣喪送了自己?活著,才會有希望。」

她很焦急,雖然一直試圖說服他,但其實心裡一直相當無力。

柳水雲鹽油不進,依然慢條斯理,「你以前說過,被逼得再厲害也不會自殺,我記得呢。我也不自殺,傷自己不如傷別人,有仇報仇有怨報怨,縱使一死也痛快。」

「可是流水,就算那兩個人真是鄧隱宸指使的,說到底,他們也隻是傳傳流言而已,存有壞心不假,但並沒有殺人放火,或對你做出什麼實質性的傷害,罪不至死吧?」

「你不覺得,我們連流言都扛不過,是我們自己無能麼?你怨氣這麼深,甚至不惜拚死的地步,真的值得真的有道理麼,你不覺得自己太過偏執了麼?」

隻有loser,生活無望,才會把某些怨氣加成,一味怪到別人頭上。

柳水雲聽了,激動地大嚷起來,「阿薑,你竟然認為我沒有道理?大師兄死了,因為大師兄對我好,便有人容不下他,非得要了他的命去。大師兄什麼都沒做過,單是揣了對我好的心思都不行嗎,都該死嗎?憑什麼?我那時候為了大師兄,去宮裡求過,可是有什麼用?誰會聽我的?我眼睜睜看著大師兄沒命的。」

「還有我自己,我不能再唱了,那以後我怎麼辦?我可以兩個月不上台,可我身為一個戲子,一個台柱子,你真以為我能永遠不上台嗎?若我連個玩藝兒都做不成,誰會護我?太後就算有心,又以什麼理由把我留在身邊?我早晚,也不過一個死字,並且隻可能死得更淒慘,唯色侍人,被玩弄至死罷了。」

「你說這些都是誰造成的?本來我們離京而去,避開大師兄,避開小師妹,從此沒有交集,大家各自安生挺好的。可就是因為他不肯放過我,逼得我回京,重陷泥潭。然後他們這些與我相關的人,一個個地要送命。你說,這些人命算誰的?還有那些滅門案,那許多條命,原本都是可以好好活著與我們互不相乾的,但是現在,死了那麼多的人。這許多的債,都是誰造成的?」

他說自從回京,他的生活就再沒有希望沒有奔頭可言了。他說,早已經死在了林州府。

他回京唯一的原因,就是找靠山借力,要尋出那幕後之人,手刃以快之。

武梁看著他那股「宰了姓鄧的夠本兒,宰不了他也不枉的勁頭」,終於不知道說什麼好。

···

短暫的沉默,被外間忽起的呼喝聲打斷。

棧橋那段,卻是鄧隱宸提劍而來,與守橋的兩個人戰在一起。

武梁看到他發鬢略有些淩亂,錦袍上也血跡斑斑,不知道是他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柳水雲的臉色變了。

武梁大大鬆了一口氣。還活著,真好。

才這麼想著,忽見身邊柳水雲將臂一抬,短劍橫在了自己脖子上。

武梁驚叫出聲,「不要!」

柳水雲搖頭,「他果然能耐,竟然無人能拿下他。既尋來這裡,想必外麵那兩個更奈何不了他。阿薑,對不起,我剛還說不會自尋短見的,可是,我寧可自己動手,也絕不要落在他手裡。」

他笑得淒慘,「阿薑,你不要怪我,也不要攔我,你看,我從來就決定不了自己該怎麼活,就讓我決定自己該怎麼死吧……還有,阿薑,你也不要為我難過。你知道嗎,我這一生,隻有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才最快樂,才活得最像個人。能死在你身邊,我很滿足……」

嘴裡這麼說著,手卻抖得什麼似的,終於連自己都苦笑,「你看,原來無數次看輕生死,但沒想到真的事到臨頭,才知道自己是如此的怕死,如此的不甘心。」

武梁心酸得要命。

這個笨蛋,現成的人質不知道利用,就知道在這兒瞎煽情。

她心一橫,直接拿手握住了刀刃,低聲快速的道:「既然不甘心,就想法活著。現在把劍橫我脖子上,做出劫持我的樣子來,我送你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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