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2 / 2)
聞言,聶昕之微頷首,瞥了一眼蜷縮在牆根的死蛇,便撿了些枯枝與乾草,開始塞起了門縫。
看著男人做了自己正打算做的事,少年大夫站了一會兒,覺得有點傻,乾脆就躺回了自己的床鋪。
沒一會兒,聶昕之堵好了門縫,也重新睡下了。
一夜無話。
再等鬱容迷迷糊糊地張開眼時,視線裡陡地出現了一張男人的臉……
一下子就清醒了。
「聶大人?」
撐著手臂坐起身,少年大夫不解地看向坐在自己床邊的人。
聶昕之沒頭沒尾地說了句:「你的腳。」
腳?腳怎麼了?
鬱容順著男人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腳——
踝骨的地方,腫得跟小饅頭似的。
鬱容愣了,一時半會兒沒明白是怎麼回事。
還是聶昕之提醒了:「是昨天崴傷了?」
「……」
少年大夫有些哭笑不得,真是……對別人有什麼傷啊病的敏感得很,輪到自己就忘了。
昨晚其實就感覺到了腳踝隱約作疼,隻當是之前爬樹掏鳥蛋的時候,碰的那一下碰到了骨頭。
現在看來,倒是之前崴的那一下就傷著了筋骨吧。
大夫變成傷患,自己給自己看病,好像沒毛病。
筋傷、踝骨錯位。
傷勢不嚴重,至少沒骨折。
這點小傷,放在別人身上,在鬱容看來,那根本不是問題。
可輪到自己……
俗話說「醫不自治」,雖然不完全是那個意思,倒十分貼切他的情況。
踝骨錯位得正骨。
再者,筋傷得敷藥,消炎理筋須得推拿。
鬱容可從沒給自己正骨推拿過。
無論正骨,或者推拿,對手法十分講究,一般是需要他人幫助才能完成的。
於是……
聶昕之忽地開口問:「需要幫忙嗎?」
正苦惱著的少年大夫把目光投向了郎衛身上。
「聶某略通筋骨穴道,也會一點正骨和推拿。」
鬱容恍然。
是了,這一位一看就是很厲害的練家子,對人體經絡穴道想是了如指掌,且……習武之人,多少都會處理筋骨損傷的問題。
「麻煩大人了。」
少年大夫也不矯情,直接拜托了對方,先謝了一聲,便從袖中掏出了個藥瓶:「這是藥油。」
得慶幸,出發前考慮過山路不好走,跌打損傷難以避免,就隨身帶了理筋消炎的傷藥。
男人握著少年大夫的左腳,先行正骨。
到這時,鬱容才後知後覺的……
不好意思了起來。
他是大夫,給陌生人看病習慣了,對正骨、推拿這些肢體接觸的行為,從不會多想什麼。
可等自己的腳,當真被一個不熟悉的男人握著,比起正骨過程中的疼,更多的感受是控製不住的尷尬。
話說……
之前沒洗腳,會不會熏到人家?
突然閃過的無厘頭想法,把鬱容給囧到了。
——反正,昨晚睡前,用雨水清洗過了,應該……沒什麼異味吧?咳!
正骨過後,是推拿。
推拿的全程須配套藥油,要讓藥生效得更快,還得揉捏按壓。
聶昕之的力道一直拿捏得很好,隻是……
鬱容微微撇開視線,掩飾著別扭的心情,卻是不能控製耳根燒熱的感覺。
不是生性羞澀。
腳被男人「扌莫」來「扌莫」去,又是揉又是搓……
除了外祖父,從未跟誰這麼「親近」過的少年大夫,如何不會害臊?!
「好點了沒?」
男人低沉的嗓音驀然響起。鬱容斂好飄忽的思緒,清咳了一聲,道:「嗯,可以了……」
聶昕之聽了,沒有立刻鬆手,先將藥油放到了一邊,遂伸手將卷起的褲子拉好。
「那個,我自己可以的……」
鬱容連忙自己動手,胡亂地扯著褲腳。
男人阻止了他的舉動,淡聲道:「筋骨損傷,不宜亂動。」
大夫與患者的身份一下子顛倒了。
鬱容默然。
他的手又沒有受傷……
算了。
「扌莫」都「扌莫」了,幫著整理一下褲腳又算什麼?
反正都是男人,沒的矯情!
「你先休息。」聶昕之站起身,「我去弄些吃食。」
走出一步又折回,將鬱容還給他的暗器,又給了對方。
「收好它。」
「多謝聶大人。」
鬱容不免動容,盡管一點兒也不想麻煩別人,可誰叫他不小心把腳給崴了呢?縱是診斷出是輕微傷,可踝骨錯位的問題可大可小,像他這樣的,至少這兩三天都不宜下地走動,至少得十天才能徹底養好了。
「不必一直道謝。」聶昕之說了這句,看了少年大夫一眼,突然又道,「喚我昕之即可。」
鬱容怔了怔,遂是笑了,朝對方一拱手:「失敬了,昕之兄。」
老實說,總是「大人」「大人」的喊著,他其實也不習慣,可這個時代就是如此,不謹慎點也不行啊。
如今……
既是這位郎衛大人主動提出讓他改口,自是恭敬不如從命了。
聶昕之點了點頭,凝視著少年大夫,啟唇也喚了一聲:「容兒。」
我還靖哥哥呢!
鬱容下意識地腹誹了句。
等等!他倆有這麼熟嗎?
想起了這一天一夜的共處,少年大夫默了默,委婉開口:「外祖在世時曾為我取字劭真。」
原則上,不到弱冠沒有表字,不過他現在可是當家的漢子了,有了字,與人交際往來就方便多了。
何況他也沒說謊。一直是老派作風的外祖父,在去世前,確實為他取了字。不隻是他這個非親的外孫,其他的孫子孫女也都有字。
「伯仲叔季少幼」,鬱容行五,便是「少真」,少是多音字,改「少」為「劭」。
——劭真者,即是一種勉勵,督促他自強益劭、固守本真,又是一種美好的期許,望其真正做一個品德美好、性格真誠的人。
聶昕之倒是「知錯能改」,改口:「劭真。」
相視,鬱容淺笑盈盈,不苟言笑的郎衛大人也是目光溫和。
心照不宣。
……
聶昕之離開了木屋。
鬱容獨自坐在草鋪上,想著,人與人的緣分真是挺奇妙的,明明是萍水相逢,一句話的功夫,陌生人就成了朋友。
半晌,少年大夫回過神,心道早餐一時半會兒怕是等不到了,閒著無聊,不如找些事做。
意念一動,習慣性地打開了係統,原是想去商城「淘寶」,下一刻又被「隱藏任務」的係統提示吸引了注意力。
過去了一夜,又睡了一覺,之前的一點糾結已然煙消雲散了。
係統第一次發布強迫性任務,其中必有內情。
這一回鬱容沒有任何遲疑,在「是/是」選項裡選擇了「是」……簡直是廢話。
接受了之後,果如預料一樣,任務提示的地方多出了一行字:
【何不往白鷲鎮走一趟?】
「……」
搞得真跟遊戲似的。
鬱容無語。
沒頭沒尾讓他去白鷲鎮就算了,關鍵是……誰知道,白鷲鎮到底在哪啊?!
吐槽歸吐槽,少年大夫還是陷入了沉思。
——那什麼白鷲鎮,一定發生了什麼事。
係統要他去,以他之能,可以做什麼?
除非……
「想什麼?」
鬱容聞聲看去,見那位郎衛大人不知何時已經進了屋子。
……到底是他太缺乏警覺了,還是這個人的行動完全無聲無息?
「大……昕之兄,白鷲鎮怎麼走,你知道嗎?」
聶昕之不負少年大夫的期望:「大惡山往南,澤寧城外有一個白鷲鎮。」
「大惡山往南……出新安府了?」
聶昕之頷首,將手裡的竹筒遞了過來:「翻過南坡,走水道可到澤寧。」
鬱容順手接過竹筒,沒有打開看早餐是什麼,心思仍在隱藏任務上。
不免有一點鬱悶。
腳崴傷了,走路都不方便,還爬什麼山?
若是等腳傷養好了……
不由得看了一眼係統麵板。
在任務提示下麵,鮮紅色的數字,寫著47小時54分13秒的倒計時……亦即,任務要求他必須在兩天內抵達白鷲鎮。
「想去白鷲鎮?」聶昕之問道。
鬱容無意識地打開竹筒,嘴上回:「有人拜托我一定要去白鷲鎮……給人看個病。」
係統沒這麼說,但想來想去,任務應該與主職業相關,需要他做的,隻可能是給人治病了。
聶昕之沒再多問,隻道:「先用飯。」
鬱容點了點頭,才注意到自己的早餐……呃,熱騰騰的竹筒飯,裡麵竟然還有肉!
明明這個人是空手出去的,荒山野嶺的,哪兒弄得這些新鮮熱食?
想到男人昨夜裡出去了一趟,少年大夫明智地沒有追問……
好奇心什麼的得分人看場合。
聶昕之仿佛知道他的疑慮,意外地解釋了一句:「別人送來的。」
至於這個「別人」是誰,又如何送來的,他沒說,鬱容也不探究。
·
建立在水濱的澤寧,與雁洲有幾許相似。
不同的是,這裡遠不如雁洲繁華。
皆因澤寧往西、南、北三個方向,多遇山丘阻道,唯一順暢的水路,連通的大多是小城小鎮……
自是不像雁洲那樣有許多南來北往的商客。
鬱容坐在船頭,眺望著越來越近的澤寧城,心裡舒了口氣。
倒計時隻剩不到兩個小時了。
好在,聶昕之沒弄錯的話,隻要找到車馬,從澤寧到白鷲鎮花不到半個時辰。
想到這,少年大夫滿心是感激以及歉意。
能這麼快從大惡山,趕到澤寧,真是全賴著這位郎衛大人的幫助了。
發現了他急著想去白鷲鎮,聶昕之行動力十足,直接背他翻過了南坡。
鬱容一開始是推辭的,後來發現著實沒有更好的法子,便……厚顏接受了對方的幫助。
——雖不知,沒能在倒計時內抵達白鷲鎮會發生什麼,但既是接受了任務,還是希望能完美地完成它。
「等下我就去白鷲鎮了,昕之兄你……」
「一起。」
鬱容默了一會兒,問:「昕之兄去白鷲鎮是……有什麼事嗎?」
雖然這麼想有些「臉大」吧,但如果對方是特意陪他去的……無論如何,不能再給人家添麻煩了。
聶昕之是一如既往地言簡意賅:「公務。」
「……」
好吧。可能真的是公務在身,所以……
少年大夫不再開口了。
船靠了碼頭,已經有專門拉人的車馬在候著,隻要錢夠,哪兒都去得。
沒心思討價還價了,隨意包租了最靠近的一輛車。
立刻出發。
想到跑車的一般消息都挺靈通的,鬱容就坐在車門前,跟趕車的老漢打探白鷲鎮的消息。
這一問,還真問出了點名堂。
據跑車的講,白鷲鎮前段時間鬧出了匪亂,搞得人心惶惶的,好一段時間,非白鷲鎮當地人,寧願繞遠道,都不想走那邊經過。
不久前,縣衙派了人過去,典吏和捕頭帶著好些個捕快,和一幫幫閒在那邊鎮場子。
現在情況好了許多,跑車的才敢去跑那邊的路了。
鬱容聽罷,不由得蹙眉。聽得出來,老漢沒有說謊,可……
還是哪裡不對。
再看係統,任務提示仍隻是那一句話。
糾結了一下又放開了,反正也快到地方了,有什麼情況總會弄清楚的。
不到兩刻鍾,車子進了白鷲鎮。跑車的直接將兩人拉到了客棧門口。
鬱容付了車資,小心地下了車——左腳仍然不能太使力——四處打量著。
單看周遭的建築,和路麵狀況,明顯讓人感覺到這裡比雁洲的鎮子要落後不少。
明明街上時不時有人往來著,仍給人有一種荒涼的感覺……
「那邊的……」
洪亮的嗓門,讓人想不注意也難。
鬱容下意識地循聲看過去。
一個看著挺有官威的大漢,領著幾個打扮得像差役一樣的青年,直接堵在了客棧門口,作著手勢——
「過來!」
少年大夫眨了眨眼,偏頭看向身旁的男人:「好像是在叫我們?」
「快一點,磨蹭什麼?!」
鬱容滿頭霧水,還是跟聶昕之過去了。
去了才知,為了防止出現前段時間的匪亂,現在但凡經過白鷲鎮的,都得核查一下身份。
盡管還是覺得哪裡蹊蹺,鬱容對典吏的問題,有問必答:叫什麼名字,做什麼職業,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沒什麼不能告人的。
典吏看著有些凶蠻,倒沒刻意刁難人,反復問了幾遍,排除了是亂匪的嫌疑之後,就放人進了客棧。
便在這時,突然有人沖到了典吏跟前。
要不是聶昕之及時出手,腿腳不太好的少年大夫怕不給對方直接給撞倒了。
蓬頭垢麵的老婆子,撲通跪在了地上,若非差役拿刀擋著,她可能抱上了典吏的腿了——
「大人,求求你了,放了小人的孫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