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2 / 2)
不知道該說什麼,鬱容隻好保持微笑。
餘長信似乎也不在意他有沒有回應,徑自說道:「經此,在下如受醍醐灌頂,現今有了新的感悟。」
鬱容:「……」
真覺得這個人奇離古怪的。
餘長信可不曉得少年大夫的所思所想,說起了有關「新的感悟」,那是滔滔不絕。
簡言之,他想再建一個與「命社」不一樣的機構,名字想好了,叫「福居社」,從字麵上就可知其用意——這是個能讓老有所終、幼有所養,壯者盡其所用的理想會社。
鬱容心中有些驚奇。
不提實際操作性,這位餘社頭構想的組織,可不就是現代養老院加孤兒院的集合體嗎?
「……小大夫你以為如何?」
「餘社頭果真大仁大義。」
若這人當真能做到言行一致,當擔得起「大善」之名。隻是……
感覺非常不貼合實際。
這位社頭,想得太過理所當然,理想化到現代社會都沒能做到的程度。
得到肯定的餘長信如釋重負一般,看向鬱容的眼神,透著熱切:「既如此,小大夫可願加入我等?」
鬱容:「……」
這一位或許當真心懷宏願,抱負不凡……可總讓他忍不住聯想到現代社會,那些形式各異的傳銷組織。
「鬱容不過是一介鄉野村夫,眼界有限,實為凡庸之輩。怕是……」
「小大夫自謙了。」
鬱容表示真不是自謙,他就是個月匈無大誌的庸人,想著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即可。
這位餘社頭多少有點眼色,看出了他的態度,便在其後的交談之間,沒再提出加入他們的話。
繼續高談闊論,講述著他的計劃,他的展望,等等……
鬱容迷糊地聽著,覺得這個人口才挺不錯的。
越發有傳銷洗腦的感覺了。
讓人難以理解的是,他與這位社頭根本就不算認識吧,對方跑他家裡說這一套一套的,到底用意為何?
聽著聽著,發懵的少年大夫忽是靈光一閃,沒頭沒尾地問了聲:「餘社頭可是遇到什麼困難了?」
餘長信的話語忽是卡殼了。
「餘社頭?」
餘長信陡地回神,麵露些許赧色:「確是有一些難解之事……」
支支吾吾,跟之前侃侃而談的,恍若兩人。
鬱容耐心地聽他說完,最終得出一個結論——
這人是想好了,要建一個意義非同一般會社的福居社,眼下卻遇到了兩大難題。
一沒人。命社的那群人,經過這些天逆鶬衛的「思想教育」,早嚇破了膽,再不敢輕易結社,一拍即散,各回各家了。
二沒錢。沒人不要緊,要緊的是沒錢。
鬱容總算悟了:所以……
餘長信找上門,不是看中他「俠肝義膽」,主要目的在於「拉贊助」。
想法夠時髦。
就是,不知道這一位到底哪來的信心,覺得他會相信一個根本就不了解的人,並願意花這個錢。
「恕我冒昧,」鬱容實在好奇,便直言問,「餘社頭為何會找上我?」
餘長信表示:「小大夫與在下年幼時有四五分的相似,讓在下難免生出幾分親切之感。」
鬱容默了片刻,笑道:「鬱某榮幸。」
——更加覺得遇到了騙子怎麼破?
餘長信最終是問出了他這一趟的目的:「小大夫可願為福居社盡一份力?」
鬱容:「……」
凡事說得再好聽,但凡牽涉到了金錢,往往就是騙局。這樣想著,他竟然還是掏了些銀錢,送給了這位自帶傳銷氣質的社頭……不為別的,聽著對方說起那些美好的願景,明明在心裡否認了可實行性,仍莫名有些許觸動。
因著觸動,鬱容贈與了餘長信足足兩兩的銀子。
回來取貨的林三哥知道了這事後,苦口婆心又語重心長地給他上了一堂有關詐騙與被騙的課。
鬱容扌莫了扌莫自己的鼻子。
他是真的沒信餘長信能做到那些事,便是給了銀錢「贊助」,未打算再與對方有任何的牽扯,福居社什麼的也根本不會加入。隻是……
有時,人的感覺挺奇怪的,以至,行為不受理智的約束。
換言之,腦抽了,咳!
腦抽就腦抽吧,人不偶爾犯傻枉少年嘛!
轉頭就把餘長信和那二兩銀子的事拋到腦後了,鬱容心寬得很,眼看年底的日子越來越少,跟村子裡其他莊戶一樣,忙著準備迎接新年的到來。
迎接新年,主要工作是準備年貨。
年貨為慰勞一年的辛苦,最重要的就是要吃好——民以食為天。
乾貨足夠了,香腸基本曬好了,醃臘製品再等幾日也能吃了。
新鮮的肉菜則等到過年前一兩天準備。
按照本地風俗,以及鬱容老家的習慣,過了臘八,首先做了一水缸的米餅,至少夠吃半年的份,同時包粽子,大鍋蒸滿好幾鍋,數量差不多夠吃到端午前後。
再準備足夠的黃豆,跟隔壁村子的豆腐坊約好了日子,將泡好的豆子送去做豆腐。
豆腐為主,板乾、炸豆腐果也不能少——鬱容本人挺喜歡吃各種炒菜的。
黃豆泡得有些多,豆腐坊得到第三天才能交付成品。
反正不需要自己忙,根本不著急。鬱容去了一趟豆腐坊,帶回一砂鍋的豆腐腦,跟啞叔與孩子們分了吃。
就發現……
那幾人都往豆腐腦裡加鹽加芥根什麼的。
鬱容覺得不能忍,果斷翻出糖罐子,朝自己的碗裡倒了幾大勺的糖霜。
三九寒冬。一碗熱騰騰、甜蜜蜜的豆腐腦下肚,快活簡直賽神仙。
這時,匡萬春堂來人了。
那位很會做人的大東家,提前備了年禮,派人送上門。
鬱容沒有拒絕對方的好意——初步合作,雙方還算愉快——收了東西,翻出一些自家製的土特產,試驗性製出的幾種成藥,以及不久前新研製的線香,作為回禮,托來人帶給匡英。
等人走了,打開年禮,發現對方挺有誠意,送的東西都很實用。
上等的飴糖——或說麥芽糖漿——滿滿兩大陶罐,其貴重,堪比等量的蜂蜜了。綿綢布料五匹。鬱容覺得未來一兩年家裡都不需要再買布了。真西域毛毯兩床,材質與做工無可挑剔。西域葡萄酒一小壇,價值超過前麵所有的東西。
鬱容不免汗顏,那位匡大東家真是財大氣粗,自己的回禮與之一對比,真是太過隨便了……看來以後,對待雙方的合作要更加用心了!
將年禮搬運,布匹存衣櫃,毛毯送給那幾個小孩,葡萄酒留一半放地窖,一半給了啞叔。
鬱容看著兩大罐子飴糖,這東西直接吃不方便,放太久可能會變味,就不那麼好吃了……
「鬱哥哥,吃糖。」
鬱容低頭看著小河,目光被他手上的東西吸引了:「這是從哪來的?」
「大爺爺給的。」
「大爺爺」說的是老裡長。
鬱容點了點頭,眼睛明亮——
這些飴糖,他知道該做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