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與靈兒（四）（1 / 1）
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荒古與孔哲已變得相熟，兩人經常相約一起讀書。孔哲心無旁騖、一心向學，對於外界的傳言一概不理，他是有這種底氣的，以他的出身和經歷，狀元及第是早晚的事，即便不能位列三甲，要想謀得一個仕途功名，也不難。荒古背負的則更多，在朝廷中無依無靠，靠著自已得努力走到今天。況且，來京城已有一段時日，依舊籍籍無名，在這種情況下，想要出人頭地，隻有一條路可以走，那便是拜會結交名仕大儒，一來打響名號，二來求得舉薦。孔哲生性細膩，倒是替荒古考慮過這些，當今，最有權勢的莫過於宰相陸錐，荒古若是能拜得他的名下，便是平步青雲，省去不少波折。為此，孔哲也願意鼎力相助，相識一場，孔哲對荒古的努力是看在眼裡，敬佩在心裡，荒古是努力型的選手，荒古對此亦有清楚的認知，他的成績來自於夜以繼日的堅持，如果哪天停下來了，可能就是庸人一個，對於自身的優勢荒古把握的非常精準，所以常年伏案，衣袖早已悉數磨破，好在母親預備的衣服多，加上客棧裡好心的幫傭的阿姨幫忙縫縫補補，也將就著可以保持體麵。孔哲自是見過世麵的，心中非常清楚，芸芸眾生，除非你是才高八鬥，乃天上文曲星下凡，天生文采超群，否則必然要走入世那一套，結交上流人士為自已爭取一番。
荒古自小有個毛病，越是重視的事情，越是容易搞砸。小時候跟鄉野的小夥伴一起賽跑，本可以輕輕鬆鬆跑得第一，可偏偏小夥伴兒拿他跟靈兒起哄，靈兒跑了第一，便對著荒古喊第一、第一，這麼多人支持，荒古像是產生了一種逆反心理一樣，硬是跑了第二。想必這拜謁丞相之事，也觸犯到了荒古內心那一方自由領地，讓他不由的產生一種抵觸情緒，雖說心裡很想考取功名，但是遲遲未有任何行動。想不到埋在內心深處的叛逆，在青年時期仍未有半點削減，在決定前途命運的攸關之刻，又死灰復燃。荒古剛開始以為，這是自身的一種灑脫和寬容，認為自已並不是主動追求世俗成敗之人。直至中年，荒古才認清，自已其實是很在意現世得失的，甚至為此不惜犧牲感情。所以，人生來就是矛盾的，荒古從不相信，這世上有從一而終的人，更不相信，這世上有知足常樂之人，不管是對外索取還是向內追尋，人總是停不下腳步，彷佛停下來就是觸碰了原罪。
孔哲跟荒古恰好相反，屬實是天才型選手，從出生便彷佛帶有上輩子的記憶，能文能誦。荒古要努力好幾日的文章，在孔哲這裡也就是一個時辰的功夫，便能完美呈現。如果是旁的人，荒古可能會稍許有些憤憤不平，但是對於孔哲，荒古是十分認可的，孔哲的優秀波瀾不驚，猶如微風撩湖麵，細雨染衣裳，讓人毫無抵抗的接受。孔哲則驚異於荒古始終如一的堅持和刻苦，日積月累的相處，更加看到了荒古的不易，可無奈自已與荒古同為科考之人，若是求家中長輩幫忙定是不妥，於是，隻能默默陪伴、默默支持。
這天，京城也是個大晴天，是一年一度遊春的日子，孔哲本想約荒古一同踏青賞月，順勢為荒古拜會宰相的事出謀劃策、盡自已應盡之力。可荒古竟不在房內，向店小二打聽得知，荒古一早便出了門，聽說是穿了墨蘭的綢緞衣袍，月要間別掛著乳清玉佩。孔哲記得，這玉佩荒古曾經提到過，是去世的父親留給他的。心中不禁暗喜，荒古終於開竅了，定是趁著遊春的好日子在宰相府外守候拜會。荒古的確是去拜謁名流，但卻不是宰相陸錐，而是禮部侍郎文越。荒古作此決策，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陸錐雖貴為宰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必是有一定地位的人才肯麵見，自已在京城默默無名，家世更不值一提，想必陸錐是不肯輕易召見的。再則，陸錐為武將軍出身，靠著赫赫戰功一路高升，雖說愛才之名聲在外，但是對於未經世事的書生，實難有同理之心，即便勉強召見，極大可能是不會留下很深的印象，至於日後舉薦，就更無著落了。荒古於是想到了父親生前的好友，時任禮部侍郎的文越，文越跟父親同期中進士，當年父親和他同屬吏部，時年宦官劉通霸政，荒古父親仗義直言，被貶官至渭南，至此跟文越分開。荒古還隱約記得，在自已五歲的時候，父親為他定過娃娃親，對象便是文越的三房所生的女兒文昕。文昕雖說是側室所生，但是生母朱氏頗有來頭。荒古曾聽父親說過，文越世伯年輕時，容貌雋秀，身形俊朗。有一年蝗災肆虐，文越世伯奉皇帝之命前往災區，下榻的地方正是地方官朱戍家中，朱戍家中有三子一女，三子皆棄文從軍，唯有小女朱氏待字閨中。因三位哥哥皆是習武之人，朱氏自幼看慣了錚錚鐵骨的硬漢，第一次見文越這般翩翩書生，深有好感，便一發不可收拾的動了心。當時，文越家中已有正妻王氏，加之陪房嫁過來的侍女李氏，算是有一妻一妾，朱戍就這一個女兒，平日視為掌上明珠，雖說朱戍官位不及文越，但怎舍得將自已女兒嫁與人做三房，於是百般勸阻。文越自是有意，隻是災情當前無暇顧及兒女私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