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第 61 章(2 / 2)
好似有人用刀子在捅祝半雪的心髒,她幾乎喘不過氣,隻能堪堪維持住麵上的端莊。
她轉過身,手指輕微顫抖地解開鴿子腿上的紙條。
注意到那隻鴿子並不是他們專門訓練成的信鴿,毛色駁雜,眼睛也不夠純粹,像極了市場上隨意買賣的低劣品種。
紙條上有淡淡的檀香味,祝半雪心裡產生一絲悸動,咬住舌尖讓自己不至於太激動,顫抖著指尖打開紙條。
長姐親啟——
篇幅有限,恕我失禮,我位於一處山巒腳下尼姑庵,氣候嚴寒少雪,山腳下有一珍饈閣,蠻族物件美食頗多,能瞧見長城,附近有打量銅礦產出,望長姐素來。
在紙條最下麵有寫明日期,距離現在不到十二個時辰,加上鴿子在路上耽誤的時間,大約是靠近京城的周邊位置,根據上麵給出是信息好好篩選一番,很快就能得出結論。
祝半雪的心安下幾分,讓下麵人立刻兵分多路去排查。
祝半雪的一隻手按住噗噗直跳的心髒,她淡聲道:「備車,進宮。」
天知道她從秋風湖莊子出來後,許久都等不到人,皇宮裡找了一圈後,沒有消息,慈寧宮乾脆不開門,突然阿依吐露被人劫走,邊關傳來戰況,不得不分心去處理。
在馬車中,祝半雪的視線聚焦在空餘的座位上。
尋常時間,藍音景會坐在那空位上,然後把雙腿放在她腿上,亦或者直接坐在她身上,雙手環抱住她的脖子,在狹窄的空間中,全是二人身上好聞的雪鬆香味。
現在隻留下空空盪盪的車廂了。
祝半雪的手指放在月匈前,緊緊抓住帶有體溫的錦鯉玉雕,在燭光下好像會遊動,身上的鱗片栩栩如生,就像是藍音景曾經扌莫過龍鱗。
祝半雪心頭是一片焦躁,她眉目間的戾氣叫人心頭一驚。
她打開落鎖的宮門,駕駛馬車直入了慈寧宮,這裡也落鎖了,身邊的小太監直接用小臂長的斧頭砍斷門鎖,應聲落地。
巨大的響聲激起飛鳥,慈寧宮突然活過來,蠟燭一盞盞點燃,裡麵發出窸窸窣窣的騷動聲。
祝半雪冷眼旁觀,在身邊侍從的開路下,緩步走入寢殿中。
昏暗的寢殿是怪獸的巢穴,裡麵冒出腐朽的氣味,所有門窗緊閉,一隻蚊子都飛不出去,太後半躺在床榻上,身上覆蓋了一層錦被,麵前是燒得正旺的炭火堆,年邁褶皺的臉上是恍惚的享受。
在吐息間的煙霧中,她好像變成了可以左右朝政的垂簾太後,皇帝變成了手下的傀儡,長公主被奪取所有權柄圈禁在府邸中,她變成了帝國中最有權勢的女人。
象牙煙嘴上沾上了她帶有奇怪味道唾液,牙齒在長期吸煙下變得像把梳子,上麵是洗不乾淨的黃色汙漬。
光是看一眼,這老太後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是個披著人皮的,隻知道抽煙的怪物。
祝半雪站在她麵前,一身寒氣,周身肅殺之氣難掩。
「聽說你把藍音景送去了寺廟中。」
太後身邊的太監宮女瑟瑟發抖跪下,麻木如傀儡的人隻求長公主可以放一條生路。
太後在迷幻中尚未清醒,鼻子中冒出嗤笑,道:
「不過是一個小妾,值得你注意?」
「哀家把先帝寵愛的淑貴妃也給送進去了,在哪裡嗎?」
太後用慢悠悠的逗弄小孩子的語氣對祝半雪道,每一張嘴,嘴裡都泄露出難聞的詭異臭味。
外人無法想象尊貴皇宮中,受到萬人敬仰的太後會是個隻知道在床上抽煙的廢物。
很少有人知道太後以前不是這樣,她也曾經野心勃勃,想過用親情和倫理綁住皇帝和長公主,但未曾想到,皇帝對所謂嫡母完全不放在眼裡,每日除了處理奏折談論國事之外毫無興趣,長公主乾得更絕,讓太後習慣使用用外邦進貢的大煙。
縱使太後有再多歪門邪道的想法,隻能擱置不前。
太後渾然未決,笑嗬嗬道:「一個小妾就能讓公主發了瘋一般來哀家這裡,嘖嘖,真是不穩重啊。」
「哀家也不是不能說,但前提是公主和吳家那小子結婚才行。」
「你說哀家說的對不對?」
祝半雪手上有太後聯係南蠻的證據,她交給了哥哥,但太後就是太後,沒辦法把她給處理掉,二人確實有點頭疼。
麵對太後戲謔的目光,祝半雪也笑了,做了個手勢,讓後麵的太監把提純了的大煙全部塞到她煙槍裡,點燃——
一個太監用手遏製住太後的後脖子,另外一個把她象牙煙嘴強塞到她嘴裡,順便用濕布蒙住她鼻孔。
祝半雪站在一處通風口,淡淡瞧著這一切。
她和哥哥小時候沒少被風華絕代的皇後娘娘欺辱,彼時的皇後娘娘會主動問他們:
「三公主,你父皇怎麼不去你母妃哪裡呀?」
「如果你父皇和你母妃同時遇到危險,隻能活下來一個,你救誰?」
「三公主真漂亮,不如日後去南蠻和親吧,你母妃一定很樂意。」
一邊的嫡出二皇子總是會笑得前仰後合,小胖豬似的嘲笑他們。
祝鳴淵繼位後,太後收到了曾經二皇子的十根手指頭。
祝半雪嘖了一聲,真該讓她親生兒子好好看看太後吸大煙的樣子,想到這裡,祝半雪的眉頭挑了挑,心中並沒有多少喜悅。
太後撲騰掙紮在床榻上,梳理整齊的頭發絲搞得淩亂,目光怨毒,為了爭取那一口空氣,隻能無度吸進提純過的大煙。
秋華獻上帕子,祝半雪輕捂住口鼻。
眼看著太後要開始翻白眼,祝半雪淡聲道:「放開罷。」
巨量的大煙讓人中毒,太後本就蠟黃的臉頰立刻變得灰白,變得更像是紙紮成的。
太後的精神幾乎到了崩潰的邊緣,她無法想象,眼前的祝半雪為什麼會有如此大的膽子,難道不怕背上不忠不孝的名聲麼!
太後深深絕望看她,手上的煙槍裡發出濃濃黑煙,光是看著就恐怖。
太後腦中閃過一瞬間的清明,眼中惶恐不安,她究竟在乾什麼!
祝半雪用眼角看床上失落茫然的小老太太,懷念道:
「你年輕時候真好看。」
太後眼珠子在顫動,嘴巴張張合合發不出聲音。
祝半雪望著外頭的雪景,用最平淡的語氣說出最恐怖的話。
「聽說你讓藍夫人跪在偏殿了,這天氣怪冷的,不如你去外頭青磚地上冷靜冷靜?」
祝半雪話音剛落,兩個太監架住太後的胳膊i,把人帶到白茫茫的雪地上,按住她膝蓋,咚——
人跪在地上,所有的太監宮女都低頭不敢看。
太後喃喃道:「我告訴你藍夫人在哪裡,我可以告訴你,我可以……」
她可是祝半雪的母後!她怎麼敢!直到膝蓋落地,清晰的疼痛和冰涼讓她恍然回神。
她已經很久沒有給人下跪了。
祝半雪淺笑著搖頭,「我家姑娘已經找到了,不需要你的線索。」
「本宮這回來,不是為了和你談交易,也不是為了從你之口得到消息,隻是來見見你,看你給我磕個頭。」
說到這裡祝半雪不禁失笑,剎那間,萬千風華不及她眉眼。
祝鳴淵站在慈寧宮的宮門前,鄭多寶瞧見這一幕,嚇得魂快要飛了。
「陛下,這——這怎麼行啊陛下!這可是太後,她——」
鄭多寶舌頭打結,眼睛瞪的比牛還要大。
刻在骨子裡的尊卑讓他恐懼,太後怎麼可以跪在雪地裡。
祝鳴淵眼中閃過一剎驚訝,最後無奈笑笑。
他或許曾經也怨恨過太後,但是她作為太後,隻能最大程度限製她的權利,其他的皇帝就沒有想過了,或許是政事太繁忙了,讓他無心去處理這個給他和妹妹帶來千鈞一發危險的女人。
祝半雪沒在原地看太久,她對欣賞人落魄沒有興趣,心裡反倒是空落落的,加之藍音景不在,心中怪不是滋味。
「妹妹,」祝鳴淵攔住祝半雪,道:「朕手下人找到了藍夫人的所在地,那處尼姑庵的情況不太好,當地西域商人很多,恐有危險,快差人去看看。」
祝半雪剛剛舒緩的眉頭,倏然皺緊,緩聲道:「我知道了,多謝哥哥。」
待到祝半雪離開後,祝鳴淵在原地看了許久,見太後風雪中被人強行按在地上的背影,一陣唏噓。
蜷縮起的背影很小,常年抽煙把她她筆挺的脊背給抽彎了。
鄭多寶復雜道:「沒想到殿下心裡一直憋著氣,這太後多尊貴的一個人,這麼就跪在地上,像個……」
像個奴才似的,鄭多寶不敢把心裡想的說出來。
祝鳴淵淡淡道:「你看她像一國太後麼?」
鄭多寶搖搖頭,他心中打鼓,擔心說錯一字,就被砍了腦袋。
祝鳴淵道:「如果一個人她長得不像太後,行事作風不像太後,周圍人也不認為她是太後,那她就不是太後。」
鄭多寶倒抽一口涼氣,陛下這話簡直——殺人誅心,要是被言官聽到了,這還不得鬧翻天。
……
言素素在係統的幫助和強大的「人格魅力」下,在尼姑庵裡生活的風生水起。
尼姑大多是長得彪悍,在女孩子堆裡拔高個,看起來凶,手上再拿一個棍子鞭子,而來這裡的大多都是以前有錢人家的貴人,身子骨嬌的很,一嚇唬,長期出不去的絕望趨勢下,自然就就範了。
但是言素素不一樣,她天生腦後有反骨,任何心理戰術她都不怕,自然就無所畏懼了。
她坐在一處禪室裡,麵前是素食小菜,蘑菇和豆腐做成肉的口味,仔細分辨也辨別不出來和肉的差別,□□和幾個尼姑站在邊上,各自身上都有傷痕。
她們其中有的是以往的受害者,現在變成了加害者,有的是京城中貴人的鄉下親戚,被專門送到這裡管別人。
和這些人講不通道理,她們也不會聽道理,隻能用她們聽得懂的方式和她們對話。
□□的腿瘸了,一碰就倒,隻能拿一根杆子撐在地上才能走路。
言素素笑眯眯道:「各位坐,別光站著啊,多不好意思。」
眾人身體一抖,紛紛落座。
沒有一個敢抬頭看她,慫的和小雞仔差不多。
□□小聲道:「我這就去珍饈閣給您訂糖醋肘子,夫人請稍等。」
言素素拒絕,她上次是餓慘了才抱著肘子啃,但真讓她當著佛祖的麵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未免不合適。
言素素每天會主動把佛像擦乾淨,保持寺廟最基本的整潔乾淨。
言素素淺笑道:「你們都知道我的身份嗎?」
慧明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曉得的,您是當朝長公主捧在手心上寵愛的人。」
在場有些人不放在眼中,有些人卻麵露羨慕,但是這些人都知道,隻要來了這裡之後,都別想離開。
試問若是當家主人都沒有能力保護好的人,就算回去了又有什麼用呢?
但是能在這裡好好生活,或許是一件好事。
言素素把尼姑庵整治一通後整日窮極無聊,讓係統直播祝半雪的實時動態,現在老婆已經進城了。
言素素咽下一塊素食蛋餃後道:「或許你們看過的我和殿下的話本子。」
其中一人道:「您是狐狸精變成的人,專門靠吸人精氣存活,不止被長公主看中,也被陛下捧在手心裡。」
另外一個道:「聽說殿下喜歡把房中人全身塗滿黑泥,二人在泥地裡打滾,這有點奇怪了。」
第三個人道:「聽說長公主府邸中全是紅色的麻繩,專門用來捆房中人,哎呀哎呀好羞啊,出家人不能說這些。」
言素素:「我來辟謠,有些東西時真的,比如我是狐狸,有些是假的,比如咱們不玩黑泥。」
係統:「辟謠辟了個雞兒」
言素素:「係統不能說髒話,你可以閉嘴了。」
係統快要哭出來,「你不是以前那個可以和我撒嬌的素素子了,素素子你變了,你變成一個你最討厭的人了!」
言素素:「……滾啊,我就是一隻狐狸精。」
……
而另外一邊的祝半雪,她沒有通知任何人,走進了尼姑庵,這裡的人氣很好,地方確實偏僻,周圍的民生和藍音景鴻雁傳書中寫的一樣……
祝半雪身邊的侍衛道:「根據打聽,藍夫人自從進入尼姑庵後……」
侍衛斟酌言辭道:「自從進入尼姑庵後,被裡麵的婆子強迫用手擦地板,大冬天在外頭打水,險些因為沒有擦乾淨燭台被打。」
祝半雪剛要踏足大殿的腳停住,還好沒有落下。
不仔細看不出來,地板的顏色很新很亮,卻不是新鋪成的,而是在原有的基礎上硬生生擦成這般……
她奉若寶貝音音,在別人的迫使下,不得的在跪在地上擦地,不擦乾淨沒有飯吃,會挨打……
祝半雪站在前殿門前,裡麵的香火客已經很多了,他們腳底下有泥巴,踩在地上,直接忽視擦地人的勞動成果。
裡麵烏泱泱的人,把匯集成山的銀兩銅錢送給寺廟,尼姑和尚卻不用納稅。
一切荒唐又合理,祝半雪握緊雙拳,眼睛充血,身邊人繼續道:
「藍夫人每日隻能吃一個饅頭,但是先到寺廟裡的尼姑卻每日可以吃到香火客的供奉,是不遠處珍饈閣的主廚師傅親自掌勺。」
一個饅頭……祝半雪也曾經過過苦日子,並不會輕易同情別人,但是藍音景是一個例外,是音音給出一分,她會報之以十分的喜愛。
那個姑娘嫌麻煩不願意吃魚肉,需要她挑乾淨了才勉強入口,是不碰任何放了生薑的菜餚,是肉粥但凡涼了一分都絕不入口的精致。
她手指不自主地顫抖,心髒隨之生疼,她站在是前殿的石階上,回頭一看。
藍音景一身素衣站在身後。
「殿下,你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素素子:流落山野的小狐狸被主人接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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